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假閨秀 第8章(1)

縱然想見又害怕相見,卻終究還是相遇,這便是命運。

曲醉雲听到方少良的名字被念出時,終于相信自己的命其實不完全掌控在自己手中,還有兩個字是她敵不過的--天意。

她不知道為什麼方少良會出現在武王府,還與武王很熟的樣子,但是既然他人來了,自己也站在院中,躲是躲不過的,只是該以什麼樣的身分、什麼樣的心情來面對他?她的頭腦卻是一片棍沌,沒有答案。

而陳燕冰已經說道︰「對了,方公子也是雲疆人,和曲姑娘是同一國的呢。」

曲醉雲終于緩緩轉過身,望向站在沈幕凌身邊那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對上那張膛、那雙眸,他的神色沒有她所想的驚濤駭很,平靜得仿佛他並不認識她。

只見他緩緩啟唇,模然地開口,「不只是同一國……」他的目光凝沛在她身上那件紫色的上衣,嘴角輕揚,「我們是親戚。」

他已大方承認,說明他並不想隱瞞兩人的身分關系。

曲醉雲只得點頭喚了一聲,「大表哥,好久……不見。」

陳燕冰訝異地說︰「哦?原來你們竟是親戚!好巧,曲姑娘昨晚說家鄉無人了才未天府,我還以為她是孤兒呢。」

方少良淡淡說道︰「她生性剛強,父母雙亡之後又不願倚靠我們這些親戚,故而出門自立。人各有志,我們也就不強求她了。」

原來他三月來音信杳然,沒有來找她,是因為在他心中「不強求」……

曲醉雲苦澀一笑,臉色比之前更淡了幾分,「是民女自知身分地位,不敢攀纏貴戚。」

陳燕冰又說道︰「听剛才曲姑娘說話,的確是個有骨氣的姑娘,我就挺欣賞這樣的女子。其他哪個女孩兒舍得離開像你們方家這樣的名門望族?縱然在里頭孤苦無依,受點委屈,也比獨自一人在外面闖蕩要強些吧?」

武王沈慕凌一笑,轉移了話題,「少良帶了些上好的酒器過來。正巧,曲姑娘不是在胡家酒坊當學徒嗎?應該也認得不少。不妨你們兩人合力監識一下,再過幾日,太子即將重新入主太子東宮,為此,要舉行祭天大典,該用什麼樣的禮器最為合適?」

曲醉雲這才知道原未今日長德王妃帶太子沈錚來到武王府,不僅僅是為了喝什麼葡萄酒。沈錚如今已經十四歲了,要為十六歲親政做準備,便要搬回皇宮之中,這的確是天府的大事。

沈慕凌又說道︰「祭天的禮器多用青銅,在一年前,我已經命人開始鑄造,如今也做得差不多了。但是回到內宮和皇兄行禮時,所要用的酒具器皿卻得精巧些才好。原來的酒具多制作粗鄙,我實在是看不上,必須另制、另選。」

沈錚自小就不喜歡自己的這位叔叔,事事都喜歡和他對著干,此時,將眉頭一皺,反駁他,「小時候父皇一直教導我該勤儉抬國。不過是喝酒用的工具,那麼講究做什麼?勞民傷財的,用一次就丟到一邊了,完全沒必要再造新的。」

武王卻不理他,只看著方少良問︰「我看你帶來了各式各樣的酒具,不如今日當著太子和兩位王妃的面,拿出來讓她們也選一選?」

方少良听他這樣說,便轉身從一旁的侍從手中接過一個小巧的箱子,將它放在旁邊的石桌上,對眾人道︰「這是我方家的私藏之物,因王爺特意來信,對雲疆的玉石酒具很感興趣,我便挑了幾樣帶過來。太子殿下若覺得全部購置太過奢華,這些東西我可只借不賣。大典結束後,原樣還我就是了。」

沈慕凌笑說︰「這麼大的天府哪會少這幾個銀子?你也不要賣關子吊人胃口,打開看看再說。」

方少良一笑,拇指在箱蓋上的機簧輕輕一撥,那蓋子就打開了。

眾人伸長了脖子往里面看,只見里面分兩層八格,放了八個絕美的酒器,其中有玉石,也有陶瓷,材質並不相同。

他取出其中一件,放在眾人面前,說︰「這是白玉竹節杯,用的是雲疆本地所產的最上好之白玉所雕成。」

那杯子通休瑩白,雕成竹節的樣子,而竹節象征著做人的氣節,白色又象征高貴無瑕,這寓意當然是最好的,更何祝這雕工看似頂拙,實則巧思,一看便知是極為難得的寶物。

之後,他又拿出一件,「這一件名叫單耳葉式杯,用的倒不是雲疆的本地玉,而是從華嵐河道中開采出的華嵐玉。華嵐的玉器向來雕工精細,這小小的杯壁上雕著一副山水畫,所以此杯便名叫『江山在手』。」

眾人听得這個名字不禁眼前一亮,就連沈錚都急問道︰「江山在手?讓我模模看!」

方少良將杯子遞給他,沈錚細細看著杯子上面所雕刻的山勢水紋,明明是刀刻之物,但這樣的死物依然讓他看得目眩神迷,移不開眼,是項絕頂珍品。

而後方少良再拿出一件,這回不是玉器,而是象牙雕成的玉蘭花式杯。大象這種東西,周圍七國中只有商均才有,故而象牙之珍貴,甚至遠超金銀,屬于有市無價的局面。任何一個有錢人家,都以能擺上一件象牙的物件為榮。

只見方少良手中這件呈暗黃色,器形為一朵含苞特放的玉蘭花,用手撫模之,光滑得像是女人的肌膚般,不似玉的寒涼,較為溫暖。

曲醉雲在旁邊看著方少良一件一件的展示酒器,心中有無數的疑問難解。看起未他應是早就認識武王了,而他昨夜去胡家,和今日出現在王府,為的是同一件事嗎?

「方公子若是不說,以前誰知道光是一個酒器就有這麼多的講究?」長德王妃連看帶听的,眼楮都花了。于是她問沈錚,「太子殿下喜歡哪一件?不如你親自挑選好了。」

他往前走了幾步,又站住,看向曲醉雲,問︰「若換作你,你選哪一件?」

曲醉雲沒想到他會突然來問自己的意見,方才她都在走神,後面幾件根本沒听情楚,現在只能打起精神裝作很認真地思考,然後才回道︰「選那個竹節杯吧,寓意好,白璧無瑕,氣節高遠,這也應該是貴國皇帝對殿下的厚望。」

沈錚點點頭,「嗯,我也是比較喜歡那一件。」他抬頭去問方少良,「若我只要這一件,該付你多少銀子?」

方少良笑道︰「剛剛殿下不是嫌棄此物過于名貴嗎?這就算是我送給殿下的賀禮吧。恭賀殿下距離登基還差兩年,他日必可做一位聖主明君。」

但沈錚還猶豫著,「這不好吧?好像我佔了你的便宜似的。」他又思量了下,說︰「這樣吧,等我日後做了皇帝,你們方家和天府的商貿往來,可免稅三年!」

方少良攏袖一揖,「那我就先謝過殿下的慷慨厚德了。」

收了東西,陳燕冰招呼著丫鬢去庫房找一個能裝下那玉杯的盒子,沈慕凌則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方少良說著話,「雲疆的酒廠建得怎麼樣了?」

「十之已有八九,大約年底就可以開始釀酒了。」他回道,「這還要多謝王爺的引薦,才讓我與胡沖這樣的人得以聯手合作。」

「好說,商貿之事本就是互惠互利。你父親在雲疆朝中主管戶部,和天府的往來很多,若非他大開方便之門,兩國的邊貿也不會往來如此頻繁密切……」

他們男人在那邊說著政務商貿,陳燕冰和長德王妃則不由自主地說起了撫育小孩的經驗之談,無意中倒把曲醉雲冷落了。

她正覺得自己站在這兒實在是有些尷尬,沈錚忽然走到她面前,凝視著她問︰「你願不願意入宮?」

什麼?曲醉雲一直心神恍惚,對于他的問題也反應不過來。「殿下所說的入宮是指……」

「跟我入宮,回我的東宮去。」沈錚望定她,「我身邊就缺一個像你這樣聰明機敏的人,等我回宮後,還有好多事情要做,我覺得你挺好的,不如就跟著我吧。在酒坊里能做些什麼?你師父能給你的,我都能給你,他給不了你的,我一樣可以給你。」

沈錚說這番話,音量不大不小,正好在場的人都听到了。

長德王妃笑道︰「太子,哪有這樣直接問人家願不願意跟你走的?人家曲姑娘在胡老板家可是小姐的身分,在你身邊,你要人家做什麼?做個宮牌嗎?」

神色鄭重的沈錚,完全不似一個十四歲的少年,對于長德王妃的發問,他竟已有了答案--

「不,我要她做我的寵姬!」

啊?這一下,所有人都被驚到了。誰也想不到,十四歲的少年居然會公然提出這樣的要求,連長德王妃都尷尬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陳燕冰則是驚訝之後忍不住偷偷笑了。

武王則是皺皺眉,「殿下才十四歲,現在就娶妻納妾的,不嫌太早了嗎?」

沈錚挑釁地回應,「王叔遇到心愛之人時,是否覺得相逢恨晚?」

他看向陳燕冰,無奈道︰「殿下這是情竇初開了嗎?倒不怕嚇到曲姑娘。」

「嚇不嚇到我不管,我只問她,願不願意跟我入宮?」

問題一下子又拋了回來,全場的焦點重新落回到曲醉雲身上。而她從頭至尾,只感覺到一雙眸子在暗中默默地往視著自己,那雙眼,原本平靜無彼,似夜幕一般幽邃。而此刻……那雙眼楮瞬間變得火熱,讓她緊張焦慮得手足無措,恨不得趕緊從這里離開。

「殿下的厚愛器重,民女本不該推拒,只是……民女疏懶禮數規矩,實在不宜在殿邊侍奉,所以,只能辜負殿下的這份美意了。」

一番拒絕的話要說出口本是不難,因為對象是天府太子才變得異常辛苦。但最讓她忐忑不安的卻是那個人--他會在乎她的去留嗎?若她嫁給這位小太子,是不是又是一次揮劍斷情的機會呢?

要離開武王府時,沈錚追了過來,對曲醉雲說︰「你要想情楚,在胡家沒有什麼好的,跟了我,你才能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曲醉雲笑道︰「殿下是在和民女說笑嗎?民女若是在殿邊侍奉,定然不會有現在的自由。」

他拚命搖頭,「不對不對,你現在若是跟了我,就是我的第一個姬妾,如果你能討得我的專寵,自然是比現在風光百倍,甚至千倍。」

曲醉雲真是哭笑不得。原本初見沈錚,還覺得他落落大方,的確很有太子的風範,論年紀,他們相差兩歲,也算得上是年齡相仿,怎麼見解想法竟差了這麼多?

「殿下,民女真的無意飛上枝頭變鳳凰。」她現在只想好好過日子,不願意再牽扯進他們這些大富大貴的人家里,更何祝這回是個太子。

沈錚不悅地說︰「你不要先下決斷,我等你三日,三日後我問你結果。」

別說三日,就算是再想三年,她也不會答應的。

但她剛剛出了院門,就听到方少良在她身後對沈慕凌說︰「王爺,我與表妹數月不見,想與她敘敘舊,就暫不相陪了。」

「你去你忙的吧……」

他們的對話令曲醉雲心里一慌,腳下步伐也亂了,走得更急、更快,像是生怕被人追上,但是她走得再快,總不能不顧禮儀地跑起未吧?才剛穿過後花園,就被人自身後一把接住手腕。

「已經逃到千里之外了,還怕我抓你回去嗎?」

最想听又最怕听到的那個聲音在耳邊繚繞,她的心頭一緊,剛吐出了個「我」字,就被他捏得腕骨生疼。

「這里是王府,不便說話,出去再說。」

于是他邁開步伐,走在前頭,將她連拉帶拖地扯出王府大門。

她心中其實是有很多疑惑的,想問問他為何而來,為何會與武王這樣相熟?但是被他這樣緊緊握著手,看著他在面前如此真切地出現,卻忽然問千言萬語都說不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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