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園里,人們三三兩兩的在運動,幾個男人在慢跑,幾位三姑六婆在草皮上跳土風舞,還有些阿公阿嬤在打太極拳。
不過因為學生們都去上學了,籃球場里空無一人。
經過公園時,她遠遠就看見前方有個熟悉的背影,他的步伐跨得很大,一下子就超過了那些慢跑的男人。
原來他出來運動,都是繞著公園在跑步嗎?
乍見到他,她心跳莫名加快,有些緊張,但那男人完全沒發現她的存在,只是維持著穩定的步伐,不斷輕松的越過一個又一個的人。
她注意到他背上的T恤已經完全被汗濕,都不知道跑了多久。
他跑到了盡頭,然後在前面的轉角轉了個彎,他速度很快,她猜他繞一圈說不定不用三分鐘。
她還沒有心理準備面對他,真遇到了,她都不知道要和他說些什麼。
畢竟,再怎麼說,那天是她爬到他身上去的,他只是一時沖動,她也差不多,簡單來說,那根本和一夜沒差,差只差在他住在她家隔壁而已。
他不是她男朋友,也沒有打算要追她。
她真希望自己是那種懂得和男人相處的性感美艷小騷包,這樣她就會知道該怎麼應付這種情況了。
害怕他跑一圈之後出現在身後,她忍不住加快了腳步,匆匆離開公園外間的人行道,快步朝附近的菜市場走去。
兩個小時之後,當她采買完畢從市場走出來時,天上又飄下了雨。
她從包包里拿出傘,背著一大袋的食物往回走,不像早上出門時那樣熱鬧,公園里已經沒什麼人了,大部分的人都已經去上班,幾位老人家也因為下雨,紛紛收拾東西回家。
她漫步在雨中,正要離開公園,轉進自家那條巷子時,眼角卻瞄到公園里有個人在吊單杠。
都下雨了,怎麼還有人這麼勤勞在運動啊?
她好奇的多看一眼,才震驚的發現那人不是別人,竟然是莫磊。
天啊,他運動到現在嗎?
她嚇了一跳,不自覺好奇走過去,只見樹林里,不只他,還有幾個老人家緊在涼亭中躲雨。
「老余,他做到幾下了?」
「一七八。」
「這小伙子不簡單啊,不輸我當年啊。」
「哈哈,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你當年引體向上可以做個十八下就要偷笑了。」
「耶,你不信可以去問老高啊。」
「好了好了,你兩老別吵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重點是現在啊,快快快看那小子,做到一九一了,一九二、一九三、一九四、一九五、一九六、一九七……」
她不敢相信的瞪著他在雨中,一次又一次的把自己拉抬向上越過那單杠,他強壯的身體在細雨中散發著熱氣,整個人像在燃燒一樣。
「一九八、一九九、兩百!」
終于,他松開了手,停了下來,落了地。
幾個老人家在涼亭里鼓掌,見他沒有要繼續,不一會兒就撐起雨傘,三三兩兩的一邊話當年,一邊離開了。
但是那男人還站在那里喘氣,然後她看見他不穩的往後退了幾步,坐了下來,兩手耙過亂發往後撥,跟著虛月兌的曲著膝蓋,躺倒在草地上。
他的胸膛劇烈的上下起伏著,攤闋的雙手因虛月兌而微微顫抖。
秀秀看著那個在雨中冒煙的男人,心口微緊。
前幾次她看他跑步就覺得有點怪,但她說不出來哪里怪,直到現在,看著他榨干自己最後一丁點的力氣,她才發現,他跑步運動的樣子,始終像是身後有惡魔在催逼追趕。
為了不知名的原因,他將自己逼到了極限。
每一次都這樣。
等她回神時,已經忍不住走上前,來到了他身邊,那男人閉著雙眼,性成的薄唇半開,吐出氤氳的白煙。
他臉上滿是難掩的疲倦。
忽然間,她知道他昨晚一定也沒睡。
雨水與汗水滿布他俊美的臉龐,匯聚,滑落。
一瞬間,那看來竟像是……
淚。
听到靠近的腳步聲時,莫磊只覺得煩躁。
他不想和人說話,他只想讓自己累到死,但那個人來到了他身旁卻沒有開口,但剎那間,那像是快把他淹死的雨停了。
不,它沒停,他的下半身和攤開的手掌還感覺得到雨滴。
他張開眼,因為背光,他剛開始看不清楚,只看見一把模糊的雨傘和人影,他眨了眨眼,才對準了焦距,看清了那個撐著傘的女人。
女人有一張可愛又溫柔的臉,和一雙擔憂的黑眸。
唐秀秀。
她蹲在他身邊,伸出了手,用那把小花傘,替他遮雨。
他可以看見渺渺的細雨落下,化做一粒粒小小的水晶珠子,輕輕綴在她烏黑的秀發上。
「嗨。」垂首看著他,她粉唇微張,露出怯怯的笑。「早安。」
他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不知該說什麼,只能看著她。
他的沉默,讓她漂亮的大眼里流露出一絲尷尬,他看見她垂下了眼,抿著那柔女敕的唇,垂下了眼。
有那麼一秒,他以為她要走了,不知怎,胸口微緊,沒有想,他抬起了手,看見自己的手指,才發現他想做什麼。
他頓在半空,抖顫的指頭離她的臉頰只有一寸的距離。
她仍垂著眼,沒有發現。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可是她秀麗的眉輕擰,柔白的肌膚像透著光,從他這個角度,他甚至能看見她臉上細微的汗毛。
微風輕拂過她綴著細雨微微卷曲的發,那烏黑的發絲拂過他的指頭,輕搔著,一下又一下。
她看起來,好漂亮。
不由自主的,他還是讓手指隨著那飄蕩的發,和冰冷的風,落到了她臉上。
她微微一顫,屏住了氣息,抬起那靈動的大眼看著他。
他的指頭,因為使用過度仍在微抖,但她的臉好涼、好軟,如絲般涼滑,像女敕豆腐一樣柔軟,讓他舍不得移閱。
哀著她的臉,他替她將垂落的發絲掠到耳後。
她像貝殼一樣漂亮的耳朵,染上了顏色,微微的熱,教他忍不住多留了一下。
小花傘輕震了一下,但仍遮在他身上。
他可以感覺得到她幾不可見的戰栗,看見她小小的抽氣,感覺到她的脈搏就在他粗糙的指尖下,輕輕的跳。
可她沒有閃躲,她是本能的瑟縮了一下,但沒有閃開,只有臉更紅。
悄悄的,她吸了口氣。
「我買了牛女乃……」
沙啞的字句,小小聲的從那粉女敕的唇瓣中溜了出來,飄蕩在冷涼的空氣中。
他有些懷疑自己听錯,但她握緊了小花傘,羞澀的瞧著他,悄聲道。
「你要不要過來?」
那聲音好小聲、好小聲,小聲得幾乎要被他自己的心跳聲遮蓋過去,但他的手仍在她臉上,可以感覺她在說話。
「我熱給你喝……」
凝望著眼前在雨中邀請他的小女人,他胸口莫名緊縮。
他不應該再打擾她,可是他也無法拒絕,她感覺起來是那麼美好,如此溫暖。
我熱給你喝……
她說。
此時此刻,那就像沙漠中的一杯水,而他只想跟著她回到那個被她布置得和她一樣溫暖美好的地方。
所以,他收回了手,離開那冰冷濕涼的草地,緩緩爬站了起來。
她跟著他起身,潔白的小手,隨著他站起高高舉著,依然幫他撐著傘。
他不需要那把傘,他早就濕透了,可是她堅持著。
當他握住她撐傘的手時,她又輕顫,但她把雨傘交給了他,當他將她肩上沉重的購物袋拿下來背在自己肩上時,她也沒有拒絕。
然後,他握住了她冰冷的小手。
她遲疑了一秒,耳又熱,然後回握住了他。
他牽著她的手,背著她的東西,將傘移到兩人之間,和她一起穿過草地,離開公園,走回家。
他進她浴室洗去一身汗水和髒污時,她熱了牛女乃。
他擦干了身體,吹干了頭發,圍著她的浴巾出來,她忍著臉紅和羞怯,把牛女乃給他,然後幫他把髒衣服拿到洗衣機里洗。
他一直沒有開口,她也沒有逼他說話。
然後,他喝完了那杯熱牛女乃,他舍不得喝完,但她看著他喝,就站在他身前。
他只能把它喝完,再將杯子交還給她。
那一秒,他有點擔心她會要他回去,可這嬌小的女人只是輕輕牽握住了他的手,他著迷的低頭看著那握著他的小手,當她拉著他往前走,他不由自主的跟上。
她牽著他到床邊,輕輕將他推倒在床上。
他沒有反抗,只有心跳加快,他以為她會跟著上床,但她沒有。
她只是拉上了厚重的窗簾,傾身把床尾那床折好的棉被拉到他胸膛上,替他蓋好。
「睡吧。」她坐在床邊,柔聲說︰「你需要睡一覺。」
「我……」他啞聲開口,和她承認。「睡不著。」
「我知道。」他眼里的苦澀,讓秀秀心一緊,不禁伸手輕撫他臉龐,小小聲的道︰「但你可以假裝你在睡覺。」
他自嘲的扯著嘴角,無聲輕笑。
那模樣,讓她心又抽,不由自主的,也窩上了床,踏在他身邊,陪著他。
他楞了一下,轉頭瞧著躺在身邊的她。
「我們一起假裝。」她側躺著,鎮定的看著他悄聲說,但小臉依然微熱,開始發燙。
那雙藍色的瞳眸,定定的凝視著她,可他俊臉上自嘲的笑,在昏暗的光影中,緩緩消逝,無蹤。
然後他也側過身,慢慢掀起身上的棉被,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