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到了北面角門處,小謝先使計引走在暗處看守的黑羽士兵,聖懷璧才緩步走到兩名看守角門的士兵面前。
那士兵看到陌生人靠近,警覺地拔出嘎刀,喝問。「什麼人擅闖王宮禁地?」
聖懷璧微微一笑,舉起一塊玉玨,「請將這塊玉玨交與你們玉陽王,就說有貴客來訪,請他務必一見。」
兩名士兵見這畫一般美麗的少年口氣如此之大,不禁一證,但他身上自然流露的清貴傲氣又讓他們知道他絕非尋常人,兩人遲疑地對視一眼後,其中一人接過他的玉玨,問道。「可否請問尊駕大名?我們也好回報陛下。」
對視一眼後,其中一人接過他的玉!!,問道。「可否請問尊駕大名?我們也好回報陛下。」
聖懷璧淡淡回應,「玉陽王看到玉壓自然就會知道我的來歷。你們若是待慢了我,被你們的陛下處置,可不要怨我沒事先提醒你們。」
玉壓很快就被送到了玉陽王的手上,當他看到這玉壓時不禁大震,速問。「來人在哪兒?」
那士兵單膝跪在地上回稟,「就在北面角門。」
「是什麼樣的人?一共多少人馬?」
「只有兩個,看上去都很年輕,弱冠左右的年紀。」
華妃也在玉陽王的身邊,她不解地看著他,「陛下,這玉壓怎麼了?」
玉陽王看著那玉壓,很是感慨的說。「這玉壓是當年一朝三國訂立協議時,彼此留下的信物,一共有四塊。這塊白色的屬于聖朝,所持之人便是聖皇的欽差信使。」
華妃大喜,「這麼說,救星到了?」
「或許是……但眼下這情形何其凶險,他們兩個人又能做什麼呢?」玉陽王依舊憂心忡忡。
華妃忙說。「無論如何,陛下總要先見對方一面才好決斷啊。」
「是,你說的對。請那兩人進來見朕,記得不要引人注意。」玉陽王細細叮囑著。
很快地,聖懷璧就站在了玉陽王的面前。
他定定地看著眼前這位美少年,訝異地問。「你是聖皇的使者?」
「是。」聖懷璧淡淡一笑,「我知道您看我年輕,不相信我可以代表聖皇,也想問我帶了多少兵馬來解玉陽之困。」
玉陽王驚詫于對方犀利的言詞與敏銳的反應,不由得對這個少年另眼相看。「好,朕要問的事情你既然都先說了,朕便听听你的答案。」
聖懷璧說道。「我們此次從聖朝出來,所帶人馬不過二十余人,所以並不能如您所願,以武力幫您抵抗黑羽。不過我出聖都之前,聖皇已經全權委任我處理四國之中的一切事宜,王上有任何想問的,都可以直接問我,我知無不言。而我所要求的,王上也請務必照辦,否則玉陽即將大禍臨頭。」
華妃在一旁張大眼楮說。「你這孩子好大口氣,由你全權處理?你以為你是何人?可以擔得下這麼大的責任!」
他躬身回道。「您就是華妃娘娘吧?我在聖都便听過您的賢名。請恕晚輩無禮,一直未曾告知晚輩的名字。晚輩聖懷璧,是聖皇四子,父皇托晚輩問候二位。」
玉陽王驚訝地看著他說。「你就是聖懷璧?日前在公海上大敗黑羽定海的人就是你?」
他微微一笑,「一場小戰,贏得幾分虛名,竟然讓您也听說了,晚輩汗顏。」
玉陽王再一次上下打量著他不禁感慨,「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聖朝人才濟濟,是我玉陽所不及啊。」
「那麼,現在陛下可以相信我了嗎?」聖懷璧負手而立,朗聲說道。「王上若想解黑羽重兵圍城之困,從今日起務必要听我的指示行事,方可退敵。」
玉陽王掙扎著想了好久,緩緩問道。「你有退敵妙計?」
聖懷璧但笑不語,神態自信從容,仿佛天下盡在他的掌握之中。
黑羽定海下樓時,見令狐問君獨自坐在大堂內喝茶,他還沒有開口,她就微笑著起身問。「將軍可願和我出去走走?」
他看著四周,「你那個小保鏢怎麼今天不陪著你了?」
令狐問君笑道。「他玩心重,一早就跑出去玩了。」
猶豫一下,他回頭看向自己的護衛,吩咐了一聲,「你們留在這里等我。」然後並肩和她一起走出風入樓。
「還記得上次我們倆一起逛街是什麼時候嗎?」她踱步在繁華的玉陽都城中,側目笑問。
黑羽定海也報以一笑,「怎麼會忘,不過是去年的事情。正好趕上過年,你說喜歡看花燈,我就陪你在黑羽都城的街上看了一晚上的花燈,還幫你買了一盞,你提在手上那雀躍的樣子,真像個小孩子。」
她淺笑著眨了眨眼,「那是生平第一次有人送我禮物,怎麼可能不高興。」
「可你,最終卻把它留在了黑羽。」黑羽定海望著她,「子晨,我知道你心中一定有許多不開心的事情,只是不願意和人說,眼下我們身邊都沒有別人,你若信得過我,信得過我昨晚的話,就不妨告訴我,我能為你做到的,絕不會有一句推辭。」
令狐問君站定,抬頭望著這個她追隨了好幾年的男人,「將軍,為何昨夜會突然向我求親?」
黑羽定海苦笑著模模鼻子,「其實也是你走之前我才發覺自己心中有了你,只是你突然離開,我四下派人去找,也找不到你,本想看這一生大概是無緣了,可既然上天讓我在這里再遇見你,自然不願意再錯過這個機會……你真的訂親了?」
「……嗯。」她輕輕點頭。昨夜與聖懷璧的對月盟誓,對她來說,比起三媒六聘更加鄭重而神聖。
他又問。「夫家是怎樣的人?你就一點都不了解的嫁過去?」
她想了想,笑道。「也不是一點都不了解,只是……總覺得了解得還不夠深。」
「他與你算得上門當戶對嗎?」
「不算。」她淡淡地說。「以我的家世配他,應該算是高攀了。」
黑羽定海再追問。「是因為喜歡他才嫁給他,還是因為父母之命?」
「都有吧……」她這些天一直在想一個問題,為何父親為她取名「問君」?這個名字是不是就注定她這一生是要侍奉在君王身邊?父親早已在許多年前就將她許給了聖家未來的皇帝,而這個人,便是聖懷璧。父親不能預知她和聖懷璧的感情,但卻預知了她的命運。
「真的不會更改心意了嗎?」黑羽定海頗不甘心地說道。「若真嫁了,可是一輩子的事,那個人值得你托付終身嗎?」
「不管值不值得,他和我說他要定了我,而我也決定跟著他了,上天賜予我這段緣分,我不想辜負天意。」
她的臉散發看堅定的光芒,看得黑羽定海心中一沉。
「是我錯過了。」他感慨道。「倘若可以重來,真希望那個幸運的男人是我。」
她雙頰微紅,「必然會有一個比我強過千百倍的紅顏知己在等著將軍呢。」
「但願吧。」他苦笑著,忽然正色問。「那你約我出來,想單獨問我什麼?」
她此時站在一個小攤前,那攤位賣的都是答環首飾,她挑了一根發簪,問那小販,「這發簪要多少錢?」
小販見買客是一位衣著講究的富家小姐,便笑著招呼說。「姑娘好眼力,這是純銀打造的,現在賤價賣,也得二十個銅錢。」
黑羽定海哼了一聲,「真是漫天要價。這簪子也值二十個銅錢?」
「這位爺,您看以姑娘這樣的美貌,若配上這根簪子豈不是錦上添花,像仙女一樣了?這二十個銅錢可真是要價不高,不信您四處打听打听,哪家不是得開價四十五銅錢的?」
令狐問君笑道。「店家的要價的確公平,二十個銅錢就二十個銅錢吧。現在一兩銀子就要一百個銅錢來兌呢。」她付了錢,買下那只簪子,拿在手上,回頭問。「將軍知道我為何要買這只簪子嗎?」
他不解地看著她,「你這女孩兒家的心思,不過就是為了打扮好看吧?」
「可將軍以前見我戴過多少首飾呢?」她晃著那根簪子說。「四國之中的貨幣及商品價格這數百年來一直很是穩定,可是最近金價銀價的價格卻在暗暗飛漲。上個月一兩銀子可以換八十個銅錢,現在就漲到一百個了,將軍知道其中的緣故嗎?」
黑羽定海沒有回答,只是深深地望著她。
令狐問君嘆道。「時局不穩時,物價就會飛漲,而金銀銅做為貨幣流通,價格自然是首當其沖地水漲船高。現在銅價已經眨值了兩成,相對的,糧食的價格也肯定要漲,若是到了四國百姓都無錢買糧的地步,將軍可知道,國家最可怕的動亂不只是戰亂,還有民禍!」
「原來你約我出來是要和我講大道理。」黑羽定海神色一沉,「子晨,這是國家大事,不是你這個小女子能管得了的。無論我做什麼,都是奉王命而行,我只負責打仗,國計民生是丞相大臣要頭疼的事情,和你我都無關。」
她苦笑了下,「你向來忠君,不管是非對錯。」
黑羽定海皺眉道。「你這是在拐著彎的罵我愚忠?」
令狐問君將那根發簪插在頭上,轉身說。「各為其主,我既然說服不了你,也只能再勸你一句,為了四國百姓免受戰火茶毒,請將軍務必三思而後行。」
他冷笑一聲,「各為其主?你為的主是誰?聖朝皇帝嗎?」
「我的主是一朝三國的百姓,也包括黑羽的百姓。你以為他們就真的盼著四國大戰嗎?」令狐問君直視著他,「將軍,日前海戰,您折損了幾千名將士,這些人中我都不敢問是不是有我認識的過往同袍,得知他們全體被海葬之後,您心中沒有過一絲一毫的後悔嗎?」
黑羽定海冷冷說道。「後悔,我後悔沒有早一點識破敵人的奸計,讓一個乳臭未干的毛頭小子害我敗得如此之慘。
「你在黑羽軍中也待了好幾年,應該知道黑羽將士們第一條信念是什麼--就是為國捐軀,視死如歸。只要有戰爭,就必然會有死人,不要說是他們,就算有一天我戰死沙場,也在情理之中,無須怨慰後悔,誰讓我是黑羽人,這是上天為我安排的路,我就會義無反顧地走下去。」
話說到這里,已經成了僵局,沒有再繼續談下去的必要了。
令狐問君嘆了口氣,「既然如此將軍,我希望您……唉,罷了。今日也許耽誤了您的大事,您若還有軍國大事要忙,可以先走一步了。」
黑羽定海一手扶在她的肩上,專注地看著她,「子晨,你是個善良的人,不會明白帝王之心。一旦坐上龍椅,心中就不能只有自己那點小情小義,而是必須放眼四海了。我王志向高遠,而我身為臣子,畢生能做的就是盡一切辦法達成大王的心願,你若是男兒身,能入得了朝堂,或許會明白我今日處境……唉,玉陽這里可能將起戰火,我勸你也別做什麼買賣了,還是早點離開為好。」
令狐問君黯然問道。「離開?讓我去哪兒,四國都將陷入戰火,這世上哪里還有太平之地,難道要我出行海外,遠走他鄉嗎?」
她此言一出,黑羽定海似是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兩個人只默默地繼續前行,一時相對無言。
兩人回到風入樓,都還沒走進門,黑羽定海的屬下就匆匆迎向他。
「將軍,玉陽王派人給將軍送來請柬,邀請將軍今晚到宮中赴宴。」
「赴宴?」他接過那請柬看了看,冷笑了聲,「只怕是鴻門宴吧。」
令狐問君站在一旁,皺著眉猜想玉陽王此舉有何用意。
這時聖懷璧正趴在一樓,對看街道的窗口笑道。「表姊回來啦?我從幸遠齋買了熱呼呼的豆沙包回來,可好吃了,你要不要嘗一嘗?」
她看他一眼,回了一抹笑,「好啊。」然後和黑羽定海簡單告別進了大堂。
聖懷璧的面前不只擺著豆沙包,還有七八種小點心,每一種看上去都精致得可愛。
令狐問君嘆道。「你怎麼無論到哪兒都不忘了吃啊?!」
「吃是人生大事之一啊,長著這張嘴不吃的話,豈不是白來世間一趟?」他抬眼看向隨後走進來的黑羽定海,問道。「黑羽將軍要不要過來一同吃點兒?」
「多謝你了小兄弟,可我現在還有別的事情忙,恕不奉陪了。」黑羽定海未做停頓的帶人上了樓。
她低聲透露,「玉陽王不知為何突然給他送來請柬,會不會是玉陽王坐不住了,所以要和黑羽談判?」
「有可能。」聖懷璧一邊吃看手中的豆沙包,一邊漫不經心地說。「說不定今晚玉陽王就要繳械投降了。」
令狐問君沉吟許久,搖搖頭,「不可能,一國之主若是這麼容易就屈服在敵人的婬威之下,那他就不配做這一國之主了。這里面肯定還有其他內幕,也許……我應該入宮一趟。」
聖懷璧挑眉道。「你休想。你不讓我暴露身分,自己倒要去玉陽王宮了?你可知現在玉陽宮門前到處是黑羽的眼線,你若是去了,被人家發現你的身分,你要怎麼和黑羽定海交代?」
「你怎麼知道?你去玉陽王宮了?」她瞪著他。「你不會又有什麼事瞞著我吧?」
「剛剛去買豆沙包的時候順便轉了一圈,你放心,我沒有在門前多做徘徊,他們不會把我當回事的。」
「可我們總不能只是坐在這里瞎猜,若玉陽真的和黑羽結盟,那聖朝就要月復背受敵。」起身要走,卻被聖懷璧一把拉住,「別去,玉陽王登基三十載,哪里是那麼容易被威脅的。」
「我們辛辛苦苦來玉陽這一趟,為的是什麼?難道就是為了看戲嗎?」
令狐問君蹙眉。
「放手,我必須去。」聖懷璧見她真的動了怒,便詭笑著對她說。「你先等等,和我回房去,我有話和你說。」狐疑地看著他,心中一動,「該不會是你在背後搞鬼吧?」
扯著她回了房間,將房門關好後,把茶杯里剩下的半杯殘茶倒在桌上,手指蘸著在桌上寫著。玉陽夜宴是計。
狐問君神色一緊,也用寫的問道。是你安排?
誘他入宮。
皺眉再寫。難道你們真的安排了鴻門宴?
是,不會殺他,只為退敵。
桌子就那麼大,兩個人寫了幾個字就滿了,他順手一抹,字跡被抹花了,桌上只有水漬。
狐問君瞪著他,終于忍不住開口問。「你幾時做這一切的?」
「剛剛。」他笑笑,「在你回來之前。」
「你騙我出去,就為了自己辦事方便?」
「嗯……」
她氣得一下子揚起手,差點給他一巴掌。但是他翹著下巴望著她,明知她在生氣,卻不閃也不躲,就是等著她打似的,她又豈能真的打得下手。
「我最恨你有事瞞我!」令狐問君咬著牙根說,「這麼大的事情,你居然都敢背著我做?」
「我現在不是說了,」他抓住她的手靠近自己的臉,「你要是心里不痛快,就讓你打一下出出氣。」
她的眼角余光恰好看到他握著的那只手──那一節金色的指套在手上熠熠生輝,想起這是他專門為自己打造的,一片苦心也的確是令人感動,便不爭氣的心軟了。她攢緊五指,將手奪回,恨聲道。「把你的計劃說清楚!」
他指了指樓上,在她耳畔低聲說。「我今日發現咱們屋子有人進過,想是黑羽定海派人模過我們的底,好在屋中沒有任何破綻,但也要謹防隔牆有耳。你不用著急,一會兒等他走了,我再說給你听。」
「你若要殺他,必須先告訴我!」她以輕到不能再輕的聲音強調,「他是黑羽國的首將,靡下雄兵十數萬,他若是出了事,絕非你可以輕易收場的。」
「知道你舍不得他。」聖懷璧哼了一聲,「我會留看他一條賤命的。」
令狐問君凝眸望著他,半晌才說。「你的膽子的確夠大,難怪你父……父親說你是個心狠手辣的人,我錯看你太多,日後伴看你,也許有一天就被你算計進去了。」
「我算計別人是為了保命,算計你卻是為了掠心。」他靠近她的紅唇,食指一點,「今晚你留在客棧之中等我吧。」
「休想。」她語氣堅決,「我再說一遍,我來玉陽不是為了看熱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