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他滿是期待的熾熱眼神,那眼中除了期待之外,還有濃烈的傷感,讓她說不出拒絕的狠話。
她這個人向來吃軟不吃硬,因為早就對他有所懷疑,所以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假借外出听書之名到處去打听和他有關的故事。「
當然她知道宋書嘉跟在自己身邊的用意,于是她故意向他示好,也是想看對方的底線到底在哪里。他雖然看上去矜持有禮,但那種欲拒還迎的眼神,卻時時在向她透露出求好的訊息。
她看了心中冷笑,更覺得瑞麟可憐。但又恨他處處隱瞞,和她也耍心眼,竟將許多真相都藏在心底。
難道她嫁到西岳來,是為了貪圖什麼榮華富貴嗎?除了擔心父皇那邊無法向西岳交代之外,最重要的還不是因為放心不下他這個害人精?
如今他軟語哀求,讓她之前的滿腔憤恨瞬間化去大半。
「要我站在你這一邊,可以,只要你肯對我坦白。」她放緩語氣。「我還有幾個問題要問你,你必須老老實實告訴我。」
「好。」他握看她的雙手,與她對視,沒有逃避的意思。「你問。」
「宮里有誰知道你的真面目?」
「除了你,應該沒有別人了。」
皇甫慧不信。「難道你真的騙了宮中上上下下這麼多年?怎麼可能?」
他淡淡一笑,「只要十幾年如一日便可以做到。眉琳雖然一直想盡辦法欺負我,但這些年她已認定我是個傻子,不會威脅到她,平時只是拿我尋開心而已。」
「那麼,你早就知道自己中毒了?」
「嗯。」
她緊張地問︰「誰干的?」
「不是別人,是我自己。」
這話讓皇甫慧愣住,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但依舊覺得自己听錯了。「你?你給自己下毒?為什麼?」
「起先並非要給自己下毒,而是為了練功。母親去世前留給我一本神兵山莊的武功心法秘籠,我不能讓任何人知道自己在練功,只能晚上趁著無人留意我的時候,悄悄在屋里偷練。有時候走火入魔,就要想辦法用一些藥材引導真氣,但我能拿到的藥材有限,用藥又十分講究,幾次配比不好,于是體內就種下毒素。」
她急問︰「那有解嗎?」
他搖搖頭,「不知道。這些年毒素累積已久,我也適應了,反正一時半刻死不了人,練功越久,那些有毒的藥就吃得越多,若是不吃,功夫就有可能廢掉。」
听他將自己的生死說得如此漠不關心,仿佛在說別人似的,皇甫慧又氣又急地斥責道︰「混帳!怎麼能這麼不將自己的命當回事?練功重要還是命重要?你就是練成絕頂高手又怎樣?難道你一個人能抵抗千軍萬馬嗎?你到底想怎樣?想報仇?想殺了你皇姐,還是你父皇?」
他幽冷的眸子滲出殺機,「眉琳是個蠢人,我不會殺她!但是她自幼就欺負我,我會讓她嘗到失去一切的痛苦。至于父皇,他是個昏庸之君,我活著的意義就是要讓他後悔,後悔當年那樣涼薄的對待我的母親和我。」
皇甫慧聞言背脊一陣發冷,反握住他的手,「瑞麟,我知道你受了不少委屈,不過當務之急還是先解了你身上的毒,畢竟現在在皇宮中人人都認定你就是一個傻子,要翻身,談何容易。」
「所以要你幫我。慧,我不會要你去做殺人放火的事,只要你……站在我身邊,好嗎?」
他又用那樣溫柔的眸子如小鹿一般憂傷的望著她,讓她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你要報仇……不能濫殺無辜。」她提出條件。
他的眸光一閃,柔聲說︰「當然,我又不是殺人狂魔。」
「任何大事都要和我商量,我不想被人蒙在鼓里當傻子一樣要。」
「我知道,這句話你已經說了很多遍了。」他笑得很甜。
「若是我不願意,你不能再勉強我幫你騙人。」
「你是我姐姐,做弟弟的怎麼敢不听姐姐的?」
他答得越容易,皇甫慧越覺得他不可靠。
「你報仇的底線是什麼,必須先告訴我。你要做皇帝嗎?」她覺得這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先不說眉琳已經做了皇太女,就是他現在在眾人心目中的樣子,就算說他病好了,他無權無勢,毫無依靠,誰又肯听他的呢?
但沒想到的是,他竟然說一一「這個皇位,我志在必得!」
她驚得瞪大眼。
皇甫慧為了宋書嘉受傷之事,特意去向眉琳公主道歉。
「真抱歉,因為我的緣故連累了宋將軍受傷。我本想晚些時候去探望他,但他差人檔了我的駕,說是受不起我的大禮。唉,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生我的氣?」
眉琳攬著她的肩膀笑道︰「妹妹,你不必往心里去。書嘉是守禮的人,近來宮內外關于你們的流言蜚語著實不少,他是在避嫌呢。」
「流言蜚語?」皇甫慧眨著水汪汪的大眼楮,「我怎麼不知道?」
「我的傻妹妹,與你有關的流言蜚語,自然不會告訴你了。」眉琳一副很憐惜她的模樣,「唉,我也知道讓你嫁給瑞麟是委屈你了,其實嫁他也有好處,起碼他不會管你,日後你若是有了其他的心上人,他也管不到你。」
皇甫慧故作吃驚,噎道︰「這……這怎麼可能呢?」
眉琳見她手足無措、滿面羞澀的樣子,便低聲說……「其實父皇也和我說過,倘若你心中另有所屬,便不要對你太嚴苛。好歹你是東岳的公主,身份尊貴,嫁到西岳來已委屈了你,又嫁了瑞麟這樣的人,更是對不住你。天下的好男人多的是,你若想專寵兩個誰又能怎樣?那些嘮叨閑話的女人你不必理睬,她們哪一個見到少年才俊不是春心蕩漾,恨不相逢未嫁時?」
她見皇甫慧低頭不語,又說︰「書嘉其實是個滿不錯的男人,你若是對他有意,我去問問他。」
「別!那多不好意思啊。」皇甫慧羞得連頭都抬不起來,趕快抽身跑了。
回到瑞麟的清風宮,他還在雞窩前面忙活,指使周圍的太監給雞籠又修了一層磚牆。
她沒好氣地喊︰「把雞窩修得像宮殿,還不就是一個雞窩?雞住得若是沒意思,住在宮殿里也不會開心。」
瑞麟急忙跑過來,討好地對她笑道︰「姐姐,剛才有只雞下蛋了呢,一會兒叫他們煮給你吃吧!」
皇南慧冷笑道︰「我長這麼大,難道不知道雞蛋的昧道嗎?」
她進了內殿,瑞麟也跟進來,反手關住殿門之後欺身靠近她,低笑道︰「你也是個騙人的高手,生起氣來的樣子可以騙到所有人了。」
她回身看他,呼了口氣,「但要我日日都像你那樣裝傻,我可做不到。」
兩人坐在床沿,因為床太高,皇甫慧的腳尖踩不到地,干脆怡然自得的搖晃著雙腳,一邊說道︰「你皇姐看上去不是個很聰明的人,要斗心眼,她肯定斗不過你。」
「我知道,不過皇後比她高段十倍。這些年我辛苦隱瞞,最小心防備的就是皇後。她以前妒忌父皇專寵我母親一人,所以造謠生事的主謀就是她,如今她用盡力氣拱自己的女兒當皇太女,若是誰檔著她的路,她都不會讓對方好過。」
瑞麟說著,見她正從袖子里拿出一個紙包,便問,「這是什麼?」
「這是我今天從陪嫁的箱子里翻出來的,也不敢多重,怕被人知道了起疑。」
她將紙包打開,「這是雪蓮粉,據說可以解百毒,也不知道能不能解你身上的毒,但總可以一試。」
瑞麟看了眼藥粉,淡然一笑,「算了吧,萬一藥性相克,說不定我吃完就會腸穿肚爛。」
這也是皇甫慧擔心的事,她頹然地將藥包一放,「難道除了絕路,你就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了嗎?」
「自小我就走在絕路的邊緣,日日頭上都掛著一把劍,他們若是哪天想起我來,將那柄劍一放,你現在就不會被我煩擾了。」他滿臉都是笑意,但眼中卻滿是惆悵。
皇甫意見不得他這種傷感的神情,將手按在他的手背上,「好吧好吧,不說過去那些傷心事,再說正事好了。我剛來西岳時見過皇後,她對我還算和藹,幾次和我說,我嫁給你,是受委屈了。」
「九尾狐狸一只。」瑞麟不屑地冷笑,「你和她說話時,只要順著她說就行了,我可以肯定,宋書嘉的美男計其實就是她想出來的。」
「其實那也不算是計啊,若你真的是個傻子,我獨守空閨,難免寂寞,有個知己良朋在身邊相伴,豈不是很好?」她剛說到這里,就覺得旁邊冷唱咄的寒氣直冒,側目去看,瑞麟正冷幽幽地盯著她。
「你不會真對宋書嘉動心了吧?」他面無表情地問。「倘若我不與你攤牌,你還準備和他廝混到幾時?」
皇甫慧不禁笑道,「看你這樣子,倒像是吃醋。你說廝混?這個詞有些奇怪,若真說廝混,你倒是一直和我廝混在一起,而宋書嘉……連我的臉都沒有親過。」
「他若是親過,就不可能好端端地躺在宋府中休養了。」瑞麟越發逼近她,眉眼散發妖魅惑人的春色,低語地說︰「慧,你說,到底什麼才算是廝混?」
她知道他才是「美男計」的誘使者,卻故意不解春意似的歪著頭專心去想,「廝混啊……那是紅帳底下,鴛鴦錦上才有的私密事情,你這個小孩子不會懂……」
「我說過,大人會做的事情,我也會做。」他勾著唇威脅地笑說,一只手勾住她的脖頸,攫住她的唇辨就吻了上去。
這一次他吻得囂張而濃烈,似乎要香沒她的氣息,室內本就有些幽暗的燈火在這一刻因為夜風的襲入而突然熄滅。黑夜中听不到兩個人的聲音,只能隱約听到粗重的喘息聲,時斷時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