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君情招 第三章

元月的夜晚,除了冷,再也不會有其他的感覺存在。

綿綿密密的細雨,不停的在寒冷的夜晚交叉織下失溫的鐵網,將夜整個收羅進又濕又冷的寒冽冰風里,一再收緊、再收緊……

他曾經愛上這樣的夜晚,放任四周的世界結冰,讓冷,穿透他滿是瘡孔的心,把他的溫度滅絕,規律的心跳,其實只是無意識的等待,等待著枯槁的靈魂月兌離的那一剎那,只是,他始終沒有等到這最後的結束。

這樣的冷……在沒有結果的漫長等待後,讓他太疲憊!

從他有記憶的那一刻起,存在的就是這樣陰雨潮濕的寒夜,什麼都沒有的空白,他惟一有的是太多吃不飽、穿不暖的「人心」,受的是一道道所謂「慈善家」鄙視的眼光切割,在經驗嚴厲的淬煉下,他終于明白,如果要在冰冷的世界生存,他就必須學會失去溫度。

而他,不甘心的選擇了生存,所以自然是放棄只剩下一點的溫暖,毫不遲疑的投身零下的溫度,這選擇,一點都不難,因為溫暖從來就不屬于他,他的放棄,是因為沒有選擇。

看著落地窗外愈見的墨黑,他的眼瞳,緊跟著變得黯沉……

槍,是讓他一直還有心跳的原因,他用上所有心力去了解它、然後掌控它,最後得心應手的奴役它,它的回應,是替他賺進沒有盡頭的美金,左手槍、右手錢,他卻感覺不到該有的權利,被掏空的心,再多的錢與權,也填不滿那空蕩蕩的感覺……

而他,根本不該有感覺!

一個殺手,有了感覺,就注定了——死!

死亡,是他所期待的歸宿,愚蠢的是,他竟在最後一次的任務中,被搓出了「感覺」,在她溫熱熱的小掌心中,被捧著、呵著……

斷不去的感覺,阻斷了死亡之路。

記憶,讓他一再的重復溫習,他眷戀上她溫熱熱的小掌心……不燙人,暖暖的溫度,緩緩催逼出他強搶的,槍會屬于他,是因為必需,這個必需,在十年前已經沒有利用價值,被他沒有留戀的拋棄。

而她溫熱熱的小掌心,則是他從來沒有過的想要,在過去的生命中,他不曾這麼瘋狂的想要霸佔住什麼,更從沒想過會日夜不息的只有一個念頭——佔有她!

這個心念,隨著時間的累進,強烈到讓他幾乎發狂。

十年前的錯誤判斷,讓這份溫暖逃離了他,他花了十年的時間,不停的追討,然後就在這樣的寒夜中,讓自己在空茫的記憶中迷失,一再反復被她溫熱熱的小掌心折磨著、一再反復被她不燙人的溫暖整個包裹住,一再的反反復復,卻永遠觸不到那再真實不過的小小掌心……

他的懷抱是空的!

什麼都沒有,空冷的虛無、無盡的等待,他開始用不同的女體來填補那空缺的位置,激狂的,只為尋找那一點點相似的溫度……

「JAGUAR……」林達用幾乎遮不住她姣好身材的浴巾,勉強擋住下半身。

「過來。」這是他所能找到最接近記憶中那溫度的感覺,雖然是最接近,他卻痛苦的知道,除了那小小掌心,其他的溫暖,都會燙人。

厭惡必須用錯誤的溫度來溫暖,但是他焦躁的靈魂需要安撫,不耐的把這廉價的錯誤溫度拉進懷里,他扯下那可笑的浴巾,讓她赤果的身驅,欺騙他的靈魂。

「我們……不到床上嗎?」

一年了,她心甘情願當他的情婦也有一段時間,雖然他們之間的交集只在床上跟金錢,可他的冷漠、他的寡言,卻造成魅人的特殊氣質,散發出的低冷,一再吸引著她,教別的男人再也入不了她的眼,她知道,她再也離不開他了。

林達相信,他買下她當情婦,一定有特別的原因,而且她是最久的,因為這個最久,她有了愛情的浪漫憧憬,隨著時間,這憧憬,瑰麗的叫她不可自拔。

「踫我。」拉開浴袍,他命令著。

林達靠近他,雙手輕輕的在他身上游移。

「錯了。」這溫度,永遠都不曾對過!

他的眼楮開始凝聚風暴。

林達看見了他眼瞳的變化,慌忙的欲縮回手,一緊張,過分尖細的指甲劃過他的胸膛……

他憤怒的揮掉她的手,不是因為痛,是因為那明顯的錯誤溫度。

林達被揮拍開的手,痛得不停的交互疊握,嘴里卻沒忘記道歉,「對不起!這次我會……」

沒等林達說完,他直接撐開她的雙腿。

「JAGUAR……」會痛,可林達卻沒有抽身,因為她知道,如果現在躲開,他不會再有耐心等她。

雖然只有片刻、雖然知道是假的,但只要能接近一點點記憶中那溫熱熱的小小掌心,他願意欺騙自己。

林達喘息著不敢移動,她在等!

每次,他沖進她體內後,總是會靜止片刻,像是要凝聚所有力量,等待著隨後的爆發……她忘情的想嘗試吻他緊閉的唇……

「我說過,不準吻我!」她的企圖,打碎他片刻的欺騙。

沒有人可以踫他的唇,他不允許!

對,他要絕對的控制權,長年的習慣,就算他已不是殺手,還是片刻不肯放松對身體的控制權。

很多習慣,已經成為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而他也從來不想放棄。

「我只是……」

「記住,你永遠都不是。」話才說完,他沒有任何憐惜的,漠視可能對她造成的傷害,一味的狂放進出,要她為先前的企圖付出代價。

「JAGUAR……我不敢了……我……啊……不……」

听不見林達的求饒聲,他不停的進擊,像是發泄他的憤怒似的,懲罰她錯誤的溫度。

隨著他的速度愈來愈快,林達緊鎖的眉頭不再是因為疼痛……

一見到她眼中無法隱藏的,他立刻不留情的抽出還未盡興的下半身。

殘忍對他來說,太過容易。

「不!」林達不相信,她才剛剛想要,他就抽離她的身體,瞬間被拔離的空虛感,讓她不知羞恥的乞求。JAGUAR……給我……」

「下去!」他冷凝著著命令道。

「不……」林達不死心的想要再踫觸他。

「滾!」這次他不再用命令的,直接動手把她推離身上,任她欲求不滿的跌坐在地上。

她的楚楚可憐,在他眼中,只有可笑。

她只是一個廉價的替代品!這點,他從不隱瞞。

他的面容散發出窒人的冷漠。

林達哭著爬起來,連身子都來不及遮,就這麼難堪的奔離房間。走,是因為她剛剛才發現,她犯了他的禁忌想吻他!

怎麼會犯這種致命的錯誤?他的唇,從不讓任何人踫觸,從沒有人可以踫,從沒有……

冷冷的夜,回到該有的寒冽,半開的落地窗,讓屋外凍人的冬風,發現還有不同溫度的存在,帶領著停不了的冷雨,毫無顧忌的直闖進室內,企圖毀滅他才儲存的那一點虛假溫暖,翻飛的風,刮得厚重的窗簾都忍不住瑟瑟發起抖來,因為……太冷!

這樣的冷,太熟悉,他已經不再畏懼,開展四肢,讓風,襲上他的身體,他要讓這冷鑽進記憶,暫時凍住她那溫熱熱的小小掌心……

「你知道現在幾度嗎?」瑟瑟發抖的厚重窗簾,終于耐不住寒冷,顫抖出聲。

沒有回答這問話,就像早已知道窗簾會說話,他一動也不動。

「這寒流真要命,不只七度吧,這麼冷,不知道會不會下雪?」窗簾被一撥,變魔術似的,跑出了一個讓人記不住臉的女人。

他,還是沒應答,一徑地看著窗外。

「JAGUAR……」

「火怒。」他的聲音,听不出一絲的警告。

不過,來人似乎比常人有更高的敏銳,她往後退一大步,才繼續說︰「你的中文名字一點也配不上你,我LEOPARD想不出有比JAGUAR更適合……」她的話尾,在火怒把眼光投射到她身上時,自然消音。

這就是她永遠超越不了他的原因嗎?LEOPARD贊嘆的享受著被冷空氣包鎖住的感覺。他不用槍刀那些俗氣的玩意兒,單單只要一個眼神,就可以讓人有死亡的錯覺……

不過,現在她還不能死就是了,所以,享受過頂級殺手的招呼後,自然就改口了。

「火怒。」自從她覺悟,永遠也學不來他的十分之一,立刻就重新模索定位,很快的,她就知道自己是變色龍,很頂級的變色龍。

那她為什麼用LEOPARD?

變色龍用豹當名字,不是很奇怪?

不!一點都不奇怪,自從她接掌世界排名第六的殺手組織——「死門」,當起頭子後的無聊歲月,兩年前剛巧組織內部來個叛變,當頭子當久了,手腳自然也就欠人砍殺,就在她要跟世界說ByeBye的時候,被人這麼巧的救了。

沒死,自然就得回頭繼續當頭子,一日是頭子,終生就是頭子命,她是一定得死在這「死門頭子」的位置上,這是宿命,她很認分的,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年紀大了,經過一場叛變的廝殺後,有點怕死了,想到在她手上經手過的生命……還是賴活著吧!

要活命,她就必須是最好的,所以她再也不敢懶散,把所有的絕活都拿出來一再勤練,像是——懷疑,永遠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救你命的人!

天底下,什麼都有,就是沒有秘密。

她動用了所有資源,不久前總算弄清楚這個救命恩人的真正面目。

雕刻家?或許真正的雕刻家會有幾分他的氣質吧,卻絕對不會有他的身手,她對他的身份,起了不可磨滅的懷疑。

事實證明,他就是十年前從拉斯維加斯的案子後,突然從地球上消失的JAGUAR,世界上無法讓人歸類排名的五大異類殺手之一。

傳聞中,這五個人,價碼最高、身手最好、失敗紀錄是零,不屬于任何組織,各國的情治系統對這五人更是模不著頭緒,這五人是自由的邊緣人,身份、行蹤一直成謎,除了他們共同的連絡人——IN之外,恐怕無人能見著他們。

雖然這些都已經是曾經了,十年的光陰,有太多的後浪,輕易取代了前浪,這五人如今已成了歷史,但是,在見識過JARUAR的身手後,她不得不防。

他的出手相救,絕對有目的。

會用跟他同義的LEOPARD當代號,是別有用意,她要讓他知道,如果她有一點被威脅的感覺,她也有同樣的能力撲殺他,就算玉石俱焚,亦在所不惜!

「死門」的人,從前不懂恩情,以後當然也不必懂,不過……她不介意有一點的人情,只要他真的是歷史!

對偶像,總要有點「特別」,否則當她的偶像不就一點價值都沒有?

「她在哪里?」散漫的系上腰帶,他的目光,有了焦點。

LEOPARD會出現,那表示他記憶中溫熱熱的小小掌心,即將來到現實。

十年前,沒有馬上帶走她,是因為有後續的事情要處理,等他安排好一切,才知道她大膽的敢從他眼前消失!

憑著記憶,跟一個英文名字——RED,他翻遍拉斯維加斯,就是沒有她的一點線索。中文,讓他判定她是中國人,這些年,他幾乎踏遍中國的土地,時間—讓他狂躁的靈魂逐漸沉澱,經驗給了他明確的指示,憑他一己之力,要在幾億人口中找出她來,只怕今生無望。

而他,從不相信來世,借助外力,是惟一的選擇。

「死門」是最佳的外力,因為這是他最熟悉的黑暗層面,「死門」的龐大亞洲人力資源,可以省掉他大半追尋的時間,在他的特意等待下,出手相救的時機一出現,利落的完成了最完美的交易,就算他因此而曝光,也無所謂。

他來台灣整整兩個月,十年的光陰,居然敵不上這兩個月來得難熬。

「你要這女人做什麼用?」

LEOPARD問得不經意,心里卻在盤算,火怒要找的這個女人,再普通不過,會害她花了這麼久的時間才找到,就是因為她太普通了,台灣這小島上滿滿都是這樣普通的女人,真要辨識起來,自然是花時間。

他不惜曝光要找的這個——RED,也就是惹彤星,任她調查半天,不就是迷糊了點、能吃能睡了點、身材有肉了點、臉蛋美了點,另外,她是三胞胎里那個最沒用的老大。

這些特點,值得火怒這樣追殺十年不放,連身份被她知道都無所謂?要不是偶像情結作怪,她會把他攤到陽光下,因為等著殺JAGUAR好證明自己能力的殺手太多太多了。

她要不要先下手殺了這個惹彤星,好證明她的心思跟他一樣是詭異難辨?

「若她有一點點的損傷,你要償付千萬倍的代價。」

變色龍難敵豹子的敏銳度!LEOPARD識相的變身回無害的變色龍。

「我還想長命百歲。」她不過是想想,他也知道?

被JAGUAR追了十年,不是為了奪命,這女人,讓LEOPARD好奇極了。

「她在哪里?別讓我再問第三次。」

天氣都沒有他冷!

「台灣!」LEOPARD馬上給了答案。

當她才說完,已經防備再防備,結果左耳珠還是一熱,見了血。

「等等……我還沒說完,你要找的這個女人是三胞胎,他們三張臉都長得一模一樣,十年前也都到過拉斯維加斯,等等……」這下換右邊耳朵見血了,廢話不再說,她馬上呈上照片。

十年了,三張同樣的臉,他認得出來?才怪!

火怒不用細看,只一眼,他挑出其中一張,「她!」

查了半天,她才推敲出要找的人是惹彤星,畢竟,惹紅日跟惹烈月更有讓人想殺一下的沖動,沒想到火怒只看一眼,就認出惹彤星?

這個惹彤星,可憐了……

被殺手追著,卻不是要命?那就只剩下一個可能了,那就是——要人!

以她前不久才看完的激烈LIVE秀,連她這個沒血沒淚的女人,都要替這個惹彤星嘆口氣。

哎!可憐喔。

看來,她得趕緊把這個惹彤星打包,送到火怒面前來。

為什麼?

哪有為什麼,不趕緊把人送過來,先別說她欠火怒一條命已欠的夠久了,人給了,命債也就清了。再說,她長期觀察下來,火怒百分之九十九點九已成了歷史,這零點一,就出在惹彤星身上,把人送上,她不就從此高枕無憂了?

最重要的是,她的氣沒有白嘆的道理,殺手的任何一個細微動作,都有價值,何況她嘆的是那麼大的一口氣,要不把惹彤星送來被火怒折磨一下,那她的氣不就白嘆了?

「惹彤星。」火怒將手指停放在相片左下角的名字上。

紅色的星子?所以她說她叫RED?

天上星子泛出的是清冷的銀光,慘白的閃爍光點,就算摘下來,握在手里,只會傷人。

紅色的星子……

這是特別為他打造的,不用他去天上摘取,很快的,她將會在他手心里、懷里,持續用她的點點紅光,不燙人的湊填出他完整的心……

終于可以擺月兌記憶的糾纏,他閉上眼,用一秒鐘甩棄記憶。

LEOPARD被火怒的怪異表情給震住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我想……你自己去‘接’她過來?」

從火怒剛剛的表情研判,之前他說只要一點點的損傷,就要她付出千百倍的代價,恐怕還太輕描淡寫了些……

她哪有可能一點損傷都沒有的把人綁……「接」來?

擄人勒索在台灣是死路一條,不殺人的時候,她連過馬路都規規矩矩的走在斑馬的身上,哪會不懂得尊重當地文化?

何況現在不是要她秀最拿手的殺人,而是破天荒的把人「接」來。

「接人」?她外行吶!

而且惹家上上下下把惹彤星保護的好好的,連其中一個五歲小孩都知道,要盤問她這個探頭探腦的陌生人,而惹彤星的生活,又太過單純,她要怎麼把一個只會往返公司跟家里,天天還有家人順路接送的惹彤星,沒有一點損傷的「接」走?

還有,惹彤星如果反抗又該怎麼辦?

敲昏?揍昏?那要是迷昏時,惹彤星自己不小心來個小擦傷?

LEOPARD已經可以預見那個小擦傷跑到她身上,變成了碗大的血口……她後悔找到惹彤星了。

這命債,還得太辛苦!

「三天,我要人。」

沒指望了,雖然火怒的聲調沒有起伏,但是這樣就夠了。

LEOPARD認命的往厚重的窗簾走去,只有三天的期限,她得好好想想,該怎麼毫發無傷的把人「接」來?

隨便的布一拉、一裹,LEOPARD跟來時一般,無聲無息的消失在下著細雨的寒冷夜里……

「三天……」只要再三天,他就能得到真實的她。

火怒傾注所有目光,緊緊鎖住手中的相片。

她,連笑容都是不燙人的溫暖,須髻的黑發,都不能遮住一點她不停往外放送的溫度……

他眷戀的無法眨眼,太過深沉的迷戀,再也松不了手!

電腦版

茶香言情網版權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