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盜郎君嬌嬌女 第二章

落日江邊,幾只烏鴉飛過了蕭索老樹。

幾名勁裝大漢站在岸邊,看著一葉小舟隨著江水緩緩的漂浮,浩浩東流著。

他們的眼光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小舟,強壯的手掌全都按在腰間的刀上。

小舟順江轉了個彎,被柳樹遮住了。

另一邊奔來四個打扮相同的壯丁,揚聲就問︰「有看見人嗎?」

「沒有,扁舟已經過去,我們快走。」

于是八個人舉步急奔,沿著江邊追著小舟,一邊說著,「這人好大的膽子,連節度使千金都敢綁。」

「大人交代一定要抓到歹徒,死活不論。」

三天前臨江節度使曲楚雄的獨生女遭綁,綁匪不斷的跟官兵玩捉迷藏,在各種地方留下指令。

最後綁匪命曲大人將白銀十萬兩放在江邊一艘小舟上,然後讓小舟順江而下。

于是大人命令他們盯著小舟,只要有人現身取贖款,就一定是綁匪無疑,這就是他們追著小舟跑的原因。

「可是我們這樣跟著小舟,歹徒可能有所顧忌而不出面取銀。」

「所以不能讓人注意到我們呀。」

不然早就正大光明的駕船上去追,何必利用垂柳躲躲藏藏的岸邊追尋。

「放心吧,大人早已布下天羅地網,要兄弟們扮成漁夫、尋常百姓,將這附近圍得滴水不漏,只要綁匪現身,就一定被逮。」

正說話時,一個人驚聲喊,「王大哥!糟了,你看前面!」

所有人紛紛停步,看著前面的亂石激流,小舟因為沒人控制,不斷的在怪石上撞擊,轉眼就翻覆。

「糟了,小舟上的巨額銀票不能落水。」

可是小舟都翻了,銀票怎麼可能安然無恙呢?

于是這群人氣急敗壞的立刻回去稟報。

曲楚雄一得到消息,立刻震怒的對屬下發了一頓脾氣。

「人沒抓到就算了,為什麼連贖款都丟了?」

可惡呀,不知道是何方神聖,居然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綁走他的女兒來要求贖款?

他曲楚雄是黑白兩道通吃的人,明的有朝廷給他的頭餃,暗的有自己培植的勢力。

幾乎是沒人招惹得起的厲害人物。

尋常人听到他曲楚雄這三個字,立刻退避三舍,怎麼會有人敢來綁架他的女兒?

由此可見,這個綁匪膽子很大。

而且綁匪還武藝高強、神出鬼沒的,每個指示都是箭上綁紙條,射進疏影房里。

他既然能避開這麼多守衛,就鐵定不是庸手。

師爺尤金連忙說道︰「大人,綁匪沒有拿到贖款,恐怕會對小姐不利。」

「他敢!」曲楚雄大聲的吼,激憤得口水都噴出來了,「我就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怕就怕這些亡命之徒不顧一切呀!」

「哼,現在也只能等他再聯絡了。」曲楚雄坐在太師椅上,威風凜凜的說︰「現在開始,增加一倍人手巡邏,遇到可疑人物就先抓了再說。」

屬下齊聲應著,「遵命!」

曲楚雄說道︰「尤金,你說這事會不會又是疏影玩的花樣?」

他這個女兒,從小到大,從來沒有停止找他的麻煩過,似乎讓他不好過是她的使命似的。

「大人,小姐雖然有點任性、胡鬧,但絕不至于拿這等大事來玩。」

雖然小姐麻煩不斷,但都是些打架、說謊、找人麻煩,或是到妓院跳艷舞之類的小事,她知道這種攸關性命的玩笑,是不能隨便亂開的。

「是嗎?」他重重的哼了一聲,「我三天後一定得上京一趟,不希望被這件事耽誤了。」

朱太師為疏影安排了婚事,他得上京去詳談。

「大人請放心,三天內小姐一定能平安回府,絕對不會誤了大人的行程。」

「最好是這樣。」

這件事一定得在上京前解決,就算得拖上一段時間,他也不會延誤既定的行程。

並不是他無情,而是他有許多優秀的手下,可以幫他把女兒救回來,不需要他親自出馬,他的時間要拿來做更重要的事。

「老爺!」雲笙氣喘吁吁的奔進大廳,手里還拿著一支綁著紙條的箭。

她心虛得很,這些都是小姐事先安排好,要她時機成熟時拿出來。

因為是直接從房里拿出來,當然就覺得「綁匪」神出鬼沒嘍。

曲楚雄連忙搶過來一看--你的臭女兒在寶閣倉庫的木箱里。

他大驚失色的說︰「在寶閣?」

寶閣是一間當鋪,但他有一個跟其他當鋪很大的不同點,那就是他很相信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將他許多很有價值的財寶,放在寶閣的倉庫里,裝成沒有價值的膺品。

因此當綁匪說女兒在寶閣倉庫時,他著實嚇了一跳,「難道綁匪知道些什麼嗎?」

但,又不可能呀,如果綁匪知道寶閣倉庫全是寶的話,干麼要綁走她,要求贖金呢?

這一定是巧合,一定是的。

他站起來,「尤金!派人馬到寶閣去,將小姐救出來。」

「大人,您不過去嗎?」

他揮揮手,「這種小事,交給你們辦就好。」

在旁邊的雲笙一听,小嘴一扁,心里偷偷的說︰老爺真是的,這種時候小姐正需要他的安慰和關心,怎麼會是交給別人辦的小事呢?

到底老爺知不知道什麼是血濃于水、父女天性呀?

「也差不多該來了吧?」

曲疏影坐在一個不大的箱子里,笑咪咪的彎著腰將自己的雙腿綁在一起,跟著在嘴里塞了布,最後悠閑的把手在系好的繩圈里繞了幾繞,一副被綁得結結實實的模樣,然後她躺在箱子里,用腳一踢箱蓋,砰的一聲,她陷入了黑暗之中。

「這一次爹總會著急了吧?」

他會急得不得了,到處尋找她的下落,親自把她從這里救出去,然後她會因為害怕而大哭,爹就會安慰她。

「沒事了,有爹在,不要害怕,一切都不會有事的。」

經過這個劫難,爹就會加倍的關心她、在乎她,免得她又再次遇到凶險。

當曲疏影在箱子里編織幻想時,苗紫陌已經神鬼不知的模進寶閣,四處翻看著。

「這貪官身家還真不少。」

他吹了一聲口哨,打開了好幾個箱子,里面裝的不是黃金就是各式珠寶,價值相當的驚人。

看來這里每個箱子里都有驚人的財富,隨便挑一個就能弭平災銀了。

「得挑個輕便點的,有沒有銀票箱?」

他來到地藏身的箱子,正想打開時,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有大隊人馬飛快的往這個方向來。

「出師不利,先走一步。」

他連忙扛起最近的箱子,直接沖破門,揚長而去。

闢兵們一看有人扛著箱子飛出,大聲叫喊著,「綁匪在這,快點追!」

一大群官兵手持火把,殺聲震天的追來,他頭也不回,射出招牌暗器燕子鏢阻敵。

「怪怪!這麼大陣仗,曲楚雄怎麼知道我今晚會來光顧他?」

但也沒空多想,如今之計只有盡早月兌身為是。

苗紫陌輕功絕頂,雖然扛著一口箱子但仍是縱跳如飛,逐漸的把跟官兵的距離拉開,在城里繞了幾圈之後,他順利的甩掉追兵。

「哼,一群飯桶。」

一轉眼他來到高聳的城牆,他一手拉著原先放置好的繩索,借力飛上牆頭,俐落的連人帶箱的跳入等待已久的馬車。

他將箱子往車上一丟,轉身抓過韁繩,駕的一聲,逃得無影無蹤。

他馬不停蹄,因為離得越遠就越安全,幾個時辰的狂奔之後,他已經離開臨江城兩百余里。

有些疲累的他在林子里停好馬車,就著月光,準備看看他豐盛的收獲。

他早已安排好,一旦得手立刻送到災區救急,但這箱子這麼大,搬運不方便,他得先將東西變賣之後,將銀兩存入錢莊,帶著銀票進入災區比較方便。

他轉身進到馬車內,突然听見一陣奇怪的踫撞聲,馬匹急馳時這聲音被掩蓋,一停下來就清清楚楚了。

「什麼東西?」

他狐疑的靠近箱子,果然咚咚的搥打聲是從箱子里傳來的,而且箱子居然還會隨著聲音輕微的移動?

苗紫陌小心的靠近箱子,手里拿著一支燕子鏢以備萬一,然後他迅速掀開箱蓋,看了一眼,又迅速蓋上。

一定是錯覺,他居然看見一個女人在箱子里扭動著身子,不斷的掙扎著。

他揉揉眼楮,再度打開箱蓋,那女人一雙大眼楮正充滿怒氣的瞪著他,被綁住的手和腳不斷的亂打亂踢。

他連忙再把箱蓋蓋上。

老天爺呀,真的是一個被五花大綁的女人!

箱子不斷的動著,大概是因為她掙扎的很厲害。

他真不明白為什麼曲楚雄的寶箱里,居然會塞著一個女人,難道這女人是什麼寶貝嗎?

苗紫陌三度打開箱子,曲疏影趕緊坐起來,她已經屈膝躺得骨頭都要斷了,里面的空間小得她完全無法動彈,可是又偏偏沒辦法自己從里面打開箱蓋。

馬車顛簸得她頭昏腦脹、渾身酸痛。

好不容易他總算不再把箱子蓋上,她趕緊坐起來,用被綁著的雙手拿掉嘴里的布,「你是誰?」

沒有爹爹來相救?當然也沒有感人的父女相會場面!

她對自己的計畫出了差錯感到非常生氣。

「我才要問妳是誰呢?」

他才莫名其妙,里面應該裝滿金銀珠寶的箱子,怎麼會突然變成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

她看著俊秀的面容,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樣,她陡然醒悟,「哈,我知道了,你是小偷。」

他一皺眉,「我不是小偷。」

這下麻煩了,曲楚雄的寶閣現在一定有重兵看守,或許更慘已經轉換陣地,他要再進去一趟恐怕不是易事。

他花了許多時間尋找曲楚雄藏寶之地,本以為能一舉成功,誰知道卻讓這女人破壞了。

「你當然是小偷,你到寶閣偷東西,不是小偷難道是大俠!」

結果卻胡涂的扛走了她,破壞了她完美的計畫。

「喂!就算我是小偷好了,妳也該對我客氣一點吧?」苗紫陌一臉不敢相信的模樣,「妳不怕我對妳不利?」

她居然比他還生氣?有沒有搞錯呀,白忙一場的人是他耶。

「怕呀。」她老實的說︰「可是我也很生氣呀。」

她雙手互轉,月兌出了束縛,又拿開腳上的繩索,看得他目瞪口呆。

哪一門子的壞人把人綁起來,塞進箱子里,還能讓人自行月兌困的呀。

「妳現在在干麼?」

她站起來,伸展著身體、踢踢腿、伸伸手。

她沒好氣的說︰「你到里面窩上幾個時辰看看你會想做什麼?」

當然是趕快活動筋骨呀,她全身的骨頭痛得都要斷了。

「我看妳挺輕松的,應該沒吃什麼苦頭。」他輕哼一聲,「說不定還是妳自個兒鑽進去的。」

她臉一紅,宛若朝霞,苗紫陌這才發現她的美麗有多麼驚人!

女子太美則不祥,還是少惹為妙。

「我才不是自己鑽進去,我是被綁架,你懂不懂呀?」她氣惱的說,「要不是你,我爹早就把我救出來了。」

畢竟事不關己,他也懶得過問。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妳趕緊回家跟妳爹團圓吧。」

「先走?慢著!」她跑步沖到他身邊,抓住他的衣服,「那我怎麼辦?」

他說得理所當然,「還能怎麼辦?回家呀。」

「你這人,真可惡耶!」她氣呼呼的說,「你太不負責任了吧,至少也該把我送回去呀。」

苗紫陌一口拒絕,「我哪有那個閑工夫呀。」

她不服氣的反駁,「你就有精神把我從寶閣扛出來。」

看看這里,也不知道是什麼荒涼的地方,她一個弱女子,怎麼能在這種深山野嶺亂晃,實在太危險了。

「懶得跟妳說。」

他將她手腕一拉,想把縴弱的她拉下馬車,直接原地扔掉。

他得趕回臨江城,想個辦法彌補這個大烏籠。

「你別想把我扔在這!」曲疏影反手抓住他,死活都不肯放。

「妳給我放手,下來,別妨礙我辦正事。」

「別想,除非你送我回去,我絕對不讓你把我扔在這。」

他努力的把她拖出來,眼看著她的腳離開馬車,轉眼就要踫到地面,她卻抬起雙腳夾住他的腿,死都不肯落地。

苗紫陌實在不想用蠻力對待一個姑娘,只能一邊罵、一邊勸,一邊推她,「下去,妳這樣能看嗎?」

「喂!男女授受不親,叫妳放手,妳聾啦!」

曲疏影也固執的喊,「不要,不要!我不要一個人留在這里。」

她拚命搖頭,為了怕自己掉下去,改為兩只手摟住他的脖子,雙腳夾得死緊,活像只固執的猴子。

他無奈,只好伸手在她腋下一搔,她怕癢趕緊縮手,他趁機將她推下,跳上馬車就想走人。

但突然覺得腿上一滯,回頭一看,他差點沒傻眼。

她抱住他的腳,賴在地上咬牙切齒的說︰「想都別想,我不會認輸的,死都不要一個人留在這。」

她絕對不要一個人半夜在荒郊閑晃,誰知道會不會有什麼山精鬼怪、猛虎惡狼之類的。

看著她臉上的堅決,一副死都不放手的固執表情,苗紫陌投降了。

「真是輸妳了。」他只能放棄,不再跟她做無謂的纏斗,「放手,上去吧。」

「真的?」她有點懷疑,小臉沾了地上的黃土,看起來有些好笑。

「真的,君子一言。」他說道︰「上來,我在最近的城鎮放妳下去,就這樣。」

「不行!」她放開他的腿,爬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你得好好的送我回去。」

「想的美。」

他眺到馬車前方座位,拉好韁繩,曲疏影也趕緊跟著爬上來,一往他旁邊坐,側頭對他一笑,「沒真把我扔下,算你還是好人一個。」

這個固執的瘋丫頭還真不是普通的好看,她笑起來的樣子,居然讓他想到「一笑傾國」四個字。

「我本來就是個好人。」

要命,她沒事干麼對他笑,讓他心跳快了些,還是趕緊把這個燙手山芋扔掉。

人來人往的臨江城里,一如往常的熱鬧、繁華。

酒樓的生意正好,許多人聚在里頭小酌,不免聊起了昨晚的大事件。

「真是不敢相信呀,沒想到俠盜燕子飛昨晚居然真的來了。」

同在酒樓的苗紫陌听見隔桌的客人提起俠盜燕子飛,習慣性的拉長了耳朵。

為了要挽救昨晚的失敗,所以他趕回來準備重新計畫。

雖然他很習慣听見百姓稱贊他的俠義,但每听見一次,他還是會多高興一分,表面上裝得不在乎,其實內心高興得很。

「錯不了了,那獨門的燕子鏢,哪一個捕快會認不出來。」

「所以昨晚那一票是俠盜燕子飛做的這是千真萬確的事!」

苗紫陌下意識的挺挺胸膛,準備接受眾人天花亂墜的贊美。

「可是我真不敢相信,燕子飛是俠盜耶,怎麼能做出這種事?」他猛搖頭,似乎很不以為然。

「是呀,擄人勒索這種事他也做得出來,這可不是到人家家里偷點東西,救濟貧民這種小事。」

「沒錯,人命可是很寶貴的,沒想到燕子飛居然這麼不入流。」

「這曲小姐也沒為什麼大惡,平白無故吃這種苦頭,還真是可憐呀。」

他們越說越不屑,居然連俠盜兩個字都省了,直接叫起燕子飛來了。

苗紫陌越听越火大,想站起來為自己辯解兩句,偏偏又沒什麼立場,再說對方只是無知民眾,他要跟他們爭什麼呢?

還是忍耐一下,先打听怎麼回事好了。

于是他跟小二要了一大盤切牛肉,一壇美酒,笑咪咪的走到隔桌去。

「各位大哥,我听見你們在說俠盜燕子飛的事,我一向佩服他的為人,可以加入嗎?」

看見他手上的美酒和牛肉,三個人都笑呵呵的答應,再幫他拖一張凳子過來。

「沒問題,一起坐吧。」

大家立刻痛快的享用美酒,一點都不知客氣為何物。

苗紫陌笑著說︰「我剛剛听見你們說擄人勒索,這一定是弄錯了,俠盜燕子飛不會這麼做的。」

「不會弄錯,我小舅子昨晚就是追捕燕子飛的捕快之一,可惜沒追上。」

「听說燕子飛武功很高,也很自信,作案時從不覆面,因為至今沒人追得上他,看清他的模樣。」

「是如此沒錯。」苗紫陌點點頭,「但他還是不可能會干這種事。」

「大概他覺得用偷的銀兩太少,干跪擄個人,干上一票大的。」

「難道你們相信燕子飛真的這麼做?根據他以前的紀錄這是不可能的呀。」

其中一人拍拍他的肩膀,同情的說︰「小兄弟,很抱歉,他這次讓大家都失望了。」

「楚大人的女兒被綁了兩天,綁匪要求要十萬兩才放人,楚大人付了贖款之後,綁匪卻沒有放人。」

「昨晚許多捕快都看到,是俠盜燕子飛將曲小姐給綁走了,現在正全力追捕呢。」

苗紫陌苦笑一下,原來如此呀!

那個被他丟在李家集的姑娘,是大貪官曲楚雄的千金哪。

他居然會陰錯陽差的成為她的綁匪,害得他在百姓心中俠盜的形象毀于一旦。

不行不行,他得要她說出真相。

他絕對不能淪為綁匪一流,人家他明明是俠盜啦!

但想到他強硬的將她踹下馬車,硬留在李家集的舉動之後,他有點擔心她願不願意幫他洗刷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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