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大當婚 第2章(1)

皇甫蒙走進後花園時,園內一片喧鬧,兩位妹妹皇甫楠和皇甫慧正在爭搶一朵初開的海棠。

東岳國的國花一直是梔子花,不過這兩年國君從海外重金購置了一些新的花種,垂絲海棠就是其中之一。

皇甫慧緊緊握著花枝,不滿地叫道︰「這花是我先看到的,五姊妳為什麼非要和我搶?」

皇甫楠笑嘻嘻道︰「好妹妹,姊姊實在很喜歡,妳就先讓給我吧,回頭我宮中的簪環首飾,任妳挑一件走,行嗎?」

此時剛好瞄到皇甫蒙走近,她立刻求救,「二哥,你快來管管五姊,就是愛美也不該搶人家的東西啊。」

他伸頭看了一眼,笑道︰「我當是什麼好東西,不就是朵花嗎?五妹,妳就是讓給七妹又怎樣,好歹妳是做姊姊的,再說這海棠花喜陽不喜陰,這麼冷的天,能種出來已是奇跡,摘下來之後就不值錢了,妳還當它能在妳頭上開多久?若是戴著一朵破敗的殘花出門,妳還會覺得美嗎?」

听他這麼一說,稍有猶豫,皇甫慧立刻趁機將花奪回手中,歡天喜地地跑開。

皇甫楠見狀,忍不住嘆道︰「二哥就是偏向七妹,我不過是覺得那花在這個時令開,實在是希罕。」

皇甫蒙低身在她耳畔說︰「不該是這個時令開的花,就是強開了,也不美。」他有意無意地看了眼站在不遠處的皇甫善,「人也是這樣,不該霸著的位子,如果一直霸佔著,還不知道下場會變得如何。」

太子听到他這句話,臉色一變,直挺了身子看著他,嘴唇張闔幾下,卻沒有真正說些什麼。

倒是皇甫蒙一臉泰然,施施走向他,笑咪咪地打招呼,「大哥,今日怎麼有空離開東宮到這兒來閑逛,四部的事還不夠你煩心嗎?」

「你的兵部、戶部難道也很閑?」皇甫善彷佛很不願意和他說話似的,一邊說一邊就要躲開。

「正好有事要找大哥幫忙。」皇甫蒙親熱地攬住他的肩膀,低聲說︰「昨天晚上我在花街柳巷遭遇埋伏,這件事大哥听說了嗎?」

皇甫善聞言,立刻震驚地看著他,「遭遇埋伏?什麼埋伏?」

「有人要殺我。」他歪著頭想了想,「也不對,應該算是跟蹤我吧,結果被我發現,被我給殺了。」說到這里,他勾起唇角輕笑道︰「刑部是歸大哥管,所以小弟來為自己討個人情,這件事就請大哥告知刑部一聲,第一,不要和小弟追討刑罰,第二,幫我查出那刺客的幕後主使是誰。」

「這事兒……你自己和刑部的王大人說不就行了,他還敢不給你面子嗎?」皇甫善皺起眉,「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敢對皇子動手?」

「大半夜才動手的。」皇甫蒙皮笑肉不笑,「對方真不知天高地厚,真希望那個幕後主使能有點自知之明,少跟我來陰的,否則若是讓我查出來,嚷嚷開了,他能有什麼好處?大哥,你說我講的是吧?」

他臉一沉,「這事兒我還真要好好查查,在京城的轄地,竟然會有這樣的大事兒,若是讓父皇知道了還得了!」

皇甫蒙再笑道︰「大哥放心,這件事我當然不會告訴父皇,免得他老人家操心又傷心。那我就算交代完了,日後若還有麻煩大哥的地方,大哥千萬別嫌我煩。」他笑容可掬地說完,眼角余光剛好瞥到剛剛走進院子的一道倩影,大聲道︰「我就說這麼好的日子,秋泓不來就可惜了,剛想著妳,妳就來了。」說完便快步迎了上去。

劉秋泓,戶部尚書劉岩松的女兒,因為深得皇後的喜歡,所以自小就跟著皇子公主們在宮中讀書,和皇甫蒙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馬,近日大家都听說她已經被指婚給他,于是皇甫慧搶先一步湊過來打趣,「秋泓姊,恭喜妳啊,就快做我嫂子了,我第一個來道賀,是不是有什麼好處?」

她性格恬淡,人如秋菊般風姿綽約,楚楚動人,听到皇甫慧這般調笑,朱唇一抿,伸手輕點了下她的鼻尖,「就妳話多。」

皇甫蒙此時也走到劉秋泓跟前,一把撥開七妹,「小孩子趕快玩去,我和妳秋泓姊還有正事要談。」說著就拉起她向外面走去。

出了御花園又走了十來步,她才低聲道︰「我听說你昨夜遇襲了?」

「誰和妳說的,老四?」皇甫蒙笑笑,「也就數他最多嘴。」

「怎麼會突然出這種事,你知道是誰做的嗎?」劉秋泓擔心地問。

「現在還不確定,我方才對大哥敲山震虎了一下。」

她一驚,「你怎麼和太子說的?這事情不論是否和他有關,他皆能否認到底,你小心敲山震虎不成,反變成打草驚蛇。」

「我雖然不像妳這女諸葛足智多謀,但也並非不懂事理,我早說過,大哥是個沒主心骨的人,這事若與他有關,最多與他的手下有關,他還沒有那個膽來殺我,現下我只是提醒他一下,讓他看牢了底下的人,不要和我斗這種心眼兒。」

見他表情張揚又不屑,她不禁噗哧一笑,「你就是這個脾氣,爭強斗狠,總是改不了,我看你是故意讓太子難堪。」

「隨妳怎麼說。」皇甫蒙笑著晃了晃脖子,「今天兵部那邊已經和戶部核算好了,五萬人馬,吃喝拉撒都算上,開拔到七台,一路大約要消耗三萬兩銀子,這筆錢,妳說父皇肯出嗎?」

劉秋泓答道︰「花費比我想的要少,陛下沒道理不同意,你去七台駐軍,是為了防守那邊的西岳軍隊,這是陛下親準的,不會不給銀子,只是兵部一下子要走這麼大筆銀子,其它幾部只怕要說三道四了。」

他笑道︰「這一點我早料到了,所以我準備一會兒去見父皇,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就當敲個邊鼓?」

「我現在這身份還是不宜和你一起在皇上面前露臉吧,皇上心中必然會認定我們倆是一伙的。」

聞言,皇甫蒙笑得更開心了,「咱倆從小到大都玩在一起,不用說也知道咱們是一伙的,父皇要你嫁給我,就是認準了這件事,你還顧慮什麼?」

劉秋泓忽然神情一整,「這就是我最大的顧慮,皇上要我嫁你,到底只是想讓我幫你治理好七台,還是……為了日後更大的土地?你想過嗎?」

他微微垂下眼,「這件事我從未問過父皇,我以為……此事還是不問的好,日後由誰繼承大統,父皇心中自然早有主張,他現在兩頭安撫,就是不想看我們互相爭斗。若是太子那邊不把我逼得太緊,父皇有生之年,我會給他老人家面子,不和太子公開撕破臉,不過他忽然將你指婚給我,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父皇向來不管兒女婚事的,連五妹吵著要嫁給新科狀元,父皇都只是一笑置之,也不知道為何他突然就認了你。」說完,他側目看向她,「不過,既然你提起這個話題,我也有句心里話想問問你。」

「你說。」她神色認真的望著他。

「秋泓,要你嫁我,會不會委屈你了?」他說完這話,顯得有點尷尬,手足無措地踱了兩步,「你知道咱們自小就是兄妹之情,無男女之愛,我娶你,一是順應父皇的意思,二也是為了日後我的大事,但這麼一來,便會耽誤你的幸福,我還是希望你能找個和你相知相惜的人廝守一生,不要摻和到我和太子的爭端中。」

劉秋泓嫣然一笑,「蒙哥,你想太多了,正因為我們一塊兒長大,所以我了解你,勝過了解我自己,現在正是關鍵時刻,我若能幫你一把,是我的榮幸,有什麼委屈不委屈的,至于我的終身……那是緣份,急不得也求不來,現在這樣不是挺好的?」

皇甫蒙這下終于松了口氣,「既然這樣,那我就不再和你客氣了,等大事有了結果,你若有心儀的人,我隨時可以幫你準備嫁妝。」

她笑道︰「你是盼著我趕快改嫁嗎?哪有你這樣的丈夫!」

他開懷地笑著,輕攬著她的肩,「只是想讓你過得幸福些。」

劉秋泓低頭輕語,「我最大的幸福……就是能看著你,早一天坐到那個位置,除此以外,別無所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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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蒙離開父皇寢宮時已過了午時,本來父皇要留他吃午膳,他推說兵部還有事情要處理就先出來了。七台駐軍的事,已得到父皇首肯,銀子也可由戶部調撥,這件心頭大事總算是辦妥,他興匆匆地對等著他的劉秋泓說︰「走,今日我請你吃飯,這件事你功不可沒。」

她笑著擺手,「我表姐在等著我呢,她過兩日就要待產了,孩子的衣服沒有準備齊全,要我幫忙做些針線活兒。」

「女人家真是麻煩。」

兩人互相道別後,皇甫蒙一出宮門,便策馬直奔兵部,路過花街柳巷的時候,他無意看了路邊一眼,忽然瞄到一個瘦小的身影站在某個攤子前,本是一閃而過的景象,不知道為何,他突然心中一動,勒住了韁繩,回過頭去。

只見那個小人兒正輕聲細語地和店家問著價,「那個鍋子,多少錢?」

「二十枚銅錢。」

他仿佛听到小人兒嘆了口氣,接著垂下頭小聲說︰「有點貴了……」

「貴,這可是上好的西陶,從西岳運來的,要這個價可不算貴了。」

他見那女孩愛不釋手地模了鍋子好幾下,又不舍地放回原位,轉身要走,他馬上翻身下馬,伸手拿過鍋子,看了眼,「二十枚銅錢是不算貴,這上面的畫工雖然粗糙,但也值這個價。」

女孩轉頭一看是他,嚇了一跳,「你……」

「那天鍋子破了,你娘沒罵你吧?」他從她的眼中看到了驚訝和躲避,于是努力讓自己的語調和笑容顯得溫柔可親一些。

但她只是瑟縮地縮了縮肩膀,偷瞥了他一眼,便轉身就走。

他臉上寫著「壞人」兩個字嗎?真有那麼可怕嗎?皇甫蒙愣了愣,忽然發現她一瘸一拐地在街邊蹣跚而行,連忙跟了上去,「腳怎麼了?」

她嘆了口氣,這才開口,「燙了。」

「燙了還出來走動?就為了買個鍋子?」

只是他再問話,她已經不回答了,自顧自地悶頭往前走。

「喂,你等等。」皇甫蒙急忙回身掏出一錠碎銀子,丟給老板,拿起她剛才模過的鍋子,接著又來到她身邊,硬是塞到她手里,「拿著。」

她訝異地抬頭看向他,執拗地要把鍋子還給他,「我不要。」

「你那天也算是為了幫我的忙才摔了鍋子,我平生不欠人情,這鍋子算我賠給你,你要是不接著,隨便摔了它也無妨。」他雙臂環胸,臉上堆著笑,就是不肯接回鍋子,她無奈地垂下眼,「你做人怎麼這麼霸道?」

「霸道?」他挑挑眉,「你還沒見過我霸道的樣子呢。」見她還跛著腳走著,實在看不下去,一把撈起她的縴腰,把嬌小的她放到馬背上。

她從未坐在這麼高的馬背上過,嚇得驚呼一聲,「啊!讓我下去。」

「有本事你就自己下來,要不然就乖乖坐著別動。」不知為何,他好喜歡看她無可奈何的樣子,忍不住就想逗弄一下。

誰料她竟然是個倔脾氣,眉頭一皺就要跳下來,這倒把皇甫蒙嚇了一跳,一把將她按住,隨即跳上馬,從後面圈住她,「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大脾氣?好心好意讓你騎馬,你還不領情?」他忍不住也皺起了眉。

「讓我下去,我又不認得你。」她掙扎了幾下,發現根本掙不開。

「乖乖坐著!」他沉聲喝令,「再動我就真把你踹下去,到時傷得更重我可不管。」

大概是他的口氣太過強硬,也或許是知道自己的確沒能力和他力拼,她小巧的五官皺得緊緊的,只能不情願地和他共乘一騎,而且她兩只手要抱著鍋子,身子又不想和他靠得太近,只好硬是挺直了腰桿,再加上垂在馬兒身側的腳踝因為晃動,引得傷處更疼,一點也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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