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景酒店的大廳里人來人往,除了它本身高價位的消費與一流的飯店服務吸引人潮外,還有位于酒店二十樓的「豫舞閣」也是全台北市著名的高級餐廳之一,美味而精致的餐點深受商界聞人與上流名媛的歡迎。
此刻一樓大廳的沙發,稀稀落落的坐了四個人。
「喂,你兒子怎麼到現在還沒來?」齊震磊看了看手表,等得有些不耐煩。
董妍睨了他一眼,「我兒子不是你兒子哦?」她沒好氣的瞥了瞥他的領帶……俗氣!這種花色他也敢戴出們,不知道又是哪個沒水準的野女人替他搭配的,丑死了,簡直丑到翻過去。
「你看什麼啊?!」感覺到她的視線,他不自覺的坐直身,拉了拉領帶。
不知道這個沒眼光的女人看出來沒有?他脖子上的這條領帶可是他特地為了今晚,在百忙中抽空去百貨公司挑來的呢!專櫃小姐還說他打了這條領帶整個人都容光煥發起來,簡直鮮艷得像朵花……
「你要不要去買一枝麥克筆回來啊?」
「干嗎?」
「把你領帶上面的白色點點涂掉啊!難看死了,猛一看還以為是長了天花或水痘咧,丑死了!」真不知道究竟是哪個女人替他挑的。
他威嚴的臉色倏地一轉,「他媽的你別太過分哦,臭女人!」不稱贊他特地為她買來的領帶也就算了,竟然還虧他長了水痘天花?
「我就是他媽的過分,怎麼樣?」
「老子我的領帶是世界一等一,你嫌什麼嫌?」
「難看死了我當然要嫌。」
沙發的另一頭,簡梅姝扯了扯丈夫的衣袖。「老公,那一對夫妻在吵架耶,我好怕哦。」
甄信鄆安撫地摟過她,「那是別人的家務事,你可別過去湊熱鬧。」
「那怎麼行,我們要關懷他人、擁抱群眾嘛,我偷偷過去听看看他們究竟在吵什麼。」話畢,她悄悄地移動瞧熱鬧去,不得已,甄信鄆也只得不動聲色地靠了過去。
這會兒,齊氏夫妻爭執的原因從領帶轉到了「大陸出差」的話題上。
「你老實招出來,上個星期你去北京公干的時候又嫖了幾個女人?」
「誰跟你說我去北京了?而且說什麼嫖啊,我齊震磊是這種男人嗎?」
「是!分明是、絕對是!」董妍氣勢萬千,儼然一副悍婦的模樣。「你們男人都是一個樣,全世界的死男人只要還有小雞雞在,就一定會召妓,逮到機會就嫖。」
「你這女人真是不可理喻……」
齊震磊還沒吼完突然一個聲音冒了出來,「這位太太,你說得太好了,剛才一番話簡直就是警世箴言啊!」簡梅株大為激賞。
「梅姝,我方才不是告訴你別插嘴嗎?」甄信鄆連忙出聲阻止。
齊震磊濃眉攢蹙,「這是你老婆?」見他驕傲的點頭他又道︰「管好她行不行?」
甄信鄆尷尬地笑了笑,「我盡量、我盡量。」真管得住就好了。
齊震磊將矛頭轉向董妍,「誰跟你說我到北京去了?我上個星期是到香港。之前你鬧著不準我踏進中國大陸一步,所以我這些年來都沒有過去了啊!」
「唉,這位先生,你老婆為什麼不準你去大陸啊?」
「梅姝……」甄信鄆老臉越來越苦。
齊震磊先橫了甄信鄆一眼,才將注意力轉向簡梅姝,「她怕我去大陸包二女乃啊!必你什麼事?」「好,我相信你沒有踏進中國大陸,可是你人在香港還不是一樣可以召妓。」說穿了董妍就是在意他是否有不忠的情事,「你有錢有勢啊,叫人偷渡幾個大陸妓女到香港陪你是輕而易舉的事。」
「你有毛病啊,我想找妓女何必如此大費周章?香港就多得是啊!」
董妍氣得直發抖,「可惡,你承認有在香港玩女人了吧?」
「我哪有承認了……」
「有,你剛剛明明有這麼講啊。老公,你也听到了對不對?這位太太,我有听到你老公承認在香港召妓哦,我可以幫你作證。」
「梅姝,我都叫你別講話了……」
「喂,管好你的女人行不行?這句話要我講幾遍啊!」
突然「啪」的一聲,董妍重重拍了桌面一記。「我就說嘛!每個男人都賤,政府早就應該規定你們出門的時候一定要戴貞操帶,看樣子我必須加快研究計劃的速度,在最短時間內制造出一種陽痿的藥劑,控制你們這些男人的獸性。」
「好,這個方法好!」簡梅姝又是一陣激賞的鼓掌,「不過我老公不用,他對我最忠心了。」
甄信鄆笑了,笑中包含無奈與得意。
齊震磊勃然大怒地拍桌子站起來,踫上這兩個瘋女人連聖人都會爬出墳墓耍大刀!「媽的,搞不懂醫學界怎麼會讓你這種變態女人當博士,居然還想制造出一種藥來讓我陽痿?你說,我的小雞雞哪里對不起你了?」
他怕是氣極了,向來自律甚嚴的他也有在大庭廣眾之下失態的一天。
董妍也火得很,緊跟著跳起來。「那你說你的小雞雞又有哪里對得起我?」
簡梅姝偷偷拉扯丈夫的衣袖,「老公,依我的見解,他們兩個可能是因為性生活不美滿所以在吵架。」
「唉……」甄信鄆只能捂住雙眼,慘不忍睹。
齊震磊又吼︰「你自己憑良心說,我的小雞雞關在‘鳥籠’里幾年了?這麼多年來它一直潔身自好、葷腥不沾,你還嫌什麼!」
「說得好听,誰知道它有沒有闖關成功?」
他擺明了想氣氣她,「哼,就算開過關也不是過你那一關。」
簡梅姝拉住董妍的衣服,「這位太太,我現在肯定你老公一定有背著你在外面搞女人了,你好可憐哦,要自立自強知道嗎?千萬不能被這一點挫折打倒,你的人生還很美好……」
「喂!我不是叫你管好你的老婆嗎?」
甄信鄆被齊震磊吼得無辜,「我已經盡量了啊。」
一個怯生生的聲音闖了進來,「不好意思,四位客人你們能不能放低聲量,免得影響其他客人的權利……」
「滾!」
「閃一邊去!」
「老公,」簡梅姝扯扯甄信鄆的衣袖,「我想學他們吼人的氣勢耶,好厲害哦。」
「你不用學就已經很厲害了。」甄信鄆壓住妻子的肩膀,「現在閉上嘴,別再煽風點火了。」
勉強壓下火氣的齊震磊和董妍互相對望一眼,哼嗤一聲,各自坐回原先的沙發上。
然後,是一片詭譎的沉默。
簡梅姝興奮地等待下一場的噴火表演,甄信鄆則苦著臉頻頻看表,迫不及待的想離開這塊是非之地。
「喂,」齊震磊悶悶開口,「你跟那個姓柯的王八羔子最近怎麼樣了?」
他在關心她!董妍壓下心頭的欣喜,故意舉起左手假裝不經意的晃了晃無名指上的白金戒指。果然激得他蹦跳起來!「他送戒指給你!」
不對,是她自己買的,特別為了今晚而買的。「柯強他一直求我給他面子,所以我只好接受了。」「你為了別的男人的面子而戴上他的戒指?那我呢?你把老子我的面子擺在哪里?」
「老公,你快看啊,他們兩個又吵起來了。」
「梅姝……」救命啊,璇姬這丫頭什麼時候不遲到偏偏選在這個時候,真是害慘他了。
齊震磊和董妍又杠了起來,簡梅姝在一旁觀戰樂得直想拍手,而甄信鄆卻是捂著臉痛苦萬分。「總之你們做生意的男人沒一個有貞操觀念,年輕的時候忙賺錢,賺到了錢就玩女人,根本沒有把老婆當一回事。」
「我听你老娘在放屁!」
「我老娘什麼時候放屁給你听?」
「你……」
「哇,老公,太刺激了,你瞧他們吵得好激烈喔!呵呵,我今天真是來對了……老公你干什麼?」簡梅姝困惑地仰頭看著丈夫霍然站起來。
齊震磊與董妍也不解地望著他。
甄信鄆義正詞嚴的開口︰「這位太太你這麼說就錯了,我們男人在外面努力打拼工作,為的不就是想讓家里的妻子小孩能有更好的生活,你們女人怎麼能反過來埋怨我們的用心與努力呢?」
齊震磊大為激賞,又是跺腳、又是吹哨子的拍手叫好。「對、對,你說得好,繼續、繼續替我罵罵這個女人。」
簡梅姝看得一愣一愣的,錯愕地扯了扯他的衣袖。「老公,你不是叫我不要開口嗎?怎麼你自己卻……」
甄信鄆朝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我們男人在外面承受多少的挫折與壓力是你們這些女人無法了解的,我們餐風露宿、茹毛飲血、悲憤交加……唉,總之男人的辛酸痛苦和我們縴細脆弱的心靈不是你們所能理解的。」
「沒錯、沒錯。」齊震磊如獲知音,「走,我請你到樓上的舞閣喝一杯,再跟這些女人說話我會吐血吐到死!別理她們了。」
說著,兩個年紀加起來超過一百歲的男人相偕坐上電梯上樓去。
董妍和簡梅姝對看了眼,不約而同地跳起來沖上去,前者是準備將自己的男人千刀萬剮,而後者則是崇拜不已地追隨,原來她的老公這麼偉大!
結束拍攝工作的甄璇姬瞥了手表一眼,急急忙忙的收拾提包。
「這麼急要趕去哪兒啊?」辛雅一臉神秘地走過來,「跟男朋友約會?」
「不是。」
悶頭將桌面上的東西扔進包包里,她悄臉冷沉,看得辛雅困惑不已。
「你怎麼了?心情不好啊?」
她勉強扯開嘴角,露出一抹笑容算是回應。
「唉,你應該听說了吧?上一次的模特兒征選啊,兩個名額里頭據說其中一個已經內定是你了耶!不知道另外一個幸運兒是誰?希望是我,拜托、拜托!」
甄璇姬整理東西的動作頓了頓,「去巴黎真的這麼好嗎?」
「當然好啊!巴黎耶,是多少模特兒夢寐以求的舞台……不過你可能不願意吧,據說必須在巴黎停留至少一年的時間,不只要走秀還要參加很多相關的訓練課程。呵呵,我猜你可能不想離開男朋友吧?」辛雅調侃地推了推她的肩膀。
她沒有回應,拉上提包的拉鏈,率性地甩向肩後。「辛雅,我約了人吃飯,先走了。」
「嗯,拜拜!」
突然,走開幾步的甄璇姬又停了下來。
她不解,「怎麼,忘了什麼東西嗎?」
「有件事我想第一個跟你說,那個……我可能會和我的男友分手。」
「你、你說什麼?!你不是很喜歡他嗎……喂,璇姬!」
甄璇姬在她的驚呼聲中快步離開,穿過中庭、走過大堂,來到大門口。
一輛銀灰色的雙門跑車就停在大門口,車里的男人一見她出來,立刻跨出車外來到副駕駛座旁,殷勤且紳士地為她打開車門。
「謝謝。」她笑了笑。
裴晉哲挑挑眉,伸出食指點了點自己的左臉頰。
她抿嘴笑意更深,果真柔順地在他臉頰上輕快印下一吻。「滿意了嗎?」
「吻在這兒我會更滿意。」他噘了噘嘴,笑的時候臉頰還出現兩個稚氣的酒渦。
「晉哲!」
「好啦,我們快走吧!伯父和伯母可能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跑車在道路上飛快疾駛,最新款的亞曼尼男用香水味在幽閉的空間里淡淡散發,甄璇姬側轉螓首凝望駕駛座上的裴晉哲。
一身名牌服飾烘托出他出眾的品味,公子般的倜儻氣質猶如音樂家一般縴長的手指,她應該喜歡這種人的。
她應該喜歡裴晉哲才對。
為什麼要愛上那個已經有未婚妻的男人?
她好痛苦,愛與不愛之間都是折磨。
緩緩閉上雙眼,掩住眼中濕意,她輕輕側身,將螓首偎靠在裴晉哲的肩膀上。
「璇姬?」
「我想愛上你。」
「傻瓜!」他笑了笑,溫柔地用下頜磨蹭她的額頭。
如果,她愛上他,這樣她就不會為了不屬于她的齊滕而痛苦了。
「不……那里……」
迷離的喘息聲與嬌吟聲在房間里響起,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歡愛的氣息。
「不要停……再多一點……求求你……」
「喜歡我這麼對你嗎?喜歡嗎?」
「啊……啊……敏詩,快、快……」
注視著身下嬌喘吟哦的柳凌,陳敏詩飛快覆住她的雙唇,她們在彼此的激狂中,分享最私密的極樂。
當歡愛的激情漸退,一身汗濕的柳凌緩緩坐起身,裹著薄被跨下床榻走進浴室。
陳敏詩悶不吭聲地注視她的背影。
和她的時候,柳凌想的是誰?
是她?還是齊滕?
耳邊傳來嘩啦啦的流水聲,浴室里的她正一點一滴的洗去身上歡愛過後的味道;陳敏詩痛苦的將臉龐埋進枕頭里,獨自品嘗愛情帶給她的傷害與苦澀。
沒多久,浴室門打開,渾身赤果的柳凌毫不遮掩地在她面前著裝,走到梳妝台前開始上妝打扮。
「如果我叫你別去呢?」陳敏詩望著她的側影,低語。
柳凌畫眉毛的動作頓了頓,沒看她。「膝哥哥已經在樓下大廳等我了。」
「柳柳!」
「齊伯伯和齊伯母也在舞閣等我們。」
「我們?是你和齊滕吧!」
她竟然還能轉頭迎視她,笑容純真而燦爛。「對啊。」
她真的一點也不在乎是否傷害了自己!一瞬間,陳敏詩感到心冷。「我後天回美國。」
「你不可能回去的。」放下眉筆,柳凌接著拿起唇筆畫唇線。「因為你根本不會離開我,我知道你無法這麼做,敏詩,你做不到。」
她霍地從床鋪上撐起身,勃然大怒。「你就這麼肯定?」
「對,我肯定。」
柳凌純真無邪的笑靨里飽含殘酷,她的甜美柔笑建築在陳敏詩的痛苦之上,她毫不在意。
望著她的笑顏,陳敏詩心痛極了。當初,自己愛上的就是她純稚脆弱的笑容,如今卻成了椎心之痛。「柳柳,過來。」
梳妝完畢的柳凌走上前,坐在她的身邊。
她伸手撫模她的臉龐,愛意自眼眸涌現毫無遮掩。「吻我,證明你心里還有我……拜托!」
柳凌笑了,依舊純真燦爛。「不行,我的口紅會糊掉。」
剎那間,陳敏詩竟說不出半個字!
柳凌站了起來,踅到沙發邊撈起皮包,「敏詩,就算我和滕哥哥結了婚,我跟你的關系也不會改變啊!我仍然可以愛你的,只要讓滕哥哥以為我們是好朋友就可以了。放心,你不會失去我的。」
「你不覺得你這麼做太自私了?」
她回過身無辜的望著她,「你應該知道我的苦衷啊!我爹地和媽咪都是政界有頭有臉的人物,我怎麼能夠讓別人知道其實我是個雙性戀,敏詩,台灣的社會還很保守,對我會有很嚴苛的批評的,你是愛我的,當然也不希望讓我因此而受到傷害吧?」
「你就不怕傷害我?」
「我會多花點時間來愛你的,當作是我的補償嘍!滕哥哥在等我了,拜!」
怔忡失神的望著她跨出房門,即將走進另一個男人的懷抱,渾身赤果的陳敏詩忍不住臉埋在膝蓋里,又哭又笑。
哭自己的悲哀,笑愛情的荒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