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獵影所說,因為血月國特使帶著大批人馬從南城門進入,整條街道上的人都跑去圍觀,包括守城的士兵也好奇地張望,所以盤查出城人的手續也沒有以前那麼繁瑣了。
嫣無色相信現在任誰都不會認出她來了。
這身淡紫色的衣裙,滿身的釵環首飾,真的讓她變成了一個看似殷實富足的少夫人。她從來不會離身的圓月彎刀,現在被放在馬車中的一個匣子里,車內裝飾得極為精致舒服,看上去就像是哪個富家公子要出城游賞似的。
守城的士兵只是象征性地問了幾句話便讓他們通過了,甚至沒有仔細看一眼車內的人。
司空政一直坐在桌前看一些東西,這些是清晨獵影特地送來的,她雖然沒有過問,但也可以猜到里面必然有他們此次明州之行的相關文件。
「無色,以往你查案都是怎麼查的?」終于放下文案,司空政拋出了第一個問題。
嫣無色簡潔地回答,「查人,查事,查動機,查所有細節。」
「如果對方不配合,怎麼辦?」
「用自己的眼楮看,用自己的心去分析,再去調查所有相關人,總會有人開口的。」
「說的何其簡單。」司空政一笑。「但是想來其中必定有不少艱難。」
「幸不辱君命。」
「你從來都不曾讓我失望過。」他深深地看她一眼,將剛剛看完的文件推到她面前,「如果是你來面對這些東西,該怎麼辦?」
她隨意地看了一下,這些東西都是蕭昊這些年替宮中買辦絲綢的收支表,數目非常巨大,而且每年所花費的銀兩都逐年遞增。
「這些數目的變化並不大,所以父皇不以為意。事實上,宮中這些年各項開支都在縮減,從去年到今年就有三百多宮人先後或因病,或因年紀等原因離開宮廷,所以絲綢的開銷本不必有這麼大。」
「皇上是怎麼回應您的質疑?」嫣無色邊看邊問。
「父皇以為這兩年宮廷大修,還有幾位嬪妃及他的大壽一定用去不少絲綢,所以開銷才會增大,事實上,這些人及典禮上使用的絲綢依然不足以讓宮內的開銷年年遞增成這個樣子。」
她又問︰「但這些事難道不該交給戶部去辦嗎?」
「父皇不以為這是大事,所以不願交下查辦。」
「所以您要親自跑一趟?」
「如果這個江山將來會是我的,我必須對得起天地、自己的良心,以及所有的百姓。」
嫣無色的心頭一暖,因為他的這句話,證明她絕對沒有看錯人,她的主子是個上下俯仰對得起朗朗乾坤的人。
「蕭昊認得主子嗎?」
「應該不認得。他這些年從來不進宮,只是在明州負責這一切,即使曾經見過我,也必定是匆匆一面,或者遠遠地在什麼大典上見過。現在我落水的消息已經傳開,用不了多久就會傳到他的耳朵里,就算他到時候見到我,覺得我面熟,也不會相信一對像我們這樣看來頗有閑情逸致的年輕夫婦,會與宮中的太子和赫赫有名的嫣無色神捕有任何關系。」
「夫婦……」她有些恍惚地輕輕念著這個詞。
他笑看著她,「是啊,否則你這身已經嫁為人婦的穿著打扮該做何解釋?」
「可是我怎麼能和主子平起平坐?早知道這樣,就讓我充當主子的隨身護衛,或是丫頭之類的。」這是她換裝以來一直的不安。
司空政搖頭。「那是肯定不行的,世上有幾個人會用女子做侍衛?別說你可以女扮男裝,如果你這個模樣的女人女扮男裝能不被人發現,就是世上的男人都眼瞎了。」
「那我……」
「做丫頭也不行,氣質不像。」再度否決了她還沒有說出口的話。
「主子……」嫣無色囁嚅著欲言又止。
「嗯?」他等著她把話說完。
「您最近有點不像您了。」
「哦?怎麼說?」
「以前主子不會做這麼大膽任性的事,您的詐死會牽扯到許多無辜的人連累受罰。」
「但是如果我再不采取行動,這個國家會有更多無辜的人受牽累。」他的眼神微動,「說起來,你最近也總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主子是說我砍斷那個遼西大盜手臂的事情?」她冰雪聰明,一點就通。
「听說那人做盡了壞事,你就算是殺了他朝廷也不會責罰你,干麼還砍斷那人一條手臂,又定下十年之約?」
「因為那人壞得不算徹底。」嫣無色回憶著,「當日我將他追得逃入山谷,那里有一戶人家,他本來可以挾持那對老夫婦和我討價還價的,但是他卻放了他們一馬,最後他因為又累又餓才會那麼快敗給我,我見他不服氣,所以順口說了十年之約。其實以他的罪,在牢里起碼要關到三十年以上。」
「還算是個良心沒有泯滅的好人,那你又為何砍他手臂?」
「因為他之前曾想輕薄一個十四歲的少女。」她咬牙道︰「我平生最恨這種男人!」
司空政神情一凜,「還記得我第一次見到你時,你正在大罵一個負心郎。」
「他們因女人年輕貌美而玩弄女人的感情,讓女人牽腸掛肚,卻又一手毀了她們的青春和幸福。」她輕聲說︰「我娘就是等了我爹一輩子,但是他卻在外面另娶他人。」
第一次听她說起自己的身世,他心頭不由得為她酸軟,手掌輕輕撫模在她的肩頭,「無色,所以你獨身至今都不肯嫁人,是因為不相信世上有好男人?」
她迅速地抬頭看了他一眼,「那主子至今未娶是為什麼?不相信世上有好女人嗎?」
「本來是我問你,怎麼變成你質問我了?」他不覺莞爾,「我只是覺得自己現在還沒有任何成就,不值得一個女子托付終身。」
「女人的終身不是靠托付給男人才能有意義,那樣的女人就是攀附在男人身上的一根雜草,沒有男人會把她當寶的。」
「但是許多男人都喜歡小鳥依人的女人啊。」他想打擊一下她那略顯偏激的觀點。
她沖口而出,「主子也喜歡這種女人嗎?」
司空政認真地想了想,「我更喜歡能照顧好自己的女人,不要讓我為她擔心,只是這樣的女人實在不多。」
「是嗎?」她垂下眼,輕聲說︰「也許是主子沒有看到吧。」
「你有好姑娘要介紹給我嗎?」他像沒听見似的,開玩笑地伸出食指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不要老皺著眉頭了。」
溫熱的手指觸踫到她的鼻子,這才發現她臉上的溫度居然是火燙的。
「無色,你的臉在發燒?」他微怔,沒有發現自己的手掌正托著她的面頰,這個姿勢著實曖昧。
熱度在手上升溫,她的臉已經紅到他可以一眼看出來的地步,等到他察覺自己的動作有什麼不妥的時候,馬車突然劇烈地顛簸了一下,兩個人在車中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向後跌倒。
他本能地將她抱住,嫣無色在第一時間模向箱子,搶出自己的圓月彎刀,護持在胸前。
「主子,先別出去!」她沉聲說,然後高聲問了句,「外面出什麼事了?」
跋車的車夫是獵影給他們雇來的,一個並不知道他們真正底細的老頭。
「真要命,路上不知道從哪里冒出個大石頭,把車輪弄壞了。」老頭大聲抱怨著,「八百年都沒有踫到過的蹊蹺事。」
「需要多久能修好?」司空政問。
「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要修可費勁了。」老頭連聲哀嘆。
突然間,外面響起一個洪亮的聲音,「朋友要修車嗎?留下錢就讓你們過去,否則連車帶人都給我留在這兒!」
「這是什麼道理?」司空政奇怪地皺眉,探身正要出去看個究竟,就被一把拽住,只見嫣無色神情嚴峻,聲音壓得更低。
「主子別出去,這是劫道的!」
劫道?他自小養在深宮,出入車馬,前呼後擁,哪里遇到過什麼劫道的?此時听到說外面有劫匪,忽然間那股太子正氣就冒了出來,怒道︰「朗朗乾坤,天子腳下居然出這種事情!地方官都死了嗎?」
嫣無色好氣又好笑地拉了拉他。「主子,這劫匪無論是哪里哪朝都會有的,您要是這樣出去和他們講道理,包準被他們一刀砍了。」
「那也不能給錢消災。」
她點點頭。「財不外露。」伸手去撩車簾,司空政急忙拉她,叫了聲。
「色也不能外露,你別出去,還是我去。」
「主子不會江湖話,不懂江湖規矩,更會被他們欺負,還是我去吧。」不顧他的阻攔,她從車中一躍而出。
耶幾名劫匪就站在馬車四周,手待樸刀,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看到她出來都愣了愣,大概沒有想到車內會有名貌美的少婦,而且手持兵刀,看她剛才躍出來的姿勢就可以知道武藝並不低。
一個小嘍低聲說︰「頭兒,這可是條肥羊。」
那嘍頭兒也笑嘻嘻地道︰「小媳婦在這里,她男人大概也在車里吧?這下好了,人財兩得,你們去把她那個男人剁了。」
「誰敢?」嫣無色的聲音不大,卻清晰猶如石上潺潺流過的清泉。她雖然看上去是縴縴弱質的一個女子,卻有種莊嚴肅穆的氣勢,讓劫匪們一驚。
「頭兒,這丫頭好像有點來歷?」有個眼尖的認出她手上那柄圓月彎刀。「您看她手里的刀,好像是傳說中的圓月彎刀?」
嘍頭兒微驚,死瞪了一眼嫣無色的刀身,又看了看她之後,搖頭。
「不可能!世上用圓月彎刀的只有嫣無色嫣捕頭,可是沒听說她嫁人,也沒听說她改了裝扮。」
嫣無色冷笑。「難道是嫣無色你們就不劫了嗎?今日若是不放行,你們以後就不要想安安全全地在江湖上混飯吃,日後我宣告給整個江湖的人知道有你們這樣一群劫匪,手持利刃,專劫老弱婦孺,看會有誰願意替天行道!」
「別拿大話壓人,就算你真是嫣無色,我們也要掂量掂量你到底有幾斤幾兩啊!」嘍頭兒的眼珠一直在轉,「你男人是不是在車內?」
她不答,用眼角余光時刻關注著周圍的人,以防止他們一擁而上威脅到車里的主子。
那嘍羅看出她的想法,倏地大聲喊,「喂,車里的那位,讓個女人在外面為你強出頭算什麼男人?」
嫣無色立即怒斥,「少胡亂吵!放了,我們大路一條,各走半邊,不放,今日就真刀真槍見個真章吧。」
車里忽然傳出淡如水的聲音,「他說的不錯,我這一生最不能原諒自己的,就是讓一個弱女子擋在我身前。」
掀開車簾,司空政緩步走出,立在車上,雖然他早已是平民裝束,那份奪人的清華貴氣及皇家威儀卻是難以掩蓋,讓那些劫匪不由得都看愣了。
「這位……公子,」嘍頭兒的口氣不由自主地好轉了許多,「我們也沒想真的殺人劫色,不過如今世道艱難,大家都是出來混口飯吃,若是您賞臉留下點財物呢,我和兄弟們也好交代,一家大小都好生活。」
司空政本來一腔憤怒,听他說得這麼可憐,便問︰「你原來沒有地嗎?怎麼會混到沒飯吃,要出來劫道的地步了?」
嫣無色怕他好心听軟話,連忙阻攔,「主子別听他們胡說,劫匪就是劫匪,都是想不勞而獲,哪有那麼多的道理可講?」
「原來這並不是你男人,而是你主子啊?」嘍頭兒耳朵尖,笑道︰「既然這樣,我就直接和你主子說話好了。這位公子,我們幾個人家中本來都是有地的,後來本地富紳張大戶佔了我們的地,趕得我們幾家無處安身,這才迫不得已落草為寇……」
「豈有此理!」司空政赫然一聲痛斥,倒把那嘍頭兒嚇了一跳。
嫣無色低聲說︰「主子,這種事情不可單憑一面之詞,現在我們無暇管這些閑事,還是趕快想辦法抽身離開為妙。」
他看了她一眼,「這話不對,這種事情不是閑事,若天下百姓都是這樣過日子的,朝廷還能安穩立足嗎?這件事我會查的,而且一定會查到底,當然不是眼前,但是眼下我們能怎樣幫他們?」
嫣無色不禁嘆口氣。主子雖然在宮中處理各種人事游刃有余,但是到了民間,面對這些人三言兩語可能是胡編亂造的故事居然就心軟了,該說是他太仁慈,還是太單純?
從懷中掏出一些銀子,足有二十兩,丟到那嘍頭兒的懷里,「我家主子脾氣好,賞你們了!若是識趣就拿著銀子走,否則就問問我的這把刀肯不肯饒人吧。」
她沉著臉將主子硬拉回馬車中,對已經嚇愣的車夫說︰「走!」
車夫急于逃命,急忙重新套好馬車,揮起鞭子大聲吆喝著一路狂奔。
車內,司空政靜默了許久後低聲問︰「無色,外面的百姓真的都是過這樣的日子嗎?」
「每個地方都會有富有窮,更何況,他們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誰能知道?主子不必太放在心上。」
再沉默了一陣之後,他又輕聲問︰「剛才我是不是對你說話重了點?傷到你了吧?」
嫣無色一笑。「我哪有那麼脆弱?主子也沒說什麼。」
「今日才知道什麼是嫣然一笑。」司空政深深凝視著她,好像以前從不認識她似的。
她倏然怔住,沒明白他是在說自己。
「嫣,這麼好的姓氏,為什麼要配無色這個名字?」他微笑問,「是誰給你取的名字?」
「我師父。」她發現自己以前從沒和他說過關于自己的身世。「我很小案母就雙亡了,是師父撫養我長大。」
「你師父大概是個無趣的老頭子吧?怎麼能給你這麼美的女孩子取無色這樣的名字?」
她答,「我師父是個女的,她是我母親生前的摯友,她說女人如果想一輩子平平安安度過,一要無色,二要無情。」
司空政又怔住,「為什麼這麼說?」
她咬了咬唇,「也許因為師父一生都沒有嫁人吧。」
「你也這樣認為?」
「我……或許吧。」她偏頭看窗外的風景,想躲開他的眼神,但是一眼看到窗外的某處「景象」之後,呆了一下,隨後說︰「主子,你給自己惹麻煩了。」
「以後不要再叫我主子了,今天那些劫匪一下子就認出我們的關系。」他湊到車窗邊也向外看,不知道她所說的麻煩是什麼,可這一看,讓他也不由得呆住──
只見剛才劫道的那幾個劫匪,正低語著悄悄跟在他們的馬車後面。
「一定是主子剛才非要贈給他們救濟銀兩,反而勾起他們的貪欲。」她恨聲咒罵,「我去給他們點顏色看看!」
「不要貿然妄動。」他按住她的手,「我相信人心本善,他們若是想害我們,就不會這麼明目張膽地跟在馬車後面了。」
「那他們要干什麼?難道還要以身相許不成?」冷笑一聲,她撩開車簾喊道︰「停車!」接著返身竄向車後,大聲怒問︰「你們幾個難道一定要嘗嘗我的圓月彎刀嗎?」
那幾名劫匪見到她,突然齊刷刷跪倒,嘍頭兒也大聲回道︰「我們幾個想過了,與其落草為寇,做那見不得人的勾當,還不如找個好主子從良。車內的公子大仁大義,跟著他必然錯不了,請公子大發慈悲,收下我們幾個,不論公子去哪里,我們一定拚了命保護公子的安全!」
嫣無色登時呆住。怎麼?他們還真的要以身相許?
這真是天大的笑話,幾個劫匪居然要做太子的隨身扈從,而主子竟然在听到他們荒唐的想法之後,沒有猶豫太久就答應了?!
「主子!這種事情是隨口答應鬧著玩的嗎?在宮……在家里的時候,就是給您端茶遞水的人,都要經過嚴格挑選才可以靠近您身邊的。」
「眼下畢竟不是在家里啊。」司空政微笑著安撫,「我們兩個人一起走,其實也有很大的危險,看似目標不大,其實最容易被野戰找到。如果現在扮作一家人出游,前呼後擁,反而不會讓他們將線索拼湊起來。」
她立時爭辯,「這些人到底是什麼來歷我們現在根本不清楚,您輕易就讓他們成為身邊人,很可能將災禍帶到身邊,到時候若是──」
「我身邊不是有你嗎?」他溫柔地打斷她的話,「無色,因為我身邊有你,所以才敢留下他們。你看看他們的眼楮,若是惡人不會有這樣熱情真摯的眼神,我相信相人相面,看人看眼,我從來沒有看走眼過。無論是你還是獵影、野戰,我都不曾看走眼,這一次也不會判斷錯的,若是我錯了,只要你在我鑄成大錯之前提醒我就好了。」
嫣無色頓時語塞。她最無法承受的就是他溫柔的口氣,而她之所以會這麼憤怒焦慮,是因為她本以為這是只屬于她與他兩個人的孤獨旅程,如今平白無故多了一大堆跟班,說話走路、行住坐臥都會特別不方便。
最重要的是,她不喜歡與別人一起分享他,不論分享他的人是男是女,不論她其實並沒有擁有他的這個事實,她都只想獨自霸佔住他的心和他的眼,哪怕只有這幾日、幾時、幾刻。
但是……天不從人意啊。
罷才那個還一臉色迷迷的嘍頭靠過來,嘻皮笑臉地說︰「姑娘,我們真的不是壞人,難道人做了一次壞事,這輩子就注定要當一輩子壞人嗎?您看您雖然手里有刀,但一看就是個慈眉善目,寬宏大量的好人,請您千萬別把我們當壞人、當外人。這一路上有我們伺候您兩位,照顧您兩位,保證讓您舒舒服服的。」
「不敢,我可不是被伺候的命。」她怒而轉身。
嘍頭兒還不識相地繞到她前面,「姑娘貴姓?該怎麼稱呼?」
「姓無。」她沒好氣地胡亂回答。
「小的姓劉,劉放。我爹這個名字給我取得實在不好,听來就是要倒楣的。」劉放呵呵笑著,又追問了一句,「姑娘姓吳?不是嫣無色的無吧?」
她瞪他一眼,「是又怎樣?若我是官,你還能這樣安安穩穩地站在這里嗎?」
「當然不敢。」他還是笑,「還要借問一下,咱們主子貴姓?姑娘您和咱們這位主子是什麼關系?您不要瞪我,要是您不願意說,我當然不能勉強,只是出門在外,難免會有個外人問起,到時候小的也好有個答覆。」
「做人不要太得寸進尺!」她簡直煩到家了。
司空政在馬車中開口解了圍,「你就叫她少夫人吧,她以前是我身邊的使喚丫頭,近日剛被我娶過門,所以還沒有習慣改口。」
此話一出,嫣無色和劉放同時都用吃驚的眼神看向車子。
嫣無色是吃驚于他居然能將謊言說得如此流利自然,而劉放卻是驚嘆于她的好命。
「少夫人真的是好運氣,能嫁給主子這麼好的人。主子貴姓尊名?」
「就叫我主子吧,外人若問起,只說我姓鄭就好了。」他在車內對嫣無色遙遙招手,「還不上車嗎?天黑前要找不到落腳住宿的地方了。」
她幾步登上車廂後,壓低聲音,半是埋怨地說︰「主子,您現在是越來越大膽了,撒謊都可以這樣隨便,當真是一出門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我其實早就變了,只是你沒有發現而已。」他也低聲道︰「記得要改口了,就叫我相公吧,我也不能叫你無色了,容易被人認出來。還記得有句古詩說︰‘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這句詩里暗含了你的名字,那就叫你‘黛顏’吧。」
「這名字好怪。」她習慣性地皺眉,只覺得他像是在叫別人。
「你師父要你無色,我偏要你黛顏。」他優雅地靠著車廂壁,「她雖然給了你十幾年的撫育,我所要給與你的卻是一生。無色,記住我為你取的這個名字吧,黛顏,它一定會給你一個全新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