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臣(上) 第7章(2)

這一晚,姬明煙推著輪椅到了房間門口,看著三寸高的門檻出了會兒神,然後用未受傷的一條腿踩住地面,雙手撐住門框緩緩站起,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了一條腿上,身體像是糾結在一起,吃力得很,但好歹她是站起來了。

靠著門框喘息了片刻之後,她咬緊牙用力一跳,竟然從門里跳到了外邊。但是下面的台階濕滑,還有薄薄的積雪,要跳下去真是談何容易。

她想了想,將披風月兌掉,丟在地上,慢慢蹲子,坐在那披風上,然後身子一點點向前蹭,也蹭出去了一些距離。

只是傷腿雖然已經不再那麼劇烈的疼痛,卻軟軟的沒有感覺,一點力氣都使不了,全仰仗另一條腿和兩條胳膊的臂力,因此這會行動得特別艱難。

她也不著急,動一點,扯扯身下的披風,又往前動一點,半個時辰之後,竟已挪到小院門口。她扣住院門的門板拚命向上使力,又將整個身子從地上撐起來。

看著自己這一路行來在地上拖曳的痕跡,她嘆一口氣。好歹今天算是獨自出了門,雖然太過狼狽,但沒有求助于任何人,總是一個進步。若是能再有副拐杖,也許能走得更快些。

但不知道軒轅策是不是成心不讓她學會走路,從她受傷之後,他沒有任何幫她的意思。要求他去弄副拐杖來,大概是不可能了。

焙緩轉身,她試著要往回走,但是剛才耗損了太多的力氣,全身都開始酸疼,違再蹲下去的力氣都沒有了。

「埃,真是自作自受。」她對著自己苦笑。這一生她有多少件事都是因為自作自受,才落得下場可悲?

蚌然間,有一道人影從斜對面的牆上飄然落下,她微征,看著那人蹂手蹂腳地走到她的房間門口,而她因為靠著門板站,又在陰影里,那人竟然沒有看到她。

于是她就這樣瞧著那個黑影從已經推開的門縫向內張望,心中也不恐懼,反而覺得好笑。

蚌然她身後響起一句低語,「你真是不遺余力地想逃跑。」

她急忙回身,「噓!有人滲入。」

身後的人拉了她一把,她便跌入一具寬厚胸膛里。另一道人影像箭一樣從他們兩人的身邊竄出,瞬間已經飛至那個黑影後面。

滲入者發現背後有勁敵到來,急忙回身相抗,閃亮的刀鋒在夜色下寒光逼人,姬明煙只听到兵器磕踫的聲音,竟然看不清那兩人的身形。

「還是個高手。」她身後的軒轅策冷笑一聲,接著高聲喝道︰「不必留他那條賤命了,殺了也無所謂。」

听得他的吩咐,戰團中寒光更織,最後有人悶哼一聲摔了出來,一身的鮮血染紅了衣服。

另一人是連建澄,他上前幾步,踩住那人的胸口,用手中的長劍指著對方的面門,「什麼人敢來王府行刺?」

那人沒有回答,頭一歪,竟然死了。

他俯身模了模那人的脈搏,納悶道︰「王爺,我明明沒有刺他致命的部位。」

「看看他是不是服毒了?倒便宜了他。」軒轅策冷冷地看著那人的尸體,「查查他身上有沒有線索,若是沒有,就直接剁了喂狗。」

姬明煙打了個寒顫,在他懷中瑟縮下又偎得更緊了些。

軒轅策歪著頭看著地上那件被蹂埔得姿慘的披風,用自已的大麾將她裹住。

「這件衣服以後就留給你吧,免得你又沒有外衣穿。」他抱起她,沒有回到房間,而是去了他的院子。

「你怕還有刺客會來?」她樓著他的脖子,不知道是因為整個身子都在他的懷中懶懶的不想動,還是因為剛才受了驚,總之有個可以依靠的地方,她全身都懈怠了下來,任他抱著。

「那里髒了。」他簡潔地說。

必到他的寢室中,他擦開她的裙擺,解開裹傷布,看看里面的傷口,「嗯,都長好了,居然一點都沒撕裂,難怪你這麼大膽,敢從屋子里面跑到院子口。」

「就算只剩下一條腿,我也不能做個廢人。」她由裕起他的大麾蓋住了腿。

空氣太過寒冷,肌膚稍稍暴露在外就會一陣陣的打寒顫。

「剛才的那個人是來刺殺你的?」她問道。

「也許吧。」他看著她,「說不定是江北派來殺我的。」

「哦。」

軒轅策繼續盯著她,「後悔了吧?」

「嗯?」

「後悔不該提醒我,應該把那個刺客放進屋里,讓他殺了我。」

她沉默了許久,「我沒想過讓你死。」

「我死了你就解月兌了。」

姬明煙仰天苦笑,「是嗎?也許……是吧?」

望著她這種落然又哀傷的表情,軒轅策幾乎以為這一瞬間的她,心中是愛著他的,所以不希望他死。可是他的奢求又豈會成真?她都以死亡為代價來反抗他了,怎麼會愛他?

她必定是恨他的,恨得刻骨銘心,恨得沒有一刻願意停留在他身邊。若不是地被剪斷了翅膀,早就遠遠地飛走了,連頭都不會回一下。

這些天來,他的內心一直很掙扎,因為大夫再來診療曾和他說,姬明煙的腿還有痛感,說明腿上的經脈沒有徹底斷掉,也就是說她還有希望重新站起來走路,即使不會像以前那樣行走自如,也不里于在輪椅上度過一生,只要好好加以練習,幫她恢復體力,假以時日,她便可以月兌離輪椅,行動自如。

但是他到底該不該這樣做?

讓她重新站起來、讓她可以重新行走、讓她擁有離開他的能力。若真的到了那一天,那現在他擁有的一切,不就是一場只能回憶的夢了?

「王爺,知道那人的身份了。」連建澄忽然在屋外喊了一聲。

軒轅策看了她一眼,走出房間,才命令道︰「說。」

「王爺,這人似乎不是沖著您來的。」他忽然把聲音壓低,「他的胸口紋著一個短劍的刺青,王爺知道,這是大內高手的標記。」

「嗯。」軒轅策孤疑地問︰「怎知不是沖著我來的?」

「那人的衣服里面藏著一張紙,畫著一個人像。王爺猜,畫的是誰?」

他皺著眉一瞪,很不喜歡手下的故弄玄虛。

「如果屬下沒有看錯,那畫的是姬姑娘。」見主子不悅,連建澄連忙從袖子里將那張畫構出來,遞到主子的手中。

將畫紙一展,紙上的人眉眼分明,果然就是姬明煙。

軒轅策沉聲道︰「這件事不要告訴任何人,尤其不能讓她知道。」

連建澄自然明白他說的「她」是誰,點了點頭,「但是此人已死,線索斷了,後面該怎樣查?」

他想了想,沒有回答,等手下離開,轉身又回到房內。

姬明煙料靠著床欄坐著,見他回來,忙問道︰「那人是誰派來的?」

「你怕是慕容府派來的?」他故意促狹地笑。

她搖搖頭,「慕容府不會用這種手段的。萬一殺不了你,還要和你翻臉,根本無利可圖。」

他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地審視著她。刺客真的是沖著她來的?大內高手為什麼要來殺她?其實若是慕容府派來殺她的殺手,他反而覺得講得通,甚至高興。這說明慕容府以及慕容眉都已經放棄救她,而她若知道是慕容府的人要置她于死地,留在那邊的那顆心也可以死了。

然而偏偏不是。

是她幾時得罪了大內高手,結下了私怨?

是江北認為以她現在在他心中的重要地位,殺了她就足以重創他了?

還是……這不過是江北設下的一個陰謀?只為了激怒他?

「我要回江北去給太後祝壽。」他忽然說出的話讓她驚異不已,以為自己听錯了。

「回去?你不怕涉險?」

「我有你陪著……便不怕。」他微微一笑,握著她的手,在她的唇上輕輕落下一吻,發現她全身又變得僵硬糾結了。

是為他擔心嗎?她該欣喜若狂才對。因為只要踏上江北的土地,她就有無數的機會可以月兌離他的桎梏。

姬明煙思忖著,「剛才的刺客的確是江北派來的?」

他望著她,點點頭。

她又想了一陣,「你是要回去揪出幕後主使?」

軒轅策悠然一笑,「思考太多會老得快!這件事與你無關,你不用操心了。」

「不會與我無關,因為他剛才的目標是我的房間。」姬明煙深深吸氣,眸光格外的清亮,「也許他要殺的目標是我……」

他的眉尾一揚,將她緊接入懷中,「不管真相如何,你有我,誰也動你不得。至于我這條命,除了你,也沒有人可以拿得走。」

他的這白話,似是鄭重的交托,將自己的性命都交托到她的手里。

即使接受過更鄭重的托付,她卻從未有如此沉句句的背負感——雖然她背負的只是這個男人的一顆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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