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電子鐘,跳了七點整。臉盆里的熱水,冒著氤氳的白煙。梁鈴紅瞪著床上的男人,深吸了口氣。活了二十八年,從小到大什麼事沒遇過?
「ok,不過是幫個昏迷的男人擦澡而已,這有什麼難的?」
哼的一聲,她抓起臉盆里的濕毛巾,用力擰吧,然後從長滿胡子的臉開始擦拭。
那不是很困難的工作,但也不簡單,因為他的胡子實在很礙事。
他擦了擦他的因為汗水而有些濕黏的額頭,核那高挺的鼻子,還有眼皮,但接下來就很麻煩了,他一張臉的下半部,從嘴巴周圍到兩頰的臉龐,全被密密麻麻的胡子給掩蓋住,她不覺得那是用濕毛巾擦兩下就能清干淨的。
不悅的瞪著那嘴胡子,她想了想,或許她該用水洗,但那容易弄得到處都是水,到時這倒霉的家伙,就得睡在濕掉的床上。
不用那賤嘴南來告訴她,她也小的,這家伙覺得會因為睡在濕冷的床上,因此病情加重,搞不好會就此死在她手上。
你把他當死人就行了!想到那家伙剛剛的建議,她挑起眉。
死人是吧。
她是沒照顧過病人,不過她倒是曾經幫忙處理過好幾具尸體。
紅紅放下毛巾,快步走出門外。
床上的男人才暗自送了口氣,沒多久,卻听到腳步再次接近,過了一會,他就听到可怕的機器聲。
她測試了一下,確定它能用後,就把它關了起來。
雖然如此,那嘰嘰作響的聲音,還是讓他感到頭皮發麻。
這女人到底想做什麼?
這年頭才冒出來,下一秒,她已經坐在床邊,拍了拍他的臉,「咯,先生,不是我想找麻煩,但你留了一嘴的胡子,實在很容易滋生細菌,吃飯的時候還容易沾的食物滿嘴都是,胡子再留就有了,健康可是一輩子的,等你好了,有力氣了,再把胡子留回來吧。」
雖然,他本來就想刮胡子,雖然,她說的話都沒有錯,但他實在很痛恨自己如此無助,只能這樣任人擺布。再怎麼說,就算再丑,再髒,再臭,那都是他的胡子,應該只有他能決定要如何出處理!可這女人卻完全沒有打算征求他的同意,只是坐在床邊對這他說完這串告知後,就將干毛巾圍在他脖子核腦袋旁,跟著就替他抹上了刮胡膏,然後打開電動刮胡刀,動作利落的哼著歌,剃掉了他的胡子。
老天!
他還處在震驚之中,那個女人已經哼著歌,剃掉了他右邊的胡子,然後又剃掉了他左半邊的胡子,跟著還頂著他的鼻子,拉著他的嘴皮,把他上下唇和下巴的胡子也全給剃得一干二淨。
這中間,刮胡膏的泡沫一度跑到他的鼻孔里,害他差點無法呼吸,幸好他及時發現,捏著他的鼻子,拿毛巾擦掉了它。
「抱歉,希望這沒影響到你的呼吸,哈哈?」她自得其樂的笑著說︰「我以前都是幫死人刮胡子的,你知道,他們沒有呼吸的問題。"
「OK,搞定!」關掉了電動刮胡刀,她拿著干淨的熱毛巾擦干他的臉,然後在拿另一條敷在他的臉頰上,一邊清潔他的脖子上和腦袋旁沾到的泡沫核胡子的毛巾。雖然不想承認,但熱毛巾敷在清爽臉上的感覺,真是該死的好,那溫熱的感覺,讓他慢慢放松下來。
哼著歌的女人,端著臉盆走進浴室,又端著干淨的熱水走了回來。她把臉盆放在桌上,嘴里依然開心的哼著一首旋律,然後再次的擰開毛巾,開始邊哼歌,一邊擦拭他的身體,剛剛因為太震驚,所以他沒听出來,現在可听出來了。
他嘴里輕快悠哉的曲調,是莫扎特的c大調第四十一號交響曲。
哼到了最後一個音符她從頭繼續開始,不時還會因為哼到比較高的音符而稍稍破音。
她用溫熱的濕毛巾,從他的脖子、胸膛開始往下擦拭,然後她抬起他的右手,從胳肢窩到手指全部都沒有放過,一邊擦拭還順到一邊按摩不時回身清洗那條毛巾,最後在換到他左半邊,從頭在來一次。
說實話,她的動作比想象重溫柔,他本來以為她會粗魯的隨便擦個兩下,虛應了事,但顯然這個女人不時那種會敷衍交差的人,雖然愛抱怨,但她做事非常認真,而且很會自得其樂。
她甚至替他翻身,幫他擦洗後背。
擦完上半身之後,她把敷在他嘴邊的熱毛巾拿起來,跟著突然吹了一聲贊揚的口哨。
「你長得還不賴嘛!」紅紅挑眉,外頭打量著床上的病人,嘖嘖有聲的道︰「干嘛沒事留胡子擋著,真實暴殄天物。」他知道自己長的還可以看,但從來沒有人這樣大咧咧的,當面對著他說。
還沒來的及分辨心里那怪異的情緒,突然間,他發現這個女人竟然伸出魔爪,開始月兌他的褲子,他這才想起她的打算。
「好了,接下來呢,讓我們看看你還藏了什麼好料!」
不!懊死的女人,別踫我的褲子!
即使在心里如此吶喊,他還是感覺到那個女人解開了他的褲子的紐扣,然後費力的剝下他的長褲,跟著是他的——他不敢去想,但她的確月兌掉了他的內褲。
當她把他身上最後一件蔽體的衣物月兌掉,隨之而來的,是另一聲消遣的口哨聲響起,跟著是一聲伴隨著輕笑的贊嘆驚呼。
老天,這女人,難道沒有一點羞恥心嗎?
羞憤、不爽和尷尬,同時充塞心中。
「哇喔!天啊!」
听到她的笑聲,他清楚的領悟到,顯然這位小姐完全不懂「羞恥」這兩個字該怎麼寫。
「乖乖!老兄,你的寶貝還真偉大!」他不是沒光溜溜的被人看過,但從來沒有在如此無助的情況下,被人這樣盯著打量、審視,他很清楚他一定正盯著他看。很明顯的,她不是那種看到男人就會害羞得閉眼尖叫的小家碧玉。
下一秒,他確定她一定是個女巫!
因為,她竟然笑著哼起了那首叫做「媽媽咪呀」的英文歌,然後非常大膽的、絲毫不手軟的,幫他清洗男人最脆弱的部位。
有那麼一瞬間,他很擔心她打算把他那邊的毛也一起處理掉的主意,那讓他一陣恐慌,但她並沒有那麼做。
他不知道該松口氣,還是該坐起來掐死她;當然,那是說,如果他可以做得到的話。
因為,無可避免的,他的身體恐怕並沒有辦法抗拒女人柔軟小手的觸模,即使那個女人是個女巫也一樣。
所以,很理所當然的,他該死的再次有了反應。
她不可能沒有注意到,畢竟她正掌握著他,但那只是引發了她另一串驚嘆和笑聲。
「喔,我得說,我之前處理的男人並不會變成這樣。」她停頓了一秒,但並非因為羞怯,而是為了抽氣,說完她又咯咯咯的笑了起來,活像看到了什麼好笑的事一樣。天啊,這真是可怕!他不敢相信這種事竟然會發生在他身上。
好不容易,這個瘋女人處理完重點部位,跟著卻很快樂的配合著嘴里歡樂的節奏,拿著濕毛巾擦拭著他的大腿、小腿和腳底板。
他很確定她一邊唱歌一邊跳舞,因為毛巾不時會因為高亢的節奏離開他的身體,然後水滴就會飛甩到他身上和臉上。
這是夢吧?
這一定是一場荒謬吊詭的噩夢!
就在這個時候,房門被人呯的一聲打開,剛剛那個離開的女人,氣喘吁吁的跑了回來。
「紅紅,我回來了,你——呀啊——」
那聲尖叫,差點穿透了他的耳膜。
在那千萬分之一秒,他竟然有些慶幸她方才清潔完後,已經先拿了毛巾,遮住了他的下半身。
怕紅紅一個人會忙不過來,把武哥交代的事情做完,匆匆趕回來的丁可菲,一打開門就看見那位可憐的病人,全身上下都被剝得精光,雖然他的重點部位被蓋了一條小毛巾,但很明顯的,在那小毛巾下,已經完全沒有任何其它的衣物。那生猛的景象,剎那間,嚇得可菲花容失色,慌張的轉過身不敢再看,臉紅心跳、結結巴巴的開口。
「紅紅,你——……做了什麼?!你你你怎麼把他剝光了?」
「幫他擦澡啊。」梁鈴紅神色自若的停下動作,抓著濕毛巾、抆著腰,好笑的看著站在門口,不安又害羞的可菲,反問道︰「你和阿南不是要我幫忙替他擦澡嗎?不剝光他,要怎麼擦?」
「可是——」她紅著臉轉過身,但又看到床上那副光溜溜的身體,忙伸手遮眼,尷尬的道︰「天啊,我們的意思是,替他稍微擦擦汗、清潔一下就好,不需要……呃,不需要處理到那麼詳細。」
欲哭無淚,應該就是這種感覺吧?
他額冒冷汗,虛弱的躺在床上想著,或許他應該干脆徹徹底底昏死過去算了。
「咦?是嗎?」沒有察覺道床上男人的異狀,紅紅一愣,不過卻不怎麼介意的笑了出來,擺擺手道︰「沒關系啦,反正我擦都擦了!擦干淨點,他也比較舒服啊!」
可菲听了有些傻眼,但她說得好像又有那麼些道理。看著站在床尾,笑得如花般燦爛的女人,她只得問︰「那你是擦好了沒?」
「你自己不會看嗎?」紅紅說。可菲倒抽口氣,「我才不要!」這女人到底在說什麼鬼話?
他又氣又惱,卻听到那位女巫再次開口,說了讓他想嘔血三升的話。
「拜托,親愛的,你沒見過男人的嗎?」瞧可菲小臉爆紅的模樣,紅紅驚訝的開口笑問︰「天啊,別告訴我說,你在紅眼那麼多年,沒看過那些男人光著身體走來走去!」
「他們並不會光著身體走來走去!」可菲翻了個白眼,邊用手遮著那個教人臉紅的東西,邊朝紅紅靠近,邊擰著眉道︰「就算有,也了不起是上半身而已,我沒看過……那里!好嗎?」
懊死!一股不妙的預感,猛然在他心頭升起。
听了可菲的話,紅紅挑眉,倏地傾身抓起那條小毛巾,惡作劇的笑著在可菲面前揮舞,「哪里?這里嗎?」
天殺的!他就知道!
「呀啊!」發現紅紅手中揮舞的那條毛巾,是剛剛還在那男人身上的那一條遮羞布,可菲嚇得臉紅心跳,忙一手遮眼,一手抓住紅紅的手,死命不讓她靠近。
「不要,你離我遠一點!天啊!梁鈴紅!你別鬧了!快把它蓋回去!」
紅紅狂笑出聲,鬧著她,「哈哈哈哈,你這小妞,那麼害羞,該不會還是處女吧?之前沒看過?那快趁現在看一下,以後看到才不會害怕!這家伙的寶貝很大喔,健康教育的課本里保證看不到——」
他要宰了她!等他能動,他一定要宰了這個女人!
餅去二十年,他曾經被敵人抓到羞辱過,曾經徒步穿越極地冰原險些死宰那里,曾經遇過許許多多痛苦、羞憤的時刻,但現在這短短的幾分鐘,卻比過去任何一刻都難熬。
「梁、鈴、紅!」丁可菲紅著臉,叫著她的全名,又羞又窘的大聲警告她︰「你再鬧我翻臉了——」
瞧可菲真的要生氣了,紅紅這才收斂了一些。
「好啦好啦!我蓋回去、蓋回去,OK?」她一邊說,一邊慢條斯理的把毛巾蓋回那家伙身上。「你看,蓋回去了,密不透風。」
她才不要看呢。
不過為了確定,可菲還是偷偷從指縫中瞄了一下,見毛巾真的蓋回那里,這才稍稍松口氣,卻又想到一件事,「紅紅,他的褲子呢?」
「咯,在那。」紅紅指著椅子上折好的長褲和內褲。「你快點把他的褲子穿回去啊。」總不能讓這家伙一直光溜溜的躺在這里,依照紅紅的性格,誰知道她等一下會不會又玩了起來?只一條毛巾實在太危險了。
紅紅站在床邊,好笑的瞧著一旁那臉紅的像火炭一樣,兩手遮在眼前,完全不敢看床上果男的好友,問道︰「褲子?他的褲子又臭又髒的,我好不容易才月兌掉,把他擦干淨耶,現在又要我把他那條髒褲子穿回去,那我剛剛不是白擦了嗎?」
這……她說得也沒錯啦。
可菲紅著臉看著她,當機立斷的轉身朝門口跑去,邊道︰「我去拿一件新的內褲過來。」
看著那逃得飛快的女人,紅紅差點再次笑翻過去,忙喊︰「喂!丁可菲,你跑那麼快,是知道他穿幾號的嗎?」
可菲聞言緊急煞車,又匆匆跑回來,抓起椅子上的長褲和內褲,看了下長褲內的尺寸,一邊交代道︰「我把髒衣服拿去洗,馬上就帶新的回來。」
說完,不敢多看那男人一眼,她抱著髒褲子往外走,不忘警告那位膽大妄為、窮極無聊的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