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酷相公 第六章

左煜醒過來時,發現自己正在一艘漁船上。

昏迷前的情景回到他腦海中,他驚坐而起,尋著妻子的下落,發現她躺在他身邊。

確定她安然無恙,他正想將她擁人懷中,安撫自己狂跳的心,一道老邁的聲音打斷他的行動。

「年輕人,你醒了。」

左煜看向出聲的人,確定道人只是尋常的老百姓,他放下戒備的心,誠懇的開口︰「老伯,是你救了我們嗎?謝謝。」

「甭客氣、甭客氣,這是我們這些打魚的人該做的事。」老人十分豪爽,問起他們落水的原因,「年輕人,你們怎麼會在水中飄浮?要不是我剛好在附近捕魚,你們的小命就救不回來了,那可不是好玩的事。」

左煜頓了半晌,編出一個接近事實的理由,「我們夫妻要去找人依親,想不到中途坐的船沉了。」

「我知道,是那艘大船吧。」老人望向遠處,水面已經不見任何波紋。

「嗯。」

「我要回渡口,你們打算怎麼辦?」

左煜思索了好一會兒,「老伯,請問你知道哪里有便宜的房子出租嗎?我們夫妻想在此地住一段日子。」他盯著昏迷的喜彤說。也許他可以一劍雙雕,成為最大的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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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下微弱的刺痛感,是喜彤醒來時的第一個感覺。

申吟一聲,她微微睜開眼,發現四周既陌生又簡陋。

這是間草屋。

她怎麼會在這里?

她坐了起來,模到身下粗糙的草席,不由得嫌惡的皺起眉頭。

左煜一進來就看到她這種表情,他腳步頓了下,對她的表現雖不驚訝,但心中不可避免的浮起一絲失落感。

她是千金小姐,用的是最好的東西,要不是這一次船只沉沒,想必她這一生要接觸這種東西是不可能的事,會有這樣的反應實屬正常。

可是他常想,要是有一天他身五分文,她還會無怨無悔的跟著他嗎?明知這樣的想法很可笑,可是他就是想知道。

「相公?」喜彤抬頭看見他,發現他換了一襲舊衣,她往下一瞧,自己身上也是一件粗布衣裳。

「是我替你換的。」左煜解答她未出口的疑問。

「這是怎麼一回事呢?我並不認為我們會淪落到這般落魄的地步。」只要相公托人到左家各地的商行說一聲,自會有人來接應他們。

「聰明的女人。」左煜微笑的稱贊,然後解釋他這樣做背後的原因,「我想利用這次機會揪出左家可能存在的內賊。」

「相公是真的認為有人要我們的命?」

「總得試試,不然下一次只怕我們沒命在這里猜測是誰了。」

他要利用他們這次大難不死的良機。

「為什麼我們要住這里?」這有什麼意義嗎?

「我要制造出我們已經不在世上的假象,如果他真的有所企圖,絕對會露出狐狸尾巴。」左煜冷笑道。

喜彤點頭,贊成他的說法,只是想到未來的生活,她憂心起來,「相公,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人嗎?」

「為了減少不必要的猜測,除了我最信任的人,我並不讓其他人知道我們在這里,除了重要的事,我也嚴禁他們過來,只以飛鴿傳書聯絡。還有,為了能在這里生活,不引起過多的注意,我對村人們說,我們是在尋親的途中遇難,想要存點旅費,便在這里住下。所以,紅珊她們不能來幫你的忙了,有些事你得自己做。」

左煜的表情極為嚴肅,但喜彤卻覺得在他眼中看見不同以往的笑意。

「你還有問題嗎?」

「相公要做什麼工作呢?」

「這里是一個小漁村,我可能跟著漁夫們去捕魚吧。」左煜一笑,他還沒有打過魚呢。

「這可是非常粗重的工作!」喜彤驚呼。他做得來嗎?這念頭剛閃過,下一瞬間,她忽然想到他手中的繭。

他真的做過粗活?

「你不相信我的能力?」他覺得受傷。他的妻子到底是怎麼看他的啊?他怎麼覺得自己一點價值都沒有?

「相公有自信做得來這項工作?」她不可思議的覷他。她也不敢相信他能夠放段。

「我比較擔心你耶。」

「擔心我什麼?」

「你會自己穿衣服、梳頭嗎?」沒有丫頭在身邊,只怕她會動彈不得。

他突然好想看她手忙腳亂的樣子,到時她會為了面子強裝鎮定,還是撒嬌耍賴?

但喜彤出乎他意料的回答,「會,我會自己穿衣服、梳頭。」新婚時發現她不會自己穿衣後,便觀察紅珊她們好久,總算學會了怎麼穿衣服。

左煜咧嘴呆了半晌,然後大笑出聲,「老天,你真是每次都讓我驚訝,我怎麼會覺得你不好親近呢?」

「相公?」她是出了什麼糗,不然相公為什麼笑成這樣?

「沒事。你知道我是左翼的母親養大的嗎?」他真是錯得離譜,是因為她的個性不符合他理想中的妻子形象,才讓他這樣認為吧。

他一直想娶一個像大姨娘那樣的女子,善良、執著,但是喜彤一向冷淡的態度使他大失所望,期待成空下他便拒絕去了解她這個人真實的那一面。

「略有耳聞。」

「她是我僅見過非常不一樣的女人,擁有一身好武藝卻嫁給一個三妻四妾的男人,一生都在痛苦中掙扎。」

左煜遙想過去,小時候,他常不經意的看見大姨娘苦不堪言的表情,讓他印象深刻,無法忘記。

「她為什麼要嫁給爹呢?」那樣的女人想必沒有人能勉強她,除非是自願的。

「為了報恩,更是為了愛,她走不掉,也不能走。想要擁有丈夫的愛,卻發現那是不可能的事,以她的性子又無法跟其他女人爭風吃醋,最後,她是抑郁而亡的。我想……她是我最愛的女人吧。」

喜彤眨眨眼,對于左煜的話,她不知該作何反應,他在她面前承認他深愛著另一個女人,她該吃醋嗎?可是她發現她比較想听他繼續說下去。

「小時候,她常常把我和左翼丟在陌生的地方,沒給我們錢,要我們自己回家。那時候我才七歲。」左煜的笑中帶著懷念。

喜彤捂住嘴,那時候他們那麼小,怎麼可能回得了家,要是在路上遇到壞人怎麼辦?

「第一次簡直是一場大災難,我和左翼根本找不到回家的路,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兩個人窩在一間破屋里過了一夜。」

「難怪相公會這麼……」喜彤低下頭。她不該這樣說,怕他會不高興。

左煜倒是不以為意,替她把話說出口,「這麼依賴左翼?沒錯,以前的我幾乎是靠他撐過來的,當我在無路可走,快哭出來時,是他用燦爛的笑容安慰我,讓我不向現實低頭。」

「大姨娘為什麼這樣做呢?」好殘酷。

「當初對大姨娘的狠心,我只覺得心中滿是恨意,怪她怎麼可以把我們兄弟倆丟下不管,讓我們挨餓受凍。」左煜嘆氣。

喜彤靜靜的听他說下去。這些事影響他的一生,可是他為什麼要對她說?這表示什麼呢?他對她敞開了心房?

「但是不論我和左翼如何使性子、鬧別扭,她都不解釋,只是一次又一次將我們丟在荒山野嶺或陌生之地,直到我們開始為旅費想辦法,成功回到家為止。」

「所以你們會進賭坊是因為這個原因?」喜彤想到他曾說過的話。

「嗯。第一次,我和左翼差點被人月兌褲子丟出賭場,狼狽得不能再狼狽了。不過學會後,賭坊倒成了我們最快弄到旅費的途徑。」想起當時的遭遇,他臉上浮現笑意。

「如果事情發生在我身上,我笑不出來。」她蹙眉,不懂他怎麼還有心情說笑,這是多苦澀的事,最親近的長輩竟然這樣不顧他們的死活,任兩個小孩自生自滅。

的確,那時候我跟左翼的確是詛天怨地,不過事過境遷,每每諛起這些事,我們倒是覺得這是很好的回憶。由于這些經驗,我和左翼都開了眼界,看見我們以前看不見的一切,體會到我們以前從沒想過的事後,我們才發現天地竟然這麼大,人更是形形色色各不相同,也許,左翼就是在那時決定離開左家吧。」

左煜羨慕左翼的瀟灑,不像他身為長子,只能待在一個地方,但即使他不能遠走高飛,一樣能做自己,這一點他絕不會輸給左翼。

「大姨娘是故意這麼做的?

他的眼中充滿孺慕之情,「她也許是怕我們兩個在她死後會成為不成材的敗家子吧,或評她更想鍛煉我和左翼的能力,不讓我們被他人欺負,讓我們知道我們可以靠自己的力量為自己和左家做些什麼,可是她從沒對我們說這些,只是一直用她的方式教育我們。」

「這是相公手上有繭的原因?」

「為了找回家的路,我可是什麼都做過。」左煜笑笑,抬起手來看,「不過,爹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他不再管事後,我已經很久沒有踫粗活了。」

說到這兒,他笑看著她,「你還會認為我做不來捕魚這種事嗎?」她真是太小看他了。

「相公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跟我說這些事?」

喜彤的心中有說不出的惆悵,她不希望他是因為這個理由才與她說過去的事。

那她要什麼呢?她突然無法確定。

左煜沒有回答她。為什麼告訴她這些,他自己也不太清楚,只是話就這麼月兌口而出了。

「相公要佯裝失蹤,也不用這樣苛待自己。」

「只是不這麼做的話,我們的行蹤很快就會暴露,要是那人派人在這附近尋找,我們的存在會引起他的疑心。」左煜解釋。

喜彤思索半晌,找不到理由反對,她嘆了口氣,「那倒也、是。」要做就不能功虧一簀。

「你一個人在家沒問題吧?我得去村長家一趟,打個招呼,還要跟以後的工作伙伴見見面。」他實在有點不放心,尤其她愛在人前逞強,怕是不會也要說會。

喜彤心中不安,但表面上仍不動聲色,「我想沒問題,我可以打理一切的。」

「那我就放心了。」左煜轉頭走了出去。

喜彤看著他消失,準備下床,一道光線引起她的注意,她抬頭往上看,屋頂竟有個破洞。這到底是什麼地方?真的可以住人嗎?

她怎麼覺得自從嫁給左煜後,她就老是處在一種她不知該怎麼辦的情況里,每每教她慌亂無措。

一個普通的村婦要做什麼呢?除了刺銹,煮飯、洗衣這些事她全沒踫過,那麼她還能做什麼?

喜彤呆了好半晌,覺得就算呆站著也沒有用,于是往外走去。外面陽光刺眼,適應光線後,看見屋旁有扇門,她邁步走進去,發現是廚房。

先煮飯吧,相公是不會請人來幫她的,可是要怎麼開始?

對,生火。

她靈光一閃,想到首先要做的事。

她找著木柴,抱了一捆走到灶前蹲下,將木柴投進去,拿出火石準備生火,但弄了好久,火花總是才燃上木柴一端便熄滅。

這樣下去只是白費力氣,她得找容易燒的東西先起小火,再放大塊的木柴才行。

火終于燃起,她大大的咧開嘴,眼中充滿掩不住的喜悅。

可是一站起身,想到接下來的事,她的笑容忽地凍結。生了火就是要煮飯做菜,可是這兒什麼東西都沒有,她要怎麼變出能吃的食物來?

喜彤撫著額頭,滿是無奈。突然,她想到灶里的火,蹲下一看,竟然快熄了。

「喔,我生的火!」她趕緊添柴,但動作過快,放下後產生一陣煙灰,她嗆咳著遠離火堆。

左煜站在門邊瞧得一清二楚,不由得笑了出來。

「相公?」喜彤霍然轉頭,看見他臉上的笑,她羞紅了臉,趕緊拍拍身上的煙灰,怕自己灰頭土臉的樣子見不得人。

「你真有冒險的精神,不過太莽撞了。」他看見火花從灶里冒出來,走過去一腳踩熄它。

「我只是……只是……」她慌亂的想解釋,不想讓他看輕自己,但她沒辦法為自己辯解,她沮喪的低下頭,覺得自己真是沒用。

左煜抬起她的下巴,「喜彤,不用沮喪,再怎麼樣,你也把火生起來了,比起我第一次在野外生火要好太多。」他可是餓了一整天才遇到踫巧經過的樵夫,解救了他和差點餓死的左翼。

「真的嗎?」喜彤想到他那時的恐慌害怕,不禁感到心疼。她的心情變得好奇怪啊,為了不讓自己再想下去,她問道︰「相公不是說要去村長家,怎麼回來了?」

「我想到你可能需要一些東西。」左煜指著他放在門邊的米、菜以及一些必需品。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喔。」喜彤羞慚得不知該如何面對。他幫她想到好多,她該謝謝他的體貼,但在她要說謝時,左煜的話讓她愣住。

「還有,我找了人來幫你的忙。」他指著後面的人說。

一個婷婷少女站在他身後。

「她是救了我們的那位老伯的女兒小卡。」

「小卡姑娘,很高興見到你。」喜彤禮貌的向她打招呼。

小卡瞧喜彤模樣狼狽,雖然貌美,但工作能力太差,于是她只顧著跟左煜說話,冷落嘲笑的意味明顯。「左大哥,真如你所說的,你娘子還真的什麼都不會啊。」

「在家里她不踫這些。」左煜替喜彤說話。她已經超乎他意料之外,他還以為她會使性子不肯做呢。

喜彤抿了抿唇。這女人可是在向她示威?想到她的拙樣全人了這個不懷善意的女人眼中,她便一股氣冒上來。

「我不需要她的幫忙。」她沉下臉,沖動的將心中的話說出來。

左煜挑眉,「你確定嗎?」她應該不是這樣不懂得衡量事情輕重的人,她是在鬧什麼脾氣?

「我……」喜彤閉上嘴。她也不了解自己的心情,只是不高興他跟那個女人靠得太近,話便月兌口而出。

她是在嫉妒嗎?氣他對另一個女人太過親切,還有被別人看見她無用的羞惱,讓她幾乎失去理智。

好陌生的感覺,不像是之前對綠隻的嫉羨,而是一種從心底深處涌起,不容他人侵佔自己男人的霸道。

小卡嘟著嘴,「左大哥,如果左大嫂不願意就算了,我可以陪你去找我爹,他有話要跟你談……」

「不,我還不熟悉這些事,得暫時麻煩小卡姑娘了。」喜彤急忙打斷她的話。她絕不會讓她有機會跟相公相處。

左煜瞧瞧她,霎時心頭神會,嘴角不由得微勾。她在吃味,是因為自尊受損,還是因為在乎他?他怎麼覺得戲弄她越來越好玩呢?想到過去,他扼腕不已,他實在不該錯過這麼多樂趣的。她的身上有太多寶藏,值得他慢慢挖掘。

「你如果真的不需要的話,我會讓小卡回去。」

「相公的好意,還有小卡姑娘想幫忙的熱心,我再怎麼不識好歹,也懂得一點做人的道理。」喜彤說得非常僵硬。她絕不讓他們一起去村長家,死都不要!

對她遮掩不了的嫉妒,左煜忍住笑意。他得適可而止,不然她若真的和他翻臉,那可不好玩了。

「小卡,我娘子就麻煩你多照顧了。」

「喔。」小卡不甘不願的答應。

「喜彤,有問題不要不問,小心別受傷。」左煜交代著,伸手拿下黏在她頭上的煙灰。他喜歡她這樣甚于高高在上的姿態。

小小的動作使她感受到他的關愛,暖如春陽的體貼將她的不舒服一掃而空。「你也要小心。」喜彤看著他道。

左煜嘴角微勾,他突然發現他得好好感謝小卡,喜彤還是第一次這麼明顯的表現出對他的擔心。

「左大哥。」小卡打斷他們含情脈脈的凝視。他們村子難得有這麼好的男人出現,就是當第二,她也要嫁給他。「你需要我幫你縫衣服嗎?你看你的袖口都破了。」她要讓他知道,她比他那個無能的娘子好多了。

喜彤臉色微變,這女人竟當著她的面勾引她相公,孰可忍孰不可忍!「我家相公的衣服不用你多事。」

左煜漲紅臉,警告自己千萬不可以笑出來,他還得為喜彤留點面子,可是她為他爭風吃醋的俏模樣真教他窩心。

「我走了。」他揮揮手向兩個快要打起來的女人道別,怕是再不走,他會笑死在當場。他很快的離開,留下喜彤與小卡大眼瞪小眼。兩個女人一語不發,喜彤抬頭挺胸,發誓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學會所有的事,把這個有所圖的女人趕出她家。

她的相公絕不容許別的女人覬覦。

小卡冷哼一聲,縱然眼前的女人比她漂亮許多,但是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而且她也頗具姿色,不信得不到左大哥的心。

喜彤對小卡眼中的自信充滿危機意識,但她絕不會不戰而逃。

她相公絕不可以被這種女人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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