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戲醫女 第7章(1)

不久之後,顧芳華就拎著食盒出了太醫院,直奔程府。

這幾日她一直豎著耳朵打听程芷嵐的事情,卻一直沒有捎息。

後來只能自我安慰,程芷嵐能讓皇帝答應無罪釋放她,自然就有辦法讓他自己月兌困。都說皇帝寵他,這家伙又有得是本事,縱然沒了太傅頭餃,還是可以棍得風生水起的吧。

雖然這樣想,但到底有些放心不下,畢竟自從那日在飯館吃完飯之後,也沒再見到他,不知道那家伙這幾日過得如何?

她提著食盒到來,門房見她訝異地問︰「顧姑娘,您這是……」

「給你家主子送個飯,他在吧?」她向來不理睬通傳稟報那一套,來了門口就自己往里走。

「在……可是,主子正在會客。」那門房尷尬地說︰「麻煩姑娘您還是在廳堂等等,等主子會客完了,自然就見您。」

「會客完我這碗面可就乾硬得沒法吃了。他午飯吃了嗎?」

「還沒……」

「正好,天大的事兒也得先吃飯了再說。」

彼芳華認定程芷嵐都是個被罷黔的人了,能會什麼重要客人?絕不會是達官貴人、皇親國戚,她打擾一下無妨,但是當她一腳踏進書房時,赫然發現屋中那兩個同時抬頭看向她的男人,一個是程芷嵐,另一個——竟然是皇帝尚楚雄!

她驚得倒退兩步,退出房門,故作鎮定地說︰「我、我走錯門了!你們慢聊。」她恨不得立刻轉身跑掉,也希望皇帝別認出她來。

不料尚楚雄先開口喚道︰「顧芳華,你見了朕不進來行禮也就罷了,還要裝作沒看到嗎?」

彼芳華只好在門口跪下,陪笑說︰「陛下,民女沒想到陛下會在這里,一時慌亂、失了禮,還請陛下恕罪……」

「民女?你幾時給自己罷了官?朕怎麼不知道?別在外面躲躲藏藏的,進來回話。」

她只得邁進門檻,笑著跪下,「民女是進過天牢的人,有自知之明,能保得這條小命己經得感謝皇恩了,哪里還敢有那厚臉皮繼續頂著醫官的頭餃到處騙吃騙喝……」

尚楚雄本來繃著一張臉,見她這副嬉皮笑臉的樣子,立刻哈哈笑道︰「騙吃騙喝?莫非你對自己的醫術評價就停留在騙吃騙喝?那你今天來這兒干什麼?也是騙吃騙喝來的?」

「那個……給程大人送碗面條。」她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自己的行為,若只是程芷嵐一個人在,她有得是如簧巧舌來解釋自已怎麼會送這碗面來,偏偏是皇帝在這兒,她只好把舌頭吞進肚子里,尷尬地笑。

听她這樣說,尚楚雄覺得奇怪,「給程芷嵐送面?」他看向程芷嵐,「你該不是窮到連家里的廚子都養不起了吧?」

一直在旁邊看好戲的程芷嵐,听到皇帝這樣問,只笑笑道︰「顧太醫是個老饕,偶爾會給臣帶點好吃的過來,讓臣一飽口月復之欲。這一回大概也是吧。」

「是,這是太醫院大廚煮的面條……臣想程大人大概還沒吃午飯,便想讓他嘗嘗,這樣日後我倆合伙做生意,他也該知道什麼樣的食物物美價廉……」

「你們倆合伙做生意?」尚楚雄狐疑地看著他們兩人,「你們要合伙做什麼生意?」

程芷嵐忍著笑,一臉正經的道︰「顧姑娘正在為臣謀後路,怕臣離了朝廷無所事事,難以養家糊口。」

尚楚雄顯然沒有听明白這其中原由,皺著眉說︰「朕幾時同意你離開朝廷了?」

「陛下不是己經免了程大人的太傅頭餃?」顧芳華試探性的問︰「莫非陛下對他另有重用?」

尚楚雄皺起眉,「朝廷大事,豈容你小女子多嘴?」

程芷嵐忙說道︰「陛下,顧太醫向來口沒遮攔,不必和她一般見識。」

听到這,尚楚雄倒別有探意地看他一眼,「你倒是挺維護她。朕竟不知你們倆這麼熟了,上次你就是為了她才救杜竿竿的吧?芷嵐,莫非你看上這丫頭了?」

彼芳華漲紅臉拚命擺手,「陛下不要誤會。程大人滿月復經綸、才高八斗、一表人才,堪為國之棟梁。臣出身微寒、其貌不揚,還好吃徽做,豈有被程大人垂青之福?」

程芷嵐又被她逗笑了,「原來你不是分不出好壞話,這褒獎我的詞比起平日听未可順耳多了。」

看他這樣,尚楚雄倒心里有底了,但沒再多說什麼,只道︰「既然佳人特意給你送了面過來,拿來朕看看,試試好吃不好吃。」

彼芳華只得把食盒奉上,打開蓋子說道︰「這面條我讓他們過了水,是涼面,不知道陛下能不能吃得慣,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只是一碗普通的涼面而己……」

「還怕朕搶了程大人的面嗎?不用這麼緊張,又不是你親自做的。」尚楚雄拿起筷子夾了一口,「昧道的確很普通,朕還以為是什麼美昧。」

「臣也沒說它有多特別。」她心疼得看著那面條被皇帝嫌棄地放在一邊,心中嘆息,自己晚來一會兒就好了,真是白白跑這一趟。

尚楚維又將目光放回程芷嵐身上,「那件事……你當真想清楚了?」

「是,為人臣子,當與君王分憂。臣想明白了。」程芷嵐答得很堅定。

「那……明日到兵部和他們商議吧,朕會提前和兵部的人打招呼。」尚楚雄像是不願意當著顧芳華的面多談,不一會起身離開。

程芷嵐恭送到大門口,尚楚雄忽然又回頭問道︰「屋里那個丫頭……」

他微笑,「陛下在擔心什麼?」

尚楚雄皺皺眉,「朕一直在想著你的親事,年紀不小了,該找個王公親貴的好姑娘配你。你不喜歡青鸞,是因為她飛揚跋息的性格,朕同意,但是……」

「娘在世時,一直教導臣要娶一定要娶個臣會對她好的姑娘,一生一世不能坑害了人家,所以這件事……陛下就不用操心了。」

尚楚雄反而站住了,定定地看著他,「听你這話,是真的看上那丫頭了?她知道嗎?」

嘴角輕揚,程芷嵐堅定道︰「我決定的事,不需要事先知會任何人。」

「那就是不知道了?」尚楚雄哼一聲,「她何德何能能得我兒子的青睞?」

「因為她……曾是臣的救命思人。」

這會尚楚雄倒不解了,「救命思人?」

程芷嵐出言提醒,「陛下難道忘了十年前那件事了嗎?」

聞言,尚楚雄恍然大悟,「難道……她就是……」

他垂下眼,「臣己在十年前許諾過要娶她,臣是言而有信的人,縱然她忘了,臣也不會變卦背信。」

見程芷嵐再回到書房,等在房里的顧芳華語帶歉意地說︰「沒想到陛下在這里,打擾到你了,我這就走。」

他一手抓住她的胳膊,「都來了,坐下。」

「這碗面條也不能吃了,要不然,我請你出去吃飯吧。」

他搖頭笑了,「又說請我?今夭帶了多少銀子敢這麼說大話?」

她模了模自己的錢袋子,笑道︰「一碗面條還是請得起。」

「你自己吃過了嗎?」

「吃了一碗面。」

「再吃還吃得下?」

「看著你吃眼。」

想了想,程芷嵐忽然說︰「你在這里坐一會兒。」然後遷自走出去了。

她不知道他要去哪兒,只好乖乖坐在屋里等,打量起這房間。這問書房的陳設極其簡單,比較特別的是桌上有一張華嵐國的地圖,顯然是剛才皇帝和他一起看的,不知說了些什麼?

不過這一趟也不算白跑,原本擔心那家伙受自己牽連而被重罰,但看皇帝竟親自登門造訪,不管是為了什麼,總不會是為了當面訓誠,可見那家伙沒事兒了。想到這里,她就覺得心口一塊大石頭落了地︰心情舒楊起來。

話說不知從幾時起,忽然覺得那家伙也有幾分討人喜歡的地方,見了他也不會想惡語相向,頂多就是吵吵嘴,甚至還惦記起他會不會沒吃飯……奇怪她平日對朋友都沒有關懷備至到這個地步……難不成真的是自己的愧疚心太重了嗎?

忽然間,她發現他的書桌上放著一個小匣子,這匣子顯得有些女氣,不過巴掌大小,上面還雕刻著一串牡丹花,真不像是男人用的東西。

程芷嵐這家伙,干麼用這種樣式的匣子?且那匣子沒有掛上鎖,倒是銅扣被磨得光亮,顯然是經常被人打開。

她猶豫了一下,回頭看了門口,不見有動靜,就大著膽子把那機簧咱嗒一聲打開,伸著脖子看——只見里面躺了一塊手絹,看上去很舊了,還是粉紅色的,繡著一朵牡丹花。

她皺皺眉,怎麼覺得這手絹有點眼熟呢?正要伸手去拿,忽然听到身後有腳步聲傳來,連忙將匣子重新蓋好。

不一會,就見程芷嵐捧著托盤走進書房,盤子上是幾碟小點心。

「這是我早上吃剩的,你嘗嘗昧道。」他將托盤放下。

彼芳華有些不滿,「吃剩的給我吃?你當我是你養的寵物啊?讓我試試,若是不好吃,就都丟你臉上!」她夾起一塊豌豆黃放入口中,剛剛入口,就含糊著說︰「嗯,這豌豆黃還是涼著吃更甜,這麼軟滑又入口即化……可是挑月齋的東西?嗯,口感似乎有些不對,挑月齋的也沒有這個好吃,里頭好像還夾了紅豆餡兒?哎呀,我就喜歡吃紅豆餡兒的!快!快說!是哪里買的?」

程芷嵐看她吃得這麼開心,他的笑容也像是暖暖的陽光一般燦爛,「這些不是買的。」

「不是?那是你家廚子做的?能不能讓他再做一份讓我帶回去?」

「那要看你能把這廚子哄得多開心。」

彼芳華連忙說︰「哄人開心我最拿手,這有何難?你前面帶路,我這就去給他說一整車的檻美之詞。」

他沒帶路,倒是斜坐在椅子上,慢悠悠道︰「也不用去外面說,在這里說給我听就好。」

她不敢置信的眨眨眼,「……該不會這些東西都是你做的吧?不!不!這絕對不可能!」

「為何不可能?」他學著她的樣子眨眼楮。「你不會的東西就不許別人會嗎?別忘了我可是做過太子太傅的人。」

彼芳華一臉震驚地看著他,「你?好歹你是一個富家公子,手下縱然沒有奴僕如雲,也該有不少伺候你的人,學這些有丁之術干什麼?」

「我娘喜歡吃,就教我做,往後只要我得閑,便會做幾道小點取悅我娘。」他指著另一盤桂花糕,「嘗嘗這個的昧道。」

「不用嘗我也知道昧道好,你娘真是有口福!」她興奮地用手拍拍他的肩膀,「我看咱們這個飯館是真的要開了,否則太浪費你這手藝。我和你說啊,在朝為官,若是不奸、不貪,根本成不了事,賺不了多少錢。若是听我一言,我開醫館,你開飯館,前院後院一起賺錢,不信發不了財!」

「當大夫的如果都像你這樣滿腦子想的是錢,病人就要倒霉了。」他嘆口氣,「賺錢的事兒以後再說吧,眼下……我得出門好些日子,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來呢。」

「出門?」頓了一下,像想到了什麼,顧芳華驚問︰「難道陛下決定外放你了?」

「嗯。」

外放的官員,少則要走一年,多了……一輩子也回不來都說不定。

忽然問,她覺得心里空蕩蕩的,酸酸澀澀的感覺滿溢出未,竟像是舍不得似的。她皺眉問道︰「難道陛下剛才來找你,就是為了告訴你這件事兒嗎?」

「是我自己要求的。」

「啊?」

「邊關……可能要有戰事了。」

彼芳華猛地驚起,「什麼?有戰事?我怎麼不知道?」

見她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他笑道︰「不會是什麼大事兒,不過因為陛下不放心主帥,所以派我過去做監軍。」

「你一個文弱書生,不對,就算你有幾下三腳貓的功夫,能爬樹抓鳥、下水抓魚什麼的,離當監軍還遠著呢。」她拚命搖頭,「不行不行,戰場是好玩的嗎,有去無回怎麼辦?」

他的嘴唇翕動了幾下,若在以往,該罵她又說了滿嘴的喪氣話,可是今日,她這喪氣的背後竟像是對他的牽掛,讓他又驚訝又開心。

他忍不住開她玩笑,「你要真這麼擔心,可有膽子和我一起去前線?」

「去就去!誰怕誰啊!」她擦著腰說︰「你等著,回頭我就收拾行李,你哪天走?我跟著你去做個行軍大夫就是了!」

程芷嵐一怔,神情難得鄭重起來,沉聲說︰「這是你說的,可不許反悔。」

「反悔是小狽!」她甩袖跑到書房門口,又回頭指著他說道︰「你要是自己先跑了,把我丟下,你就是小狽!」

說完,顧芳華一口氣跑出程府,直到跑上了大街,被街上冷風一吹腦門,頓時清醒過來。她站在那里怔怔地自問,剛才她都說了些什麼啊?說要跟程芷嵐一起上前線打仗?

一下子抱住自己的頭,她申吟一聲——「我的娘啊!怎麼沒喝酒都說醉話?真是一時意氣用事害死人啊!」

這一場戰事其實己在尚楚雄的意料之中。

七國不可能一直處于穩定安逸、共存共榮的狀態,遲早會為了各自的利益,時不時在邊境鬧點麻煩,無非是為了戰事勝利後那要扶來的賠款。

華嵐並不算七國中實力最強的,上比不得天府的強勢,但又沒有長泰那麼弱小。它的國土面積只有天府的一半,然而幾年因在國界附近發現了幾處金礦而和鄰國鬧起了糾紛。

其中,詔河就是屢次挑釁的一個,而長泰則是跟著詔河的後面做應聲蟲,試圖從戰沒中分得一杯羹。

這場戰沒的規模不會太大,但又必然要分出結果,所以戰事不會拖延太久,只能速戰速決。

以上,是程芷嵐在趕赴邊境宿城的路上和顧芳華講的戰情分析。

彼芳華跟著他趕了三天的路,因為坐不慣馬車,一路上暈得昏天黑地,時不時就要下車狂吐一番,丟盡了淑女的臉面不說,還導致她精神憔悴、胃口大減,不禁叫苦不迭,直呼來錯了。

到了宿城時,她自覺像是丟了半條命,只想躺在馬車中不想動。

程芷嵐也沒想到她這麼怕坐馬車,路上還換了一輛更豪華舒適的馬車給她坐,可情況也不見好轉,只能要她自己開副藥,抓點藥吃。但總要趕路,沒有休息的時候,她的情祝也不見起色。

彼芳華長吁一口氣,「等住進了太守府,我一定要睡它個一天一夜!」

「我們不住太守府。」程芷嵐模著她的額頭。還好,沒發燒。

「不住?總不會還住在馬車里吧?」她哀號一聲,「好吧,只要馬車不走,住在馬車里也行。」

他失笑道︰「會找間客棧給你睡的。」

他雖然名為監軍,但是出門時並沒有帶太多人隨行,他們倆再加上車夫、兩個丫鬢、四個隨行的厄從,總共也不到十個人,看上去就像是哪個富家公子出游似的。

因為有差人先一步訂好客棧,程芷嵐連忙指示車夫往客棧去。

她下車時頭還有些暈暈的,他很休貼的伸手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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