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老大的鳳冤家 第四章

把手上的節目賣給他?退出這個圈子?放棄自己多年的夢想?拋下自己想要成為像他一樣頂尖制作人的目標?那麼……

我以後要做什麼才好?

我還剩下了什麼?

這麼多年來,自己一直是為了磨練成為更好的制作人而努力,現在要她說放手就放手,那麼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麼而努力至今?

不要!我還不想認輸,我還不想絕望,一定還有我可以重新爬起來的地方!

可是……彩鈺輕咬著下唇。現在的她該從哪里爬起來呢?現在公司里有經驗的編劇、企劃都離職得差不多了,還待著的,多半是攝影、剪輯這類技術工程人員。光靠她一個人,要如何帶領這瘸了腳的團隊繼續向前沖?

碧然重新找人、重新栽培人才是一個選項,可是迫在眉睫的是「命運天知道」的錄像存盤已經所剩不多了,自己哪來的美國時間一邊栽培人、一邊應付繁重的腳本撰寫與擬定企劃呢?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現在的她也不敢再啟用任何有經驗、老資格的企劃人才了,深怕又會被那些人譏嘲、看扁,像大毛他們一樣,私底下對她這種新手制作人玩兩面策略。

不,老實說,她現在也不曉得該怎麼帶老資格的員工了……毛國華句句指摘的缺點,就像是無情的棒槌,敲打掉了她原本極有自信、踩踏在上頭,覺得理所當然的「基盤」。

她深信不疑地以為自己所提出的領導方針都是沒錯的,結果私底下卻被他們評得一文不值。

「夢想性大過現實」、「眼楮長在頭頂上」、「欠缺實務,以為自己在美國學的那一、兩年,就能取代在工作上的歷練」、「動不動就更改企劃」、「心性根本還是沒長大的孩子」、「要不是有我們幫妳補破網,妳以為那些企劃行得通嗎?」、「當兩年的小制作助理,便一步登天地開公司對別人發號施令,以為別人都是傻瓜呆子!」等等等。

彩鈺知道自己從沒把大毛他們當「傻瓜」、「呆子」,可是他們卻產生了那種念頭,那麼,是不是意味著自己的溝通方式出了問題?自己所學到的、所自恃甚高的本科系正統出身的尊嚴,在這次的事件中,並不能幫助她處理任何的危機,只是讓她看清楚一個殘酷的事實--

……我自身的實力還不夠,所以無法讓手下的人信服于我。他們不服氣我的領導,自然會離開我。

想讓自己的話在別人心中有分量,首先得鍛煉自己成為說話有分量的人。

「周制作,就請你買下我的制作公司吧!」

下定決心,彩鈺黑瞳堅定地望著男人。

「是嗎?妳打算因為一次的失敗,便逃離這個圈子,早日金盆洗手,結婚嫁人,不再妄想當什麼制作人了嗎?」他語氣嘲諷,眼中不無失望。

彩鈺搖頭。「然後,我還有個不情之請。」

金龍挑高一眉,等她繼續往下說。

「請你也一並買下我,讓我在你的制作公司內累積更多經驗。我想在你的身邊學習一段日子,可以嗎?」

「哈啊!」他呵呵笑出聲。「妳是說,妳想為我工作嗎?妳不等于是在要求我,去訓練一名將來也許會威脅到我的新手?明知我訓練完妳,妳也不可能留在我的手底下,妳真相信我會嚴格認真地訓練妳,讓妳有機會冒出頭來嗎?」

「我知道自己的要求非常厚臉皮,可是我覺得周制作會答應我的。」

「何以見得?我可不是什麼善類,有機會可以打擊同業的事,我干麼放著不去做?可以拿到妳的節目當然不錯,可是要我接收妳……妳這年紀的小孩,都像妳這麼天真啊?」

「我不是毫無根據這麼說的。以前,你也曾經幫助XXX和○○○,讓他們擁有自立門戶的機會。你培養過不少杰出的編劇、企劃人才,這些你不會否認吧?所以,我覺得只要您肯接納我,就不可能把我放生,置我的死活于不顧。你若是那種會袖手旁觀、趁火打劫的人,剛剛也不會用那番激將法來刺激我了。」

金龍沉默了下來,笑容隱去,一臉嚴肅的表情。

「最後,讓我這麼有信心,相信您會嚴格認真訓練我的理由,是你自身的性格讓我如此堅信。從過去的觀察可以知道,你是個樂于接受挑戰的人,我覺得沒有什麼挑戰比這個更具吸引力了……想一想,現在的我根本無法給你帶來什麼刺激吧?在你眼中,我根本算不上對手。可是把我拉拔成足以刺激你的新人,你不覺得這樣子競爭起來更有高難度和挑戰性嗎?」

彩鈺不放過任何能打動他的「可能」,滔滔不絕地說下去。

「每個人最大的敵人是自己,但這很抽象,沒有具體的模樣。要是你按照自己的理想來塑造我、鍛煉我,也許我會成為你最有力的敵人,時時刻刻敦促你、砥礪你要不斷地往上爬,對不對?現在的您所在的頂端是那麼的寒冷,你一個人待在上頭,已經凍僵了也不一定。最近您的節目顯現出的疲態,也許就是缺乏刺激造成的?」

彩鈺最後奮力一擊。「我還想東山再起!我一定會不負所望,努力變成能向你挑戰的人。拜托你了,周制作!」

再次深深地一磕頭。

半晌,周金龍終于開口說︰「……我確實沒見過臉皮比妳更厚的人了,但這未嘗不可。我就試試看妳到底是『人才』或是塊『廢材』吧!如果妳不能達成自己口中所說的理想,如果妳敢抱怨一言或半句;如果妳以為自己年輕又是女孩子,我就會對妳手下留情的話,那麼妳就大錯特錯了,小游。」

她緩緩地睜大不敢置信的眼。

「我對旗下的新人要求極嚴,很多人都撐不過三個月就掛了,主動落跑。要是妳連三個月都撐不下去,我是連一毛薪資也不會付給妳的,這樣妳願意接受嗎?」

這麼說……他答應了?欣喜若狂地,彩鈺撲上前去,抱住周金龍的肩膀。「謝謝你,周制作,不、不對,應該是『老板大人』!我一定會努力的,我絕不會落跑!謝謝你、謝謝!」

有些困擾地揚起一眉,金龍的手尷尬地舉在半空中。「妳對人向來如此熱情嗎?」

連忙離開他溫暖的胸膛,彩鈺吐吐舌。「抱歉,我在國外待久習慣了,一踫到高興的事,忍不住就會想跟人抱抱。下次我會注意,不會再讓您感到困擾的。」

「……真是個令男人高興的『好習慣』。」他一扯唇。「我是下怎麼困擾,不過妳到我的制作公司後,最好改改這習慣。我們那兒可是一堆豺狼虎豹,看到年輕又漂亮的水妹妹投懷送抱,他們可是不會客氣的。」

年輕、漂亮?彩鈺眨眨眼。「周制作覺得我漂亮嗎?」

「大小姐,妳似乎不怎麼懂得含蓄兩字。」他傷腦筋地搖搖頭。

彩鈺嘟起嘴。「明明是你剛剛自己說的,為什麼我問就等于不含蓄?要稱贊人,就稱贊得爽快一點嘛,不要婆婆媽媽的。」

「好、好,妳很漂亮、很可愛,行了吧?」

「所以我不是干癟小母雞嘍?」

「那妳罵我是風干橘子皮,怎麼說?」

「老人家跟小孩子計較什麼?」

「這句話輪不到妳來講。」

「哼,我不趁今天講個痛快,等到明天你正式成為我的老板大人了,我就算有一千萬個膽子,也不能放膽直言啊!」

「我真高興這點常識妳還有,我以為你們這些草莓頭全被摘掉了。」

「你再用草莓、草莓來侮辱我,我就要叫你芭樂、芭樂、臭芭樂!」彩鈺得意洋洋地說。「你這種硬邦邦、咬不動的老人類,除了芭樂,還有什麼更適合形容你?」

金龍不客氣地以指尖彈了她一記爆栗。「囂張的小母雞!明天早上九點鐘,不許遲到,地址名片上有。」

「早上九點?!」彩鈺臉色一白,抬起手腕。「現在都四點了耶!」

「所以要睡回籠覺或是要回家,都隨妳的便。我等會兒領回西裝後,就要回去了。記住,要是遲到,後果自負。」

彩鈺大大地嘆了口氣,看樣子自己往後沒有好日子可過了。

「大家注意這邊一下,這位是新加入的成員,游彩鈺。」

九點鐘,「金龍傳播」的會議室中,坐滿各個企劃小組的成員。彩鈺剛到這間位于舊西區某棟商業大樓內的傳播公司時,一開始還被它酷似倉庫的外觀給嚇了一跳,而在這佔地三百坪的寬敞空間內部,卻是超乎想象的新穎。不輸給知名廣告公司的時髦室內空間擺設,以半屏的玻璃隔間所區分出的部門中央,有一處咖啡吧台、一座沙包場以及外頭游樂場才有的各式大型電動玩具。

鮑司內部分為第一企劃、第二企劃及第三企劃部門,其余的剪接、後制工程部門、技術部門、公關、會計等等就和彩鈺沒有多大關系了。

「游彩鈺?」一名蓄著及肩半長發的斯文男子,推推臉上的黑框眼鏡說︰「妳是不是和○視那個『命運天知道』的制作人同名啊?」

彩鈺早料到會有這種狀況發生,微微一笑說︰「不只同名、同姓、同長相,我們還是同一個人。」

此言一出,會議室內泛起一陣竊竊私語的討論。

「周董,這是怎麼回事?你找她來『金龍傳播』要做什麼?」斯文男子率先對站在彩鈺身旁的金龍舉手發問。

「就是這麼回事。」金龍兩手一攤。「我買下了『游傳播』,接收了她手上的節目,包含一些工作人員。而她……小游會在我們公司內工作。」

「挖來了一個堂堂的大制作人?老板,你該不會是打算再弄個企劃小組出來,給她接吧?不然,我們哪有多余的位子給她坐?」嘴上有撮小胡子的男子,馬上發難。

「不。她來『金龍傳播』不是做制作人,而是助理。我看看……土亞,就讓她到你的小組內做企劃助理吧!你上回不是跟我說,『發發競技場』人手不夠嗎?」

被點名的男子抬起頭,輪廓深刻帶點洋風的五官,給人爽朗的印象,他玩世不恭地咧嘴笑道︰「真的嗎?LUCKY!」

「不要高興得太早。給你一個新幫手的代價,是你得多做一個節目。我把原本『游傳播』底下的『命運天知道』交給你。關于那個節目的詳情,你再和小游溝通。」

「唉,我就曉得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多一個人、多做一個節目,老板你分明是要我做到累死才甘願嘛~~」

「你不要的話,我再找別的人--」

「不、不!在這饑不擇食的關頭,就算來只專幫倒忙的猴子我都收下!」轉向彩鈺,膚色黝黑的陽光男孩笑著說︰「歡迎妳加入,大美女!我叫方士亞,綽號土亞,請多多指教。」

「我是幫倒忙的猴子游彩鈺,請你多多指教。」小損一下當見面禮,免得馬上被看扁。

「呵呵,妳挺幽默的。老板,我很尬意她啦!」

金龍一哼,指指角落的位子,對彩鈺說︰「妳到那邊去坐吧。」

似乎想強調自己往後不會對她有特殊待遇,周金龍在指示她入座後,注意力不曾再移轉到她這個小小的「企劃助理」身上。

他以相當明快的速度,宣布完今日的工作行程、各個小組的工作重點、需要他們完成的工作、檢討昨日播出的節目收視率情況,以及听取鎊小組組長的演示文稿過後,宣布散會。

看他在幾名員工的簇擁、追問中,頭也不回地率先走出會議室,彩鈺默默地體認到,這就是自己目前和他的距離。雖然說要跟在他身邊學習……但她也曉得,忙碌如周金龍,怎麼可能讓她亦步亦趨地黏在他後頭呢?他肯讓她留在「金龍傳播」里「偷學」個幾招,就該感謝人家的善心、大方嘍!

「喲,以後妳就是我們第三企劃的一員了,叫妳小游可以吧?跟我來,我介紹其它成員給妳認識,順便帶妳看看公司的環境。周董應該還沒帶妳逛過吧?」方士亞一手搭上她的肩,親切地笑說。

「謝謝……方組長?」遲疑了一下,過去的她,會很直接地稱呼他的綽號,但現在她得改改這習慣。

「叫我方哥、土亞都可以。妳知道我的綽號是怎麼來的嗎?」他說著,跟她一起走出會議室。

隨口說道︰「名片印錯啦?」

「哈哈,妳真行ㄟ!我問十個有八個答不對。就是當初我沒注意到名片上的名字,那個『士』他給我打成『土』,結果每個人都叫我方土亞,久了我的綽號就變成土亞啦!很傷腦筋對吧?以後妳拿名片時,也得小心檢查喔!炳哈哈!」

……呵、呵,彩鈺張開嘴巴干笑兩聲;心想︰他該不會是故意說這麼冷的笑話,好化解她的尷尬吧?如果真是這樣,那她得好好地感謝他的體貼了。

「來吧,工作嘍!BABY。」

扣掉愛說冷笑話的小瑕疵,新的「頂頭上司」似乎是個挺容易相處的家伙。

上午觀看完方士亞交給她的「作業」--以快速放影的方式,看完上一周所有「金龍傳播」制作的節目--彩鈺最感訝異的是周金龍旗下的節目,雖以綜藝為大宗,但其中也包含一部分的戲劇類與兒童節目。特別是後者,印象中是屬于徹底賠錢的社教類型,她沒想到他也有參與制作。

「看完之後,有什麼感想沒有?」

中午,方士亞好心地招待「新人」,介紹她到公司附近一間「超美味便宜」日式料理店,享用他們限量供應的中午套餐。看著那塊超大到要掉出海碗的炸豬排,與堆得如小山般的免費高麗菜絲,彩鈺是完全嚇傻了,因此誤以為方士亞在問的是這塊豬排。

「我一定吃不下。」

噗哧地笑出聲,方士亞啪地拆開雖洗筷,端起自己的炸蝦飯說︰「我是在問妳,看完本公司的片子,有何感想?豬排吃不下,放著沒關系,等我解決完這份,再來幫妳。」

「你還能吃得下啊?」彩鈺瞠目結舌地贊嘆,他那碗炸蝦飯也很夸張,彷佛面粉、蝦子都不要錢似的,拚命往碗里塞。

「沒關系,工作量大的人,一下子就會把熱量消耗掉,妳不用擔心會發胖。快點吃,不多吃一些,以後妳會沒力氣工作。」

「我不是來到一間苦力工廠吧?」

「呵呵!」一邊嚼著飯,方士亞笑說︰「妳以前的公司怎麼樣上班我是不知道,但在『金龍』可是很拚的。我們都是一個人做三份工,根本沒時間讓妳喝杯下午茶、吃個點心。有時間吃飯的時候,就盡量把自己填飽吧!像今天晚上又要錄像,搞不好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

「這種經驗我也有過,但總不會是天天都這樣吧?」

「在我們這邊,工作到半夜幾乎是常態了。」從口袋掏出自己的小筆記本,丟給彩鈺。「上面記的是這個月的工作。」

隨手一翻,彩鈺差點沒把那一口豬排又吐出來。「為什麼要排得這麼擠?這根本是在虐待人吧?」

「否則怎麼養得活我們這一大家子?『金龍傳播』的員工薪水,就是靠這些滿檔的節目換來的。不過妳安心吧,老板雖然很會奴役人,可他給的薪水行情在業界也是數一數二的,尤其是節目的分紅或是收視率上漲的紅包,周董絕不吝嗇。」

扒了兩口飯,方士亞才猛地想起。「是說,妳都能開一間自己的制作公司了,大概也不在乎這點小薪水吧?我不懂,妳干麼把公司賣給周董,自己跑來當員工啊?」

彩鈺心想遲早這些事都會傳揚開來,索性自己說出來。

听完之後,方士亞一臉不可思議,頻頻搖頭。

「妳說想要再鍛煉自己,可是實際上,也有很多外行出資做傳播,做久了自然就懂了吧?妳何必放下原本好好的公司不要,繞這遠路呢?」

「反正我還年輕,有繞遠路的本錢。」一聳肩,這算不算繞路,也是見仁見智。她不希望做一個只有出資,而被底下的人架空的傀儡,至少過去所犯的錯,往後要不能再犯。

「妳該不會是那種完美主義者吧?」

彩鈺一愣。「應該不是。」

「不,妳的性格里八成有點吹毛求疵……啊,我不是在說這是缺點,嗯,認真本來就是件好事嘛!認真的女人最可愛,妳是個好女人喔,小游。」

「……我完全沒有被夸獎的感覺。」使勁把筷子戳進一塊豬排,鼓脹著雙頰,彩鈺嘟囔著。

「瞧,這就是啦!不要往小地方挑剔嘛,我這明明是在贊美啊!」

拍拍她的肩膀,方士亞大笑著說︰「看完了那些錄像帶,回公司後,妳下午的工作,就是負責把妳看節目的感想、有無缺失,寫一篇報告給我。等我看完報告後,再決定妳現在可以負責哪些工作,瞭吧?」

唉地大嘆口氣,怎麼周金龍的手下和他一樣,也是怪胎一個?

彩鈺很快就適應了「金龍傳播」的環境。

這里,一如周金龍的行事風格,不會花費多余時間在人情世故、應對進退上,大家都是「能力王義至上」的信仰者,強調團隊工作的重要。一個人突出的表現,不會讓他獲得獎賞,反而是團隊獲得佳績,那麼小組成員就會得到特別紅利贈與,因此團體與團體中雖有競爭意識,卻沒有敵對意識,大家都在各自的節目中力求表現。

除了頭一天,因為對她還不了解,所以方士亞並沒有交代給彩鈺什麼重要工作外,從第二天起,她就已經在數個節目當中,負責執行企劃的工作。有空的時候,方士亞也讓她參與點子討論的會議。

充實無比的日子,讓她幾乎要忘記自己才剛到這間公司沒多久。

「小游,走嘍!」

方士亞在電梯前面一招手,彩鈺連忙和「命運天知道」的幾名老伙伴揮手說再見,趕到他身邊。

「這邊錄像完之後,還要順道去T台。電視公司說要把『發發競技場』的時段做調整,我得去和他們商量一下。」

「那,我先回公司嘍?」

「沒車子妳打算怎麼回去?」兩人一起走出電梯,站在○視大廳。

「搭出租車或是坐公車都可以啊!我還沒把『台灣珍美味廚房』的腳本傳給主持人陳桑,他現在恐怕急得跳腳了。」

「好吧,那我就不和妳一起--」

士亞舉起一手和彩鈺道別時,大廳的彼端傳來一聲招呼--

「這不是游制作嗎?好久不見啊!」

「光仔……還有大毛……」

見到「二毛傳播」的「老伙伴」,讓彩鈺有種腦門被重擊的感受。以為自己早就走出的陰霾,在此時此刻,那場惡夢彷佛又蘇醒了過來。

她繃起了臉,勉強地點頭說︰「好久不見,你們還好吧?」

毛國華點了點頭,而光仔卻迫不及待地就說︰「妳還在做『命運天知道』嗎?奇怪了,不是說妳把公司結束,賣給周金龍了?怎麼脖子上還掛著工作證呢?妳現在在哪里高就?」

彩鈺到了「金龍傳播」的事,相信他們早有耳聞,業界流通這些消息的速度可謂「風行草偃」。現在光仔故意追問,只是想令自己難堪而已。

「小游,這些人是誰?」嗅到不對勁的氣味,方士亞跨一步上前,陰陰蹙眉道︰「妳認識他們?」

「這兩位是『二毛傳播』的制作與企劃,也是以前『游傳播』的伙伴。」幫他們兩方簡單地互做介紹,彩鈺勉強穩下心情,鎮定地說︰「我現在待在『金龍傳播』,這位是我的同事與上司,方士亞。」

「不會吧?!堂堂的游大制作人不是被誰給挖角,而是降格以求地窩在周金龍的腳下啊?唉呀呀,早說嘛!妳若是需要工作,我們『二毛傳播』也欠缺一些制作助理呢!」

扁仔的話才出口,毛國華就扯扯他的衣袖,要他別再往下說,並催促他離開。

「有什麼關系?以前大家都是好伙伴啊!要收容前老板有什麼問題?我們的新節目下個月十五號就開播了唷!游前制作不介意的話,看過節目之後,還可以給我們一點意見,我很期待呢!」無視毛國華使的眼色,光仔繼續往下說。

「……我一定會收看的。』擠出一抹淺笑,彩鈺注視著對方輕蔑自己的眼楮,淡淡地說︰「祝你們收視率長紅。那麼,我還有事要忙,不多聊了。我們走吧,方哥。」

方士亞體貼地陪她走到門外後,拉住了她說︰「很不好受吧?難過的話,我的胸膛可以借妳哭。」

「哭?沒有什麼好哭的啊!」彩鈺苦笑了下。「我不是小孩子了,那種程度的嘲諷,我還受得了。」

「妳真堅強。」方士亞凝視著她的臉,溫柔地說。

堅強?也許這叫逞強才對。搖搖頭,彩鈺揮揮手說︰「那我回公司去了。」

「等等!」

方士亞驀地低下頭,在她的額頭上印下一吻,教彩鈺驚愕地睜大眼楮。

「對不起,偷襲了妳。」抬起頭,他仍然溫柔地筆著她的臉蛋說︰「這是個有魔咒的吻,它會把妳心里頭所有的傷心都趕跑,只留下粉紅色的浪漫情懷。」

傻傻地模著自己的額頭,彩鈺完全不懂他在說什麼。

「我不是對隨便一個女孩都會下這個咒語,只對我心儀的女孩。我們認識也將近半個月了,我一直覺得妳很可愛。所以,妳願不願意和我交往呢?公司里頭沒有不許同事交往的規矩,我們一天二十四小時里有十多個小時都在一起工作,妳我就不用受相思之苦了,很便利吧?」

方士亞在自己的唇上和她的唇上各一點。「答案,就等妳想清楚之後,再告訴我就行了。願意,就請給我一個吻,小游。」

呃……如果他是想為她驅除方才的不愉快,那麼他的確是成功了。

此時此刻,彩鈺的腦海中,連「不愉快」三個字都不知道該怎麼寫了。

最近的日子全被工作獨佔去,她差點都忘記自己還是個「窈窕淑女」,會有好逑君子上門追求也不奇怪。

目送他開車離去後,彩鈺還揮不開那種雙腳踩在雲端、飄騰騰的感受。

同一天,早超過下班時間,辦公室內已經剩下小貓兩三只之際……

「小游!」

很難得的,周金龍叫住了她。

在她到「金龍傳播」之後,兩人最多踫頭的機會,就是早上的例行會議時間。但會議上,只有老板發號施令,以及組長們發表意見的分,當然輪不到她這「細腳」的企劃助理講話,因此他們幾乎只剩點頭、道早安的「交談」。

「有事嗎?老板。」

「妳喜歡吃牛肉面嗎?」

「啊?」牛肉面?為什麼會突然問這種奇怪的事?

「我問妳喜歡或不喜歡。」

「……喜……歡吧?」

「那好,我開車到門口等妳。」

「咦?」這是刮起了什麼風?不、不,今天的太陽下錯邊了嗎?

「干麼,妳對吃面有意見?」

「不。那個……這是老板要請客嗎?該不會等到了面店,有一台『妳上當了』的攝影機在等著拍吧?」

金龍賞了她一記響頭。「小笨蛋!妳怕什麼?憑妳這副不上相的蠢樣,我還不想浪費底片呢!」

這就稀奇了!他是當真要請自己吃面啊?自己又沒做什麼特別值得獎賞的事,為什麼他會起心動念請她吃面呢?彩鈺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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