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畔梧桐綠葉搖曳著,水波流轉淙淙。
她的發濕透,身也濕透,銀光環抱著身前的男人,趴在他肩頭上,只覺既羞且倦又懶,他還在她身體里,隱隱悸動著,他的心跳也依然和她的應和,一起由急轉慢。
她不知道原來這種事,可以這般銷魂噬人,她不知道原來兩個人,可以這樣感覺彼此,難怪有人那般樂此不疲。
他抱著她上了岸,回到了那臨時的小窩,然後慢條斯理的,舌忝著她身上的水珠,像他化為虎時,在整理身上的毛皮那般。
那感覺,好癢好舒服。
他一直舌忝著,溫柔的舌忝遍了她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膚,每一根手指,直到她以為自己會再次化為一灘春水。
但她累了,太累。
像是察覺她的倦累,他抱著她翻身側躺,不讓她壓迫受傷的右側,小心的以大手護著,就像之前在水中一樣。
陽光輕輕閃爍,光影灑落她凝脂般的肩背。
身後緊貼著她的他又是那麼暖熱,不自覺,銀光合上眼,安心入了眠。
他听見了聲音。
腳步聲,極輕,腐爛的落葉在遠處窸窣作響。
那腳步太過小心鬼祟,不是一般鳥獸。
是人,那人極聰明,處在下風處,他嗅聞不清那人味,可他知道他就在那里,就像那人知道他在這里。
對方,正朝著這個方向靠近。
不是朝著瀑布的水源,是這里。
普通人不會在深夜里活動,更遑論是進山入林。
他睜開眼,暗夜里,空氣里的濕氣頗重,水霧悄悄彌漫山林。
懷中的女人還在睡,睡得極沉,他眷戀的嗅吻著她的額,感覺她小小的心跳在掌中跳動。
她需要睡眠,他不想讓她被吵醒。
無聲的,他爬站起來,在月夜下,化身為虎,潛入黑夜之中。
明月,懸在夜空,星子悄悄閃爍。
它悄無聲息的潛行,和草葉林木、風水山川融為一體。
靜夜里,蟲不鳴,鳥不叫,只有水聲在響,淙淙的響。
夜很深,月雖明,但林葉遮掩了月華。
但它可以看見,可以感覺一切的動靜,總是可以,包括那個樹林中,行進得很小心的男人,他真的很小心了,他在樹與樹之間飛躍,就像飛鼠一般,每次不得已非得落地,他都盡量落在石頭或空地上,但偶爾,還是會踩到落葉。
它在黑暗中凝視著他,等著那男人回頭離開,可他沒有,而他已經太靠近她所在的地方。
當他再一次躍起,它猛然從山岩上飛撲而下。
男人警覺過來,已是不及,再一次的,它將那男人重重撲倒在地。
看清了襲擊者,那家伙嚇得臉色發白,它對他露出森森白牙,恐嚇著他,卻在下一瞬,驀然察覺頸後的殺氣。
它飛快轉頭,看見那個站在樹上,一開始像是完全不存在的黑衣男子。
這個男人手拿黑色長弓,搭著黑色長箭,鋒利的箭頭直指著它的腦袋,一張俊臉冷若寒冰。
「我來,是為了實踐我的承諾。」黑衣男子冷冷瞅著它,「現在,告訴我,你是否已經瘋狂?」
這個男人是認真的,它可以感覺得到其中的殺意,它也清楚只要這男人想,他絕對可以一箭射穿它的腦袋。
楚騰是神射手,它比誰都還要清楚。
它盯著他,然後退了一步,不再踩在阿萬身上。
男人挑起了眉,阿萬更是瞪大了眼,不敢相信的低咒了一聲。
它考慮著是否要引他們離開,考慮著是否要帶著她遠走高飛,卻也知道那只是拖延時間而已,風家老爺不可能會放棄銀光,它也不可能永遠躲著他們,阿萬有陰陽眼,擅長追蹤,能從幽鬼那兒得到常人不可知的消息。
他們兩個在這里,就是最大的證據。
所以,它再退一步,退進了黑暗之中,然後重新化身為人。
對于轉化,這兩天,他已經變得很熟練了。
雖然隱在黑暗之中,但他的變化,還是讓眼前的兩人,微微變了臉。
「老天,真的是你……」阿萬大眼圓睜,倒抽了口氣,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之前也曾看過幾次他半獸化,可他從不知少爺會變化得那麼巨大,如此可怕。他知道有獸人,可听人家說是一回事,真的實際上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我以為你確定是他。」楚騰瞟了阿萬一眼。
「我不確定。」阿萬看著他說︰「是銀光,確定的人是她。」
提到那麻煩的丫頭,阿萬連忙再看向少爺,追問︰「小姐呢?她還好嗎?我帶了藥和換洗的衣物,別告訴我她掛了,我麻煩夠多了,真的。」
「她沒事,只傷了肋骨。」
知靜說著,朝阿萬伸手,阿萬松了口氣,將背後的包袱遞了過去,「太好了,你知道,當我看到你咬她的時候,真的是嚇破我的膽了。」
這一句,讓他下顎微微一緊,嗄聲道︰「我並不是真的想咬她。」
「我相信。」阿萬看著少爺,道︰「你那個樣子,真要想咬,她大概會當場幣掉,我本來以為你會在城牆上一口將她咬成兩半,但你沒有,所以我才決定回去找老爺賭賭看,而不是當場撒腿落跑。」
楚騰松開長弓,瞧著他,道︰「你知道她試圖替你擋箭嗎?」
「我知道。」他眼一黯,聲微緊。
「她相信你。」楚騰朝他點頭,「那是我沒殺了你的原因。」
是的,她相信他,即便他已經瘋狂,她還是信。
心頭,因為她的痴傻而暖熱。
他喉頭緊縮著,藉著套上衣服,遮掩自己的情緒。
因為知道小姐無事,阿萬放松的找了塊石頭坐下,好奇的問︰「少爺,既然你有記憶,剛剛為什麼又把我撲倒在地?」
衣服穿到一半的知靜微微又一僵,沉默了一下,才承認道︰「我以為只有你一個人。」
「什麼意思?」阿萬擰眉。
「他覺得可以嚇跑你。」男人嘴角微揚,替他解惑。
「咦?」阿萬轉頭看向那家伙。
「如果只有你一個,你要是嚇跑了,他就能和銀光妹妹繼續過著他逍遙的日子。」楚騰將黑箭插回背上箭筒,似笑非笑的看著好友,道︰「可惜我來了,是吧?」
知靜沉默著,沒有回答,只繼續穿上衣褲,綁好腰帶。
眼見少爺只顧著穿衣,一副不打算否認的樣子,他不甘心的問︰「可少爺你既然發現了我,怎麼會沒發現他?」
知靜抬起頭,看了那情同兄弟的男人一眼,才緩緩道︰「因為楚像動物。」
阿萬驚了一下,錯愕的看著那家伙,再看向少爺,「你是說,這家伙也是獸人?」
「他不是。」知靜低下頭來,穿上包袱里的靴子,解釋︰「但他像動物一樣行走,像動物一樣呼吸,所以我以為他只是另一頭夜行的動物。」
楚騰將長弓也掛回背上,瞧著阿萬,調侃的補充︰「我知道怎麼融入,怎麼變成這森林的一分子,像他一樣。可你不是,你像猴子一樣活蹦亂跳的,卻又太小心了,不像猴子那般隨便,我大老遠就可以確定你是個人,不是猴子,何況是他。他若是刻意壓制情緒與氣息,你也只會以為他只是一只小動物,那是你之前為什麼老是跟丟他的原因。」
「嘿,這次可是我找到人的。」阿萬不變的抗議。
怎麼大家老記著他跟丟的事,他也不過才跟丟三、四、五……好啦,他是跟丟過很多次,但每回到頭來他都還是有找到人啊。
「你太依賴你那只眼楮了。」楚騰雙手抱胸,倚靠在樹上,道︰「這不是好事,我在異國見過和你同樣的人,他到最後和瘋了沒兩樣。」
阿萬微微一僵,道︰「我知道,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需要這副眼罩。」
「我可以教你不用眼罩,也能正常視物的方法。」楚騰說。
阿萬一愣,瞪著他。
楚騰微微一笑,「條件是,你要上我的船。」
「阿萬不行,他是鳳凰樓的人。」知靜說。
「我以為他效忠的物件是銀光?」楚騰一揚眉。
「不是,銀光只是幌子,他效忠的物件,只有一個。」知靜將褲腳塞進靴子里,淡淡的說著︰「從頭到屋就一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