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毓錦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眉心蹙得很緊,他從旁邊的匣子里拿出一枝筆,貼著自己的眉梢,輕輕地描畫幾下。
龍可欣總是習慣推門而入,一看到屋內的梳妝旁坐著位白衣女子,還以為自己走錯門,剛要說抱歉,忽然又意識到不對,「這里就是那家伙的房間啊,可是,你是誰?」
他轉過臉來,看她一眼,「找我有事?」
她張大嘴巴,「你、你、你們、你們兩個人,簡直是……天啊,天啊……」她語無倫次地自言自語。
白毓錦起身扯了扯衣裙——他已經換回女裝,因為今日他要以白家大小姐的身分出現在所有商販面前,他相信邱劍平那時候也必然會出現。
龍可欣先是吃驚地看著他許久,因為不相信自己的眼楮,不相信世上會有男子裝扮成女子時,竟然會比許多女子還美還嫵媚。
他又瞥了她一眼,「十萬火急地來找我,到底有什麼事?難道你有劍平的消息了?」
「哦,那個,我二哥哥問你,是否在來時的路上遇過徐知府。」
「徐知府?」他當然記得,「遇過,怎樣?」
「他當時和什麼人在一起?」
白毓錦笑道︰「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二哥哥?我也從來不輕易透露消息的,他既然想知道,就讓他也拿樣東西來換。」
她低聲勸著,「你和他斗氣嗎?那我告訴你,你會得不償失的,我二哥哥剛才說了,他來這里是因為近日收到對徐知府不利的奏折,說他做了許多壞事,尤其好像還和神兵山莊有勾結,私自鑄鐵冶煉兵器,我二哥哥這次來是為了查這件事,不是和你們白家過不去。我告訴你哦,如果你想保住白家,就想辦法幫二哥哥把這件事查清楚,他必然會謝你的。」
听完她的話,白毓錦眼楮一亮,旋即又哼笑了聲,「查案子是刑部的事情,我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庶民,可沒本事去查朝廷命官,更不敢踫神兵山莊。」
她揮起繡拳敲了他的腦袋一下,「這麼倔的脾氣,活該邱劍平不理你!」
他猛地拉住她,「你怎麼知道她的名字?你見到她了?」
龍可欣的臉一下子紅了,「放開手,拉拉扯扯的讓人家看見成何體統?」
「反正我現在是女兒身。」他直盯著她的眼楮,「你一定知道劍平的下落,你快說!」
「知道也不告訴你,我也要你拿條件換。」她學著他的口氣。
白毓錦嘆氣妥協,「好,你要我拿什麼換?」
「這……」她反倒愣住,「暫時還沒想好,你先答應我,回頭我想出來再告訴你。」
「我們生意人不會隨便應允不確定的事。」
他簡直是軟硬不吃,讓龍可欣氣得又敲了他一下,「那就活該讓你找不到她,等著她和我二哥哥回宮之後,你就哭吧!」
此時門外有人敲門,白毓錦丟下她把門打開,門口站著的那個風塵僕僕的少年,讓他露出許久未有的喜悅笑容,月兌口叫道︰「墨煙?你怎麼來了?」
墨煙喘著氣回答,「您讓我打听的事情,我都打听好了。」
他眉梢挑起,稱許一聲,「好墨煙,果然沒有辜負我。」他眸中精光閃爍,「哼,這一次看看到底鹿死誰手!」
龍可欣听不懂他們的談話,只問道︰「你真的不關心邱劍平的下落了?」
白毓錦還沒有說話,墨煙已經先怔怔地問︰「邱大哥嗎?我剛剛看見他出了茶樓,往南去了,我要叫他都沒叫住。」
他話音未落,白毓錦已經如風般沖了出去。
她不禁頓足斥罵,「好你個快嘴的小子,竟壞別人的好事。」
「啊?」墨煙怔怔地,一頭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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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沒有看到一個長得很冷很俊的年輕人,剛剛從這里走過去?」白毓錦抓住一個路人就問,周圍的人都被他嚇得連連躲避。
誰見過一個大姑娘滿街抓著路人問男人下落的?
他急迫地四下尋找,大街上到處都是人,獨獨看不到邱劍平的身影,她去了哪里?原來她已經改回男裝了?她要離開嗎?
驀然間,有人騎馬從他身邊飛快地跑過,大概是嫌他擋路,一鞭子抽下來,喊道︰「看著路!」
他心情本來就不好,反手一拉,硬生生將那鞭子拉住,再用力一拽,就要將那人從馬上拽下來。
忽然,有人從斜巷里跳出,打落他的手,將他猛地拉到牆邊。
他怒而轉身,怒火頓時化作驚喜,「劍平!」一把將她抱住,死死不放手。
嘩啦一下,她手中的什麼東西落在地上,滾灑了一片,但是兩人誰也顧不得撿。
「在街上呢。」她尷尬地提醒。其實她老遠就听到他的聲音,但因為答應了龍行雲,且暫時不想見他,她就躲到一邊的店鋪里去,不料居然會看到這驚險的一幕,她也就顧不得許多了。
可是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他這個「大姑娘」抱著她這個「小伙子」,已經讓不少路人驚詫地指指點點了。
但白毓錦才不管那些,只是抱著她,輕聲要求,「劍平,是我不好,你原諒我好不好?」
他向來喜歡用哀懇的語氣從她這里討得一些便宜佔,不過哪一次都不如這一回如此誠意十足。
她知道他心中是真的害怕著急了,就連他剛才在大街上到處和人問她下落時的聲音都在發顫,她咬著唇,想著該怎樣答覆他。
白毓錦用手指撫模過她的唇辦,「別咬了,咬破了會出血的。」
一位大嬸剛巧路過他們身邊,嘀咕道︰「真是世風日下,大街上就這樣不知羞恥,一點姑娘家的樣子都沒有。」
他回頭瞪她一眼,「我和我妻子親熱,用得著你說三道四嗎?」
大嬸嚇了一大跳,又嘀咕一句,「原來是個瘋丫頭,抱著個小伙子叫妻子。」
邱劍平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來,見她笑了,他心頭的重石才稍稍放下,從抱著她改為牽著她的手。
「要氣我,回去隨你怎麼打我罵我都好。」他柔聲道︰「就是別離開我,更不要听那個龍行雲的蠱惑。」
「他沒有蠱惑我,是我自願的。」她垂下眼,「他答應我幫父親平反,而且,也不會為難白家。」
「但是要你用自己去換,是嗎?」這是他最擔心的事情,「虧他還是人君,居然用這麼卑劣的手段!」
她無聲地笑笑,「其實他沒有你想的那麼壞,最起碼,他未必有你壞。」
白毓錦頓時警惕起來,「他和你說了我什麼壞話?還是……他又和你說了什麼甜言蜜語?你好像對他十分信任?」
他緊緊攥著她的手,她的手是暖的,他的手卻是冰涼的,「劍平……我等你等了好多年,如果不做白家的大小姐,就能和你在一起,我寧願放棄現在的身分,只要你不離開我。」
「我有什麼好的,值得你費這份心。」她不禁嘆氣。仔細想想,那個金大少的局真是他苦心布置出來的,雖然可惡,但是本意的確不壞,只是為了試探她的真心,想明白之後她對他的氣惱也就消散許多。
「你的好,旁人不必知道,只要我自己知道就好。」白毓錦小心地審視她的表情,生怕自己說錯一句話,又把她惹惱了,「如果,你不喜歡我強逼你換回女裝,那……我就一輩子穿女裝,你還是穿你的男裝,我絕不再強迫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了。」
邱劍平看他一眼,「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乖巧听話?」
「從我以為要失去你的那一刻起。」他嘆口氣,無奈的垂下頭,忽然發現剛才從她手中滾落到地上的東西,竟然是一些點心。
「冰糖葡萄?」他驚喜地叫出聲,「怎麼在這里可以見到?」
「剛才發現這里有瘦香齋的分號,不知道味道比京都的老店如何,所以忍不住買了幾個。」
白毓錦一下子笑逐顏開,更是挽臂抱緊了她,「劍平,我就知道你心中有我,對我最好,就是和我吵架,也惦記著替我買我愛吃的東西。」
話落,他眨著眼楮,偷看她的表情,低聲問︰「劍平,我們能不能換個地方站?」
「怎麼?」這人終于知道這樣在大街上明目張膽地和她摟摟抱抱、拉拉扯扯,是不好看的了嗎?
「因為……」他舌忝了舌忝唇邊,「我很想親你。」
邱劍平恨不得立刻甩開他的手,再重重踩他一腳,無奈自己的手被他拉得太緊,仿彿就是有千斤之力也休想把他們分開。
看來,她這輩子還是注定栽在他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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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香閣上,錦市中所有大商戶齊聚一堂,共同商議業內大事。
當所有人都以為白毓錦不會來的時候,只見他面帶微笑漫步走上樓。
「各位老板,一切可好?」他的聲音不高不低,足以讓所有人听到,又都不免心驚膽戰。
大部分的老板都站起來迎接,只有幾個人坐著沒動。白毓錦眼波掃去,原來那幾個人是柳東亭、李少甲和龍行雲。
「今年的錦市好熱鬧,似乎來了幾位新老板?」他故作不認識李少甲和龍行雲,大大方方地徑直坐在正席上。
柳東亭推過來一疊厚厚的紙張,「白大小姐請先看看這份東西,這是我們十大商戶聯合擬定的合約。」
「合約?」他自然心知肚明,這是他們聯手對付白家的對策,但是他始終面帶微笑,捧起那疊紙,細細地看了下去,偶爾還和周圍人聊著天。
「這兩位公子看著眼生,不知道是什麼來頭?」他指的當然是李少甲和龍行雲。
明元絲綢莊的老板連忙介縉,「這位是‘宏圖’的李少東,這位是京都‘雲裳’的龍公子。」
李少甲一直困惑地盯著白毓錦看,他覺得這個女人很眼熟,但是往年的錦市都不是他來,所以他覺得按道理自己不可能見過她。
白毓錦感覺到他直視的目光,就迎視過去,笑問道︰「李少東,是我臉上有什麼東西,才讓您看得這麼認真嗎?」
他被說得不好意思,滿屋子的人都把目光投射過來,他忙低頭辯解,「在下只是想事情想出了神。」
悠悠一笑後,白毓錦將手中看了半天的紙扔到桌上去,「這份合約不知道是由誰主筆起草的,寫的真是有趣。」
所有人精心構劃的東西被他以一個「有趣」輕輕帶過,讓眾人不由得變了臉色。
明元絲綢莊的老板試探著說︰「白大小姐覺得有哪點不好?」
「處處都不好。」他的話又引得眾人臉色大變。
柳東亭陰沉著臉問︰「到底是哪里不好?請白大小姐指出來。」
「首先,這是不可能的。我們白家是奉皇上欽點的織造戶,每年必須采購大量蠶絲,而蠶絲的首選權和議價權一直都是由白家說了算,憑什麼突然改成你們十家定價?更何況,白家這些年也沒有虧待過諸位吧?蠶絲價格始終給得不低。」
「可是今年你們白家私自把價格下調了兩成!」柳東亭一拍桌子。
白毓錦斜睨著他,「柳老板今年說話特別大聲,不知道是誰給你撐腰?」
柳東亭干咳了一聲,視線投向一直坐在旁邊靜靜聆听的龍行雲身上。
不過龍行雲沒有插話的意思,只是抱臂胸前,微笑的看著眾人。
對視上他的目光,白毓錦蹙眉道︰「龍公子初涉商道,也能加入十大戶之列,不知道憑的是什麼本事?」
「一片誠意,外加一點點財力。」他終于開口。
「財力,我當然相信公子是有的,不過這‘誠意’……只怕是打折扣了吧?」
白毓錦的話里頗有挑釁的味道,在座的人誰也听不明白他的深意,柳東亭更是不知道白毓錦和龍行雲私下的熟識關系,所以對他的這句話更是覺得匪夷所思。
龍行雲向前探探身子,手指在桌上一敲,「我的誠意如何,由各位老板決定,白大小姐還是先看看眼前吧,柳老板之前曾和我們說,白家的賬目上有許多不清不楚、欺上瞞下的地方,不知道白大小姐準備如何向朝廷交代?」
「不清不楚、欺上瞞下?」他的眼角余光掃向柳東亭,「柳老板不過是一個外人,如何能過問我白家的賬目?」
「這自然是我有別的本事。」柳東亭好像還很洋洋得意。
白毓錦冷笑一聲,「什麼本事?不過是串通了我白家的敗類,想從白家多榨些錢財,所以私自偷盜出白家的賬簿,加以偽造罷了。」
這一句話出口,滿座嘩然,連龍行雲的目光都精亮許多。
柳東亭怒道︰「你們白家自己多行不義,居然還血口噴人?」
「是誰不義?是誰血口噴人?一會兒我們就會知道。」他拍了拍手,有個少年立即從樓下蹬蹬蹬地跑上來站到他身後。
「墨煙,是我身邊的一個小廝,近日跟隨許萬杰父女在賬房做事,他的名字,可能那個許老頭沒有和柳老板說過吧?」
柳東亭心中察覺有異,但嘴上絕不能服輸,也回以冷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一個小廝叫什麼、做什麼,我為什麼要知道?」
「你當然不必過問他做什麼,但是他可以看清楚你們一天到晚在做什麼。墨煙,柳老板和我們的許表舅是否有些交情?」
他點頭回稟,「在大小姐出門之前的七天內,柳老板和許掌事在桂花樓前後見過二次。」
柳東亭不以為然的反駁,「就算我們見過又如何?就算他把你們白家的賬本拿給我看了又如何?你們白家做事負人在先,他這是棄暗投明!」
「少給自己戴高帽子了!」白毓錦笑出聲,「誰是暗誰是明,現在定義還為時過早。你身上大概也帶了一本賬簿來想誣蠛我們白家吧?但是你卻不知道,早在我爹念著一絲親情,非要我安排許萬杰到賬房做事的時候,我就已經防著他作惡,早早把賬簿調換過了,白家的賬目,暗中我已經叫別人去做了。」
「你、你這個……刁女!」柳東亭幾乎惱羞成怒,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自己的伎倆被輕易拆穿不說,居然還被戳出這麼多漏洞,讓他真是丟盡了面子。
「不刁,怎麼和你們這些老狐狸斗?不刁,怎麼能管好白家龐大的家業?」白毓錦的淺笑盈盈看在眾人眼里真是刺目又刺心。
「至于各位老板怪我白家一手遮天,這是沒辦法的事情,皇商身分本就是見商大一級,這幾輩來,我們白家在業內也為同行們做了不少好事,若不是由我們出面穩定蠶價、統一規範,還不知道各種大小商販會把這個市場攪成怎樣的一鍋亂粥。」
「誰都想賺錢,但要看自己有沒有那個能力,有沒有生財之道。」白毓錦看著眾人,「另外關于蠶絲收購價格下跌的事,看來各位只知道自己賺錢,而沒有顧及其他,消息實在不靈通。今年西岳國蠶絲產量大增了三倍,早已派了蠶商代表與我們白家商議收購他們的蠶絲,對方開出的價格比你們要便宜三成,便宜的買賣在眼前,換作是你們,你們不做嗎?」
柳東亭自以為是的開口,「別听這丫頭胡說,西岳國的蠶絲質量向來奇差,兩邊蠶商也從來不往來,傻子才會買他們的東西。」
「真正的傻子是你才對。」白毓錦斜眼看著龍行雲,「據我所知,我們東岳國皇帝早已在絲織品的買賣交易上,私下和西岳國簽訂了交換協議,而我只下調了兩成的收購價格,已經算是很對得起各位了,各位只抱怨價格下調,怎麼沒奇怪今年你們要上繳的賦稅也少了呢?」
「那是皇帝英明,減免我們小商戶的賦稅,和你又沒有關系。」柳東亭也看一眼龍行雲,但龍行雲那永遠不變的淡笑,讓他越來越覺得不安。
白毓錦冷笑一聲,「你果然喜歡白日作夢,平白無故的,皇帝為何要減免你們的賦稅?還不是要拉平你們在蠶絲價格上的損失,再加上我們白家從中調停,特意遞了密折奏本,請旨減免,才會有你們現在這耀武揚威的好日子!」
這幾番話說下來,讓眾人啞口無言,而柳東亭被一擊再擊,已經失去了攻擊的能力,倒是李少甲瞪著白毓錦看了好久,忽然叫道︰「你、你、你就是那個姓玉的!」
白毓錦笑看著他,不但沒有否認,竟然大方承認了,「李少東的記性還真是差,這麼久才想起來。」
「你究竟是男的還是女的?」李少甲又驚又喜,「難道你們白家欺君罔上,敢用男子身冒充女子,執掌家業?」
白毓錦伸出手,將自己的長發打散,又慢慢地重新梳起,再擦去臉上的脂粉,抽掉腰上的束腰衣帶。
只見他長衣飄飄,清俊出塵,瞬間變更容貌成了讓李少甲再熟悉不過的男兒裝扮。
眾人今日簡直是要被嚇出心髒病了,原本說好要聯合起來對付白家的,結果被白毓錦三言兩語就打得體無完膚,而今,白家萬金小姐一轉眼居然又變成了男子?
李少甲大笑著跳起來,指著他說︰「好啊,你果然是個男的,走,你罪犯欺君,我這就拉你去見官!」
白毓錦身形一轉,輕巧地躲過他伸過來的爪子,冷笑道︰「要抓我見官還輪不到你,在座某位仁兄發句話就行了,我立刻自綁雙手匍匐至衙門門口,隨他處置。」
在座某位仁兄?眾人互相對視,面面相顱,不知道他指誰,只有柳東亭心頭狂跳,不時地拿眼角瞥著龍行雲。
恰在此時,龍行雲的眼神也投到他身上,溫文爾雅地問︰「柳老板,現在您看該怎麼辦?」
「我、我……」他張口結舌,回答不出來。
龍行雲眉峰一沉,音色陡然冷了下來,「你應該記得朕說過什麼,若是有人故意誣蠛白家,朕也不會放過他的。」
柳東亭身子一軟,從椅子上滑到地上,連連哀懇,「是草民有罪,草民知錯,草民知錯,請萬歲恕罪!」
此言一出,在座的人都嚇出了一身冷汗,同時驚跳起來,最後還是明元絲綢莊的老板機靈,先帶頭跪拜下去,「不知道是龍駕在此,請萬歲恕罪。」
李少甲趁機告御狀,「萬歲,白家世受聖恩,居然敢以男子之身繼承家業,觸犯了先帝的旨意,應該立斬!」
龍行雲連瞥他一眼都似乎懶得瞥去,「看來應該調你入刑部做事才對。」
這話不冷不淡,听不出是褒是貶。
「都先下去吧,朕有話單獨要和白毓錦說。」
李少甲抬頭說了一句,「可白毓錦向來刁鑽……」
「滾。」龍行雲突然出口的罵詞,讓所有人不敢再置喙一字,跌跌撞撞地下了樓。
白毓錦笑著拍拍手,「到底是九五之尊,說話就是和我不一樣,我哩唆說了一大堆,你用一個字就打發了他們。」
龍行雲盯著他的眼楮,問道︰「就不怕我留下你是要單獨處置你?」
「你要殺我,易如反掌。」他的臉上沒有半點懼色,「不過請給我幾天時間,交代一下白家的事情,另外,若你是明君,請不要牽扯白家的其他人,因為與這件事有關的人都已經作古,而白家在世的人都只當我是真的‘萬金小姐’。」
龍行雲仍看著他,「如果不是這一次被識破,你還要冒充女人多久?一輩子?」
「等劍平同意和我在一起,如夫妻一樣一生一世地守在一起之後,我會再決定自己要過什麼樣的日子。」
見他眉宇間沒有一絲一毫的憂慮之色,龍行雲心中便明白了,「看來你已經找到她了?」
白毓錦揚唇一笑,「她是藏不起來的,因為她心中有我。」
「你很得意?」
「在您這位皇帝面前,不可以得意嗎?」
「你可知,從沒有人像你這樣敢在我面前一而在、再而三地放肆,口出狂言?」
「知道,所以您更應該覺得格外珍貴。」
龍行雲聞言笑了,「你的膽子總是這麼大嗎?」
「做生意的,膽子如果不大是不能發大財的。」白毓錦雖然表面輕松,但是手心中也已沁出冷汗。他的確在冒險,賭眼前這個皇帝究竟是什麼樣的性格脾氣,賭他會如何處置自己。
「你應該不會忘記,我說過讓你拿邱劍平一人來換白家全家的平安。」
「我不換。」白毓錦斬釘截鐵的拒絕,「劍平不是可以隨意交換的玩物,而且若是這筆齷齪的交易我做了,我這一輩子,她這一輩子,乃至你這一輩子,都休想過得開心舒服。」
「這是威脅?」
「這是實話。」
針鋒相對的一段對答過去,接下來是平靜的片刻。
「你很有膽量,也很自信,我想知道這份膽量和自信是從何而來?」
白毓錦笑笑,「因為你對我沒有以‘朕’這個字眼自稱。」
「哦?這很關鍵嗎?」
「這說明你不想在我面前以身分壓人,這和你對剛才那些烏合之眾的笨蛋態度不同。」
龍行雲又是一笑,這一回他笑得異常淡然愜意,「好吧,既然如此,朕不如端出皇帝的架子和你說說實情,朕此次來盤錦是因為听說盤錦的徐知府有重大人命案在身,但是朕派人去查,又一直查不出結果來。」
「和神兵山莊有關?」白毓錦倏然想到在客棧的那個夜晚,與徐知府相約在客棧相見的神兵山莊的人。
「看來你對這件事有所了解?」他听出話意。
「也算不上了解,只是偶然見到他們在一起聊些機密的事情。」
龍行雲點頭,「神兵山莊一直為東岳國的朝廷所倚重,可是近年來有點不服管教,做了許多詭秘的事情,如果朕一直在朝堂里等著听奏報,就永遠也得不到真相。」
「所以你微服出巡,為的是一探徐知府的事情真相?」白毓錦終于可以偷偷松口氣了,既然不是沖著他來,事情就好辦了。
龍行雲承認,「雖然朕來的目的與你無關,但是你這件事……總要給天下人一個交代,否則樓下那些商戶不會善罷甘休。」
白毓錦靜靜地看著他,「你想怎樣給他們一個交代?」
他笑得不懷好意,「這件事朕要好好想想,暫時不能答覆你,不過,朕難得對一個女子動心,你卻捷足先登,死霸著不肯放,朕總要想點辦法讓你們也好過不了。」
白毓錦剛剛放下的心頓時又懸了起來。這個皇帝該不會挾私報怨,想玩死他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