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又來。
那三個月,她很忙,他也是,他只傳來了三封簡訊,三張照片。
初春冒出頭的女敕芽、破冰而出的鯨魚、在壁爐中燃燒將盡的爐火。
最後那張照片,不知為何,看來有些寂寞。
也許是因為那火快熄了,也許是因為壁爐前地板上那瓶快要見底的酒。
那一天,那景象一直在她腦海里縈回不去,晚上回到家時,她按下了通話鍵。
手機響起時,他原本不想接的,他斷了三根肋骨,起身只會讓他原本就在痛的胸口更加疼痛。
而他真的受夠了止痛藥,所以早在兩天前就停了那會讓他手腳發軟的藥品,改用烈酒代替。
可是他認得那個特定的鈴聲。
他撐起自己,靠著沙發,掏出那支滾到沙發底下的手機。
「喂?」
「杰克?」
天啊,她的聲音真好听。
他捂著疼痛的胸側,往後倒回地板上,閉上眼,啞聲回答︰「我是。」
「你還好嗎?」
他牽扯嘴角,苦笑︰「還好。」
她沉默著,他懷疑她知道什麼,原以為她會追問,但她卻放過了他。
「我一直忘了問,你怎麼知道我的生日?」
「雜志上有寫。」他告訴她,然後握著掛在胸前的禮物,沙啞反問︰「你怎麼知道我的?」
「皮諾。」
他猜也是,他這輩子很少和人多說什麼,就是和皮諾的老媽講了太多的話,誰知她痴呆歸痴呆,關于他說過的話卻記得不少。
「你喜歡那條項鏈嗎?」
他能感覺到懸掛在胸前那顆黑色的石頭,它早已被他溫暖,和他的體溫一樣,他兩個月前收到後,就一直戴在身上。
「我喜歡。」他告訴她,再問︰「你喜歡你的嗎?」
「嗯。」她輕輕應了一聲,道︰「謝謝你,它們很好听,我每天晚上都听到睡著。」
他想告訴她不客氣,但那一瞬,他什麼也說不出口,話語都梗在喉中,只有熱在心頭。
在那短短的沉默中,他能透過手機,听見她輕淺的呼吸,仿佛她就在身邊,和他坐在一起。
「杰克,你需要什麼嗎?」
我需要你在這里。
那句話,幾乎就要滾出喉嚨,他硬是將它咽了下去,然後他听見自己說。
「冰淇淋。」
「冰淇淋?」她微訝的問。
「上面有淋莓子醬的那種。」
「你在哪里?」她認真的說︰「我帶去給你。」
她是說真的,他知道。
那一秒,他真的很想告訴她,他的位置,但他不能,她在工作,而且遠在地球的另一邊。
而他不確定,跨越朋友這條線,會是個好主意。
「謝謝你,你真是個好朋友。」他讓自己笑出聲來,那笑听起來很干,有點假,可他盡力了,只能繼續干笑的道︰「可我現在其實不適合吃甜的東西。」
在那其實很短,卻莫名可怕的短暫沉默後,她開了口。
她沒有笑,但也沒逼迫他,只打趣的說︰「好吧,那我只好自己吃掉了。」
他松了口氣,然後才發現自己剛剛不自覺屏住了氣息。
他太在乎她了,但他沒辦法不去在乎,他喜歡這個女人,喜歡當她的朋友,喜歡被她當成朋友,喜歡和她這樣輕松的聊天,假裝一切都很正常……
「那幫我多吃兩口吧。」他語音干啞的笑著說。
「沒問題。」
她笑著保證,然後將話題帶到她最近遇到的攝影師身上。
那是個安全的話題,他放了心,听她告訴他,她如何不著聲色的教訓了那個不長眼的家伙。
她風趣的敘述方式,讓他一再笑了出來,他一笑就會扯痛傷口,他會忍不住抽氣,但她裝作沒听到,只是說著那個搞笑的故事,轉移他的注意力。
他喜歡听她說話,這女人的聲音讓他安心,時間在閑聊中流逝,日光也是。
然後他想起來,她那里其實應該已經三更半夜了。
她很累了,但她不放心他。
他曉得,所以他強迫自己找了個借口,讓她收線。
「我得去吃飯了。」他說。
「當然,我差不多也該去睡了。」她說。
「那……」他吸了口氣,啞聲道︰「晚安。」
他等著她和他說晚安,卻听見她柔聲說。
「杰克,我喜歡你的壁爐。」
他愣了一下,睜開眼,看著前方那座幾乎已經熄滅的爐火,懷疑她怎麼曉得這是他的。
他到過很多地方,住餅很多飯店和旅館,這有可能是任何一處暫時的住所。
可她知道這是他的。
「幫我替它保持溫暖,好嗎?」她要求。
他喉嚨發干,胸口熱又緊,好半晌,才應了一聲。
「好。」
听見他的承諾,她才輕聲說出那句話。
「晚安。」
然後,她掛斷了電話。
他把那因為通話過久,熱到發燙的手機輕輕放在地板上,強迫自己起身,替那將熄的爐火,加了幾根干柴。
星星之火在他的協助下,沒多久就再次冒出火舌,舌忝噬著木柴,釋放出燙人的熱力,溫暖了整棟小木屋。
他喘著氣坐回壁爐前的地上,拿起半空的酒瓶,替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想滋潤干渴的唇舌,可才沾唇,她的聲音就冒了出來。
杰克,我喜歡你的壁爐。
他注視著那杯酒,和那快空掉的酒瓶,然後知道她這麼擔心他,是因為看到這個。
她沒要他別喝酒,也沒逼問他是否受傷了,她只是叫他顧好壁爐。
他的壁爐。
她擔心他。
垂下眼,他看著手中的酒杯。
他不該吃甜的,因為那對傷口的愈合不好,可說真的,他其實也不該唱酒。
他轉動著玻璃酒杯,看著那金黃色的液體反射著火光,半晌後,他嘆了口氣,將它放了下來,再次強迫自己起身,去弄了一壺真正的水來喝。
時光飛逝,轉眼,又是一個夏天過去。
他與她繼續在世界各地當空中飛人,交換照片與簡訊,偶爾在這個城市那個機場,互相留給對方紀念品。
他給她一盒蛋糕,她送他一把匕首;他寄來一條黃色的絲巾,她留下一瓶上好的紅酒;她告訴他新發現的美食餐廳,他介紹她一個滋味絕贊的藍乳酪起士。
她越來越了解他,就像他越來越了解她一樣。
他曉得她很懂得吃,她也明白他其實會挑食。
他清楚她看似爽朗的性格下,其實有著縴細的心;她知道他雖然看似沉穩冷靜,內心深處卻有著火一般的熱情。
她越來越常打電話和他聊天,有時一聊就好幾個小時,她遇到開心的事會打電話給他,遇到不開心的事也會打電話給他。
他會听她說話,而且真的在听,他記得她說過的每件事。
可惜,他只想和她當朋友。
她不只一次接受到這種訊息,每次她稍微越過那條線,他就會縮回去。
抽了條毛巾,把自己包起來,看著境子里的女人,屠歡故意擺了一個性感的姿勢。說真的,她知道自己漂亮又性感,可偏偏她和他見的那幾次面,這男人還真的不曾對她顯示出任何朋友之外的興趣,除了上個月那次在羅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