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泉水律師 楔子

楔子一版白

從遇到他的那天起,蔓延而生的情絲就已將她的心細細捆綁,她彷佛是困在城堡的婢女,永遠也等不到王子的救贖。

她想,再也不能這樣下去了!

這樣孤獨地活著、愛著,而他卻毫無所覺。見到他時不敢表白,夢中卻又一再地與他生活、說話。

虛幻與現實的折磨已將她逼到懸崖的邊緣,跳下去無非一死,不跳就是生不如死。如果命中注定會是這樣的結局,那她寧願選擇前者。

用了整整一早上的時間精心做了一個完美無瑕的蛋糕,然後抱著蛋糕盒子叫了輛計程車直奔他的律師事務所。

車上的時間分秒難捱,她的心就像一片桑葉慢慢地被蠶吞噬。最初的沖動之後是惶恐、憂慮和不安。當她清醒過來的時候,人已經站在他辦公室的門前。

手,從未像現在這樣沉重,不僅無法抬起,甚至幾乎抱不動蛋糕盒。

她呆呆地望著那扇門板,忘記了自己應該敲門,而那扇門如山一樣高高的矗立在眼前,成為隔開夢想與現實的界線。

一分一秒,她茫然無措,舉步維艱。

楔子二天涯

攪拌器、模具、量杯、面粉、雞蛋、糖、蜂蜜……

桌上密密麻麻擺滿了東西,明千曉像例行公事般,按照清單一件件認真清點,最後露出一絲笑容,將圍裙系上。

敲開蛋,蛋黃黃女敕女敕,晶瑩剔透,跌入面粉里立刻攪拌成勻。她伸出縴白的小手將面粉從盆里抓出放在板上,揉搓成一個個新穎的造形。

「千曉,人家都用模具,怎麼只有妳老用手捏,多不衛生啊。」挑她毛病的璐璐,是她以前的同學,也是她現在一起開店的好伙伴。

「用手捏出來的味道和用模具做的不一樣啊。」千曉回答,「否則怎麼會有那麼多客人指名要買我們的蛋糕呢?」

璐璐湊過頭來看,「我看過李碧華的一篇小說,女主角的媽媽把自己的老公殺死然後泡在湯里,做出來的鹵味味道奇佳。千曉,妳的蛋糕該不會也有自己的獨特秘方吧?」

千曉對她做了個鬼臉,輕輕朝她踢一腳,「妳就知道偷懶和胡說八道,我要是有獨家秘方,一定就是把妳當作調味料攪拌進去。」

「可惜妳沒有那麼大的攪拌器。」璐璐壞笑著跑開。

此時是早上七點,店門還沒有開。晨曦透過薄薄的雲彩投射在玻璃窗上,映襯得店內各式各樣的蛋糕樣品分外漂亮,「溫馨面包坊」的招牌也在陽光之下熠熠生輝。

千曉將剛出爐的面包一個個擺放上櫃台,左顧右盼著欣賞了一陣。「璐璐,妳最喜歡什麼口味的面包?」

「香草的。」璐璐對著面包咽了咽口水。「人家都說在面包店聞久了味道就不會饞了,怎麼每次我一看到妳的面包還是忍不住要流口水呢?」

「小丫頭,想吃就明說。」千曉丟了只手套給她。「是不是沒吃早點?」

「嗯。」璐璐使勁點頭,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樣。

「那就自己動手做。」千曉從她手邊搶下一塊剛出爐的面包,看看表,八點多,路上已經有不少行人走動,是開門營業的時候了。

「千曉!新越飯店打電話來說,中午要五十個橘子面包,問我們可不可以派人送過去?」

「叫小張去吧。」

「小張今天拉肚子請假,妳忘了?」

「哦,那我去吧。」她趕快跑回去系上圍裙。五十個面包,她可有得忙了。

開這間面包店可不容易,雖然有師傅幫忙,但她才是主力,偶爾還得客串送貨小妹。璐璐就不能理解她為什麼要讓自己這麼辛苦,以她明家千金的身分,要開多少家飯店都沒問題,干麼非得委屈自己開個小面包店?

她一個月辛苦賺到的錢連付她老哥一個星期的機票錢都不夠,但是她卻認為在面包店中得到的樂趣是在家當米蟲得不來的,這是自食其力的成就感!

「明小姐做的面包總是那麼好吃。」飯店的女服務生們圍著千曉贊美。「我們飯店廚房做的都沒妳做的好吃呢。」

「謝謝各位捧場,我會繼續努力的!」听到有人贊美自己的手藝是千曉最開心的事情。

罷走出飯店後門,推著腳踏車正要離開,就遠遠地看到老哥的跑車開過來。

「哥,你來這里工作啊!」她一腳跨在腳踏車上,一手揮著胳膊。

明千藏摘下墨鏡,冷眸掃向這邊,眸中有絲暖意。「妳來干什麼?」

「送面包啊,我的面包越來越受歡迎了。」她得意揚揚地指了指後座上的空箱子。

「送貨小弟呢?怎麼讓妳自己來?」明千藏皺皺眉。「要不然就開間大一點的店,多請些人手,自己就不用那麼辛苦了。」

「不要,我是開面包店,又不是開大飯店。這樣剛好!」她拚命搖頭。

「千藏,千曉可是比你過得開心又輕松,她這叫自得其樂。」一名男子從副駕駛座下了車。「千曉,今天生意好嗎?」

他靠著車門和她打招呼,陽光下,他一身筆挺的西裝,並未因為酷熱的天氣而顯得煩躁,溫和的笑容永遠清逸恰人,隨時隨地都讓身邊的人有如沐春風的感覺。與明千藏這座冰山相較,他是真正的溫泉。

「沐晨學長。」她不經意的伸手遮住刺眼的陽光,回報了一抹笑容。「還好。」

明千藏瞥了她一眼,「好了,妳快回店里去吧。」

「晚上你回家吃飯嗎?」最近他忙于公司的事情,已經幾天沒回家了。

「看情況吧。」他問著蘇沐晨,「合同今天能搞定嗎?」

「應該沒問題,只要對方不胡攪蠻纏……」

兩人說話間已經走進飯店大門,千曉看著他們的背影長長地吁了口氣,剛才有些紊亂的心跳總算是恢復了正常。

已經是晚上七點,面包店正準備打烊,千曉在店內收拾東西,外面玻璃窗上出現一道人影,輕輕敲擊著玻璃。

「雪姨?」她看到玻璃窗外的那個人,「有事嗎?」

「要不要到我店里坐坐?最近新進了一種洗發乳,想拿妳的頭發做實驗。」

雪姨的店就在溫馨面包坊的隔壁,是一間發型工作室,名叫「雲染」。千曉從學生時代起就習慣在那里做頭發,說起來是老主顧了。

「好,我鎖上店門就過去。」千曉從店里拿了幾個沒有賣完的面包,鎖好門,只走了幾步就來到雲染的店門口。店內燈火輝煌,客人不少,雪姨正站在櫃台旁邊收錢。

「千曉,到里面去吧。」雪姨看到她手里的面包,眼楮一亮,「是給我的嗎?」

「是啊,我猜妳忙了一天,應該還沒吃晚飯吧?」

千曉將面包遞過去,雪姨趁勢在她面頰上親了一下,「乖孩子,真是讓人不愛妳也不行。」

千曉第一次被雪姨偷親時還是個中學生,當時她嚇得要命,後來習慣了,知道雪姨是人老心不老地胡鬧,也就不當回事,不過店里的客人都吃驚得目瞪口呆,頻頻向這邊行注目禮。

雪姨在這里開店差不多有十年了,但是時間並沒有在她身上留下多少痕跡。身材保持得很好,容貌也依然姣好,即使是和她很熟的千曉都猜不出她的實際年紀。

雪姨人很開朗,脾氣也很好,尤其是按摩的手藝在這一帶可是很出名,千曉常贊美她說︰人生最幸福的享受,就是在雪姨的按摩中入睡。

「今天我剛進了一批洗發乳,很適合妳的發質。」雪姨帶著千曉來到單獨的包廂,這是VIP顧客專屬的,有專門的洗發、燙發、護發等全套設備。

千曉散開頭發,她的頭發並不是很長,剛過肩膀,還不到腰際,但是發質濃密漆黑,模在手中柔軟度剛剛好。

「最近沒有換新發型,是不是心情很好啊?」雪姨一邊幫她洗頭發,一邊聊著天。

千曉閉著眼楮,感受熱水順著發根流向頭發的兩側,那種溫暖總讓她覺得渾身放松,像是置身在一張溫暖寬大的水床上。

「最近……還好吧。」她喃喃說道︰「店里不大忙,也沒什麼事情。」

「妳哥又上報紙了,昨天我在報紙上看到他的大特寫,還是那麼帥啊,什麼時候請他到店里來坐坐,我給他設計一個超棒的發型。」雪姨愛高談闊論帥哥心得,好像一個懷春的少女,但其實她的行動遠沒有她說的那麼花痴。

千曉只是笑笑,「好啊,不過他有專門設計師幫他整理頭發,通常不肯特地出門到這種店里來。」

雪姨也笑說︰「所以我一直很納悶,以你們明家的財力,家里就算有四、五個發型師也不奇怪,妳怎麼會跑到外面開小面包店,還到我這種小店里做頭發。」

「這有什麼不可以?我只是想自食其力地過日子,為什麼在你們眼里反而成了古怪的行為?」千曉微微睜開眼楮,泡沫差點鑽進眼楮,她趕快閉眼。「要不然今天給我換個發型吧,嗯,換個顏色就好。」

「怎麼突然改變主意了?」雪姨幫她洗干淨頭發,「那妳來挑一下顏色。」

千曉選了棗紅色,三個小時之後,她的頭發徹底換了個樣子。不僅是顏色,還有發型。在雪姨的一再鼓吹下,千曉的頭發燙成一串串的細碎小鬈,頭發也剪短了些。

「妳的臉形非常好,什麼樣的發型都合適。」雪姨站在她身後,看著鏡子中自己剛剛完成的作品,有些得意。

千曉笑了笑,「謝謝雪姨。」

回到明家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只有明千藏坐在大廳中看報紙。

「哥,你回來啦。」千曉主動打招呼。

明千藏看著她,「這話應該是我對妳說的吧。」看到她的新發型,他微微地皺了下眉。「怎麼又換發型?」

「為了每天都有新鮮感啊。」她環顧了一下四周。「爸媽呢?」

「他們都睡了。」

「哥,你最近過得好嗎?」

「問的是什麼蠢話。」明千藏對她的問題嗤之以鼻。

千曉嘻嘻笑道︰「我是不是應該說恭喜?」

「恭喜什麼?」他的眉心糾成一個結。

「恭喜妳和念情姊又重逢了。」她竊笑著。

「妳應該去睡覺了。」明千藏的表情更冷。

「我可以立刻去睡覺,但是,如果我的話刺到你了……」她擠擠眼,「希望不會把你剌傷啦。當然,我英明神武的老哥心如鐵石,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就受傷,對不對?」

不等哥哥用眼光殺死她,她就跑回自己的臥室。

必上門,面對她的是梳妝台上那一面大鏡子。鏡中那個一頭紅鬈發的女孩子真的是自己嗎?剛才俏皮的笑容已經從她的唇邊退去,留在眼中和嘴角的是一絲淡淡的惆悵。

「明千曉,妳想用這種方法逃避到什麼時候呢?」

不快樂,真的不快樂。原來心情的快樂與否,已不再是靠換一個發型就可以改善的。

拉開抽屜,她取出一個帶鎖的日記本。攤開到新的空白頁,開始她的心情記事

今天,是我第七百四十二次看到他。看到他的那一刻,陽光正好刺進我的眼楮。他的笑容在陽光下顯得有些虛幻,就好像我對他的感情,總是蒙蒙地藏在迷霧深處,除了我,誰也找不到那個角落。

沐晨、沐晨,我念著這個名字,讓自己的心也如同沐浴在晨光中。但是當陽光消失,周圍的一切都跟著變了天,再也沒有生氣了。

明千曉,妳這個傻孩子,妳要讓自己作夢作到什麼時候才肯醒過來?

唉--

寫著寫著,她無法再繼續下去,有些煩躁地將筆扔進本子里,趴倒在紙面上。

第七百四十二次看到他。七百四十二次,七百四十二次,但其實她與他一共說過的話只有一百零六句,是的,只有一百零六句。

她偷偷愛了他很多年,卻從不讓他知道,也許,說不定他早知道了呢?

這個念頭剛剛生起又被她狠狠地壓下去。不可能的,從第一次相見到現在,他看著她的眼神是始終如一的溫柔寧靜,就如同他面對任何他周圍的異性是一樣的。

「千曉,別太執著將感情放在一個人身上,那是件容易傷害自己的蠢事。」

扮哥的警告猶言在耳,但是在感情面前,警告,可以挽救一個人嗎?

「記得,不要讓自己陷下去,如果妳陷下去了,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那麼驚心動魄的警告,當初听得她心驚肉跳的。但是哥哥最終還是得到愛情和幸福,不是嗎?而她,卻早已掉進單相思的沼澤,不能自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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