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清晨的陽光照射在她頰上時,她緩緩的睜開了眼,觸目所及的,是窗外搖曳的綠葉和藍天白雲。
晨風徐緩,帶著些許冰涼,鳥兒在枝葉上婉轉輕啼,紅色的鳳凰花沾著露水,一朵兩朵地被風吹下枝頭。
劉少君側躺在床上深吸了口氣,溫暖的床被和枕頭,讓她有點舍不得起床。
望著窗外的夏日清晨,她思緒縹緲起來。
昨晚,她又作了一個夢,夢中的她還是個少女,在學校中認識了兩名少年;一位是聰明絕頂但有些孤僻的計算機天才,一位是好打抱不平、頭好壯壯的體育健將。
在夢中他們一同歡笑、一同制造麻煩、一同解決奇怪的問題。
那是個感覺很好的夢,她很遺憾她真正的學生時期沒過得如此多彩多姿,遺憾沒有早點認識張鴻羽。
已經不是那樣夢幻般的年紀,所以她更加欽羨他曾有過的燦爛年少。
在昨晚那短短幾個鐘頭,她分享了他曾有過的歡樂時光,看著他眼眉嘴角的笑紋,可以想見他是多麼開朗愛笑,成熟的面容在微笑時,仍依稀可從中看到那位調皮愛玩的少年。漸漸地,她有了想觀察、了解他的。
縮在溫暖的枕被之中,劉少君想著,也許下一本書可以寫寫像他一樣的男主角。
她不自覺地露出微笑,迎著晨光,下了這個決定。
罷好這次的稿子已經到了尾聲,這幾天完了稿,就可以開始新的故事。本來下一本她打算寫古代的,但那可以往後延,如今這里有個樣品在眼前,不好好觀察利用就太可惜了。
雖然說最近市面上流行冷酷無情的男主角,但像他這樣溫柔開朗的男人當主角,說不定能收奇效呢。
反正她本來就寫不出來太冷的角色。
人可是恆溫動物呢!
在床上伸了個懶腰,劉少君見時候不早,坐起來按摩雙腳。
對了,今天得去醫院復健,她差點忘了,看樣子小娟經過昨天下午受傷的事,大概也忘了。沒關系,她早就不想再麻煩好友,只不過是去個醫院,她自己搭計程車去就行了。
看看時鐘才早上八點,離約好的時間還有一個半小時,劉少君不慌不忙地洗臉刷牙,將皮包鑰匙帶好,打電話叫了出租車後便準備出門。
※※※
「哈啾!」下了出租車,冷風一吹,劉少君忍不住捂著口鼻打了個噴嚏。「不會吧?」她該不會是被他傳染感冒了吧?她吸吸鼻子,坐在輪椅上掏出面紙。冷不防又打了個噴嚏。
「小姐,保重啊。」扶她下車的司機先生好心地以台語對她說。「要不要我推你進去?」
「不用了,謝謝你。我自己進去行了。」她微笑地向他道謝,才坐著輪椅轉進復健中心。
司機先生見她安全無事的進了門後,他搖搖頭回車上,一邊惋惜地說︰「可惜啊,人長這麼美,腳卻不能動。」
停在出租車後面那輛車的駕駛人聞言,雙眉不由得又攏聚起來。
張鴻羽朝復健中心的大門看了一眼,隨即將車子開進停車場停好。
今天是星期一,原本他是要去藍星做演示文稿爭取維修合約的,但剛才在路上卻不經意看到她坐在出租車上。他見時間還早,因為擔心她,所以便跟了過來,沒想到她竟來復健中心。
難道說她的腿還有希望嗎?
張鴻羽下車進了大門,問明了櫃台小姐,然後循著她所指示的方向,來到劉少君所在的復健室。
還沒進門,他就看見她從輪椅上站起來,扶著特殊的不繡鋼條,奮力地走到另一端,同時還有位復健師在旁協助。她微顫的雙腿,汗如雨下的吃力表情,以及因為用力而咬緊的牙關,一一落入他眼底。
一步、兩步、三步,每走一步都像是耗盡了她全身的力氣,但她仍堅持地走下去,喘著氣、咬牙扶著鋼條來回練習。
他在門外站了五分鐘,心情從一開始的驚訝和振奮,迅速地轉為愧疚和萬分的心疼,看著她痛苦的表情,他幾乎想走進去教她不要再練了,停下來休息一下。但他只是將插在褲袋的手緊握成拳,表情嚴肅地看著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因無力而狼狽地坐倒在地上,然後再靠著自己的力量爬起來。
她不屈不撓的精神贏得了他的尊敬,他不會在此時走進去干涉她,更何況,他相信自尊心甚強的劉少君絕不會希望有人見到她此刻的模樣。再說她現在正專心,他也不好打擾她,所以他只是安靜地離開了那里。
回到前頭櫃台,他花了點時間向中心人員問清了她每次來復健的時間和過程,以及今天復健結束的時間,然後先行去藍星企業爭取合約。一上午的時間很快的過去了,在藍星談完了公事,他推掉以前在藍星上班時的頂頭上司所邀請的飯局,東西收一收就趕往復健中心。
按健室中,已經萬分疲累的劉少君正在做最後一回的練習,當她又因力氣用盡、不穩地將要摔倒時,一雙大手接住了她,從身後將她攔腰抱起。
「誰?」她不會蠢到以為這雙手是復健師林小姐的手,但當她瞧清抱她的人的臉孔時,仍是嚇了一大跳。「啊?你……」她圓睜著眼,詫異地望著張鴻羽。
「你該在十分鐘前就停止了,過度練習並不會有多大的效果。」他將她放到一旁的長椅上。
「對,劉小姐,適度的練習才不會造成肌肉的負荷。」站在一邊的復健師松了口氣點頭同意,她一向很難勸動這位固執的劉小姐,幸好這次劉小姐的男友來了。
她蹲下來幫這位勤勞的病人按摩雙腿,卻听見她冷著臉問︰「你怎麼會在這里?」
雖然覺得劉小姐對男友的態度很奇怪,但那是人家的私事,她還是少管得好,專心按摩才是真的。
「我正好經過。」張鴻羽輕描淡寫的帶過,卷起衣袖,拿了條毛巾讓她擦汗。
劉少君接過的同時,腿上傳來一陣劇痛,她悶哼一聲,忍不住用力抓緊他的手臂。額際冒出點點冷汗。
「忍著點,一會兒就好了。」林小姐微笑地開口安撫,手勁並未減輕。
張鴻羽第一次發現劉少君的手勁也不小,她因為疼痛而用力,指甲都深陷他的手臂之中。他忍住痛,用另一手抓起毛巾幫她擦汗,嘴里不忘說話將她的注意力吸引到別的地方。
「我有個朋友在花蓮經營了一座溫泉山莊,邀我這星期過去住幾天。我想問你要不要去東部走走?」
「不要。」她二話不說地回絕掉,臉上因痛楚而顯得慘白。這答案在他意料之中,他氣定神閑地說服她,「你整天關在家里工作,偶爾也該四處看看,輕松一下。」
林小姐聞言,手上未停的附和道︰「泡溫泉不錯啊,對你的腿傷有好處的。」
多事!劉少君皺眉,隨便找個理由搪塞,「我這幾天要工作,趕著交稿。」
「我們可以等你完稿後再去。」
「我不想去。」她微慍地瞪他。
「劉小姐,其實你去泡泡溫泉可以松弛肌肉筋骨,對復健有很大的幫助,不少溫泉還滿有療效的,你可以去試試看喔。」林小姐做最後一回的按摩,笑笑地慫恿她。
「再說吧。」疼痛慚輕,她舒緩了眉頭,這才發現自己幾乎抓破了他的手臂,她指甲印出的紅色半月痕陷入他臂腕皮肉中。
劉少君微詫地望著已半蹲下來,拿著毛巾幫她拭汗的張鴻羽,只見他神色和緩,似乎不以為意。
她松開了手,復又撫上那深刻刺眼的紅印,眼中透露些許慌張地向他道歉︰
「對不起,我沒注意。」
「沒關系。」他微微一笑,將她汗濕的一綹黑發撂到耳後,注意到她有著細致白滑的耳廓,她的耳垂就像粉珍珠一樣地漂亮。他有些許的失神,奇怪自己為何從來沒注意過以往女伴的耳朵,獨獨注意起她的來?
發現他的手指停在自己左耳垂上,她只覺得左耳忽然敏感了起來,又癢又熱,她不自在的動了一下,避開他的手指。
她一動便讓張鴻羽拾回自己的注意力,他收回手對她道︰「等一下我送你回去。
你想吃些什麼?我們繞過去買。」
「你不用上班嗎?」
「今天下午休假。」他一扯嘴角,笑著說。劉少君聞言,想起來他自已是那家公司的半個老板。
「好啦!」復健師林小姐站起身來,面露笑容的說︰「劉小姐,回去的時候不要練習過度,去泡個溫泉真的挺不錯的,多多放松身心,很多事情是急不得的。你進步得不錯,慢慢來、別心急,再過不久就可以不用坐輪椅了。」
「謝謝,那我先走了。」
「不客氣,路上小心。」林小姐扠腰呼出一口氣,笑著回頭收抬東西。
張鴻羽扶著劉少君站起來,幫她坐回輪椅上。他本來想幫她推,但她顯然比較喜歡靠自己,所以他又收回了手,走在一旁。
來到停車場,她才讓他抱著到車上,而他收好輪椅也上了車。
「你來這做復健多久了?」他邊開車邊問她。
「幾個月吧,快一年了。」
「你都一個人來?」
「哈啾。」她捂著口鼻忍不住小聲地打了個噴嚏,然後才回道︰「沒有,之前小娟會陪我來。」
他握著方向盤瞄她一眼,「風很大,把車窗關起來,小心著涼。」話還沒說完,她又很淑女地打了個噴嚏。
「不要,我會暈車。」她吸吸鼻子搖搖頭。
「要不要將椅背倒下去?先躺一下,等到家了我再叫你。」
「嗯。」她實在有點不舒服,便點頭答應,把椅背往後倒順勢躺下。
前頭剛好亮著紅燈,張鴻羽將車停下來,把收在後座的外套拿過來蓋到她身上,她一愣,還是接受了。「你還沒說想吃什麼?我順道去買。」見她臉色有點蒼白,他擔心地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發現似乎有些發燙。
「我不想吃。」她閉上眼,顯得十分疲累。
燈號變綠,見她不舒服,他未再開口問話,只是開著車前行。
劉少君閉著眼,聞著他外套上清爽的味道,發現那不是古龍水,感覺倒是很像森林里的大樹清香。她還滿喜歡這味道的,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頭暈似乎因此好了點。
在遇到下一個紅燈時,他轉頭看她,發現她已經睡著了。他的外套蓋在她的身上,讓她看起來好小好小。
睡中的她又咳了兩聲,讓張鴻羽更加決定要帶她去看醫生,怕是感冒了,而且很可能她是被他傳染的。
沒想到他才剛好,就換她感冒了,怎麼想他嫌疑都很大。一想到前兩天那種不舒服得換她承受,他就蹙起了眉頭。
還是得帶她去看看醫生才行,要不然,她要是晚上高燒不退就糟了。
※※※
她比他想象中還要疲倦,竟然連他抱著她進診所後都還沉睡不醒,直到他替她掛了號,要進去給醫生看病時才醒過來。
「這里……是哪里?」她在他懷中有些遲鈍地眨眨眼,一臉困惑。
「我父親的老友王叔叔開的診所。」他將她放到病人專用的椅子上。
「診所?」她還有些搞不清楚狀況,「你帶我來這里做什麼?」
「來診所當然是來看病。來,乖,把嘴巴張開。啊--」一名帶著老花眼鏡,頭發灰白的老醫生對張鴻羽抱個女人進來見怪不怪,他拿著木制壓舌片,像哄孩子似地要她張嘴。「啊?」她詫異地一回頭就見到那老醫生。
「張大點,對,就是這樣。」王醫生將木制壓舌片伸到她嘴里,拿著小燈對著里頭看了看。
「惡--」一陣惡心涌上喉頭,她只覺得快吐出來了。
幸好王醫生在最後一秒將壓舌片拿了出來,「嗯,還好,喉嚨沒有發炎。會打噴嚏嗎?」
劉少君撫著胸口壓下惡心的感覺,還來不及回答,就听見張鴻羽開口替她說了。
「會。」他拍撫著她的背,輕輕順了順。
她不舒服地咳了兩聲,又听那王醫生問道︰「會不會咳嗽?」
張鴻羽莞爾一笑,「會。」
「有沒有流鼻水或鼻涕?」王醫生忙著在病歷表上寫東西。
「有一點。」張鴻羽又搶著回答。
「喉嚨里有沒有痰?」
「還好。」他又說。
劉少君緊蹙著眉頭,已經不滿到極點了。
「我說賢佷啊。」王醫生的老花眼鏡落在鼻梁上,他停下筆,轉轉眼珠子往上瞧著老友的兒子,慢條斯理地道︰「是你感冒還是她感冒啊?」
張鴻羽啞然,這才發現自己說過了頭,有些尷尬地閉上嘴。
王醫生這才扶了扶眼鏡,拿出一根溫度計,甩了甩後幫她量體溫。
劉少君卻因此對這老醫生有了好感,配合度相當高。「三十八度,有點燒。不過還好,我開些藥你拿回去吃。多喝水、多休息,還要記得吃些東西,有了體力,身體才會好。今天晚上可能會發燒,教你家人注意點。
好了,去領藥吧。」王醫生把該注意的專一一交代清楚,才要她拿著藥單去領藥。
她想站起來離開,卻發現他沒將她的輪椅帶進來,倒是張鴻羽順勢將她抱了起來。
「對了,你們何時請王叔叔喝喜酒啊?」王醫生像是突然想起,開口問著。
「快了。」張鴻羽趁她忙著抓穩他的脖子時,笑著回答。
「什麼?」她瞪大了眼,才要抗議,他就已經背著她往外走。
「記得通知王叔叔,我包個大紅包給你們。」王醫生笑呵呵地站起身來,向他們揮揮手。
「一定、一定。」張鴻羽抱著她以背將玻璃門向外推開,順便對王叔叔咧嘴一笑。
「我才--」門一開一關,他們已經站在診所外,她剩下的話全被大街上的喇叭車聲淹沒了。
回到了車上,劉少君生氣地瞪著他,「你是什麼意思?我何時說要和你結婚了?」
「老人家愛听這些,我沒別的意思,那只是客套話。抱歉。」他將她安置好,表情溫和的解釋。當然他會順著王叔叔的話說,是帶了點私心,但這點沒必要讓她知道。
他這樣一說,突然顯得她有點小題大作。
劉少君雖仍有些怒氣,但見到他一臉無辜,那些氣沒多久就消了。過了一會兒,她往後靠向椅背,背過身去時低聲道︰「算了。」
「要不要吃些什麼?」
「不要。」
「王叔叔說你該吃些東西。」
「我不想吃。」
他伸手將她的臉扳過來,「你還在生氣?」
「沒有。」她低垂眼瞼,不想看他。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在意這個。」
「女人家不在意婚姻大事,還能在意什麼?」她嘲諷地說。想起她前未婚夫的母親說過的話。
劉小姐,我兒子還有大好前程,不能把下半輩子都耗在照顧一個半身不遂的妻子身上。你遇到這種事的確值得同情,但請你站在我這個做母親的立場想一想,你和我兒子只是訂婚而已,希望你不要為難我們。
我知道女人家都很在意婚姻大事,也知道你已經通知了不少親朋好友這門婚事,這里有張五十萬的支票,算是給你一點補償,我希望你能和我兒子解除婚約。
她臉上表情閃過一陣瑟縮,突然覺得好冷。
「我以為那是古人才有的想法。」
他揚起的嘴角在注意到她不對勁的神色後隨即逝去,忍不住伸手觸踫她的面頰,「你還好吧?」
「我沒事。」她低語,莫名地覺得他的大手很溫暖。很快地,她拋開了那段陳年往事,把那老女人嚴厲的面孔打壓回塵封的記憶。
「你還是先睡一下好了,到了我會叫你。」瞧她臉色還是有點白,他忍不住要她休息。
等到再度上路時,他才發現她還沒說要吃什麼,但見她已經合上了眼,他不想再叫醒她,于是決定去超市買些食品到她家,煮點較易入口的清粥小菜給她吃。
從大學時期他就一個人住外面,廚藝雖不是頂尖,但也不難吃就是了,煮些清粥小菜應該還難不倒他吧?
※※※
「喂!媽,姜湯要怎麼煮?」
張鴻羽站在廚房中,緊蹙著濃眉用肩膀和臉夾著行動電話,一手拿著老姜,一手拿著女敕姜,砧板上則放了一包紅糖。
「姜湯?你問這個干什麼?」
「有個朋友感冒了,我來照顧她。」
「朋友?」
「對。媽,煮姜湯要用老姜還是女敕姜?」
「用老姜。哪位朋友?英杰嗎?」
「不是。水要放多少?」他將女敕姜和紅糖放到一旁,拿菜刀把老姜拍碎。
「你姜放多少?」
「兩枝。」
「什麼兩枝,我問你多重?」這個笨兒子。
他瞪著已經被他拍碎,橫尸在砧板上的老姜,很努力地以眼楮測量,然後不怎麼確定地回道︰「大概一台斤吧。」
「一台斤太多了,放一半就夠了,加五碗水。」
「然後呢?」「先把水煮開,等水開了後把姜放進去,煮個五到十分鐘,要熄火前再放紅糖。懂了嗎?」
「懂了。」很簡單嘛。他揚揚眉,不等老媽質問他其它問題,很快地便切掉電話,然後動作迅速地做起料理。
不一會兒,他便將東西弄好了。
張鴻羽滿意地看著他的杰作,一鍋姜湯、一鍋小米粥,兩個荷包蛋,以及一盤醬菜和一盤蠔油芥藍,他咧嘴一笑,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厲害。
他將所有的東西各弄了一點,然後端進劉少君的臥房。
她一回來就在床上睡著了。
進了房間,他坐在床邊將她喚醒。
「少君。」
她不舒服地睜開沉重的眼皮,張鴻羽伸手將她額頭上的散發向後撩開,低聲道︰
「我弄了些東西,你起來吃一點。」
「你怎麼還在?」她以為他早已走了。
「你必須吃點東西。」他扶她從床上坐起來。
劉少君頭昏腦脹,虛弱的沒力氣反抗他,她有氣無力地說︰「我不想吃菜。」
「不想吃菜,那吃粥就好。吃點東西再吃藥,你就會覺得好一點了。」
是嗎?她很懷疑。
忽視她那一臉的不甘願,他端起小米粥,舀了一湯匙到她嘴邊,「你先吃一口看看。」
這男人知不知道他正在喂她吃飯?!望著眼前那一湯匙,劉少君臉上出現奇怪的表情。「嘗嘗看,真的不喜歡就算了。」他又出聲說服她。
看他滿臉熱切,她還真不好意思拒絕,而且人家都把東西送到她嘴邊了,不吃有點說不過去。
劉少君遲疑了一下,才張嘴吃了一小口,嘗嘗味道還不壞,所以她把湯匙上剩下的也吃掉了。
「再來一口。」他又舀了一湯匙。
她沒說什麼默默地又吃下去,而他也一湯匙又一湯匙的舀。
劉少君望著他,心頭莫名溫暖起來,雖然一開始她還覺得怪異地好笑,但是看著他大大的手拿著小小的湯匙,忽然間,她覺得好想哭……
「怎麼了,不舒服嗎?」見她眼眶紅紅的,他擔心地問。
劉少君搖搖頭,硬將淚水給眨回去。她安靜地一小口一小口的吃,不多時便將一碗小米粥解決掉了。
「還要不要?廚房還有。」
「我飽了。」她輕聲拒絕。
「那好吧。這里有碗姜湯,你把它喝了,喝完我就不再吵你。」
劉少君乖乖地接過姜湯,捧著碗慢慢喝完,然後將空碗遞回去給他。
他拿張面紙給她擦嘴,又倒了杯溫開水讓她配著藥喝下。
等她吃完藥,重新躺回床上,他才將東西收一枚,臨出房門時,耳尖地听見她小小聲的含糊道著謝。
他端著碗盤在門邊停了一停,揚起微笑道︰「不客氣。」然後才跨出房門向廚房前進。
淚水從眼眶滑落,她躺在床上,紅著鼻頭望向窗外,她已經很久很久沒讓人如此呵護了。
他為什麼要這樣寵她?這樣的溫柔,她無法承受啊!
問題是她很害怕,問題是她不相信海誓山盟,問題是誰能保證舊事不會重演,問題是……誰能告訴她,她筆下所描繪的快樂結局是真的存在的?
誰能告訴她呢?
最讓她恐慌的就是,縱然有著那麼多的問題和不確定,她竟然還是陷下去了。
像是無法控制地從懸崖上墜落,卻不知道底下等著她的是什麼,是溫暖的海水?還是堅硬的岩石?也或許她在半空中就心髒衰竭陣亡了。
怎麼辦,她這次大概完蛋了,真的真的完蛋了……
她將臉埋到枕頭中,淚水依然無法遏止地淌下,卻不清楚她到底是在哭什麼。
也許是感動他的溫柔,也許是因為對將來感到莫名的恐慌和不安,也許是她在哀悼已經漸漸找不回來、走失掉的心。
也許,都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