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青嵐將直升機直接開到了醫院。
紅眼的天才外科醫生曾劍南,早已經等在那里。
因為失血過多,阿萬下直升機時,意識已經有些渙散,霍香一直壓著他腰月復傷口上的止血點,她一路跟進手術房,直到阿南告訴她,如果她不松手,他就不能替阿萬動手術,她這才松了手。
她看著他被推進了手術房,有那麼一秒,這世界變得如此令人難以忍受,她想要跟進去,她無法忍受他消失在視線之中。
但她清楚自己進去也幫不上什麼忙,所以她滿手是血、雙眼赤紅的站在原地,臉色蒼白的盯著那道門。她不知道自己在那兒站了多久,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永恆一般。
萬千恐怖的思緒在腦海里奔竄,恐懼在胸月復中糾結成一塊堅硬的石頭。也許是因為她的模樣太可怕,沒有人敢上前和她說話。
直到阿克夏鼓起勇氣,拿著一瓶礦泉水過來。
「霍香,呃……」
她沒動,還是盯著那道門。
「你要不要喝點水?」
阿克夏看著眼前活像雕像,一臉面無表情的女人,見她沒有反應,他吶吶把遞上的礦泉水放下,雖然有些害怕,還是忍不住開口啞聲道。
「你別擔心,剛剛屠勤,就那個扛火箭炮的猛男,他和我說,幫他動手術的醫生叫阿南,是天才外科醫生,很厲害的,阿萬不會有事的,很快就會出來了。」
她還是動也不動的,就連眼也沒眨。
阿克夏看了,真懷疑她已經沒在呼吸了。
「所以,你要不要去把自己洗一洗?等一下阿萬哥出來了,你才可以陪著他。」這話,終于讓她動了。
她一動,他反而還驚了一下,好不容易才忍住後退閃躲的沖動。
但她甚至沒抬手,也沒轉頭,只是張開了那張不知為何也沒血色的唇,吐出了一句話。
「在那里面的應該是我……」
阿克夏心頭一緊,道︰「沒有人應該在那里面,沒有人應該挨那顆子彈,無論是阿萬或你都一樣。」
「他流了好多血……」
「他們會幫他輸血的,沒事的。」
聞言,霍香轉過頭來,用那雙赤紅的眼看著他。
「你不怕我嗎?」
看著她蒼白冷酷的臉,赤紅嚇人的眼,阿克夏啞口,然後張嘴坦承道。
「當然怕,但我知道你和阿萬哥,和那些獵人不一樣。」
她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嗄聲開口︰「哪里不一樣?他們殺人,我們也是。」
「當然不一樣!」
這一回,阿克夏想也沒想,就道︰「阿萬哥和你是為了救人,他們不是!你和阿萬哥是好人,他們不是!」
「我不是好人。」霍香看著他,含淚啞聲道︰「阿萬才是。」
「你是的。沒有你,我早就死了,我現在能站在這里,都是因為你。」阿克夏直視著她,斬釘截鐵的說︰
「霍香,你是個好人。」
這話,讓一行清淚,驀然滑落她血紅的眼,教阿克夏也為之鼻酸。
「所以,你快去把自己洗一洗吧,不然阿萬哥出來看你這樣,會擔心的。」霍香聞言,只把視線拉回那道手術室門上,沙啞但堅定的說。
「我會的,等他出來,我就去。」
知道阿萬沒出來,她不會願意去休息,阿克夏只能重新再把礦泉水遞上。
「那你至少喝口水吧?」
她沉默的盯著手術室的門,半晌過後,才伸手接過他遞來的礦泉水。
見她願意妥協了,他這才稍稍松了口氣,本來還想提議到旁邊的椅子去坐下來,不過想想他就算問了應該也只是浪費口水,于是只能沉默的陪她一起站在這里,等人推開那道門。
又是夜,月上枝頭。
手術成功結束了,但他打了麻醉藥,所以沒有馬上清醒過來。
當他被推出來時,確定他還有心跳呼吸,她就去把自己洗干淨了,然後她就蜷縮在他床邊的小床上,握著他的手,不肯再離開。
恍恍惚惚中,她意識到阿克夏和屠鷹陸續為她送來了食物,但她沒有胃口,只隱約記得阿克夏嘮嘮叨叨的不知說了什麼和獵人有關的事,記得阿南拿來一個機器,替她拆掉了手上內含炸彈的金屬手環,替她檢查了手臂上和身上的傷,然後和她解釋阿萬沒醒是因為麻醉藥未退的事,要她不要擔心。
她無法不去擔心,即便每個人都和她保證他不會有事,她依然感到恐慌。然後,半夜兩點時,他握緊了她的手。
她瞬間抬眼,只見阿萬睜開了眼,看著她,干澀的雙唇微啟。她立刻湊上前去,卻只听到他啞聲開口,吐出一句。
「上來……」
病床不大,身材高大的他躺在上面之後,已經沒有太多空間,但她依然爬了上去,蜷縮在他沒受傷的那一側,盡量不讓自己擠著他。
他伸手環過她的後頸,用手掌再次罩著她的眼。
「把眼閉上……」心口,莫名一熱。
這一回,她乖乖含淚閉上了眼。
「阿萬……」
「嗯?」
「你別死……
「好……」
熱淚再次滾落她的小臉,浸濕了他的手,阿萬深吸口氣,再慢慢吐了出來。
暗夜寂寂,他听著她的呼吸,感覺從她身上輻射而來的體溫,緩緩也閉上了眼。
霍香再睜眼時,床邊站著另一個男人。
他不知何時而來,竟沒讓她察覺,她吃了一驚,反射性握住匕首,然後在下一秒,看清了他的臉。韓武麒。
她看著他,沒有動。
那個男人也看著她,也沒打算叫她起來。
「他醒過了?」韓武麒兩手插在褲子口袋里問。
「嗯。」她應了一聲。
看著床上的阿萬,和那個蜷縮在他身邊的女人,韓武麒道︰「如果他再醒來,我想他或許會想知道,我們已經找到伺服器主機了,但對方將它毀了,不過阿震將資料下載了大半,我們拿到了大部分玩家的資料,已經在處理他們了。」
「所以,游戲還沒有結束。」
她平靜無波的聲音,淡淡的,回蕩在空氣里。
這女人果然不是笨蛋,一問就問到重點,韓武麒扯了下嘴角。
「還沒。」
「耿念棠呢?」
「在玩。」
簡言之,他還在那個地方。
霍香看著眼前的男人,他說這兩個字時,嘴角微揚,眼里卻沒有任何笑意。
「為什麼?」
「阿克夏說,你們遇難時,有人開槍救了你們。」韓武麒深吸口氣道︰「我猜那小子覺得那人是阿光,所以才會不顧一切追上去。再說,事情還沒結束,我需要有人繼續這場游戲。」
「他有家人。」她語音沙啞的道。
韓武麒聞言,冷硬的黑瞳,瞬間變得柔軟。
「你也有的。」
霍香一愣,只見眼前的男人看著她,告訴她。
「阿萬就是你的家人。」
她呆看著他,不知該說什麼。
韓武麒笑了起來,真的在笑,笑聲低低的回蕩在病房里。
然後,他轉身拉來一張椅子,在床邊坐下,看著床上那因為麻醉未退,昏睡不醒的家伙,開口道。
「我找你來,就是因為我知道他會跟著你的後面來。」
他就這樣坐下,她一怔,一時也不知該怎麼阻止他,跟著他就講起了讓她沒辦法趕他出去的話題。
「你知道阿萬是在戰場上長大的嗎?」她一怔,搖頭。
「阿萬他父親和耿叔、屠叔、莫森當年是在戰場上認識的,他們是佣兵,莫森是CIA的探員。」這個八卦,讓她一愣。
霍香知道耿叔他們三個身手很好,但耿野和屠海洋曾是佣兵?
「他們是佣兵?」
「嗯。」韓武麒點頭,說︰「他們是佣兵,後來耿叔和屠叔一起退休了,本來他們曾問過那男人要不要一起,但那時他已經愛上了阿萬他母親,一個出生在和平國家,卻飛了千萬里,跑去戰場當無國界醫生的女人,他為了那個女人,留在了戰場上。不幸的是,阿萬的母親在生下他的第三年就被害死了,他母親的死亡,擊垮了那個男人。」
說到這,他伸手拿來床頭櫃上的水壺和杯子。
「阿萬家的祖先,從許多年以前,就是殺手、是刺客。」這幾句話,讓她一怔。
「他父親也是。」
韓武麒說著,半點也不客氣的替自己倒了一杯水。
「一開始,是某個朝代的皇帝組了一支護衛隊,後來護衛隊演變成明衛與暗衛,明衛登記在冊,暗衛則徹頭徹尾的藏在暗影里,做的當然也不是什麼能公諸于世的事情。」
他倒了水,也沒喝,只是看著手中裝了水的玻璃杯。
「為了讓這支暗衛能有最好的效率,那些人挑選天生體能極佳的孩子,從小讓他們互相競爭、訓練、淘汰。」
他抬眼看著一臉震驚的霍香,扯了下嘴角。
「這一段,听起來很熟悉?沒錯,暗影集團做的事,很多年前就有人在做了。只是他們用的方法比較費時,也比較土法煉鋼,為了維持這支暗衛,擁有更好、更多,隨時可以為自己赴死的暗衛死士,那些在上位者,除了會從外面抓來男孩,也會給予那些暗衛挑選餅的女人,用配種的方式,讓那些女人生能更優良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