義子?!
多可怕的兩個字,杜仲的手掌猶自泛著冰意,怎麼搓都搓不暖,由骨子里冷到皮膚上的細毛。
不是王公貴族,不是平民百姓,而是一國之君的義子。
他的命格可承受不住這樣的貴氣,一定要折壽。
「姊姊,你在生氣嗎?」
所以他拒絕了。
可是也因此激怒了當今皇上,面子掛不住地大吼要他滾出去,再也不想看他。
此舉正中了他的心意,遂苦求雲娘娘送他出宮回江陵,他怕死在宮里無人問。
原本雲娘娘還不太願意讓他離開,直說皇上盛怒之下說的話不算數,要他耐心待幾日,等龍顏氣消就沒事,皇上不是真心要趕他走。
開玩笑,他就怕皇上不是真心的,便連忙使出哭鬧一計,逼得雲娘娘心疼不已,才漏夜差人送他出了宮門。
唯恐皇上反悔臨時又召他回去,他和護送他到江陵的侍衛長拗了老半天,他才肯棄馬車而快馬加鞭地一路急騁,十日的路程頓時縮減為七日。
只要有姊姊在,沒人能強迫他做不喜歡的事。
「唉!姊姊也不知道你是做對做錯,反正回來就好。」可惜晚了一步,在她未交心之前。
答應,是集榮華富貴於一身,但有欺君之虞。
拒絕,君威難測,誰敢擔保龍顏不會惱羞成怒。
「你不生氣了?」杜仲小心翼翼地問,就怕姊姊不高興。
「有什麼好氣的。皇上、雲貴妃喜歡你是福氣,沒人希望自己是被嫌棄的。」
說到這,他就有一肚子苦水要吐。
「那個儀妃娘娘好討厭,她一下子罵我雜種,一下子說我是爛泥污石,會玷辱皇室的貴氣,要我早點去投胎好換個好人家。」
那時皇上被他氣走了,還好有雲娘娘護著,不然他準被揍個半死。
一抹狠厲之色浮上柳未央的眼底。「凡事別與人計較,退一步海闊天空。」
娘曾說醫者父母心,應以慈悲為懷,莫與人結怨。
爹又說人皆有佛心,常以仁善為人,渡己又渡人。
可是慈悲與仁善救不了他們,平生不與人結怨卻渡不了災劫,為了他人的一己之私斷送了自己的生命,醫術救人值得嗎?
身為醫谷後人的她,已從娘親遺留的醫書中習得一身好醫術,但她從未施過援手救助任何一個病人,只冷眼旁觀的見其失溫死去。
說她不怨不恨嗎?
清冷的個性是後天環境磨練而成,既然天下人對她無情,她又何必對人有情呢?
案母的遺言讓她報不了仇,義父的以身相護教她冷了心,到底她要忍耐到什麼程度,連仲弟受了欺負都不能反擊?
「我知道,不過……」他心虛地眼神直閃爍。
「不過什麼?」
杜仲像做錯事地低下頭領罰。「我在儀妃娘娘的床墊下涂滿了屎,抓了兩只青蛙塞在她的繡鞋里,還在以朱砂替換胭脂的盒里加了辣粉。」
「你……你做得太好了。」她幾乎要大聲笑出來,鼓掌叫好。
「咦,姊姊你……」他是不是听錯了?姊姊好像在贊揚他做得好。
「我是說你太調皮了,怎麼可以隨意作弄大人呢!這是不對的行為,懂吧?」但是大快人心。
「嗯!我有反省,下回不敢了。」他一副誠心悔改的模樣。
柳未央將他擁在懷中輕搖著。「姊姊不指望你出人頭地,只要過得快活自在,錢財是身外之物,生死不相隨。」
「哦!」他看了一眼紫滌院的擺設,不解地問︰「姊姊,你住這里呀?」
「王爺硬要我搬進來,我也很無奈。」意思是奢靡的一切非她所願。
「難怪我一回到紅滌院,我就踫到兩個怪怪的大叔……呃!他們要我叫大哥哥。」好惡心哦!大他二十歲的男人還要人家叫他哥哥。
她好笑地一問︰「他們沒為難你吧?」
他一臉古怪地搖搖頭。「他們很現實。」
「現實?」
「他們本來理都不理我,其中一個還用手指推我的腦袋,要我幫他拿東西,可是一听見我和你是姊弟關系後,他們馬上變得和藹可親……」
還親手奉茶地問他累不累,要不要按摩,真是有夠諂媚。
他從沒見過有人變臉變得那麼快,前倨後恭地忙把他當活佛供奉,一直追問姊姊的事,譬如她喜歡什麼東西,以前發生了什麼事,為何臉會受傷等等。
他回答得很累,因為他們看起來很精,不太相信他所說的話。
「姊姊,他們好可怕哦!你要離遠些,你知道瘋病不好醫……」
杜仲的「苦口婆心」讓一旁的杏花兒笑得前俯後仰,要不是她剛好經過紅滌院門口,瞧見他被段爺和應爺纏住了東問西問,只怕他找遍全府也見不到愚兒姊姊。
「杏花兒,你笑得太夸張了,要收斂點。」嘲笑別人是件失禮的事。
「是,愚兒姊姊,我會含蓄點。」她先裝模作樣的斂笑,最後還是受不住地發出爆笑。
東施是不該效顰。
「唉!無可救藥。」柳未央無奈地搖搖頭。
「姊姊,你點了杏花兒姊姊的笑穴嗎?」哪有人笑得都快在地上打滾了。
柳未央愛憐地輕敲他腦袋。「別理她,杏花兒是吃了笑笑果。」
「喔!」他信以為真地點點頭。「對了,他們說你是王爺的妾,妾是小老婆嗎?」
「嗯!」她眼神微黯地淡笑無語。
「姊姊,當人家的妾不好啦!常常會被正室欺陵,我們離開王府好不好?」就他們倆個,不要別人,他很怕姊姊回被別人搶走。
「姊姊也很想走,可是……」她的心有了牽絆,人走心猶在。
「愚兒姊姊你不能走啦!你一離開,王爺鐵定會砍了我的頭。」杏花兒登時哭喪著一張臉。
「誰敢走--」
聲如洪鐘的怒意像陣急時雨,當場讓杏花兒松了口氣,身子一福地喚了聲,「王爺。」
「小表,誰準你霸著我的女人?」
秦亂雨臉色難看到極點地拎起哇哇叫的杜仲,毫不顧忌他是孩子而留情,冷酷地往地上一擲,跌得他叫得更大聲,直罵他冷血。
秦亂雨在外面忙了一天,回到家只想抱抱自己心愛的女子,和她吃個飯,聊個天,順便溫存溫存。
沒想到他一踏進院里,便瞧見一個豆腐高的小表竟然抱著他的女人直慫恿著要她離開他,還說些不倫不類的鬼話。
他哪來的正室?連個小妾都要得名不正言不順的,不少人還質疑她只是個暖床的小侍妾,等他玩膩了「丑女」後便會甩了她。
由於他不準她以真實面目見人,所以府里除了杏花兒和兩個快反目的好友外,在每一個人的心目中,她是丑陋不堪,因他一時好奇貪鮮才收在枕畔,沒人看好她的未來。
他從不曾向人解釋是因為他認為沒必要,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爺,想要怎樣就怎樣,只要愚兒了解他的心意,旁人的說嘴根本傷不了她一分一毫。
「子亂,他是我弟弟。」真是的,和個孩子計較個什麼勁。
柳未央走過去要扶杜仲,半路卻遭一只蠻橫的大手攔截,像是擔心她溜走似地緊緊扣著,不讓她有半分逃月兌的機會
「弟弟又怎樣,敢和我搶女人的都該死。」他狂妄地,語氣有些不屑。
杜仲從地上跳起來指著他鼻頭罵,「你是個冷血的大壞蛋,無情無義的謀殺者,以大欺小不公平,姊姊才不給你呢!」
「哼!小表。」他用手戳了他一下,不當一回事地抱著心上人坐下。
他干麼要站著接受一個小表頭的指責,他是臨淄王爺,這里是他的王府。
「姊姊,你看他欺負我啦,你快用挽花術刺他的命門。」他改弦易轍地討救兵。
「什麼狗屁挽花術,你的姊姊是我的女人,你少在那亂指使,給我識相一點。」未了,他重拍了一下桌子。
杜仲驚地一跳又蜇上前。「姊姊就是姊姊,她不是你的女人,你不要以為你是王爺就可以大聲吼人。」
「小表,你不曉得王爺很大嗎?我用一根指頭就足以捏死你。」簡直不知死活。
「別叫我小表,我有名字的,我允許你叫我仲小扮。」他一臉神氣地仰高鼻孔。
「哈!好大的一只癩蛤蟆,敢在本王面前打呵欠。」小小年紀欠教訓。
「你……你是死騾子頭,馱一輩子東西翻不了身。」杜仲怒目一瞪。
秦亂雨冷笑一聲,倏地以陰鷙的眼神一瞟。「你活得不耐煩了,本王就送你一程。」
兩人就像兩只一大一小的山羊狹路相逢,誰也不讓誰地互相僵持著,可大羊明顯地佔了上風。
「你們好興致呀!聊得可真痛快,就當我死了吧!繼續你們的忘年之交。」柳未央眼神冷冽地笑著說。
「姊姊,不關我的事,是他沒雅量欺負小孩子,我是你唯一的弟弟。」杜仲趕緊發動溫情攻勢。
「乖,回頭把這幾個字寫一百遍。」她說話的語氣非常輕柔。
「一……百遍?!」他咋舌地伸出食指。「可不可以少一點?」
她笑得更親切了。「可以,兩百遍。」
他當場噤了聲,用雙手捂住嘴巴,不敢再討價還價。
「哈……哈……小表,你再囂張呀!愚兒可是明理之人,我還嫌罰得太輕呢!」秦亂雨火上加油的說,殊不知佳人已怒火中燒。
「子亂,你覺得我家仲兒太不討人喜歡是吧?」柳未央溫柔地望著他。
「豈止不討人喜歡,一張嘴臭得很,待會兒叫丫環洗洗他的臭嘴。」還敢瞪他,不怕死的小表。
他絲毫不反省地變本加厲,和個孩子進行眼楮角力。
見狀。她嘆了口氣。「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強你,就委屈你搬到紅滌院,和段、應兩位公子作伴。」三人正好勝過一個諸葛孔明。
秦亂雨勒緊她的腰,口氣凶惡地說︰「愚兒,別仗著我寵你就想爬上天……你……你做了什麼?」
他渾身動彈不得。
「你是習武之人還需要我多加解釋嗎?點穴你不會嗎?」她揉揉手,推開他的身子站起身。
「活該,報應。」杜仲在一旁嗤笑道。
「快解穴,不然……唔……」可惡,居然連他的啞穴也點了,真是小看她。
「這樣安靜多了。」耳朵也可休息片刻。
柳未央向杏花兒交代了兩句後,便偕同杜仲走進內室。
一會兒,四個想笑但不敢笑的侍衛一人各抬一椅腳,連同以眼神殺人的王爺一同抬起,以極慢地速度由紫滌院送至紅滌院。
頃刻,一陣震天的爆笑聲由紅滌院響起,久久不絕。
「你們笑夠了沒?我被整可大大地滿足了兩位的報復欲。」怒火無處可發的秦亂雨狠瞪著眼前的兩個男人。
他沒想到愚兒會那麼狠心,而且功力頗為高深,用的居然是獨門的點穴手法,合三人之力努力了大半天仍沖不破穴門,等了三個時辰後才自行解開。
可恨的是這兩個賴著吃米糧的食客,食君之祿卻未擔君之憂,從頭笑到尾不知節制,似有愈演愈熾的情況,當他是廢了不成。
這個臉可丟大了,全府上下大概都曉得臨淄王爺被他的小妾扔出紫滌院,心里可不會懷疑她的舉動是誰寵出來的。
現在是「丑女」當家,每個人都對她必恭必敬,甚至暗地里說她是女中豪杰、巾幗英雄,連老虎的胡子都敢拔,實在太膽大了。
王爺的威儀一時混和泥,想到都覺得好笑,少了一股令人信服的魄力。
「笑笑笑,你們除了會吃飯和刺眼至極的笑還會什麼?連個小小的點穴也解不了,真是無能。」
兩人稍稍收斂些笑態,畢竟笑了一整天,肚子也有些漲痛,嘴也酸了。
端起茶杯,段玉稍的眉眼猶帶著笑意。
「子亂,你的運氣未免太背了,佳人的蓮花指一點就教你吭不了氣,想來還真狼狽。」
「多情羅剎,很高興我娛樂了你,要不要免費送你一記鐵拳,我的指頭正癢著。」真想打碎他的一臉詭笑。
段玉稍笑噴了一口茶,差點濺濕兩個及時回避的身影。「喝茶吧,消消火。」
「揍你一頓我才會痛快,如何?」秦亂雨掄起拳頭在他面前一揮。
「你可別遷怒呀!兄弟,把你的不耐煩往紫滌院一倒吧,楊姑娘準會迎門潑你一桶洗腳水。」一說完,他樂不可支的笑起來。
段玉稍並非蓄意,可就那麼湊巧,當子亂穴道一開,怒氣沖沖地要去紫滌院找人算帳,誰知才走至回廊下方的階梯,一桶污水即當頭淋下。
頓時所有人都傻眼了,而那個闖禍的小丫鬢嚇得連忙轉身關上門,直嚷著她不是故意用夫人的洗腳水潑人。
一時間,他們笑到無力,連拖帶拉地把頭頂冒煙的秦亂雨帶回紅滌院,免得他盛怒之下拆了紫滌院,順便扭下丫鬢的頭當球踢。
「段、玉、稍--你還想用那張臉行騙天下女人心吧?」他磨著牙,聲音由齒縫間漏出來。
神色一斂的段玉稍有些抑郁的說︰「唯一讓我動心的女人已是你枕畔愛妾,你要割愛嗎?」
「作夢,繼續當你的風流鬼,少來招惹我的愚兒。」他咆哮地一擊石桌。
「我想收心了,反正你又給不了她正室的位子,不如讓我來疼寵。」他懷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
秦亂雨憤怒地揮他一拳。「想死還怕沒鬼當嗎?我成全你。」
兩人當下便在庭閣中開打,拳來腳往地不見留情,各有所傷。
而悠哉飲茶的應曉生並未加以阻止,因兩人的肝火都太盛了,讓他們發泄發泄也好,免得憋久了積郁成疾,對身體不好。
互有勝負地兩人打破十盆菊,五盆桂樹,七株軟枝梔子花,五棵矮柏,外帶休憩用的三張石椅,飛沙走石,葉旋花殘,慘不忍睹。
「死百譜,你是水蛙投胎呀!一壺茶喝得涓滴不剩。」段玉稍捂著下顎不敢大聲嚷叫,痛呀!
「不好意思,我以為你們不渴。」茶不趁熱喝,一涼就失了味。
「出一身汗還不渴?你沒見到我的衣服都濕透了嗎?」秦亂雨猶帶三分火氣地往他背上一拍。
咳咳!他在報仇呀?「我還不想得內傷,下手輕一點。」
「死不了人的,禍害通常都很長壽。」秦亂雨冷嘲熱諷的聲調像含著魯蛋。
「多情兄弟,保重了,牙還在吧?」嘖,真是淒慘,專攻臉相。
段玉稍瞪了應曉生一眼。「少幸災樂禍,小心我折了你的扇子塞住你的口。」
呼!臉八成腫了一邊。
「實話總是灼人,你們兩個打得過癮,可否听兄弟一言?」佛送西天,人幫襯到底。
「說。」都在氣頭上的兩人簡短地丟下一個字。
「你們不曾懷疑過愚兒姑娘的真實身分嗎?」普通女子不可能有那般靈巧的手法。
「還用得你提醒嗎?我每問一回她就板起臉不理人,甚至威脅要離開王府,我能怎麼辦?」揍她不成?
不,心疼的會是他。
秦亂雨揉揉腰月復,齜牙咧嘴地擺出惡狠嘴臉。愚兒是標準的軟硬不吃,態度強硬的他無計可施,只能順著她的性子。
明明知道她背後有段不為人知的辛酸故事,但她不說,誰又逼得了?若拿性子剛烈的她去擋箭,恐怕箭都彎了。
「她的點穴法很獨特,我在百譜冊一翻,發現……」應曉生正考慮用何種方式解釋,但有人已經不耐煩了。
「發現什麼就快說,不許藏私。」秦亂雨猛地一喝。
如此蠻橫的催促令他莞然。「十三年前死於醫谷的柳玉佛,便是以高深的刺青術和挽花術聞名江湖。」
「刺青術和……挽花術?!」多熟悉的字眼,秦亂雨眼神古怪地一瞟。
「這兩套功夫已在十三年前失傳,听說兩種功式的主要工具是針,刺針和繡花針,飛針可奪魂……」
相傳佛手丹心柳玉佛的夫人乃是醫谷傳人朱影心,人稱天下第一美女玉塵觀音,心存慈悲地普渡眾生,救了無數身患瘤疾的病人,傳為美談。
但是也因容貌招來禍端,當年的武林盟主垂涎其美色欲奪之,可是被一招挽花術打敗,憤而廣發其畫像挑起江湖人士的私欲。
結果是兩敗俱傷,眾多高手全死於醫谷,包括柳玉佛夫婦。
「獨留一名六歲的稚女名喚未央,算算現在年紀該是十九了,和愚兒姑娘相去無左。」他料想該是同一人。
「柳玉佛的功力高深到能化有形為無形,我指的是刺青術。」秦亂雨想起那只變化多端的驕傲鳳凰。
似嗔似鎮,似怒似媚,鳳身迭回,羽幻多采,風情嫵心撩欲,教他百看不厭,唯有兩情濃郁時才會翩翩起舞。
「听說他曾為一友紋上祥獸,平日肌理如常,無一絲異樣,每逢風雨一起,便在上臂浮出獸圖,見者幾乎可聞獸吼聲。」
「鳳凰呢?」
應曉生看了他一眼。「通常紋在女身,他妻子的胸前便有一只七彩綠鳳。」
而愚兒身上是只朱鳳。「她是柳未央。」
「何以見得?莫非她……」也有紋記?
「她是我的,每一分每一寸都屬於我,你們最好少多言。」他警告的說。
「子亂,有件事你該知曉。」若她真是柳未央。
「什麼事?」
「三年前征將軍府一夕大火,征戰將軍杜憐秋是柳未央的義父……」他大致將事情講述一遍。
「真有此事?」他詫異的瞠大眼。杜將軍與他有數面之緣,為人剛正不阿,是個棟梁之才。
「國舅爺的死全指向她,皇榜已下了三年,待罪之身恐怕難了。」難怪她隱姓埋名,凡事低調。
秦亂雨神色陰霾的說︰「她臉上的傷是拜鄭國舅所賜?」
「這……不清楚。」
「你是撰寫『百譜冊』之人,豈能不曉?」他頸項青脈微微浮動。
「她並非武林人士呀!何況那時你正帶兵西行,我也同行不是嗎?」尚能得知個大概堪屬不錯了。
一股肅殺之氣悄悄蔓延,氣氛低得彈石可燃火,在這一刻,偏有個替死鬼抹淨了脖子送上門,汛焰高張得令人欲除為快。
「啟稟王爺,長平公主到。」
很好。他眼一厲,邪肆的嘴角上揚。
「子亂,不可沖動,她好歹是御封的公主。」得罪鄭家人十分不利。
「百譜先生,拿好你的百譜冊,這足以讓你寫滿一整頁,保證精采絕倫。」他冷笑著。
「玉稍,你勸勸他,別讓憤怒蒙蔽了理智。」硬踫硬是成不了事。
淤腫半邊臉的段玉稍笑得更冷。「勸什麼勸,就讓她死了吧!」替父兄贖罪。
「怎麼連你也不清醒。」瞧他的口氣多凶殘,似要找人拚命。
「讓開,曉生,我們要替天行道。」欺到他心儀女子的人都該死。
攔不住兩人的應曉生嘆了口氣,誰能拉得動這兩頭橫沖直撞的牛呢?他靈光一現地想到紫滌院的佳人,轉身與他們背道而行。
匡啷!杯子由手中滑落,柳未央眼皮直跳,她有種不好的預感,似有大事發生。
「姊姊,你怎麼了?」
「愚兒姊姊,你可別受傷了。」
杜仲關心地趴在她大腿上一問,杏花兒則心驚膽跳地瞧瞧有無傷口,怕受王爺的責難,判她一個服侍不周的罪名。
「沒事,只是一時失神松了手。」她嘴上敷衍得輕松,心頭卻沉重不已。
「喔!」杜仲回過身,繼續學寫字帖。
「沒事就好,嚇了我一大跳。」杏花兒連忙吆喝人把碎片清理乾淨。
在這平靜的午後起了風波,沒人知曉將會發生什麼事,柳未央靜靜地望著窗外浮動的白雲,拾起一旁的長袍繡著花樣。
天要變了,就隨它變吧!
她還是她。
終歸春蠶不過夏,荷開水面不見秋。
一般時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