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妹 第9章(1)

「這個月我們絲綢地進帳是七萬八千六百二十四兩;果樹的定銀是十八萬四千六百三十二兩;還有你從秋薊國采購的那些瓷器,以前別的商人在運輸中總是會摔碎十分之二、三,這回由將軍的兵馬護送,不走山路改走官道,破損率還不到十分之一,全部賣出之後,收入個二十萬兩應該不成問題。」

趙冬菊正在一筆筆算帳給古無雙听,說了好半天,卻發現對方看似認真傾听,但眼神渙散,心思早不知道飄到哪兒去了。

她用手中的毛筆桿敲了敲她的手背,「無雙,和你說話呢,在想什麼?」

她嘆口氣,「也不知道將軍他們走到哪里了。」

「不是早上有飛鴿傳書到,說他們剛過鹽城,不過一天的光景能走到哪?至少也要後天晚上才能到海城外圍。」

迸無雙的雙肘支在桌面上,看著趙冬菊,「趙姐姐,你說這一戰子劍會勝嗎?」

「將軍不是向來戰無不勝?」趙冬菊的注意力還在那一桌的帳本上,「按照眼前的情況來看,年底回收一百萬兩銀子不是問題,但是要到明年準時還給你哥哥五百萬兩,還是很有難度。你有什麼妙招嗎?」

她還是托著腮,半天沒有回話。

趙冬菊嘆道︰「你要是今天沒有心情,你改天再和你討論。」

迸無雙趕緊拉住她,「我其實也在想正經事。趙姐姐,子劍說秦王現在所在的海城外圍都是海域,昊月國有這麼豐富的海水資源,為什麼不好好利用一下?倘若打下秦王,我們可以試著和陛下商量,劃出一片海域專門讓百姓自己打撈養殖,會不會很好?」

「你瘋了!陛下怎麼肯?海上捕撈一直是皇家獨享的。」

「未必不能變通。就因為海上捕撈一直都是皇家獨享,所以周邊的漁民始終貧困,其實他們當中有不少人冒著生命危險偷偷下海捕撈,听說有人為此送命。如果能開闢出一片海域,任他們養殖、捕撈,然後每年上繳給國庫一定的稅款,對國家並沒有壞處。

反而是皇家漁船,每年捕撈不過兩個月,多是為了討好皇親國戚,能有多少收入可賺?陛下是聰明人,稍稍用腦子一想就能明白這其中的好處。趙姐姐,你文筆好,幫我把這個意思上報給陛下,探下陛下的口風。」

說完,她拍著桌面一下子站起來。

「你要去哪兒?」趙冬菊急問。

迸無雙沖著她眨眼。「我想好了,與其在這里干等子劍的消息,不如我悄悄追上去。反正這邊已經步上軌道,有你坐鎮就好。」

「你要去戰場?」趙冬菊連忙拉住她。「你瘋了?將軍走時不是千叮嚀萬囑咐讓你好好在家等他嗎?」

「我若是那種乖乖等男人的女人,就不會跑到這里來了。」她笑答,「我先去收拾一下衣服,先告訴府里的人,就說……就說我出門去轉轉。若是問起我去了哪里,你就推說不知道。」

落下話,就見她蹦蹦跳跳,說走就走,趙冬菊怔愣了好半晌,不禁苦笑搖頭,展開一張紙,蘸飽墨汁,開始落筆。

抵達海城外圍二十里時,元非傲下令全軍停止行進,開始扎營。然後又命人給海城的秦王送了一封信,要秦王立刻投降,否則會在第二天攻城。

秦王那邊的回覆很簡單——能不能攻得下要看你的本事!

很挑釁的一句話,讓元非傲當場冷笑著將回信撕成兩半。

「將軍,不必和對方客氣,今晚我們就突襲吧!」肖典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不急。」元非傲一抬手,「對方口氣這麼大,有恃無恐的樣子,我們不能冒然出擊,先派幾個哨兵去偵察。」

「將軍,我軍數量數倍于敵人,何必這麼畏首畏尾……」肖典還在堅持己見。

「小心駛得萬年船。」臨行前,雙兒嘮嘮叨叨,反覆叮嚀他不要貿然行事。雖然這丫頭不懂兵法,但是和做人道理相通,都該三思而後行。

他還真是撿了一個賢內助呢!

「後方今天有消息送來嗎?」他問著通信兵。

「還沒有,可能要再等一個時辰。現在距離泉城的位置比昨天要遠。」通信兵提醒。

「是啊,又遠了一點。」元非傲忽然有些感慨。

以前怎麼也想不到,出征打仗的自己,竟然會心有旁騖,每日等待她的來信成了和等待敵情一樣重要的事情。

今天要晚上一個時辰才能收到她的信,不,不是晚一個時辰,一會兒他還得親自出營去周邊探查一下,回來時想必已過子夜,所以,至少還要多兩個時辰……

迸無雙單人獨騎來到前線,依然易容,以免引人注意。

要追上元非傲並不難,因為大隊人馬的行進會留下很多的線索,同時大部隊的推進速度再快,也快不過一匹馬。

但是就在快追上元非傲的時候,她卻放慢了速度。因為她還不想在第一時間見到他,可想而知,他若是見到她突然出現在這里,非把她罵個狗血淋頭不可。

要怎樣接近他卻不被他發現,還真是一個難題。

恰好她在某個村子里發現了他一小部分隊。這一隊人算是元非傲十萬軍隊的尾端,距離他所在的主戰部隊還有二十里的路程。

她扮作普通少年和他們熱絡地打招呼,那些士兵見她如此年少,又天真無知,很自然地把她當作普通的熱血少年。

一天下來,古無雙已經和周圍的人稱兄道弟,打成一片,到最後,小隊長問她要不要參軍去打秦王,她立刻點頭,且拍著胸口說要報效國家,掃平叛軍,竟然就這樣輕而易舉地成了元家軍中的一員。

「古兄弟,看你瘦瘦小小的,沒想到你走起路來腳力還挺不錯的嘛。咱們今天晚上要趕上大部隊,听說明天一早可能就要攻城,可千萬別落後。」

隊長姓王,叫王海,大家都叫他王大哥。

她笑答,「我在家常幫著爹娘干活,沒問題的。」

「你就繼續吹牛吧,看你雙手細皮女敕肉的,肯定沒干過粗活,是不是哪家姑娘哭著說要嫁你,你嚇得逃婚啊?」其他士兵出聲取笑。

迸無雙沒想到這群士兵的眼楮這麼利,一眼就從自己的手上看出破綻,她只好順勢扯謊,「我是讀過幾年書,不過家務活我也幫著做,只是我娘怕我命不長,總把我當女孩子養,粗活不許我踫,你看我這雙手,別人不知道還以為是姑娘的手呢。」

眾人一陣哄笑,她輕松掩飾了這個破綻。

王海急急地說︰「說笑歸說笑,弟兄們腳可不能再慢了,若是遲了,該受的軍法可不是鬧著玩的。」

迸無雙問道︰「你們很怕元將軍嗎?」

「怕,當然怕,士兵不怕將軍,這隊伍就沒法帶了。」王海笑著解釋,「可是咱們這怕是從‘敬’這上來的。舉國上下,說起咱們元將軍誰不是豎起大拇指稱贊?元將軍次次打仗都是身先士卒,你沒看將軍那一身的傷痕,有好幾處都是致命傷,將軍若是個膽小怕死的人,咱們兄弟怎麼可能玩命地跟著他?」

「是啊,五年前,咱們和秋薊國有場大戰,那一次真是打得天昏地暗,足足打了三個多月,到最後雙方人困馬乏,停戰了整整十二個時辰。我那時是將軍身邊護衛營中的一名小兵,距離將軍也不過百余丈的位置,敵人忽然發動偷襲,足足一、兩萬人啊,將我軍三千人困在山谷里。

我以為自己就要死在那一戰,結果咱們將軍不畏強敵,揮起大刀就先沖進了敵群,左刺右砍,不一會兒的工夫就變成了血人,身上的血有他的,也有敵人的。別說敵軍看得傻了眼,就連我都看得驚心動魄。你說,瞧見這情況,將軍身邊的人有誰還會不玩命?

那一戰,連我都砍死六個敵人,喏,你們看我這手背上的刀疤,就是那時候留下的,不過比起將軍小骯處的兩處刀傷,我這點小傷真不算什麼。那一次將軍身中十一刀,小骯就中了三刀。」

雙兒听得情不自禁地握緊拳頭,喃喃自語道︰「他怎麼這樣玩命?」

忽然間想起兩個人以前的一段對話,他曾經說過︰以後他會為了「誰」珍惜自己的身子。那時候她怎麼也想不到,在他不珍惜的過去中,曾有著如此驚心動魄的危險。

無論如何,她要盡快趕到他身邊,絕不能讓他再這樣拿自己的身子去冒險拼命。

「隊長,前面有兩條山路,一條向西南,一條向東南,兩條路都可以抵達海城,我們走哪一條?」隊中探路的哨兵回報。

「哪條近些?」

「我問過當地的老百姓,他們說大道好走,也就是東南這一條,但是會遠些,小道雖然走起來困難一點,但是路近,天黑時就能追上將軍他們的大隊人馬。」

王海一揮手,「咱們都是步軍,沒有重要物資,先追上將軍再說,我們走小道!」

她提出疑慮,「小道不會有敵人的伏兵吧?」

王海听了哈哈大笑,「小子,這里方圓五十里都是我們的元家軍,敵人現在渾身哆嗦著在海城里等死,誰敢來埋伏我們?你就放心大膽地跟著我走吧!弟兄們,檢查好家伙,咱們上路了。」

他一招手,百余名士兵吆喝著跟了上去,古無雙也加緊腳步,越往前走,她的心頭就越是突突作響,就快看到元非傲了……

天色將暗,元非傲已經換好夜行衣。雖然有士兵準時回報敵人的部署及動向,但每次大戰之前,他一定要親眼看看敵人的排兵布陣,盡量做到萬無一失的準備。

這一次,天助他也,連一絲月光都沒有,在夜色的掩護下,他逼近海城外一里左右的位置,依然平安無事。

但這份寧靜卻讓他的心中狐疑驟起。七萬大軍都龜縮在海城中了嗎?難道對方已經放棄了在城外和他交兵,決定死守這座孤城?要知道,海城雖然是昊月國中大城之一,可是只要他將自己的十萬人馬拉開包圍圈,死死困住這座城池,即使是圍而不打,城內的人也堅持不了多久。

秦王是個老奸巨滑的人,這一次他到底是在打什麼如意算盤?

肖典是他的副將,自然跟在他身側,此時,即使是粗枝大葉的肖典也察覺到了詭異的氣氛。

「將軍,秦王那個老家伙是準備死守海城嗎?」

「好在海城距離海境線還有十里左右的路程,他要想從這里逃到海上,不是瞬息之間就可以完成的,叫鐵衛營的人馬想辦法從側面包抄到海城的南門,那里是撤退逃跑的最佳路線,只有堵死那里,才能徹底堵死秦王這個老賊!」

元非傲緊緊盯著黑夜里海城牆上的紅燈籠,聲音雖然輕幽,但一字一句吩咐得異常清晰。

從前線觀察完敵情撤退的時候,忽然間四周的樹林中燃起一片火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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