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從噩夢中猛然驚醒,才發現那是夢。
身旁的女人依然熟睡著,沒有被他驚擾。
胸中的心,在深夜中跳得飛快,他渾身都是冷汗,背卻是熱的、燙的,隱隱作痛。
那讓人羞愧作嘔的景象,似如在眼前。
發冷的臭汗滿布全身上下,宛如那時一般。
惡夜里,一切都顯得如此骯髒污穢,只有身旁的女人帶著沁入心頭的幽香,他想將她擁入懷中,卻害怕玷污弄髒了她。
他很髒,污穢又骯髒。
他不想這樣擁抱她,不想帶著那樣惡臭的汗水擁抱她。
悄無聲息的,他下了床,替她拉好了毯子,走進浴室里,站到蓮蓬頭下,打開水龍頭,讓熱燙的水沖刷戰栗不止的身軀,直到那些污濁的臭汗和舊日殘留的觸感全被洗淨,沖刷離開他的身體。
三天了,白天夜晚交替著,他不讓自己思考不確定的未來,只沉浸把握和她在一起的日子。
成年之後,除了湯姆,他從來不曾和誰相處那麼久過,他以為他很快就會覺得不自在,希望能獨處,或是她會很快就厭倦了他,可是那情況未曾發生。
他總是想和她在一起,想看著她,想觸踫她,想親吻她,想完完全全的擁有她。他無時不刻都宛如上癮的青少年,完全無法控制,不能節制。
這幾天,大部分的時間,他和她幾乎一直待在床上,他卻依然覺得要不夠她。
站在蓮蓬頭下,他思索著。
或許,這一切只是因為她永遠都不可能真正屬于他,才會讓他如此渴望,他這輩子總是渴望得不到的東西。
家人、朋友、戀人……
如她一般的女子。
他關掉水龍頭,抹去一臉的水,跨出了浴白。
朦朧的鏡子里,映照出他強壯的身體,他看著那不清楚的形影,緩緩抬起手,抹去鏡上的水氣。
鏡子里的男人很強壯,看起來很正常。
但他知道不是。
有時候,在某些時候,他覺得自己只是報著一張人皮的野獸,而在人皮之下的那頭獸,只能掙扎的生存下去。
背上的舊傷,在一瞬間似乎又隱隱熱了起來,無端抽痛。
他在鏡子前轉過身,清楚知道鏡子上會映出什麼。
他沒有回頭看,只是擦干身體,套上衣褲遮住它們,他很清楚自己是什麼樣的人,他不需要更多的提醒。
當他從浴室里出來時,听見一個奇怪的聲音。
那聲音十分輕快規律,甚至像種旋律,當他循聲而去,只看見她不知何時已經醒了,站在廚房的料理台前,磨著她的刀。
她的刀,他之前就看過了,但這回才仔細的瞧清。
她有兩把刀,說是刀,其實是匕首,一把是像軍刀一樣,刀背有鋸齒的黑色鋼刃,一把則彎如新月,帶著銀白光澤的小彎刀。
她就是用後面這把匕首,制服了他。
餅去幾天,她幾乎隨身帶著它們,就算和他在一起,即便是在床上,她也總將它們置于觸手可及之處,他看得出來,她不是刻意,那已是種習慣。
「嗨。」察覺到他的氣息,她唇角微揚,但仍沒有抬首,兩眼依然盯著手中的刀刃,輕快的處理打磨著它。
「嗨。」他靠在桌邊,瞧著她處理那兩把刀。
即便不是專家,他也能看得出來,那不是隨處可見的小刀,是專門為她訂制的,它們都有著特殊的刀柄,完全符合她的手形。
黑色的那一把,沒有丁點光澤,黑得像是烏炭一般,即便在晨光中,也不反射半點光源,銀白色的小彎刀則亮得像銀牙,薄扁如柳葉。
她將銀色小彎刀磨好,上了油,她這才滿意的露出微笑,轉身朝他看來,銀色的刀刃在她指尖上如風中飛燕般快速翻轉,反射著耀眼的寒芒,然後落入她左手的刀鞘中。
「這匕首很特別。」他看著她問︰「是特制的?」
「嗯。」她點頭微笑,「匕首是我爸特別為我做的,讓我防身用。」
「他教你用刀?」
她又笑,歪頭瞧著他︰「沒錯,讓我對付想佔我便宜的男人。」
「曾經有人成功佔過你便宜嗎?」他揚起嘴角,問。
她拎著另一把刀晃到他面前來,將刀柄貼在他臉頰上,笑著挑眉道︰「有啊。」
他沒有閃避那冰冷的黑刃,只好奇問︰「誰?」
「你。」她輕笑,將那黑色鋼刃輕輕滑過他的下巴。
滲冒出來的胡碴,在那黑刃所經之處,全都紛紛掉落。
這把刀很利,太利了。
他以為自己會後退,他從來就不喜歡刀,不喜歡冰冷的金屬貼在身上帶來的威嚇感,他還記得,記得利刃劃過身體時,那可怕的疼痛,但當那把匕首被握在她手上,那些厭惡感都消散了。
她的刀極利,很冰,但她的手異常的穩。
她的動作很輕柔,不帶半點的威脅感,他只覺得她手中的鋼刃不像刀,反而更像她手指的延伸,引來一陣酥麻。
他還是沒有後退,只在她的刀刃滑落到他頸上時,垂眼看著她水女敕的唇。
她一下一下的刮過他的臉頰,他的下巴,他的喉嚨,甚至是他的頸動脈,他連眼都沒眨,只有心跳得更快了。
「杰克?」
她的聲音,輕輕響起。
「嗯?」他看著她的唇,輕輕應了一聲。
「你不怕我會失手嗎?」她問。
這問題,讓他抬起了眼,瞧著她帶笑的眼,緩緩吐出一個字。
「不。」
他的聲極沙啞,脈搏跳得飛快。
可她知道,眼前這男人還真的不怕。
她放下刀,手指撫過他的喉嚨,已經變得光潔的下巴,然後小手滑過他的頸,穿過他發,笑著親吻他。
家里的男人每當她拿起刀都閃得好遠,而老爸的胡子是媽咪的地盤,她看過父母之間的相處,她總好奇那是什麼感覺。
「我一直想幫男人刮胡子,可從來沒人想讓我試。」現在她知道那是什麼感覺了,她喜歡他這樣看著她,雖然緊張,卻仍任她為所欲為,那感覺很好,讓她莫名愉悅。
「你不是在刮胡子。」他啞聲說。
她一怔,挑眉問︰「那我是在干哦?」
他撫著她柔軟的唇,黑眸深深的張嘴告訴她。
「調戲我。」
這論調,讓她輕笑出聲,然後才發現他是認真的,因為當他將她擁入懷中時,她清楚感覺到他的抵著自己,教她全身發軟。
「噢。」她輕抽口氣,臉紅心跳的看著他。」我以為你才剛把衣服穿上。」
「我是。」他看著她,啞聲道︰「如果你希望,我可以再月兌掉。」
她的臉更紅,心跳加快的說︰「我們應該要先吃點早餐。」
「可是……」他的手溜進她的毛衣里,撫著她滑如凝脂的腰,悄聲再說︰「我想先吃你。」
紅霞遍布她全身上下,他能看見與羞怯在她眼里浮見,他傾身親吻她,誘哄她張開嘴,撫模她溫暖迷人的嬌軀。
她好甜,好香,干淨又溫暖,像春天的風,像夏日的花。
她申吟著,因為他的觸踫;她戰栗著,因為他的吮吻;她喘息著,因為渴望他……
他喜歡她渴望他,如他渴望她一般。
「喬依,你想我月兌掉我的衣服嗎?」他貼著她的耳,悄悄再問。
「是喬依絲……」她輕喘著說。
「我喜歡喬依,比較簡單。」他用鼻子磨蹭著她細致的肌膚,他不想和別人用同樣的名字稱呼她,他想要自己在她心中是特別的。
唉,她也喜歡他這樣叫她,雖然簡短卻莫名親匿。
「你考慮得怎麼樣?」他沙啞的聲音再起,催促。
屠歡滿含的星眸半閉,紅唇微顫,吸了兩口氣,才終于攀著他的脖頸道︰「好吧……我想,早餐可以等一下再說……」
一股可怕的得意與釋然沖刷過全身,他將她抱了起來,帶回床上。
他不知道她為什麼會選擇他,但他會把握和她在一起的日子。
「喏喏,你來紐約那麼多次,去過帝國大廈嗎?」
激情過後,她側躺在他身旁,笑問。
「沒去過。」他老實回答。
「我也沒去過。」她瞅著他,烏黑的長發垂落她雪白的身子,問︰「我們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與其在天寒地凍的天氣里出門,他其實更想和她待在屋子里,待在這張床上,但只要她想,他願意陪她到任何地方,所以他只說了一個字。
「好。」
她笑得燦爛如花,跳下了床,飛快穿上衣服,戴上墨鏡與帽子,還套上了一雙黑色的長靴。
「你知道那雙靴子會讓你看起來比我高吧?」他在她穿到一半時,告訴她。
「但它讓我很漂亮。」她咯咯笑著說,然後吻了他的臉頰一下。
那記吻太輕淺,他將她拉了回來,給了她一記真正的吻,然後才笑著道︰「現在你可以把另一只靴子穿起來了。」
她羞紅了臉,瞪他一眼,這才彎身把另一只長靴套上。
他原以為這件事就會這樣算了,但她和他一起搭電梯下去時,忍不住開口問︰「告訴我,你真的在意我比較高嗎?」
這個問題,讓他轉頭朝她看去,身旁這女人看似鎮定的低頭戴著手套,嘴角還掛著一貫的笑,可她過于緊繃的肩膀卻顯示不是如此。
「我不在意。」他說。
「真的?你知道我可以去把靴子換下來的。」她知道有些男人嘴上說不在意,但內心深處其實在意得很。
「我不在意。」他重復。
「我行李中還有另一雙比較沒那麼高的短靴。」她扯著嘴角碎念著。
雖然他說了兩次,但她顯然沒听進去。
「如果我真的介意,我想我還是可以把你的靴跟敲斷。」
這句話讓屠歡一愣,猛地抬頭看他,卻見男人臉上掛著溫柔的笑。
「我不介意,我剛剛在屋子里會這麼說,是因為我以為你介意。」他柔聲道︰「我想你應該很清楚,你的身高對我不會造成威脅,我喜歡你和我一樣高,喜歡我不需要低頭就能看進你像小鹿一樣美麗的大眼楮。」
他的話,讓她的臉微紅,然後那紅,擴散到耳上。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眨了眨眼,輕輕應了一聲,「噢。」
這女人害羞的模樣可愛極了,她不羞于展現自己的身體,卻對他的稱贊有這麼可愛的反應,這一點,莫名的迷人。
他忍不住伸手將她拉到懷中,親吻她。
這男人的吻總叫她痴迷,雖然還覺得有些羞,屠歡還是不由自主的張開嘴,任他的唇舌將她佔據。
電梯門在這時開了,門外站著一個老太婆,發出一陣驚呼,一副他倆做了什麼傷風敗俗的事似的。
他笑了出來,她也是,然後他抓著她的手,一起大步溜了出去。
那一天,他與她不只去了帝國大廈,還跑去看了自由女神,之後又去逛了中央公園,因為積了雪,天氣不好,公園里沒有平常那麼多人。
他租了冰刀,教她如何在冰上旋轉滑行。
她的運動神經很好,只跌了幾次就掌握到技巧。
一整天,她的笑聲不斷回蕩在空氣中。
當她迎面朝他滑來,笑著故意撞進他懷中,將他撞倒在冰上時,他看著她紅撲撲的小臉,听著她開心的尖叫與笑聲,只覺得眼前的世界看起來幾乎就像是天堂,而她就是那個帶給他歡笑的天使。
他從來不覺得滑冰有多有趣,但對她來說,這新鮮得很,在冷得要死的冰天雪地中吃冰淇淋也很有趣,經過冰淇淋店時,她還特別選了有淋了莓子口味的泳淇淋給他。
她記得他的嗜好,他不曾再提過第二次,但她記得,一直記著。
那讓他喉頭微緊。
他一手握著手中紅色的冰淇淋,一手牽握著她的手,突然間,好希望這一天不要結束。
翌日,他與她繼續把自己當成真正的觀光客,逛遍觀光客會去的地方,她和他一起在洛克斐勒廣場的聖誕樹前拍照,一起去逛第五大道和梅西百貨,一起跑去麥迪遜花園廣場看球賽。
那一天要結束時,天又飄起了雪,他帶著買了大包小包的她回家,和她一起泡了一個長長的熱水澡。
他沒有和她,因為她還沒爬出浴白就睡著了。
他抱著她離開浴白,幫她擦干身體和頭發,然後才和她一起在床上躺好。
他一上床,她就縮進了他懷中。
他喜歡這樣,喜歡她毫無戒心的偎著他,仿佛她與他是天生相屬的那般。
懷抱著這可愛又性感的女人,他看著又飄起雪的冬夜,只覺心又暖又緊。
罷開始認識她時,他以為她是個聰明大膽又自信的女人。
可久了,他才發現,在那些亮麗自信的外表之下,她其實有顆非常縴細溫柔又小女人的心。
來到她身邊之前,他以為,多少以為,也許得到了,他就能放下,也許她沒有想象中那麼好,也許這兩年來,他所感覺到的,只是他的幻覺。
但她卻比想象中更好,她沒有他想象中那麼自信,卻比他所能想象的還要熱情、還要可愛、還要溫柔迷人,而且仿佛天可憐見,她竟然像是真的……
真的喜歡他……
屠歡突然醒了過桌。
黑夜寂寂,到處都好安靜,然後才發現身後的男人不見了,她背後好冷,所以才會醒來,過去幾天,那家伙總是會抱著她睡,曾幾何時,她竟然習慣了?
半夢半醒間,她翻身朝他睡的那一頭模去。
那兒的床單已經冷了。
她微愣,不覺微擰眉,睜開惺忪的眼。
窗外的天色還很黑,那男人能去哪里?
這想法才冒了出來,男人的身影就擋住了窗,彎身握住了她在他枕上的手,悄無聲息的爬上床來,將她擁進懷中。
他沒有穿衣服,赤果的胸膛好暖,幾乎有些熱,但他的唇是冷的,臉也是。
她喟嘆了口氣,窩在他懷早,問︰「你去哪?」
「廁所。」他將臉埋在她頸窩,悄聲回答。
他才不是去廁所,她能聞到他身上有風雪的味道,他到外面去了。
屠歡微擰起秀盾,想再問,但他沒有給她機會,他舌忝吻著她頸上的脈動,還用那雙神奇的大手轉移她的注意力,她的腦袋還沒完全清醒,但她的身體迅速就有了回應,才短短幾天,這男人就模清了她身上所有的敏感處。
她試圖想再開口,卻完全忘了她張嘴是想說些什麼,他是如此熱切而專心,而她的思緒除了身上這個男人,早已容不下其他。
噢,管他的。
她抓著他強壯的臂膀,長腿攀上他有力的腰臀。
下一秒,他再次和她在一起了,熾熱火燙,真實的存在。
他抓住了她的手,和她十指交纏,然後再次親吻她。
夜,黑得像是沒有盡頭。
深深的夜里,她只感覺到他,只能緊緊和他交握著手,試圖將他拉得更近,試圖感覺更多的他。
緊繃的肌肉、粗喘的氣息、蒸騰的汗水……
他緊緊與她相貼,沖刺、廝磨、拉扯,只為求得她更多的回應,他的一切,強勢的將她籠罩包圍,將她佔為己有。
他是如此熱情又迫切,幾乎是有些絕望,仿佛沒有明天那般的,需索著、要求著、渴望著,讓她無法也不想拒絕。
她想告訴他,不會沒有明天的,但她無法思考太多,他帶來的感覺太好,所以她只能給予他,他想要的回應,只能讓他索取他想要的一切。
當一切再次歸于平靜,她倦累不已,只感覺到男人翻過身,不再壓在她身上,然後重新從身後擁抱著她。
又一次的,她在他懷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