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見了。
大清早跑步回來,那個女人已經消失不見,過去一星期,平常這時早該下樓在廚房吃早餐的她不在那里,也不在客廳和她房里。
他敲過門,沒有人應。
擔心她出了什麼事,他顧不得禮貌,直接開門進去。
她的床很整齊,被子疊得好好的,床單上沒有一絲皺紋,看起來幾乎像是沒人躺過。
她走了。
一瞬間,心頭一緊,憂慮和惱怒霍然上涌。
懊死!她回家了!他告訴過她,不應該自己一個人住,誰知到她下次會昏倒在哪里?他又沒有特異功能!
顯然她把他的話當放屁!
他轉身走出門,火大的把門甩上,卻又立刻再次打開門,大踏步走到衣櫃前打開。
她的衣服還在。
心,寬了一點,只有一點點。
好吧,她不是要搬回去住,顯然她還有點腦筋。
阿浪掏出手機,撥打她的手機,一邊走出去。
「喂?」
手機通了,傳來她的聲音,他冷著臉,劈頭就是一句。
「你在哪里?」
「我家……」
「我告訴過你,在我們還沒有搞清楚是怎麼回事之前,不要一個人出去!」他打斷她,難掩火氣的道︰「不要亂跑,我馬上過去。」
「不用了,我……」
他按掉了通話鍵,沒有听她多余的解釋,他怕自己冒出更難听的話。
狽屎,那個女人應該知道她自己的問題有多大,世界上的瘋子那麼多,誰曉得什麼時候又會有個血腥的謀殺案找上她?
在開車前往她家的路上,他腦海里不斷浮現各種可怕的案件,身為意外調查員,他看過各種不同的死法,被開膛剖肚、被挖眼割舌,火燒、絞殺、槍殺、淹死,被車撞,甚至活活餓死……
人有時會做出很可怕的事,再將它制造成意外,掩飾太平。
那些人的死亡,會造成她相同的痛苦,她隨時可能遭受情緒沖擊而倒地不起。
媽的!那女人應該要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她不該讓他這麼牽腸掛肚,不該讓他這般提心吊膽!
他用力擊打著方向盤,發泄怒氣。
等他找到她,他要先掐死她,省掉往後所有可能的麻煩。
陽光燦爛的早晨,一男一女,走在綠蔭之下,愉快的聊著天。
「真的?你沒開玩笑?」
「沒有,我真的把鹽巴加在咖啡里,嘗到味道時,還以為那是新品種的咖啡,就這樣喝了下去。」
她噗哧笑了出來,「天啊,你怎麼那麼天兵?鹽巴耶……」
男人咧開了嘴,扯出一抹自嘲的笑,「我想,我在某些地方,是真的少了根筋。」
「那後來呢?你什麼時候發現自己把糖罐和鹽巴罐搞錯了?」
「鹽巴用完的時候。」男人逗趣的挑眉,說︰「我買了一罐新的糖回來,加進去一喝才發現不對。」
「不會吧?真的假的?我真是服了你!」她又笑了出來,銀鈴般的笑聲回蕩在空氣中。
還沒下車,阿浪已經听到她連連的笑聲,他光從身形,就認出了那個逗笑她的男人。
鳳力剛!
般什麼鬼?!
他擔心得膽汁都快吐出來了,這女人卻和那色胚在談情說笑?
阿浪火冒三丈,下車甩門,快步朝那兩人走去,卻見力剛和她一起走在綠色的藤架下方,指著綠藤中的一點橘,裝模作樣的怪叫,「哇,這橘色的是什麼,苦瓜的花嗎?好丑!」
「不是。」她噗哧又笑出來,伸手踮腳摘下那橘色的東西,「這也是苦瓜啊,只是它已經成熟了,所以才會變成橘色的,不過你說得沒錯,像這樣熟到爆開倒是真的很像花呢。」
「它是苦瓜?看起來一點也不像。」
「它真的是苦瓜,小的山苦瓜。我們一般吃的是綠色的,但熟了之後就是黃色和橘色的。」如茵解釋著,將爆開的橘色苦瓜里,鮮紅的種子摘了一些下來,遞給他,「來,吃吃看。這是苦瓜的種子,但它是甜的喔。」
她原以為鳳力剛會伸手接,沒想到他卻直接低頭,就著她的手吃。
一瞬間,如茵羞紅了臉。
「嗯,真的是甜的呢。」鳳力剛挑眉微笑,一雙媚眼放著電。
這男人真是無賴,有夠輕佻,他一定用這招泡過許多女人!
見他還想再吃第二顆,如茵臉紅心跳,飛快想把手抽回,但還沒動,小手已經被另一只從旁而來的大掌,牢牢抓住。
她吃了一驚,轉頭抬眼,看機阿浪。
「甜的?我吃吃看。」他說,抓握著她的小手,將她的手拉到嘴邊。
如茵為之一呆,小臉更加暴紅,她想抽手,但他不肯放,她只能面紅耳赤,眼睜睜看著他伸舌,一顆又一顆,慢慢的將那些鮮艷如血的種子,舌忝進嘴里。
他吃著種子,但那雙黑得發亮的眼眸,卻始終盯著她的眼。
那溫暖的舌,一回又一回,緩緩地輕刷而過,帶來一股酥麻,順著她手臂的神經往上,搖晃著她的心,再擴散到四肢百骸,讓她心顫手軟。
阿浪凝望著她,嘎聲道︰「真的是甜的。」
如茵心跳飛快,只覺得頭頂在冒煙,一顆心快要躍出喉嚨。
然後,他松開了手,她喘了一口氣,才發現自己停止了呼吸。
「你應該要告訴我,力剛和你在一起。」阿浪沙啞的說。
「她有說,但你掛了她的電話。」鳳力剛插嘴。
阿浪抬眼,瞪著那個站在她身旁的男人。「那是因為,我忙著趕過來,我以為她是一個人。」
「抱歉,我想回來看看,但你去跑步了,力剛說他可以陪我回來看看。」如茵解釋著,握緊了拳頭,把仍在發顫的掌心藏了起來,極力維持鎮定,道︰「我留了紙條,在冰箱上。」
「顯然他眼楮太大,沒看到。」
那個滿臉桃花的男人,嬉皮笑臉的開口虧他,阿浪額角猛地抽了一下。
鳳力剛這家伙,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貼身背心和卡其長褲,衣服色系和眼前的女人正好一樣。
他在心底罵了一句髒話。
這王八蛋擺明是來泡妞的!他清楚鳳力剛鐵定在出門時,特別挑過了衣服,用來展現他的肌肉,還有他和她的興趣有多麼相同。
這家伙清楚知道該怎麼把馬子,他的花招多不勝數,阿浪曾和鳳力剛一起走過某段瘋狂又荒唐的浪蕩歲月,他們曾一同征戰各國、游戲人間,以前阿浪還覺得這家伙有些招數挺妙的,現在卻一點也不這麼覺得了。
罷剛看到力剛吃她手里的種子時,他莫名有種想揍人的沖動,當她竟然還因此臉紅時,他失去了理智。
「嘿,小茵,院子里那個人是不是你鄰居?他好像在找你。」
如茵聞言轉頭,看到來人,松了口氣。
「是王叔,我去看看。」她匆匆轉身。
「小心,這里有點滑。」鳳力剛在她經過他身邊時,順手扶了她後腰一下,幫助她上到田埂。
「謝謝……」她不好意思的道了謝,然後迅速離開這兩個男人身邊。
阿浪眼角一抽,這女人走得穩得很,根本不需要鳳力剛多此一舉,這色胚擺明藉機吃她豆腐。
懊死的是,她臉又紅了。
見鳳力剛一副想跟在她小後頭的模樣,阿浪伸手一把抓住了他。
「你在搞什麼鬼?我警告過你不要踫她。」他咬牙質問︰「你忘了她的能力了嗎?」
「沒有。」鳳力剛嬉皮笑臉的看著他,「不過我這幾天發現小茵很有禮貌,不會隨便偷看別人的心。」
他額角輕抽︰「你又知道……」
「我知道,我實驗過,我試過在踫她時,想一些奇怪的事,但她沒有尖叫著逃跑。」鳳力剛嘿嘿賊笑著,道︰「她很可愛,我喜歡她,現在這麼純情的女人很少了。」
阿浪眯眼,青筋浮現,火大的緊握住鳳力剛粗壯的手臂,「她不是可以讓你玩弄的女人!」
「玩弄?」鳳力剛挑眉,「你這話就不對了,我不玩弄女人,我喜歡她們,我和所有甜心都是好聚好散的,大家你情我願,開心一段日子,人家不願意,我也不會強迫,和玩弄可差多了。話說回來,你剛剛那是什麼意思?那苦瓜籽可是她給我的,你明明對她沒興趣,卻那樣曖昧的吃掉,那才叫玩弄吧?」
聞言,阿浪一僵,胸口微悶。
在做那件事的時候,他沒有想太多,他只是需要……想要她注意他……
鳳力剛挑釁的看著他,說︰「你知道,良家婦女也有享受愛情的權利,而且你怎麼知道我不會愛上她?也許會介意她的能力,但我相信她的禮貌,所以麻煩你把手放開,別擋路,讓我繼續去追求美麗的愛情。」
說著,他還伸出另一只手,揮趕蒼蠅似的,朝他揮了兩下,「請讓讓,謝謝。」
怒瞪著眼前這個曾經和他把酒言歡的哥兒們,阿浪松開了他的手,揪住那王八蛋背心的衣領,忍不住口出惡言,「干!你他媽的狗屎愛情只有兩分鐘,你以為那不會傷害她嗎?」
「兩分鐘?你也太小看我了,光前戲我就能玩一整夜……」他話沒說完,一記拳頭就對著他的俊臉招呼而來。
鳳力剛抬手格擋,另一只手朝阿浪下巴,飛快掌打過去。
兩人迅速對了幾招,誰也沒佔便宜,鳳力剛挨了阿浪一腳,阿浪被他揍了一拳,然後談如茵回來了。
兩個男人都瞄到了,也非常有默契又迅速的結束那場小小的格斗。
鳳力剛甚至大膽的背對他,開心的朝如茵揮手,一邊笑,一邊頭也不回的和他放話︰「兄弟,你要是也想要她,那就盡避放馬過來,大家各憑本事,這樣佔著茅坑不拉屎,實在太難看了……」
阿浪抬腳踹了那王八蛋的後膝一下。
鳳力剛失去了平衡,微一踉蹌,本來這也還好,他還可以站穩,但身後那賊人竟然在經過他身邊時,又順手推了他一把。
啪噠一聲,他整個人往前跌了個狗吃屎,吃了一嘴泥。
「嘿,力剛,你還好吧?」阿浪回身,蹲了下來,故作驚訝的揚聲問︰「怎麼這麼不小心呢?是地太滑了吧?」
鳳力剛把臉從軟泥中拔出來,吐出一嘴泥,抬頭瞪著那張賊臉低聲咒罵︰「干!你怎麼那麼卑鄙?」
「誰教你嘴賤又要背對我。」阿浪皮笑肉不笑的揚起嘴角,諷道︰「自己蠢就不要怪別人。」
鳳力剛為之氣結,只能咬牙擠出一句。
「你這個小人……」
他是小人沒錯。
小人都會有報應。
阿浪怎麼樣也沒有想過,事情會變成這樣。
他讓鳳力剛在她的菜園里摔倒,竟然換來那女人的愧疚感與同情心,過去幾天,她對那家伙噓寒問暖、照顧有加。
這些日子,鳳力剛使出了渾身解數裝可憐,很快就和她混熟了,他幾乎整天都和那女人在一起。
那痞子和她一起去散步,一起去買菜,一起煮飯,一起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吃零食,天南地北的聊︰從時事到娛樂八卦,從兩人念什麼學習,到對食物的喜好,他們都交換過意見。
他在一旁看得滿肚子火,卻無從發泄,以至于每次力剛在如茵面前展現他的男性魅力時,明明他沒有理由,也不該有原因感到不爽,明明他也曉得那些上前挑釁的行為,看起來就像是兩頭發情的公牛,在母牛前斗毆求偶,但他就是忍不住!
他和鳳力剛活像兩個十七歲的小伙子,爭先恐後的吸引她的注意力,替她提東西,幫她買雜貨,陪她去逛街,在她面前月兌掉上衣,展現肌肉與力量。
說實在的,他知道那看起來很蠢,他已經要三十了,不是十三歲,隨著鳳力剛起舞真的很白痴,可是他不喜歡看談如茵注意那花枝招展的大鳥,他不喜歡她總是被那王八蛋逗笑,他不喜歡她毫無芥蒂的靠那男人那麼近……
偏偏天不從人願,偏偏他先干了小人行徑,讓那家伙逮到機會吸引她、靠近她,消除她的防心。
此時此刻,鳳力剛正曲起膝蓋,讓她替他那一天的擦傷上藥。
她今天把頭發盤上去了,穿著女敕黃色的細肩帶洋裝,露出美麗的肩頸,看起來溫柔婉約、嬌女敕可人。
阿浪看著她低著頭,蹲在沙發前,小心翼翼的檢查鳳力剛的小腿,心中莫名一陣火氣。
天知道,那不過是小腿腿側上,一個小到不能再小的淤青,那是他踢傷的,但如茵以為是她菜園里有石頭,才害鳳力剛跌倒時撞傷。
鳳力剛那卑鄙的家伙知道他不會解釋這個誤會,清楚他不想讓她知道他干了什麼好事,所以正大光明的利用這件事,博取她的心。
這真的讓他很吐血。
發現他在看,鳳力剛朝坐在廚房的他呲牙咧嘴,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然後他低下頭,不知和她說了些什麼,讓她又笑了起來,玩笑似的拍了他大腿一下。
「才不可能呢,不要鬧!」她嬌嗔著。
阿浪注意到,她輕而易舉的就能踫觸鳳力剛,那讓他心頭發酸,下顎緊繃。
平常那女人若是不小心踫到他,都會飛快抽回手,好像他身上有什麼傳染病毒一樣,但她對鳳力剛卻不會。
不用那王八蛋挑明,再怎麼不想承認,他都清楚的知道一件事,他在嫉妒。
談如茵喜歡那個家伙,甚至會和鳳力剛那賊胚開玩笑,但只要一面對他,她就會收起笑容,移開視線,垂下眼簾,再不然就干脆回房。
媽的!明明她喜歡的是他!
明明一開始,這女人喜歡的是他……
他感到生氣,莫名的不爽,看著沙發那邊的男女,他壓不下另一個念頭。
或許,她現在也喜歡力剛。
這,讓他胸中氣窒,沒來由的,有些郁悶,還摻雜著些許的、他不想承認的……
慌。
替鳳力剛擦完了藥,如茵提著醫藥箱回到廚房,將藥箱放回收納的櫃子里。
阿浪坐在餐桌旁,敲打著電腦,要靠近他,讓她有些緊張,忍不住偷瞄他。
幾乎在同時,他抬眼看她,逮到了她的視線。
她一驚,匆匆看向旁邊,卻因此撞到了椅子,差點跌倒,他伸手扶住了她。
「抱歉,我沒注意。」
再一次的,她飛快抽回了手。
如果之前沒確定,這一次也讓他確定,這個女人不想踫他。
她會主動拍打力剛,但不會踫他,連一秒都不想。
看著那個轉身從冰箱里拿出蔬菜,準備料理晚餐的女人,阿浪只覺得一股無名火倏然上涌,還沒細想,話已出口。
「鳳力剛是個花心的痞子,他對女人來者不拒。」
她一怔,秀眉輕蹙,「他是你的好朋友,你不該這麼說他。」
「好友不代表沒有缺點,就因為是好友,才知道他是什麼德行。你要是聰明點,最好不要陷下去。」
他冷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陷下去?」如茵愕然的回首看著那個面無表情的男人,然後輕笑,「謝謝你的關心,不過你真的想太多了,我只是把他當朋友。」
如茵轉回頭打開水龍頭,一邊清洗蔬菜,一邊還在笑。
只是朋友?他不相信,但他應該閉嘴了,可是他停不下來。
「我以為你喜歡他。」
「我是喜歡他。」她頭也不回的笑著承認,「他很可愛啊。」
這一句,讓阿浪胸口抽緊。
可愛?鳳力剛那麼大一只,又愛現,是哪里可愛了?
咬牙忍住想再次中傷拜把哥們的沖動,阿浪張嘴再問︰「你喜歡他,你覺得他很可愛,但你只把他當朋友?」
「當然。」她把菜從水里撈出來,放在籃子里晾干。
「為什麼?」
如茵踮起腳尖,打開料理台上方的櫃子,試圖拿出干香菇,噙著笑道︰「可能因為,他的習慣不好吧。」
「什麼意思?」
這一句,近在耳邊,她嚇了一跳,才發現他來到了身後,長長的手,出現在耳邊,幾乎要貼到她伸長的手臂。
他替她拿下了那袋干貨。
如茵死命的往前傾,他沒有踫到她,但她感覺到他的體溫,她縮回了手,卻依然踮著腳,整個人完全僵住,不敢亂動,怕一放松,就會踫到他。
她踮腳用手指勾了半天拿不到的香菇,他輕而易舉就拿了下來,可是卻沒有因此離開。
「你還沒有回答我。」
溫熱的氣息,緩緩拂過她的耳。
「什……什麼?」如茵輕輕一顫,忍不住包往前傾。
你為什麼不會陷下去?你討厭那萬人迷哪個缺點?
阿浪想問,但她閃了神,因為自己閃了神,他可以感覺到她的緊張,她還是喜歡在乎他的,他知道。
他不想提醒她那家伙的存在。
「沒什麼……」他繼續站在她身後,不到一寸的地方,看著她露出的優美後頸,還有她緩緩開始染紅的右耳,低喃著︰「你好香……」
她輕輕喘了口氣,他可以听到。
「那只是……洗發精的香味……」如茵雙手仍成在料理台的邊緣,腳尖開始感到無力而抖顫,卻依然不敢回頭轉身,他靠得太近,讓她腦袋里一片混亂。
紅霞染上了她的頸,其上細微柔軟的毛發誘人的輕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