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兒瀟瀟,在合沉的夜里,吹出妖詭的氣息,每當一大片竹葉抖落,竹林內便一陣沙沙直響,教人不禁寒毛直顫,步行于此,他直覺有人跟在自己身後——
「是誰?」他大喝,早就察覺空氣里的不對勁。
話落,風又起,這次不再是落葉,而是直撲而來的黑影。
「納命來!」
黑影由上而下,往他的身上襲來。
他猛地一退,拔劍還擊,「你是什人?為什要殺我?」
「下去問閻王爺吧?!」黑衣人說道,攻擊未停。
「可惡!」他俐落地一閃,恰好閃過黑衣人一劍。
正當他舉起長劍殺出黑衣人的包圍之時,忽地感覺手腳疲軟。
怎回事?他」驚,臉上的表情泄露出眼前的狀況——
他中毒了!!
抬起厲眸看向來人。「你!」
「哈哈哈,怎了?是不是感到手腳無力啊?」
黑衣人彷佛看穿他的想法似的,得意地笑出聲。
「你……你下毒?」
是在什時候?腦子飛快地轉了一圈,想起在山腳下的茶店,店小二一雙賊溜溜地雙眼、過于熱絡的招呼……
他察覺不對,為時已晚。
「你……到底是誰?」他撐著虛軟的手腳,試圖站穩。奈何,藥性發作得快,不一會兒,四肢皆動彈不得。
「冰焰絕煞。」他大方的告訴他,他在江湖上的名諱,好讓他到了下面後也能做個明白鬼。
「你是冰焰絕煞!」
冰焰絕煞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賞金殺手,只要出得起高價,就能請得動他出面殺人,只是……
到底是誰要他的命?!邊暗忖著心思,邊試著同他做交易,「冰焰絕煞,我們來個交易。」
「哦?死到臨頭,還想和我做生意?」冰焰絕煞表面上無所謂的說著,卻在心中暗驚這小子的內力深厚,中毒這久,竟然到現在才發作!他暗忖著自己要謹慎小心。
「不錯,只要你告訴我,是誰派你來的,這袋黃金就歸你。」
他拿出身上的黃金。
「我殺了你,你身上的財物一樣歸我所有。」
冰焰絕煞搖搖頭,並不答應。
「你不會這做的,難道你要江湖上的人知道你冰焰絕煞不但是愛財如命,毫無道德良知?」他下了一記危險的賭注,知道如果自己不嬴,離死不遠。
「……」冰焰絕煞沉吟了一會兒,他在思量其中的得失。
「如何?」
「好,成交。」冰焰絕煞暗忖,料想他也活不過今夜,他告訴他無妨。
「是李奇。」
二舅?!
雷孟廷瞠圓了眼,一臉不信,但在江湖生存必有一套道義存在,他相信冰焰絕煞不可能騙他。
「我告訴你了,現在黃金歸我,還有你的——命。」
冰焰絕煞使出絕學,虛幻不實的數十雙假手在他身後如萬道光芒般散了開來,模糊了雷孟延的視線。
他全神貫注的凝視著,思其破解之道。然,冰焰絕煞的動作太快,他又有毒在身,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渾身疲軟的他撐在劍柄上方,欲試著用家傳劍法抵抗,劍未舉起,便被冰焰絕煞擊出的掌風給彈退了數步,挑斷了手、腳筋。頓時,鮮血四濺,止不住的絞心熱痛漫布全身——
「啊——」雷孟延跌坐回地面上,疼痛難當。
他只是個生意人,習武不過是為了防身,當遇上高手時自然敗下陣來。但,素來高傲的他,寧願選擇驕傲的死去,也不願為了苟活而求人,自尊不允許他這樣做。于是,兩眼一閉,他等著冰焰絕煞取走他的性命。
「納命來吧!」冰焰絕煞持劍由高處襲來。突地,一道怪異的冷風襲來,竟將冰焰絕煞的身體彈得老遠。
「是誰?」來人的輕功如此高超,他竟無法察覺!當他一喝,來人赫然出現存他面前,「你是誰?」
「玄冥!」來人冷冷的吐出這兩個字。
聞言,冰焰絕煞一震,「你……你是玄冥教主?」
「何必趕盡殺絕?」亦正亦邪的他,行事全憑心情,若非今日行經此地,親耳听見北方大堡堡主被舅父派人暗殺這樁丑事,他不會出面干涉。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教主何必踐這渾水?」說罷,冰焰絕煞一個箭步上前,朝著雷孟延的方向撒了白粉,雷孟延因動彈不得,只來得及閉氣,卻讓那白粉侵人眼楮。
「我的眼楮——」火辣的刺痛往眼楮里去,雷孟延疼痛難當,流血的雙手覆面,一股熱流往眼底竄去。
「執迷不悟!」玄冥見冰焰絕煞並未將他的警告放在眼里,便不再客氣地往冰焰絕煞的方向攻去。冰焰絕煞知道自己技不如人,眼下只有「逃」。
「哪里逃?」
玄冥以為雷孟延應是沒救了,是以追捕冰焰絕煞為先,幾個彈跳,往冰焰絕煞的方向追了過去,留下了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雷孟延。
「我的眼楮——」痛叫了聲,雷孟廷厥了過去。
☆☆☆
翌日清晨,竹林間的霧氣散開,四處盡是蒼翠的綠——
「爹……您瞧,前頭躺了個人!」
十七歲的藍秋涵白女敕縴手一指,中年男子順著望去,發覺前方躺了個人,而且是個男人。
「涵兒,別多事。」中年男子斥道。
他們已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還想救人!
說不定是什大邪大惡之人,被仇家追殺……這種事他們還是少管間事為妙。
「爹,可是……」
她還想說些什,卻被父親打斷,「涵兒!爹說不要多管閑事。」
「是。」她怯懦地點頭,水汪汪的大眼楮就是不住地往那男人躺的方向瞧去。
藍天旋見狀,拉著女兒快步離去。
他以為這樣女兒便不會再多管閑事,但他沒想到的是,藍秋酒不僅記住了,還偷偷地救了這個男人……
☆☆☆
稍晚,華生藥鋪。
「怎樣,他沒事吧?」
開口說話的是藍秋涵,她不安地看向床榻的方向,那男人昏迷不醒的蒼白臉龐,讓她心驚,生怕救不回他。
「他傷的很重。」華世威沉重的說道。
他才二十歲,卻有著不屬于他這個年紀的沉穩氣質。正因為他的身家是學醫的,所以自幼習醫的他,非但有著救人的慈悲心腸,也懂得替每個病人著想。病人病愈,他跟著高興;病人病逝,他跟著悲傷,是這個紛亂的時代里,難得一見的好人……
只不過,華世威還沒有正式懸壺,目前只在藥鋪里當個打雜的,這也是為什藍秋涵救起他之後,會把他帶到世威哥這兒來的原因,她怕事情鬧大,會被爹罵……
「傷的很重?!那要很多錢買藥……」
藍秋涵急了,她沒有錢,她的家里也沒有。更何況,爹已經告訴她,不要多管閑事。
她不知道他傷的多重,只知道自己拖起他的時候,心心念念的,就是救活他而已!
只是沒想到,連世威哥都沒有辦法……
「秋涵,妳不要擔心,我會盡力救他的。」華世威說道,向來他對她的要求,都是有求必應的。
「世威哥,謝謝你,你真是好人。」藍秋涵對他微笑著,眼角卻擔憂地瞥向躺在床榻上的人。
「秋涵,妳是在哪里遇見他的?」
「就在前面的林子里,我和爹一買完柴回家時就看到了,不過爹不肯我救他,所以回到家後,我才又偷跑出來。」藍秋涵把經過都說了。
「我果然沒看錯人,妳真是慈悲心腸。」華世威贊道,她的俏臉霎時紅透。
「不能見死不救,世威哥不都是這樣說的嗎?」
「嗯,上天有好生之德,每個生命的存在都有他一定的道理。」
「所以,將來有機會,我也要像你一樣做個大夫。」她小巧細致的臉蛋上寫著堅定,華世威為她的宣誓憾動不已。
「那妳可要好好學習。」
他笑得無奈,知道她的願望並不容易實現,主要是因為藍家的家境,還有秋涵不識半個字……
「世威哥,那他要多久才會醒來?」話題一轉,又兜回那人身上。
「大概一時半刻是不會醒的,妳先回去吧!省得妳爹找妳,他就安置在我這兒,不會有問題的。」
藍秋涵本來要反駁的,但不意瞥看到灰暗的天色,她收回欲留下的話,「那我就先回去了。」
「嗯,路上小心。」他點頭,送她出房間。
兩人並不知道這個受傷的人,會如此這般地改變著兩人未來的命運……
藍秋涵前腳甫踏進門家門,便見爹爹坐在竹制的木椅邊,一臉嚴肅。
她心驚︰爹發現了!
「說!妳去哪里了?」藍天旋怒瞪著藍秋涵。
「爹……」
「妳去救那個人了?」藍天旋想也沒想,心下就是知道這個答案。
「沒……沒有。」藍秋涵怯怯地回答,水眸卻不敢對上父親的。
「沒有?!妳還想騙我?我到林子去看過了,他不見了!不是妳救走他的,還會有誰?」他斥喝著,被這個太過慈悲的大女兒氣得不知如何是好。
「也……也許是他自己走的。」
她也知道這個回答會有多離譜,可她沒有想到,爹爹會這快就注意到了……
「走!他傷得這重,走得了就不會躺在那里了。」
藍天旋隨即就拆穿她,然而令他怒不可遏的,不是女兒救了那名陌生男子,而是她欺騙了他,涵兒生平第一次對他說謊……
「爹……」
「跪下!」藍天旋令道,藍秋涵一個跟鎗,跪了下來,她的其它妹妹見狀,都躲在布簾後面,不敢出聲。
「妳竟然騙爹,如此任性妄為!現在我要好好教訓妳……秋湘,拿藤鞭過來。」
「爹……」
被點到名的秋湘,是秋涵的大妹妹,她不知所措的睜著大眼看著他們。
「叫妳去拿,還不快去。」
「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訓妳不可。」藍天旋怒氣沖沖,說出來的話不容反駁。
「爹,我沒有錯,救人有什不對,而且他快要死了!」藍秋涵叫道。
爹要她跪,她跪了,可是並不代表她承認自己做錯了!
然而,她的反抗只招來藍天旋更大的怒火而已!
「妳還敢說自己沒錯,騙爹爹是對的嗎?妳的意思是說謊沒錯了?」
藍天旋迅速抽過二女兒遲來的藤鞭,毫不留情的往藍秋涵背上一抽。鞭落,藍秋涵倒了下來。
「爹,不要——」藍秋湘撲了上來,「爹,不要打姐姐。」
「不要打姐姐。」其它妹妹見二姐姐勇敢的奔出,也紛紛跑出來求情。
「不關妳們的事,退下。」
藍天旋盯著藍秋涵,問道︰「還敢說謊嗎?」
「爹,您不讓我救,我只好瞞著您,我不是有意……」
淚水爬上她的臉頰,她的背好痛啊!
「騙人就是不對,妳還有理由!」話落,他又朝藍秋涵的背上抽了一鞭,她幾乎要疼昏過去。
「爹!」藍秋湘及時扳住爹爹的腳,跪著求他。
「快去找娘回來。」藍秋湘轉頭對著最小的妹妹藍秋風說道,藍秋風會意,拔腿就跑。
「爹,不要再打了——」
「看來,我該狠下心把妳送走了。」藍天旋這說著,兩個姐妹驚愕地互看著對方,而後抬頭望著父親。
「爹——」
「前些天蕭大娘來說項時,我還不允,早知道妳這不听話,爹就該答應她。」
「什……什意思?」
藍天旋正要開口說清楚,被藍秋風拉回來的宋氏趕進門,見到女兒跪在地上,眼淚掛在頰邊,心那一揪,撲在女兒們身上,「涵兒是犯了什錯,你要這樣打她?」
「我……」
「爹,是涵兒的錯,涵兒不該惹爹爹生氣,娘……別送走女兒,好嗎?」藍秋涵听到爹說的話了,爹要把她送走。
「送走涵兒……你當真要這做?」宋氏驚叫。顯然這件事她是知情的。
「算了,我管不了這多個女兒,我去找蕭大娘說說。」藍天旋氣憤未平地丟開藤鞭,氣呼呼的叫藍秋涵繼續跪著,走出了屋內。
「爹!娘,到底怎回事?」藍秋涵心急地問,背上的傷口她也顧不得了。
「涵兒沒事吧!」
宋氏一臉心疼,看到女兒被丈夫傷成這樣,她是最難過的。然而,想起接下來無法阻止的事,難以抑制的淚水激流而下,她只能避開話題。
「娘,您快告訴我。」
「娘,您就快說嘛!」藍秋湘跑到姐姐旁邊催道。
宋氏看著幾個女兒,不知從何說起,她們一個個都是她懷胎十月所生,辛苦拉拔長大,如今為了生計,不得不……
想到此,她如何開得了口,告訴她們,親生父母要把她們賣了?!
「娘,說嘛!」
「妳們也該知道,好吧!娘就告訴妳們。」沉吟了片刻,宋氏還是說了。
「妳爹打算把妳們一買到好人家當丫發,涵兒已經十七歲,算是大丫頭了,送到有錢人家當隨身侍女或許有機會學個字……」
「娘……你們真的要這做?」
藍秋涵攔下了宋氏的話,只知道自己真是要離開家里,就再也不能回來了?!
「嗯。」宋氏為難的點頭,「涵兒,別難過,以後有機會說不得我們一家子還有機會見面……」
「娘,我不要、我不要……」她激動的大叫。
「娘,我也不要。」其它姐妹也嚷著不要。
「妳們听娘說……」宋氏沒料到她們的反應這大,一時慌了。
「不听、不听。」
「妳們別再鬧了,娘也是不得己的啊!」
宋氏擔憂的看著大女兒,她身上還有傷口-心念一動,她拉著藍秋涵站起來,「涵兒,讓娘看看妳的傷口。」
「我不要,你們都不要我了,還關、心我什……」抗議一聲,她激動的反抗,一個岔氣,昏厥了過去。
「涵兒!」
「姐——」藍秋湘愕住,半晌動彈不得。
「姐!」藍秋風尖叫出聲。場面亂得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