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又悠哉地過去了幾天。
道爾家的孩子,似乎很不喜歡待在這屋子。
杰森因為早搬了出去,這幾天大概是忙于公事,所以始終不見人影;而伊莉亞也不知跑哪兒去,那女孩因為在前兩天曾心不甘、情不願的回來向她道歉,她猜想伊莉亞大概並不是自願的,所以才會看自己非常的不順眼。
這些天伊莉亞每次看到她都沒給過好臉色,如意本以為伊莉亞和自己年紀相仿,後來才知道她只是外表看起來很成熟,實際上只不過是個十六、七歲的女孩。
大清早洗臉洗到一半,如意忍不住看看鏡中的自己。
為什麼西方人的長相看起來那般成熟呢?還是因為她個頭矮的關系?
思及此,如意不覺低頭拉開衣領看看,然後滿意地咧嘴一笑,
「呵,幸好雖然矮了點,還是很有料的……」
不知為何,腦海中在這時浮現杰森的臉。
如意愣了一下,鏡中的一張俏臉驀然通紅。
為什麼會想到他呢?
她愣愣地看著鏡中的自己。
因為他是男的嗎?她吃吃笑了出來,為自己荒謬的答案。
模著自己的粉唇,想起那天他突然吻她,如意雙頰更是發燙不已。
他為什麼吻她呢?
她雙手撫壓交疊在心口,制止那不安分的心跳,卻發現在鏡中的自己笑得像是只偷吃了魚的貓。
為什麼她會在每每想到他時,就覺得心幾怦怦跳呢,
如意雙手遮住發紅的嘴臉,歪著頭又想。
是因為他長得很帥嗎?也許有一點吧……
轉身走出浴室,她來到窗邊,繼續拿起針線繡著圖。
可能是因為他人很好吧?
不過其他人對她也很好呀……
她想了好半天,還是找不出答案,只知道自己只要一想起他,就覺得心情好好,好到走起路來都輕飄飄的,連嘴角都忍不住揚了起來。
她手拿針線微笑工作著,直到最後完全專注于手里的針線和銹圓,才漸漸將這個問題給淡忘掉。
當杰森來到他曾住了十多年的房間時,如意正專心地在窗邊繡著圖,她黑色的長發並未束起,而是隨意的技散在身後;陽光透窗而進,她白色的衣裙反射著日光,在她身旁形成了一圈淡白色的光暈。
恍惚中,他像是看到了天使,一位黑發的天使,他的天使。
多年前,他曾希望自己能像天使一樣長出翅膀,逃出那黑暗的地方,那是他心中一直深藏的渴望。但即使是離開了黑街暗巷,來到了道爾家,他還是覺得被一個無形的牢籠禁錮著他還是渴望有一天能長出翅膀,渴望著自由。
然後如意出現了,像是迷路的天使,不經意的出現在他的身旁,她的微笑燦爛如陽光,她的善良如同她的翅膀,包圍了他、溫暖了他。
她曾說他對她伸出了手,她卻不知道其實是她對他伸出了手,拯救了他。
她摔下樓的那一天,他真實的認清了自己的心,知道自己不會放她走,也許他不會擁有自己的翅膀,但他會擁有一位迷路的黑發天使。
緊握口袋里的小盒子,杰森只覺得自己手心冒汗。
這些天,他沒日沒夜的工作,提前將重要的案件先行處理完,為的就是能有充分的時間說服她留下,他希望等一下口袋里那小盒子中的東西能幫得上忙。
杰森在門邊深吸了口氣,才走向在窗邊的如意。
她並沒有發現他的存在,還是很專心的工作著。
站在她身後,來森本要開口喚她,卻莫名緊張起來。
要是她拒絕了怎麼辦?
想到這個可能性,他的心就一陣緊縮。
不會的,她是喜歡他的,要不然怎麼會每次都答應他的邀約。
但共進晚餐和這個怎麼能相提並論?
懊死的!他暗暗詛咒一聲,卻見如意突然回過頭來,他才發現自己不小心發出聲音來了,幸好他說得很小聲,她顯然沒听清楚地說了什麼。
「杰森,你嚇了我一跳。你什麼時候進來的,我怎麼都沒听到?」如意撫著胸口,杏眼圓睜。
「剛來而已。」發覺自己聲音太沙啞了,他極力鎮定自己,清了清喉嚨,然後道︰「你的腳還好嗎?」
如意站了起來,顯示自己雙腳無恙。「你們真的太大驚小敝,我的腳早好了,看!我前兩天就已經可以走了。」只不過站久還是會痛而已。她將後面這句話藏在心里。
見她腳傷已愈,他安心了些,順勢道︰「你幾天沒出門了,想不想出去走走?你還沒看過白天的洛杉磯海灘吧?我們可以到海邊用餐。」
「真的嗎?好啊、好啊!」一听到能去海邊玩,如意興奮地收拾針線,後又突然想起一件事,忙回頭問他,「杰森,你今天不用上班嗎?」
「不用,我休假。」他微笑,在心里加上另一句,如果今天一切順利,接下來他會休好一陣子的假。
白沙、艷陽、大海。
蔚藍的海天在天際成為一線,溫暖的海水一波又一波的涌上沙灘,然後變成白蕾絲般的泡沫才緩緩退去。
腳下的白沙被海水帶走了些,杰森的足踝又陷入沙里些許。
另一波浪潮如情人般的手再度涌上,如意提著裙擺笑著跑給它追,在它退回大海里去時,她又好奇的跟回去看,銀鈴般的笑聲因為不斷來回的潮浪而回蕩在空氣中。
望著如意快樂的笑臉,听著她歡樂的笑聲,杰森的心情也跟著愉悅起來,舒緩了整個早上不斷痙孿的腸胃。
天知道,就連當初第一天進公司面對董事們時,他都沒這樣惶然,但從早上見到她起,他整個人就一直處在緊張的狀態下,一顆心始終忐忑不安,可在面對她時,還得保持鎮定,強裝無事。
天曉得,他從來沒這麼緊張過!
口袋里的小東西莫名沉重,他一直意識到那小盒子的存在,每每要伸手將它掏出來,才開了口,對她說出的話卻總是被她興奮的話語及好奇的問題給打斷,要不然就是因為她突然的全神貫注,讓他更加緊張得說不出話來,聲音莫名嘎然而止,最後勇氣一消,只好轉移話題到別的地方去。
一早上,他試了少說有五、六次,卻沒有一次成功過。
想到凱文昨晚的諄諄教誨,杰森就覺得頭大,腸胃更加緊張。
「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凱文扶了扶眼鏡,就事論事的說︰「女人都喜歡羅曼蒂克,求婚的氣氛很重要,氣氛對了,她們就很容易被感動。」
「是嗎?」杰森兩手交提,心緒有點不寧。這種事他實在沒經驗,他平常根本也不需要花心思在女人身上,更別說是向人求婚了。
「海灘、鮮花、鑽戒、燭光晚餐,再加上一些甜言蜜語,只要天時、地利、人和,那事情十之八九會有成功的機會。」凱文微揚嘴角,繼續適︰「我已經幫你訂好了花,也訂了餐廳,你明天先帶她去海邊,再去吃飯,只要著氣氛不錯時,就趕快把握住機會。」
跋快把握住機會?天知道他到底浪費多少次機會了!
望著天真爛漫追逐著海潮的如意,杰森不安的爬著頭發。就是凱文昨晚那席話,害得他現在只要一開口,就會想到那所謂的「甜言蜜話」,頓時所有字句都梗在喉間。
一輩子沒說過「甜言蜜語」這種話,現在突然要他說,他還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不要說是一些些了,他連一句都吐不出來,更別提要說到讓如意答應嫁給他了。
「杰森,你看、你看,有螃蟹呢!」
在沙灘里發現了墨綠色的小螃蟹,如意笑眯眯、氣喘吁吁地拎著它跑來,卻看見他眉頭深蹙,她不由得收起興奮的神情,認真關心的問,「你不高興嗎?」
「沒有,你怎麼會這樣認為?」他趕忙否認。
她指指自己的眉間,道︰「你皺著眉。」
杰森微怔。他不知道自己竟然皺起了眉。
「你在擔心公司的事情嗎?」
看著她水汪汪的大眼,他伸手撫著自己的額頭,有些無措,只覺得自己的胃又抽痛了起來。
「不是……」
「你今天不是休假嗎?既然是休假,就不要再去想公事了。」她眨巴著大眼,舉起螃蟹,笑道︰「你不在一天,公司也不會倒,我想你們公司的人也不會因為這樣就像這只小螃蟹一樣噗咯噗嘻地口吐白沫,對吧?」腦海中浮現凱文口吐白沫的模樣,杰森不由得牽動嘴角,微微一笑,「是不會。」
「歌蘭說你壓力太大,老是想著工作,她很擔心呢。」如意邊說邊蹲下,將那口吐沫、一副快翹掉模樣的小螃蟹放回沙灘上。小螃蟹一獲得自由,立刻橫行回沙洞里去。
「我知道。」他苦笑著。
她站起身來,自然而然地牽握著他的手,在沙灘上漫步道︰「你瞧,洛杉磯這里的天氣這麼好,一年四季陽光普照,遠一點有山、近一些有海,我要是住這兒呀,才不會一天到晚窩在屋子里呢。」听到她後面這兩句,杰森的心猛地一跳,又忙鎮定心神,強裝無事的問道︰「你覺得住洛杉磯很好嗎?」
「是呀。」她迎著風,笑意盈盈地說。
「那你會想住在這里嗎?我的意思是在這里定居。」說話的同時,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等著听她回答。
「你是說搬到這里來嗎?」她停下腳步,杏眼圓睜地轉頭看他。
「對。」
「嗯……這個嘛……」她歪著頭擰眉想了一下,「其實搬到這里當然是不錯呀,不過卻不太可能。」
他聞言心跳一倍,忙問,「為什麼?」
「因為我的親戚都在台灣……」她話說到一半,眼角瞄到不遠處馬路對面有人在賣飲料,便道︰「啊!你等一下,我去買個飲料。」說完她就放開了他的手,提著裙擺往飲料攤跑去,沒兩三下就到了馬路邊。
懊死!每次他才正要切入重點,就會出現這種情況。杰森暗暗咒為了一聲,忙邁開腳步跟了上去,「等一等,如意!」
听到他的叫喚,她在馬路中央停了下來,回頭問,「什麼事?啊,對了,杰森,你要不要喝什麼?」
「什麼?」他沒听清楚,邊加快了腳步,邊回問。
「我說,你要喝什麼?」如意一手圍在嘴邊,笑著揚聲重復。
「我不喝。」他搖頭苦笑,突然覺得有些無力。
「啥?」她向他揮手,一副沒听到的模樣。
「沒有,別站在馬路中央,車來了。」他伸手指向馬路左方提醒她。
「什麼?」她轉頭看向他所指的方向,這時才瞧見一輛貨櫃車朝她開來。
貨櫃車司機趙遠就見馬路上有人,本想說離得邏遠,所以一直到五十公尺處才老神在在地按下喇叭,以為那人會自動閃避,是以也沒減速。
說實在的,那車子本來離她還有段距離的,但當如意一看到那巨大的車頭,突然勝一白、腿一軟,竟整個人坐倒在地。
這下可當場把那貨櫃車司機和杰森給嚇傻了。
「如意——」幾乎是同時,杰森想起她怕大車,立刻大叫著沖了上去。
咬著煙的大胡子司機趕緊踩下煞車,並轉動方向盤想閃避她,但因為其勢太猛,車頭雖勉強煞住,車尾卻還是往如意甩去。
一時之間,空氣中充斥著刺耳的輪胎磨地聲!
如意被輪胎輾過的情景幾乎能清楚浮現眼前,杰森只覺得血液倒流、呼吸停頓,仿佛听到自己急速躍動的心跳。眼看她瞪大了眼,一臉死白,動也不動地望著那朝她甩來的車尾,所有的聲音全在他耳中消失,他在最後一刻沖到了她身邊,抱起她閃避車尾,但即使如此,還是差了一點。
貨櫃車的車尾撞上了他右半邊的背,杰森抱著如意被車子撞得彈飛了出去,落地後又滾了好幾滾才停了下來。
刺耳的煞車聲停了,一切安靜了下來。
艷陽、藍天,海風徐徐。
椰子樹的長葉被風吹得揚起。
人們在這時才回過神來,逐漸開始聚集了過來。
如意睜開了眼,越過了杰森的肩頭,她先是看見了椰子樹上的耀眼艷陽,然後是感覺到杰森的懷抱,跟著才意識到方才發生的事!
天呀!她是個白痴,她竟嚇到呆掉了!
她匆忙要爬起來,才發覺杰森還壓抱著她,沒有松手的意思。
「杰森?」她試探性的喚他,卻發覺一股濕熱的液體從他身上滴到了她的左臉上,然後滑過了她的耳際,然後是頸項,「然後是他枕在她腦後的大手……
他沒有回答她。
「杰森!」她慌了起來,急切的叫喚著他。
他還是沒有回答,動也不動地壓在她身上,仿佛沒有了呼吸。
「杰森?!你別嚇我!」如意慌張的喊著。
當她伸手模了臉,發現在她身上流動的液體是他的血後,她嚇哭了出來,「杰森,你醒一醒,杰森——」
陽光在樹梢閃耀著……
「拜托誰來幫幫忙啊——」
天上的白雲仍在椰子樹頭上緩緩飄動……
如意盈滿淚水的眼,卻什麼也看不清,只能伸出染血的雙手,抱著地仰天哭喊了出來。
「杰森——」
急診室里,有嘈架的人聲、刺鼻的藥水味,還有緊繃的氣氛。
這一生在這之前,她只到過急診室一次,那一次,她失去了她的雙親,她從沒想過有一天她會再度來到這向來與她無緣的地方,而且竟然得再面對一次相同的情況。
手術室的燈仍亮著,如意呆滯地坐在椅上望著它,從方才和杰森一起被救護車送來之後,她就一直等在這里,腦中一片空茫。
護士來了又走,替她身上的擦傷做了簡單的醫療,稍微拭去了她手臉上的血跡,並幫她打電話聯絡了杰森的家人。她剛到時因為情緒太過激動,他們幫她打了鎮定劑,她才安靜了下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她還是呆滯的望著那扇門、那盞燈,直到有人擋住了它。
如意一慌,方要抬頭.卻在下一瞬被人打了一巴掌!」
「你這個爛女人!」伊莉亞火冒三丈的還要再揮下另一掌,卻被身後的人抓住了手。
如意撫著臉,愣愣地看著她,完全反應不過來。
「伊莉亞,你干什麼?不要亂來!」歌蘭大老遠看到女兒的惡行惡狀,忙出言制止。幸好她方才要尼克先行跟上,否則怕是如意還得被伊莉亞打上幾下。
「尼克,放開我!讓我扁她!我剛問過了,哥會出車禍都是她害的!」伊莉亞氣沖沖地在一老菅家的手下掙扎,一臉凶悍。
「伊莉亞,不要亂說話!」
拌蘭趕上前來,皺著眉頭。
「我才沒有亂說,哥會出車禍本來就是她害的,都是她!扮要不是為了救她也不會被車撞到!」伊莉亞說完便轉頭怒不可遏地指著如意的鼻頭破口大罵,「都是你,你這個拜金女、掃把星!
要死也不會閃遠點!都是你——」
伊莉亞的手被抓住,腳可沒有,只見她大腳一踢,作勢就要踹如意。
「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掃把星……」
如意淚眼朦朧,驚慌失措的起身閃避,一後退卻被身後的盆栽絆倒。
「如意!」歌蘭無法阻止女兒發瘋,見如意跌倒忙要扶她。
伊莉亞看了更氣,「媽!扮都要被她害死了,你還幫她!」
「伊莉亞,不要亂說話!」歌蘭扶起如意,生氣地瞪了女兒一眼。這丫頭真是口沒遮攔。幸好她方才先在前頭問了護士情況,知道杰森只是有些內出血,加上背部有個比較長的撕裂傷,雖然看起來好像有點嚴重,但因為送醫及時,所以情況還算在控制當中。若非她先行問了個清楚,要不現在可也被伊莉亞說的話給嚇死了。
「為什麼不能說?我偏偏就要說!」伊莉亞見自己老媽幫著外人,氣得對如意大吼道︰「你是個掃把星、掃把星、掃把星!」
「不是……我不是……」如意一臉死白,淚流滿面地一步退過一步。她雖無辜慌張的接著頭,但伊莉亞口中一聲聲的「掃把星」,卻讓她不期然想起這些天來自己的霉運,語音跟著不覺微弱起來。
「是!你就是!你這個掃把星,我早就看你不順眼了,你最好給我滾遠點!我警告你,我哥要是出了什麼事,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伊莉亞!見她實在太不像話,歌蘭怒斥女兒。
伊莉亞氣上心頭,早失了理智,哪管母親的喝斥,只是一個勁兒地對如意吼叫,「滾啊你,還不滾!跋快滾回你的台灣去!我們這里不歡迎你!」
看著伊莉亞對著自己張牙舞爪,如意心慌意亂,一時害怕,不由得又往後退,腳下一個踉蹌,差點又要摔倒,幸好歌蘭扶著她便未放手。
拌蘭見伊莉亞冷靜不下來,如意身上的衣衫又有多處車禍造成的服污和撕裂,這里是醫院,讓伊莉亞這樣鬧下去也不是辦法,便拉著如意走遠了些,對她道︰「如意,我看你還是先回去洗個澡、換個衣服,休息一下再來,好嗎?」
「可是杰森……」如意看著手術室門上那依然亮著的燈號,一臉惶惑擔憂。
「放心,杰森沒事的,我問過了,他只是背部有個比較大的傷口,他們正在幫他縫合,他不會有事的。」
「真……真的?」她雙唇微顫的輕問。
「真的。」歌蘭安撫地拍拍她的手,有些心疼這個女孩。方才那護士和她說,如意和杰森披送來時,如意緊握住杰森的手,她們差點沒辦法將如意從杰森身邊移開,後來是幫她打了一針鎮定劑,她才稍微放松了下來,之後就一直呆呆地待在手術窒們外不肯離開。
不遠處伊莉亞還在叫囂,如意听到她四中的言詞,不由得又瑟縮了一下。
拌蘭朝如意微微一笑,安慰道︰「你不要理她,伊莉亞從小被她爸和杰森寵壞了,不要听她胡說。來,你看看,你的裙子都破了,我先讓人送你回去,你回去後洗個熱水澡,換件干淨的衣服再過來,如果有什麼情況,我會再打電話回去的。」
如意本還不肯,直到手術室的門突然打了開,醫生宣布杰森情況良好,接下來只需要好好休息應該就能出院,她這才松了口氣。
這對歌蘭又在旁勸說她先回去休息,加上情緒激動不斷吼罵的伊莉亞在後面助陣,為了不讓歌蘭不好做人,她只好乖乖讓人先載回道爾家去。
浴室中,熱水從蓮蓬頭灑落,滿室水氣蒸騰。
如意低著頭,看著身上沾染到的血水被熱水沖滑下她的身軀,然後在腳邊聚集,跟著流進排水孔里,她莫名熱淚盈眶,無聲的哭了出來。
那是杰森的血,為了救她所流的血。
都是她害的……
因為車禍太過突然,事情從一發生到現在,如意一直完全無法反應,到了醫院之後,伊莉亞又來鬧場,被她那麼一鬧,她遲鈍的腦袋才開始運轉。
你是個掃把星、掃把星、掃把星……
伊莉亞的聲音沒來由的在耳邊響起,一聲亮過一聲。
如意咬著下唇,低著頭嗚咽著。
難道說……她真的是個掃把星嗎?
伊莉亞的咒罵,讓她不由自主的開始自我懷疑起來。
熱水滑過發間在臉上和她的淚混在一起,如意低首抹著臉上的液體,卻分不清那是水還是淚。從小到大,她一直以為自己很幸運,雖然沒完全像她的名字一般事事如意,但與一般人相較,她總覺得自己一路走來無風無浪,和一向倒楣的吉祥比起來,更是顯得她十分順利。
人們拿她們堂姐妹來比較,也總是為她雖然少根筋卻每每誤打正著的幸運驚訝不已,吉祥的霉運和她的幸運甚至成了社區傳奇,大家都說她是傻人有傻福,也因此日子久了,她也開始漸漸這樣認為,直到現在……
來到洛杉磯的這些天,不知為何她總是出糗犯錯、霉運連連,一開始她還沒放在心上,但當杰森連著幾次都因為她而遭殃,甚至今早為了救她而進了醫院;伊莉亞凶惡的咒罵叫囂、讓她不得不懷疑自己真如同她所說的是個掃把星。
雖然不想記起,但醫院的急診室還是提醒了她多年前的那場車禍……
不知為何,她卻在這時突然想起,車禍發生的當時,吉祥並不在現場,只有她在而已。那年暑假吉祥被留校查看,並沒有和她及大人們一塊兒回老家去,那一年只有她和大人們而已,他們中途會停下,是因為她下車去和人借廁所,所以才沒留在車上,誰知道她才從雜貨店的門口一出來,就看見爸媽他們的車子被砂石車撞上了……
水聲嘩啦,熱氣騰騰的浴室中,如意心頭肉莫名一跳,她心驚的捂住了口,腦海中忽地閃過一個念頭——
她一向都是和吉祥在一起的,那一年,吉祥是不在的,而這一次,吉祥也遠在台灣
難道說……其實幸運的不是她,而是吉祥?她才是倒媚的那一個?
如意心神一慌,臉色慘白,越想她就越覺得有這個可能。
在吉祥身邊的人一向都特別幸運,大家都說是沾了吉祥和她的福氣,卻沒想過,也許她也是沾了吉祥的福氣,而吉祥的霉運說不定全是被她這個掃。
把星所辜累的!
掃把星……原來她真的是一個掃把星……
伊莉亞說得沒錯,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害的,她是個掃把星,看,她今早就差點把杰森致害死了——
如意傷心的蹲了下來,趴在膝頭上痛哭失聲。
一想到杰森,她更加難過,因為剛才伊莉亞趕她回台灣時,她竟下意識的不想回去,而且心痛得不能自己,那時她才發現,她好喜歡、好喜歡杰森,她一點都不想回台灣!
可是,她是個掃把星,她要是留在這里,他一定會被她害死的!
你是個掃把星、掃把星、掃把星……
伊莉亞火氣十足的責怪又在耳邊響起,如意腦海中不由得浮現稍早杰森滿身是血的畫面。
她淚如雨下,一顆芳心更加疼痛。
和杰森認識的經過有如走馬燈般一幕幕地在腦海里播放——酷酷地戴著墨鏡靠在跑車旁的杰森、在橋上對她伸出手的杰森、霸道攬著她過馬路的杰森、快狠準用餐的杰森、月兌下大衣替她罩上的杰森、笑得十分僵硬的杰森、手足無措安慰她的杰森、專心吃完她煮的飯菜的杰森……
天呀!她好愛他,她不要他死掉……
你是個掃把星、掃把星、掃把星……
浴室里的熱氣依然蒸騰,伊莉亞的咒罵也依然在腦海中回蕩著。
如意不由得越哭越大聲,哀悼自己的愚蠢,也哀悼自己的霉運,更哀悼她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的愛情……
一個小時後,當她雙眼紅腫的走出浴室時,她翻出了錢包和護照,決定要如伊莉亞所願,離開這里回台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