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賜福,你是賜福嗎?」
「嗄,我是啊……喂——」
眾目睽睽之下驀地被竇天官擁進懷里,袁賜福僵硬得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只覺得自己的手跟腳仿佛多長了一雙,當場讓她像只八爪章魚蠕啊動的,手腳都不曉得該擺在哪兒才好?
唉回國的竇天官在眾干部的陪同下首先一一巡視各部門樓層,原本猶如一陣風迅速掃掠各部門的他來到業務部時卻停下腳步,不願再離去。所有人注視著他們兩人上演久別重逢的感人大戲,卻是各懷心思。
而佇立在角落的Peter卻是在場反應最奇特的——
下顎微抽,怒火中燒。
太子爺舍下與眾經理交談的機會,反而頻頻關注這個擁在懷里的縴細佳人,而且他箍起的手臂是越抱越緊,直到彼此不留一絲空隙,「賜福,我好想你,你知道嗎?」
「真……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你怎麼可以懷疑我?」他驚詫地微微推開她。
袁賜福傻愣愣地任由他將自己抱緊又拉開,「竇天官你——」
「叫我Derrick吧,我習慣大家這麼喊我。」接著,他昂起倜儻俊臉對著面前排排站的高層主管們揚聲喊了喊,「你們大家以後也都叫我的英文名字吧,我剛從美國留學回來,暫時還不習慣竇天官這個中文名字呢。」
會有人不習慣從小到大跟隨自己甚久的姓名嗎?袁賜福困惑地仰頭看他。
總覺得眼前這個竇天官好像哪里怪怪的,是因為分別了九年的關系吧?這九年來的隔閡在所難免。
「你怎麼了?一直盯著我看。」
在所有人面前,他無所避諱的伸出手指親昵地輕點她的鼻尖,臉不紅氣不喘的好生自然,袁賜福卻是不好意思的轉開了俏臉。
她發覺竇天官這九年來最大的不同之處在哪兒了。
這家伙的臉皮變厚了!
「賜福。」
她又轉頭看他,「干麼?」
只見Derrick的視線在她身上從頭到尾溜轉了一遍,倜儻俊臉有些喪氣,「別告訴我你從小到大都這麼像……」
「像什麼?」
她瞪著他失望的表情,直覺這個曾經中途叛逃的青梅竹馬大概不會說出什麼好話。
丙然!他噙著笑意親昵俯首湊近她的耳畔低語,「像個嫁不出去的老處女。」
她著實惱怒,「竇、天、官!」
低沉的嗓音驀地響起,大手主動扣住袁賜福縴細的肩膀,又將她摟進懷里輕輕搖晃,「叫我Derrick。」
這人怎麼變得這麼多啊?難道是國外開放的風氣將他原本斯文沉靜的性子給一百八十度的轉變了嗎?被Derrick牢牢鎖在懷中,她羞澀得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溜轉的視線突然落在角落處的Peter,瞥見他那看似冷淡平靜的臉龐,她就火氣直冒。
懊死的家伙,平常對她又吻又磨蹭的,現在另一個男人抱著她,他反倒沒反應了!
這只Peter賤兔到底把她當什麼呀?公共玩物嗎?興起的時候就抓她過去玩一玩,別人若是想分一杯羹他當然也無關痛癢嘍!
「賜福?你看哪兒啊?」Derrick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哦,一個鶴立雞群的高大男人頂著一顆雞窩頭站在角落啊?他昂起下顎挑了挑眉,「你這丫頭,我已經回來了,你還有心思去看別的男人?」
她緩緩仰頭看他。
是自己曾經被車撞到失去記憶,還是怎樣?
為什麼竇天官對她表現出來的佔有態度,好像他們兩人在九年前分開之際曾經對著月亮許下你等我、我等你的誓約?可是她從來不記得彼此有過那麼親昵的關系啊!
但是看看他現在的表現和言語,好似在告訴她,「乖,寶貝,你的Honey已經回來了,快點自動撲過來吧!」
說真格的,竇天官幾時變得這麼……油腔滑調?感覺和以前差好多!縴縴小手下意識地輕輕撫上心口,視線卻不知不覺地落向人群後頭的那抹高頎身影。她突然覺得好失望,有一種幻滅的感覺……
「賜福。」Derrick突然正經八百的伸手點了點她嬌俏的鼻尖。
「干麼?」她怔怔地仰頭看他。
「我終於發覺你最吸引人的是哪一點了。」
她眨眨雙眼。
「就是你的眼楮,很漂亮!」讓人忍不住生起霸佔那一雙美麗眼眸注意力的沖動,希望她只看著他一人。
長臂再度伸出將她勾攬入懷,Derrick昂起下顎筆直迎視角落處那個渾身冷硬,卻目光如炬的雞窩頭男子。厚,有夠拙的造型,簡直污了他的眼,這家伙怎麼敢走出來見人啊?而且還用那種挑釁十足的眼光瞪他,真不爽!
「竇天官。」她悶悶而困惑的聲音自他胸口響起。
「叫我Derrick。」
小手輕輕繞出他的臂彎,指了指後頭那個看來時尚干練卻臉色鐵青的高挑女郎,「她是誰啊?」好像從頭到尾都不曾听這個女子開過口呢。
Derrick頭也不回,口吻有些意興闌珊的說︰「哦,我從美國帶回來的朋友,她叫Monica,算是我的助手。」
「這樣啊。」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助手看起來好生氣哦!
輕輕放開了袁賜福,Derrick佳人抱夠了,這會兒終於願意分點注意力給眼前這些排排站很久的高層主管。「我剛從美國回來對一切都不夠熟悉,需要一名助理跟在我身邊。」嗓音朗朗,精神昂揚。
袁賜福指了指自己,「我就是啊。」
「不行,我舍不得讓你太勞累,再找個人幫忙!不用說了,就你吧!」
被點到的禿頭男子為難地看了看眾人,「竇少爺,我是企劃部經理,工作已經很忙碌了,若要再分身當你的助理恐怕……」
「嘖,真沒能力,分身幫手都做不到!」
「是、是,對不起。」
「算了,那就你吧!」
大手一指,點到一個矮胖的老家伙。
「竇少爺,我是財務部經理,恐怕分身乏術啊。」
「搞什麼?這個公司里頭都沒人才了嗎?我只不過是要個助理而已,連這麼簡單的要求都辦不到!接下來你們是不是要跟我說嘉菱集團就快倒了?」
唉回國的太子爺氣勢凌人的這麼一飆,眾干部們立刻噤聲不語,腦袋低垂。
佇立在Derrick身旁的袁賜福默默瞅看他傲氣昂揚的側臉,再一次深刻地體會到——人,都是會變的。性格斯文爾雅的人,到了美國待上幾年馬上就變得不一樣了,所以國外好可怕呀,簡直跟大染缸沒兩樣嘛。
「你,雞窩頭,給我過來!」
吧部們立刻退開讓路,角落處的Peter緩緩走了過來。
Derrick睇了他一眼,「你現在擔任什麼職務啊?」
「暫時分配在業務部,還沒有確切的工作職位。」低沉嗓音不卑不亢,听起來令人如沐春風。
「那好吧,就你了,過來我身邊擔任我的助手。怎麼樣?如果還有意見的話,你也不用做了,直接去領薪水辦離職就行了!」
袁賜福仰起螓首有些擔憂地看著Peter。這只Peter賤兔行不行啊?該不會真的被開除吧?
兩個同樣高大頎長的男子面對面而立,一個氣勢狂囂昂揚,另一個看來沉穩內斂,只是氣質內斂的那一個外型實在不怎麼樣,又拙又呆的。
「當然可以,竇少爺,我很榮幸有這個機會。」
「你演戲演過頭了吧?」
低沉的嗓音在大樓頂樓的樓梯間響起。
「胡說!我演得自然極了,把太子爺的身分跟架式扮演得活靈活現,你沒瞧見剛才那些個經理的臉色悶得像龜蛋,哈哈,真快意!」
得意的聲音才響起沒多久,立刻傳來文件夾重重打在頭頂的聲音。
「可惡,你做什麼啊,竇天官!」
「叫我Peter。」
「真無聊,這里又沒別人,有什麼關系嘛。」
Derrick揉著自己被砸疼的頭,回首狠瞪了好友一眼。
頂著雞窩頭的俗氣拙蛋其實才是嘉菱集團正牌的太子爺,而他這個冒牌貨本名唐敬軒,前陣子出借姓名給眼前這個留學遇上的死黨,讓他以唐敬軒的名義事先進入嘉菱集團了解內部的大致狀況,算是替日後奪回主掌權力做準備。
「,說到你的那個青梅竹馬——」
Derrick話還沒說完,又被竇天官手中的文件夾給打了一記,教訓他方才藉機抱了袁賜福那麼多次。
厚,孰可忍孰不可忍啦!「你有毛病啊?打我的頭打上癮啦?告訴你,你要是把我這個唐氏家族的未來接班人揍成白痴,我老爸頭一個從英國殺過來宰了你,你再打我試試看!」
「你只會污辱了英國人。」
簡直沒一刻正經。真不敢相信這種貨色日後還要承襲他父親的男爵爵位,只能說世界上什麼奇怪的事情通通有,荒謬的情節他身邊特別多。
「哎,本來還以為我這一趟路過來這里扮演你的角色會有夠無聊,沒想到一開場就有可愛的女郎可以抱,女敕豆腐還任我吃到飽……,警告你哦,你的文件夾要是再落在我頭上,我馬上跑去跟你的袁賜福抖出所有的事情,包括我們兩個交換身分,以及你刻意隱瞞真實身分接近她,我全部都要跟她講!」
停在半空中眼看就要落下的文件夾緩緩放了下來,「搞不懂我當初怎麼會答應和你做朋友?」低沉的嗓音听來懊惱不已。
Derrick挑了挑眉毛,倒是得意極了。「誰叫你老是裝出自己是天涯孤獨一匹狼的模樣嘛,做作得要命,我看不順眼啊!喂,坐下啦,老是要我抬頭瞻仰你,你算哪根蔥啊?」
「總經理,這里沒有椅子,只有階梯好嗎?」
「怎麼,你還怕髒啊?坐下啦!」
解開西裝外套的鈕扣,竇天官挑了個距離死黨比較遠的水泥石階坐下。不能跟這家伙坐太近,低智能是會傳染的。
「你回來已經半個多月了,跟你的賜福親親進展到哪里啦?」
「不需要你多事。」
「害羞什麼啊?我跟Monica都知道,其實你對於奪回嘉菱集團根本沒有太大的興趣,反正咱們兩個在美國合資的公司經營得挺成功,你根本不希罕嘉菱這一點錢。」手邊已經擁有可口的大蛋糕,誰還會去在乎嘉菱這一塊小土司啊?又不是腦袋有毛病。
轉換了坐姿,Derrick換上更饒富興味的表情。「你就老實一點行不行?坦白說你這一次之所以回台灣,主要就是為了看看你的青梅竹馬袁賜福過得好不好、身邊有沒有男朋友、你有沒有機會得到她啊?」
取下黑膠眼鏡的竇天官好整以暇地將眼鏡收進西裝口袋里,微微轉頭凝睇死黨,那一雙炯亮有神的眼眸再也毫無遮掩的顯露睿智與干練。
「你不覺得你的話太多了嗎?」
Derrick挲了挲下巴,「有嗎?我女乃女乃說多說話好啊,運動臉部肌肉。」
「下一次,別再讓我看見你假借任何藉口偷吃賜福的豆腐,否則我——」
他的朗朗笑聲打斷了竇天官的話,「我就知道你吃醋了!哇哦,我是不是該好好贊揚一下袁賜福的本事啊?過去九年來多少女人使盡心機想勾起你的醋意,誰知道你八風不動像個無心的木頭人,最後還給你封了個不動明王的封號。」
只見Derrick開心的拍了拍大腿,笑容燦爛得有些刺眼,「應該叫Monica過來看一下,不動明王終於動心了,難得你也曉得什麼叫吃醋啊?」
竇天官惱了,炯亮雙眼一瞪,「你就是非要惹火我不可,是嗎?」
「我哪有?講出事實而已嘛,惱羞成怒。」
他掏出粗框眼鏡緩緩戴上,站了起來。「我暫時不打算回去了,美國那邊由你全權負責。」
「不要!」
「那麼公司就放給它爛好了。」反正資本還挺雄厚的,要爛還不太容易呢。
Derrick皺起眉頭,對著好友的拙樣絮絮叨叨,「哼,我就知道你現在滿腦子就只有袁賜福,什麼美國的公司、什麼總裁應有的責任你都給拋到腦後去了。」
「知道就好。」竇天官伸手抓亂自己的頭發,優雅地笑了笑,「那麼副總裁,一切就有勞你多費心了。」
Derrick知道自己無法改變竇天官的心意,思索了幾秒鐘突然掏出手機撥出一串號碼,在電話還未接通前,劈哩咱啦地說︰「我不管,總而言之我也要賴在這里看好戲,再說你沒有我假扮你的身分也不行。公司那里就叫Henry自己去搞定,反正他是三個股東之一,操死他也是應該的!」
「我無所謂。」
戴回眼鏡、抓亂頭發,竇天官不再是竇天官,而是唐敬軒,總經理身旁的新任助手,英文名字叫Peter。
是的,Derrick沒說錯,他這一趟是專程為了袁賜福而來。
只是怎麼能告訴她呢?在他還沒有偷走她的心之前。
「喂。」
茶水間里,原本正在倒咖啡的袁賜福轉過身,「你叫我啊?」
斜倚在門邊的Monica看來風情萬種、自信時尚,流轉的視線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你跟竇天官很熟嗎?」
「不知道。」這女人的態度有夠無禮,從國外回來的鼻子都比較尖嗎?挺得高高的,老是用鼻孔看人。不理她!
「你怎麼可能不知道?別用這種話來搪塞我,你把我當笨蛋嗎?」
「笨蛋是你說的,可不是我講的。」
「你!」
袁賜福停下動作又轉回身睇了Monica一眼,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個女人確實很出色。
斑挑的身材、白皙的臉蛋,活月兌月兌是從時尚雜志走出來的美麗模特兒。對哦,美國那里應該比台灣擁有更多漂亮美艷的女人,各種族都有,竇天官會帶個美麗出色的女郎一起返台也不是什麼值得稀奇的事情。是啊,不應該感到稀奇呀。
「你和竇天官一起回台灣,所以你們是在美國留學的時候認識的吧?」
「嗯。」Monica走上前來到袁賜福身邊。
袁賜福睇了她一眼,順手遞了杯咖啡給她。
她怔了一下,像是沒有料到袁賜福會有這種友善的舉動,遲疑了一秒鐘,她伸手接下咖啡杯。
「你剛剛不是問我,我跟竇天官熟嗎?」
「嗯哼。」
「我也不知道啊,」感覺到她犀利的目光,袁賜福跟著轉頭回應她的凝視,「真的啦,今天再度見到他,我這才真正體會到大家說得沒錯,人都是會變的。」
輕啜著咖啡,Monica小心掩藏她嘴角的興味笑意。「你覺得竇天官變了?」
「嗯,跟以前的他差好多。」
「哪一點?」
袁賜福率真地撇撇小嘴,「很多點,以前的竇天官氣焰沒有現在這麼囂張,講起話來條理分明,讓人感覺他是個腦袋很清晰、思想很正派的人。而現在的他,不知道耶,可能是因為在國外留學過吧,總覺得他現在變得比較……油腔滑調、高高在上。」
她身旁的Monica突然噗哧一聲,差點兒被咖啡嗆到。
「你還好吧?喝咖啡也能喝得這麼猴急?」
猴、猴急?這女人到底知不知道她是在跟誰說話?!竟然用這種低三下四的措詞形容她?
「你咖啡喝完了耶,要不要我再幫你倒一杯?反正還有剩。」
「不要!」
什麼嘛,這女人,倒這麼難喝的咖啡給她也就算了,居然還說反正有剩可以給她,把她當什麼了啊?!身為矽谷知名電腦公司總裁的獨生女,Monica長這麼大還沒嘗過這種平等又平凡的待遇。
「喂。」袁賜福拐肘子推了推她。簡單的交談之後,她已經把這個美麗嬌嬌女當成是自己的朋友了。
「做什麼?」竟然叫她喂?Monica這個英文名字她不會念嗎?啊,對哦,之前曾听Peter說過,他的青梅竹馬英文超級破爛的。看樣子是真的。
袁賜福竊竊望了她漂亮的臉蛋一眼,「你喜歡竇天官嗎?」
這一回,Monica動作太大不小心打破了咖啡杯,她驀地轉頭瞪著袁賜福,妝點細致的臉蛋一片緋紅。
「才沒有呢!」
「哦。」袁賜福輕輕哼了一聲,緩緩蹲了下來整理玻璃碎片。
那就是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