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男人的身體真是漂亮。
她一手撐著臉,半側著身瞧著他熟睡的模樣。
黑夜里,街上的路燈隱隱透進,灑落在他健美的身軀上。
他的肌理分明,身材起伏有致,從寬廣的胸膛到結實的小骯,從強壯的臂膀到微翹的臀部,他全身上下沒有一絲贅肉,他的皮膚很有彈性,而且幾乎沒有疤痕,至少她目前沒看到過。
他很勤勞的在鍛鏈他身上的每一塊肌肉,事實上,她常常懷疑為什麼他的衣服沒被他身上那些張狂的肌肉給撐破。
有時候和他在一起,她會覺得自己像是猛獸爪子底下待宰的獵物,他迅猛的力量總是讓她心驚,但他一直很小心地克制他的力道,即使如此,卻難免有失控的時候。
他們的身體是如此契合,有時又太過狂野。
他每次發現自己在她身上留下淤傷,都會拿藥幫她擦,輕柔地試著揉散它,直到那淤傷消散為止,但事後過了好幾天,他還是會不自覺地一再查看。
這個看起來像大力士的男人,有著讓人驚訝的細心和溫柔。
食指從他的額頭,輕巧的溜過他方正的臉、挺直的鼻梁,然後在他的薄唇徘徊描繪,才溜至他的下巴、喉結,停在他規律起伏的胸膛。
她攤開手掌,掌心能感覺到他強壯的心跳。
其實他不帥,卻看起來莫名順眼,雖然身材魁梧高大,體態卻很優雅。
輕輕嘆了一口氣,她百般無聊的手指繼續往下描繪著他的胸肌和月復肌。
這男人還真的有六塊肌呢,連放松下來睡著時都清清楚楚的,這家伙渾身上下都散發著男性魅力,迷得她暈頭轉向的。
偏偏他像個悶葫蘆一樣,不愛說話又不喜歡出門,他從來不主動提起和他有關的事,到現在她也只曉得他叫亞當,住對面,不喜歡出門,愛看老電影,有點小潔癖,是個運動狂而已。
對了,還有他心不甘、情不願給的電話。
想到他當時的表情,她忍不住輕笑出聲,那時她還以為她那嬌小脆弱的手機會被他按壞呢。
所以他……還是有點在乎地的吧?
在紐約那幾天,她真的想過要打電話給他,卻不曉得他的號碼,後來又覺得他搞不好連她這幾天不在家都沒發現,沒想到……
粉唇輕揚,她重新躺回床上,心情莫名的愉快。
本來她還有些擔心自己會不會太過一頭熱,還好不是這樣。
不是嗎?
她又不安的瞥了他一眼。
最好不是。
因為她實在不習慣和人單純只是床上關系而已。
希望不是這樣……
***
氣溫在十二月中旬稍稍回暖,但沒兩天,又來了一波寒流。
雖然有點冷,她還是一大早爬起床,穿上運動服出去跑步。
天氣冷,街上沒有多少人,濃密的灰雲看似隨時會飄下雨雪,她呼出的每一口氣都成了白煙。
兩腳規律的交替,景物緩緩向後倒退,她跑了一陣子之後,思緒開始飄游起來……
日子,在不覺中一天天過去。
每天早上,她起床去晨跑,回來時會順便帶早餐給亞當,陪他一起聊天吃早餐。他休息後,她會步行到診所去看喬可,再回到家處理一些生活雜務,然後看她的推理小說。
晚上他起床時,有時候他會直接過來她這里,有時候她會過去。
生活,其實有點優閑過度。
她曾想過要去找些工作來做,但除了攝影,她還真不曉得自已能做些什麼。
她不是沒試過要再拿起相機,那一天亞麗莎又打電話來試探她的意思,雖然她還是拒絕了,那天下午卻忍不住打開那個跟著她走了幾乎大半個地球的箱子,開是開了,她還是無法拿起其中的相機。
她掙扎根久,最後仍是把箱子關上。
反正她的存款還夠她活,她逃避的這樣告訴自己,然後繼續過她優閑的生活。
奇怪的是,那個男人從來沒問過她是做什麼的,也許是不在乎吧……
想到這里,她就忍不住嘆氣。
她常常不懂他在想什麼,雖然他給了她電話,但在那之後,他們的關系就沒有什麼多大的進展了——
「啊,抱歉!」一個不小心擦撞到了人,她回過神忙道歉,對方卻和她異口同聲。
她一看,才發現那人是動物診所的獸醫。
「強納生?」她愣了一下。
「唐琳?」強納生露當一笑,「好巧。」
「是呀,你也出來跑步嗎?」見他一身汗濕的運動服,她有些驚訝,大部分人在這種天氣里,通常都會放棄出門,她因為先前職業的關系,需要維持良好的體力,所以才會養成風雨無阻的跑步習慣,雖然她現在已經不打算再拿起相機,跑步卻已經成了習慣。
「對呀,從小跑習慣了,一天不跑,就覺得好像哪里怪怪的。」他笑著說。
「嗯。」她笑了起來,點頭同意。
「你也每天跑嗎?怎麼我之前沒見過你?」
「大概我們路線不同吧?我都是從……」
難得遇到同好,兩人不覺聊了起來,從跑步聊到喬可,又從喬可聊到其他動物,等她發現時,他們已經走了好一段路回到她家前面了。
「明天我們約個時間一起跑吧?」他臨走前提議說。
她愣了一下,想想也沒有什麼不好,也就點頭答應了,「好啊,你通常幾點出門?」
「六點。」他微笑詢問︰「在路口踫面?」
「OK。」她笑了笑,和他揮了揮手,才轉身進門。
***
那家伙是誰?
雙手抱胸斜倚在窗邊,亞當眯眼瞪著樓下那個和唐琳一起回來的男人,胸巳陣郁悶。
她似乎和那男人聊得很愉快,他們還站在門口又聊了十幾分鐘,期間笑聲連連。
不知道為什麼,他只覺得不爽。
那家伙在她進門後,甚至杵在原地好一會,才依依不舍的離開。
那男人對她有意思,他就算隔了六層樓的距離都看得出來。
本來他只是奇怪她今天怎麼還沒帶早餐過來,所以才會到窗邊看看,誰知道會看到她和那王八蛋有說有笑的,而且還忘了他的早餐。
那豬頭到底是從哪冒出來的?
她在半個小時後帶著早餐出現了,卻只有一份。
「強納生剛和我說喬可的手續已經弄妥了,它的傷也好多了,我得去接它回來。」她將早餐遞給他。
「強納生?」他微眯起眼。
「獸醫。」想起自己沒和他提過,她微笑補充,「我剛在路上遇到他。」
所以那家伙叫強納生?她熟到叫他的名字?
「喬可的腳還沒完全好,強納生答應我會幫我載喬可回來,不過他的診所再過一個小時就開門了,所以得快點過去。」
懊死的狗!
「我今天整天大概都會忙喬可的事,你有事就打我手機吧。」她親了他臉頰一下,微微一笑,轉身離開。
整天?忙狗的事?
「等等——」他放下早餐,抓起外套,走向她。「我和你一起去。」
「你要去?」她楞了一下,站在原地,懷疑自已听錯了。
「我有車。」他說,帶著她往電梯走。
她找不出反對的理由,而且也沒什麼好反對的,只是他一向不出門的,何況是在白天,而且今天又不是星期五。
「你確定要去?」跟著他走進電梯,她忍不住狐疑的再問。
他沉默的看著電梯門關上,好一會才一臉淡漠地反問︰「你不希望我去?」
「怎麼會?」唐琳偷瞄他一眼,他仍看著前方,沒有轉過頭來,她一挑眉,將兩手插進外套口袋里,聳肩微笑說︰「你願意幫我那當然是最好。」
電梯門開了,他走出去,開門上車。
她跟在他身後,坐上他的吉普車,他用遙控器打開車庫門,將車發動,開了出去。
沒有多久,他們就到了動物診所,原本唐琳以為他會在車上等,或像上次一樣站在門外,但他卻跟了進來。
她介紹他和強納生認識,他的表情還是一樣冷漠,強納生卻始終保持微笑,雖然兩個男人一起將她買的狗食和用具搬上車,卻不曉得氣氛為什麼有些僵硬。
喬可一看到她就站起來猛搖尾巴,強納生將它從籠子里放出來,一邊告訴她該注意的事項。
「喬可的傷要定期回來檢查,現在盡量不要讓它過度運動,之後每年還要記得帶它回來打預防針。拉不拉多犬很乖巧又聰明,特別是像喬可這種訓練過的,不過你要是有什麼問題的話,隨時都可以打電話過來。」他邊說邊遞給她一張名片。「上面有我的手機,任何小問題都可以打電話來問,就算是半夜也沒關系,不要覺得不好意思。」
「謝謝。」唐琳微笑接過名片。「你放心,我要是有什麼問題,一定會打來問的。」
「不客氣。」強納生和她揮揮手,「路上小心。」
「Bye。」她一手牽著喬可,和他道了再見,一回身,卻發現亞當早就站到門邊,他只點頭和強納生致意,然後轉身打開門,等她帶著喬可走出去之後,才遠遠的跟在她後頭上車。
她讓喬可待在後座,它相當的乖巧,雖然尾巴一直搖,但還是听從她的指令待在後頭。
不知道為什麼,亞當似乎相當在意後座的喬可,她看見他一直從照後鏡中看它。但他從沒主動問過喬可的傷勢或狀況,從喬可從籠子里放出來後,一直到他們回到她家,他都沒靠近過它。
在廚房弄了一些狗食,當她拿著那盆狗食回到客廳時,卻看見他站在陽台邊,只差一步他就要退到陽台去了,喬可坐在他身前猛搖尾巴,他卻只是瞪著它,兩只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動也不動一下。
「它喜歡你。」她看著他說︰「它希望你模它。」
他還是沒有動,薄唇抿得死緊。
「你那天救了它。」她在喬可身邊蹲下,揉揉它的頭,然後將狗食放下,讓它吃飯,才起身瞧著他說︰「我想它記得你的味道。」
他皺著眉頭,然後終於開了口,「救它的人是你。」
「如果你沒有幫忙,我也來不及送它過去。」她說。
他皺眉眯眼,一臉老大不爽的模樣。
見他那副模樣,她心生不安,想起他從之前到現在對喬可的反應,忍不住月兌口問︰「你是不是怕狗?!」
他僵硬地沉默著,好半晌,才臉色難看的從個縫中迸出幾個字
「不是怕,是不喜歡。」
***
他怕狗。
真是讓人想不到。
雖然他嘴里說不怕,但是一直到他下午離開她家前,他都沒有靠近過喬可,無論她是在幫喬可洗澡或喂食,他一直站在地旁邊,卻始終和它保持一公尺以上的距離。
現在回想起來,那男人在一開始就沒踫過喬可,他之前也都不進動物診所,今天不曉得為什麼,竟然陪著她一起去了。
「真詭異。」她瞄著對面那棟公寓,不解地咕噥著。
喬可听到她的聲音,好奇的抬頭看她,她揉揉它的頭,狐疑的問︰「不知道他為什麼怕狗?」
它一臉無辜的表情。
唐琳看了笑了出來,「呵,我曉得,就算問你,你也不知道。」
她搔搔它的下巴,然後又轉頭看著對面。
不知道如果她問的話,他會不會說?
大概不會吧……
她苦笑,站起身伸個懶腰。
唉,算了,船到橋頭自然直,如果他想說的話,總是會和她說的,他要是不想說,她問破嘴皮大概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只不過,她看他之後過來她這里的機率,可能會大大減少了吧……
***
「亞當?」一大清早,才開門就看到他站在她門前,唐琳可真是大大愣了一下。「出了什麼事嗎?」
「你之前不是找我一起跑步?」他說。
她這時才注意到他身上穿著運動服,她看著他眨了眨眼,滿心疑惑,她是找過他沒錯,但那是兩個星期前耶。
「我想偶爾出去跑跑也不錯。」他補上一句。
注意到他臉上有不自在的僵硬,她把到嘴的問句吞了回去,只是露出微笑說︰「那走吧,我和強納生約好了,他在路口等著。」
他知道,他連續三天看到那位獸醫陪她回來,才猜出那家伙每天早上都和她一起晨跑,看得他一肚子的火,郁悶了整整一天一夜。
稍早天才亮,他沒有多想,套上衣服就跑了過來,可到了她門前,又不曉得自己在做什麼,才剛想要走,她就開門走出來,他只好硬著頭皮開口。
懊死了,他一點也不想出去!
但是他話都出口了,她也開始下樓了,他只好臉色鐵青的跟上,唯一讓他心情比較好的,是那個王八獸醫在看到他跟著她一起出現時,莫名僵硬的笑容。
亞當內心小小的爽了一下,就那麼一下下而已,開始跑沒多久,他就在心底詛咒連連,一個小時下來,他渾身緊繃,隨時處於警戒狀態,好不容易回到公寓前,他捺著性子讓她和那家伙閑話家常,然後才攬著她的腰當著那男人的面,走進他家。
他暗自希望那家伙識相點,最好之後別再出現,他可不想明天早上再出門經歷一次那種惡夢。
可惜,事情沒他想的那麼個單,第二天早上那獸醫又來了,然後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他不行了。
站在浴室里,亞當讓熱水沖刷著身體,全身卻仍緊繃著,他一直沖到皮膚發紅,才關掉熱水,拿著毛巾擦著頭發走出去,一開門,便看到她坐在他床上。
他停在門邊,看著她,一手仍擱在頭上。
平常跑步回來,如果她到他家,她都會利用另一間浴室淋浴,然後待在客廳,但她今天卻在他房間,穿著他的另一件浴袍坐在他床上,素淨的臉上沒有半點笑容。
「你有沒有話想和我說?」
沒想到她一開口竟是問他這個,亞當僵了一下,沉默著,繼續擦他的頭發。
她微微眯了下眼,抿著唇。
他不自在的掉開視線,依然閉著嘴,用力的擦著頭發。
「沒有就算了。」她站起身,越過他面前走出去,冷冷的說︰「明天你可以不用來了,再見。」
他沒來由地一陣心慌,忙伸手抓住她的手。
「放手。」她一臉冷漠,一雙黑瞳卻亮得出奇。
她在生氣,他瑟縮了一下,卻還是沒有松手。
他從沒想過她也會生氣,奇怪的是,她在對他生氣,他卻覺得她很漂亮,而且該死的性感。
「你想都別想。」他什麼都還沒做,她卻突然開口,冷聲再道︰「放開我。」
他這時才發現她剛剛那句「再見」是認真的,他心頭一抽,臉色鐵青,「是你約我和你去晨跑的,現在我去了,你又在鬧什麼別扭?」
唐琳聞言氣得火冒三丈,破口就罵道︰「我又沒逼你和我一起去!我問你的時候你說不要,過了兩星期才突然跑來說要去,等到去了又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樣,每次回來就立刻沖上來,活像火燒一樣,真不知道你在怕什麼,你還敢說我鬧別扭?我會來問你,是因為我關心,如果是其他人,我管他去死——」
亞當听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一直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沒想到她早看出來他的恐懼,他抿唇皺眉瞪她,這女人不甘示弱的瞪回來。
天殺的!
他著惱的在心底咒罵著,好半晌,才不甘願的粗聲開口,「我不喜歡出門。」
「我知道,你說過了。」她仍然對他橫眉豎目的,但眼中的火氣消了些。「然後呢?」
他惱怒的看著她,「你就不能接受這個簡單的答案嗎?」
「不能。」她眼也不眨一下,面無表情的說。
「為什麼?」他火大的問。
她什麼都沒說,只是用一種很哀傷的神情看著他,然後垂下了眼睫,自嘲的扯了扯嘴角,「算了,你不想說也沒關系,我想我們也沒什麼好說的。」
他不喜歡她那種表情,好像她要走是他的錯一樣,他又沒趕她走!
他不懂她在計較什麼,不曉得她為什麼一定要追究原因,他就是不喜歡出門,難道這樣也不行嗎?
瞪著她低垂的小臉,他憤然的松開手。
她走了,沒再回頭。
他走回浴室將頭上的毛巾丟到洗衣籃里,拿起吹風機吹乾頭發,可她剛剛的表情卻不斷浮現眼前,他越想越生氣,一個不小心就捏壞了吹風機。
Shit!
他瞪著不堪一捏的吹風機,火大的一把扯掉那壞掉的機器插頭,將它整個丟進垃圾桶里,然後火冒三丈的走回房間,上床睡覺。
真他媽的不懂那個女人究竟在想什麼!
般不好她是看上那個王八蛋獸醫,所以才隨便找個理由把他給甩了!
說不定她還在想和那家伙在一起,那只該死的狗以後看診就可以免費,狗會和用具都不用錢!
他看她大概一走出他家大門,就迫不及待的飛奔過去了亞當想得一陣惱火,額冒青筋,下一秒,他猛地翻身跳下床,一把拉開窗簾,卻再剛拉開時,又迅速拉上。
他僵站在原地好半晌,才敢用手指悄悄地掀開一點點窗簾,露出一線幾不可察覺的縫隙。
她坐在床上,和剛剛一樣,那只狗坐在她面前,他不知道她在對它說什麼,但那只狗看起來一副听得很專心的模樣。
她身上還穿著他的浴袍。
亞當愣了一下,慢半拍的注意到這件事,跟著才領悟她剛剛就這樣穿著他的浴袍,在寒風中直接走回她家。
突然間,他知道她在對那只狗說什麼了。
八成是在抱怨他——
他皺了下眉頭,然後坐回床上,五分鐘後,他走到她剛剛使用的浴室,拎起她的衣物,把它們和他的一起放進洗衣籃里。
他的衣服都是深色的,她的卻是粉色系的,而且好小。
她連貼身衣物都沒帶走,她的浴抱里什麼都沒穿,她剛剛一定氣瘋了。
抿著唇,他轉身走回房間,忍不住又走到窗邊喵了一下,那只狗累得都趴下來了,她還在對那可憐的動物碎碎念。
他悶哼一聲,重新躺上床,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