掙月兌重重迷霧,她終于醒過來了。
艱難地張開眼楮,她卻以為自己其實還在昏寐中——因為黑暗,深沉的黑暗、無邊無際的黑暗。
輕喘一口氣。黑暗中,她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呼息聲,她又眨了眨眼,總算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她是真的醒了。
但,這是什麼地方?
迅速搜尋昏迷前的記憶,發現並沒有什麼異常的印象——她一如往常地躺上自己的床睡著,不同的只有,她醒來時不是在自己的床上。
一切自然得仿佛……她不過是在睡夢中被悄悄換到另一張床睡而已。
不過,她可沒傻得以為在這黑暗的地方醒來只是件小事。就在她醒來的那短短一剎間,她雖沒有馬上翻身起來,卻已謹慎警戒地繃緊神經,張大眼楮在黑暗中試圖發現任何一絲可能出現的影子,同時傾听四周的動靜。
半晌過去,完全沒有一絲光線反映的黑暗,幾乎讓她以為自己的眼楮已經失去作用,因為除了她自己的呼吸和脈搏跳動外,她根本听不到其它船聲音。
如有一種自己正置身幽冥的錯覺;這令她悚然一驚。
從躺著的冷硬石板上坐起,她決定不讓自己繼續處于劣勢。
雖然她還不清楚是什麼人如此神通廣大,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她弄昏,並且帶到這地方來,但她肯定這些人絕不會毫無目的——
她很快便鎮定下來。
靜靜坐著,試著將焦距定在黑暗中的某一點。
「你們是什麼人?」她開口,一心只想讓抓她來、或許此刻正在某處觀察她的人知道她已經醒了。
她的聲音,在空蕩的石室內悶悶地響起,就連她自己都被這低蕩回來的聲音給驚住。
她屏氣凝神地等著。一會兒之後,仍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黑暗與死寂,依舊籠罩在她四周。
她不放棄,再次出聲;「你們到底想做什麼?」帶著冷靜的語調。
這次,有回音了——她的話聲剛落下,她的左側忽然有絲幾不可查的風吹過來,她有所警覺的听到了一抹幽魅般的聲音響起——
「歡迎來到冥界,白聖教聖女。」
她差點跳了起來,呼吸頓住,猛然轉身向左,徒勞無功地盯著那個方向。
「是誰?」她試著穩住自己,並且努力地克制住那股朝發聲主人沖過去的沖動。
冥界?
她才不信他說的——她還有呼吸、還有心跳,這是死人會有的嗎!
她立刻戒備著這突然出現的人。
他清楚她是誰。
她會在這地方,一定跟這人月兌不了關系。
「別皺著眉,你還有機會活著離開這里。」幽魅的聲音添了絲邪氣。
她卻內心一震,同時一陣背脊泛涼。
他看得見她?!
他竟看得見她在黑暗中的表情?!
「你到底是誰?」聲音再度鎮定下來,她繼續瞪著聲音的方向。
黑暗中,男人的聲音更顯陰冷;「我是誰不重要,如果你想離開這個鬼地方,你最好祈禱我們听到的白聖教聖女傳聞是真的。我不是要讓死人復活,只要你把人治好就放你走。」
終于知道自己被抓來的原因了。她垂下眼簾,放在身側的雙手不禁握了握。
「原來,我是被你們抓來治病的。」她不溫不冷地低語。
自從成為「聖女」之後,就被人層層保護、重重包圍的她,沒想到此刻真的被帶離了白聖教——雖然她還是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這男人又是什麼人,不過她已經可以確定,他所代表的力量絕不平凡,否則此刻她怎麼可能會在這里。
但如此大費周章將她從白聖教中擄來,除了證明他們過人的能耐外,另一個意涵或許正透露他們對她的迫切需要……
「我不相信你。」男人邪戾的聲音驀地近在她身前。
完全沒察覺到他已如此接近,她倏然一驚,不禁倒吸口氣,下意識身子往後一退;下一瞬,她的左肩突地被一只巨掌扣住,她倒身一僵,徒勞地張大眼瞪著上方應該是男人臉孔的位置。
「放開我。」她完全沒流露出一絲害怕地警告抓著她的男人。
「關于白聖教聖女能夠使人起死回生、治愈百病的種種傳言太過夸張,比起那些江湖騙子,我更不相信你。」男人毫不掩藏他冷惡的情緒。
他的語氣,終于使她忍不住挑眉咬牙了。「既然這樣,那你們還抓我來做啥?」即使看不見他,但這男人偏就是有種令人發顫的氣勢,此時他靠得如此近,那種感覺更加明顯——老實說,她生平第一次遇上有如此驚人力量的男人,也是自她懂事、變得堅強以來,第一次讓她生畏的人物。
沒錯,她對現下在黑暗中的男人並非全然不怕,只是她早已習慣隱藏自己真正的感覺,她甚至可以直接挑釁他。
男人扣住她肩頭的力道忽地加重。「看來白聖教的聖女確實名不副實。」
她的肩被他抓得極痛,但她卻沒露出絲毫痛的表情,反而沖著他綻顏一笑。「沒錯,你說對了,白聖教的什麼聖女的確是在騙人的,其實我根本沒有治病的能力,我什麼都不會,我承認這些。現在,你可以放開我了吧?」
她的坦白反倒令男人對她更加起疑。
她敏銳地感覺到他的視線正緊緊落在她臉上,但突然問,她肩上的壓力一松——男人放開了她,同時她察覺原本存在的壓迫感倏地減輕。
就如同來時一般,男人竟又無聲無息地離開了。
在黑暗中一動也不動地靜坐了一會兒,確定那男人真的走了,她這才緩緩吐出一口大氣,伸手揉了揉剛才幾乎被他捏碎的肩。
他究竟是什麼人?
但,即使還不知道他的身分,以他能夠在完全黑暗中視物與來去無聲的高深武功,仍是令她心驚膽顫。
腦中思緒快轉,最後她慢慢站了起來,朝他剛才所在的方向喊;「喂,我已經說了實話,你把我留在這里也沒用,你還不放我走嗎?」
一如她預料,回應她的依舊是沉寂的黑暗。
而她並不想繼續待在這種不見天日的黑暗中。
伸出雙手,她開始謹慎地向前模索。
雖然剛才那男人的出現與離開都悄無聲息,但同樣的,她也沒听到他開關門、甚至機關啟動的聲音;那也就是說,不管這是什麼地方,他既然能離開,她也可以。
踩著平滑冰冷的硬石地,沒多久,她就順著同樣冰滑的石壁模到一個出口。一喜,她立刻沿著缺口向外走。她模索著,知道自己似乎正在一條寬長又彎曲的通道上。一會兒後,她來到另一個岔口,她猶豫著要不要走進去,但最後決定放棄,繼續往這條通道前進,這中間,她又幾次踫到了和先前同樣的岔口,直到通道似乎已至盡頭,再沒有前路,她才踏進終點處得岔口。
雖然她懷疑自己可能是在某個神秘的地道里,否則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大且完全不透光的屋子?
在不見一絲光亮的黑暗中待久了,她開始失去了時間感,甚至以為自己正陷在一個永遠也醒不來的噩夢里。
扶著冰涼的石壁停下來,她知道必須讓自己暫時休息,也讓腦子清醒一下。
搖搖頭,喘口氣,她搞不清楚自己到底走了多久了?
包令她感到古怪的是,這一路上她完全沒踫到其它人,就連剛才那男人也不見蹤影。如果不是這里另有出路,那麼就是她沒發現其它人——因為他們全像那男人一樣成功地隱身在黑暗里來去自如。
再次打起精神,她繼續在這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聲和腳步聲的黑暗里模索著,可沒多久,她就發現自己似乎進到了另一條通道,驚見了一絲久違的光。
從未想過平日慣見的光線在此時看來竟是如此寶貴,她的腳步立刻加快,朝那出現光亮的方向走。或許是在黑暗中待久了,她的眼楮一開始並無法適應那絲微弱的光,直到愈接近,才逐漸習慣。等到她終于來到那顆嵌在石壁上、小小的夜明珠前,才隱約看到自己站著的地方果然是條通暢的石道;而就在數步之遙的轉彎處,另一道稍強的光芒仿佛在指引她般地透出……
她沒多想便走上前,很快地,她發現自己正置身在一間全以夜明珠為照明、光線柔亮的石室中。不過,更令她驚詫的是,這問擺設與一般房屋沒兩樣的石屋里,正中央那張大桌上,竟放著幾樣熱騰騰、香氣四溢的飯菜。
「聞到這令人垂涎欲滴的飯菜香,她才發覺肚子餓了。
這桌飯菜是要準備給誰吃的?
那個男人?
她坐了下來,接著,一點也不客氣地拿起桌上唯一的一副碗筷,開始吃了起來。
她餓了,所以,她當然要吃。
等到她吃飽喝足了,仍是沒有任何人出現在她眼前。但她並不驚訝,也不緊張,反正她現在在他們手上,暫時也走不了,只能靜觀其變。
在石室里轉了一圈,她除了見到價值連城的夜明珠被隨意地當作燈燭使用外,並沒有再發現其它特別的東西。
走到石室外,看著通道深處的那片黑暗,雖然心中的好奇蠢蠢欲動,可她一點也不想再回到那種噩夢似的黑暗中。
她回頭,又望向石室內柔和的光線,突然靈機一動——
折回石室,她踮起腳尖,仰首觀察著嵌在牆上的其中一顆夜明珠,但結果卻令她大失所望。
本來她以為可以把夜明珠取下來供她照明探險,可她發現,牆上的夜明珠不但全嵌進石牆內,別說想挖出來了,恐怕就連要模到高牆上的珠子都有困難。
她忍不住哺咒了聲;「可惡。」
雖然如此,她還是要試試。
不死心地搬來了椅子墊腳,還將瓷碗敲破當銳器,拿來挖石壁里的珠子,但是忙了許久,最後仍是徒勞無功,只好放棄這主意。
攤在椅子上,瞪著牆上文風不動的珠子,她很不想承認竟拿一顆小小的珠子沒轍,但這卻是事實。
不知不覺地,倦累感悄悄襲上她的心。
她的確累了。從她醒來到現在,不知時間已經過了多久,再加上面對這些奇怪的狀況讓她的精神一直處于緊繃,所以一在椅子上半躺下來,她的眼皮便開始不受控制地往下掉,雖然她想振作,不過終究還是敵不過鋪天蓋地而來的疲憊。
她閉上眼楮,但似乎才沉入夢中一下,便被突如其來的莫名擾動驚醒。她在瞬間睜開眼,而當熟悉的黑暗再度將她攫獲,她下意識地全身一僵!因為除了黑暗,她還同時敏銳地察覺到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的另一抹存在……
懊死。
她小心翼翼地坐直了身,手指暗暗模索著身下的椅子——她立刻確定自己仍在原來的地方,但……
夜明珠是何時失去作用的?
一感覺到有兩道強烈得令人難以忽視的視線正盯在她身上,她就很難再繼續保持冷靜——因為她明白這種讓她不安的存在感與氣勢是屬于誰。
那個能在黑暗中視物的男人!
他到底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她一點也不喜歡這種狀況——這種只能任人宰割的狀況。
「難受嗎?」就在她決定要有所行動時,男人悠淡的低魅嗓音忽然在黑暗中響起。
她預備使毒的手指一頓,微愣,回過神,一臉防備地望向他的位置。
「什麼意思?」不明白他的意圖。
男人出聲的方位,似乎就在她右側的長椅上,她伸手可及之處。
「你想,讓一個人待在黑暗里,不讓他接觸一點光線,這個人可以維持多久不發瘋?」他的語聲听來竟有些慵懶,但他的話意卻令人毛骨悚然。
所幸她不是一般人,而且,在他說了這幾句話後,她的心一動——
「是你!」月兌口而出。
只能待在黑暗中不能接觸光線——從這男人出現至今,他根本不曾踏出過黑暗,所以他……
「你要我治的病人就是你自己。」她懂了。「你們抓我來,就是希望我能治好你,讓你恢復正常嗎?」她腦中思緒快轉。
此時,男人卻淡淡一哼。「他們抓你來本來就是個錯誤,你不是已經承認自己是個騙子?」
她松開了手,忽然笑了笑。「雖然我沒有讓人起死回生的能力,不過,我知道有一樣東西做得到;當然,它要讓你恢復正常絕對沒問題。」
男人的目光似乎一直盯視著她臉上所有細微的表情。「是嗎?」沒有相信或懷疑。
她毫不在意地接口;「很少人知道,白聖教很久以前曾從萬世神醫手上得到他去世前提煉出的最後兩顆萬世神丹。幾年前,白聖教教主白姆用其中一顆神丹救回她死去的女兒一命,所以這天下間,只剩下最後一顆神丹了。」
黑暗中,男人沉默了半晌。
她並不掩飾自己的目的,直言;「我知道白姆將神丹藏在哪里,我可以為你偷到它,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她神色自若地和他談起了條件。
男人的聲音流露出惡意。「你認為,以我能夠輕易將你從白聖教抓來的能力,會沒有辦法把那顆神丹拿到手嗎?你該擔心的,是你的命保不保得住才對。」
早就料到他會很難纏,她搖頭,對著他的方向靜定道;「沒有我,就算你派出十萬大軍也得不到那顆神丹。更何況,在你派人入侵白聖教前,白姆有可能就將神丹吞了或毀掉,我想你不希望看到這種情況發生吧?!她支手撐著下巴,似笑非笑。「如果你認為我的話不可信,那就罷了,反正我只是賠上一條賤命。」
為了把握這千載難逢、可以達成長久以來埋藏在心中的願望的機會,她賭上了自己的性命。
男人有好一會沒有開口,但她卻可以感受到他在她身上的打量視線。
等待著他的回應,她的手心在微微冒汗。
直到她忽然感受到面前有一抹淺淡的氣息拂來,她直覺戒備,下一瞬,她的下巴已被人用手指扣住、並向上抬起——她頓住呼吸,眼楮卻眨也不眨地盯著前方。
黑暗中,男人微溫的體息清晰而接近得令人頭皮發麻,她必須極力控制才能不讓自己臉上露出任何情緒。
突然間,男人卻似乎以捉弄她為樂——
癌低臉龐,他的唇幾乎是貼著她的在說話。「白聖教的聖女,竟然迫不及待想成為出賣教主的叛徒,我的確很難相信你。不過,你的勇氣可嘉。」
她以為她看到男人眼眸中的一點星光,讓她有一剎的迷惑,但她又立刻清醒,盡量壓制自己跳快的心。她沒有退怯。「所以,我們成交了?」
男人仿佛真的欣賞她的勇氣,但他挑戰她底限的舉動未停。他的另一手似戲弄似懲罰地撩起她落在肩畔的發絲。
「讓我听听,你打算從我這里得到什麼……」低嗓磁魅。
因為黑暗、因為看不到,所以人的觸覺和听覺都變得異常敏銳……他侵近她呼吸範圍內的氣息、他似有若無撫著她頭發的手指,都令她不由自主地全身寒毛豎起,但,同時又詭譎地感到一陣心悸。
她成功地維持住平穩的呼息。
「我只要白聖教永遠消失。」吐出宛如詛咒的話語。
顯然,她的條件出乎男人的意料。「是嗎?」語氣邪佻。
下一剎,她被放開,屬于男人的氣息再次隱遁子黑暗中。
她不自覺地悄悄松了口氣。不否認這男人帶給她強大的不安與威脅感,可這時她的胸口仍持續緊繃著,因為,她已經沒有退路了。
為了報仇,她願意付出任何代價。這一刻,她已經等了十年了。
「你替我滅了白聖教,我為你取得神丹,我認為這項交易很公平。」
比起稍早之前,她現在更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存在。他還在這里——看來她不是沒有機會達到她的目的。
在她的前方不遠處,他的聲音低懶蕩來︰「一顆藥換一個白聖教,我可不覺得公平在哪里。」
她不慌不亂。「那麼,一個白聖教換回一個正常的你,你認為值得嗎?」
驀地,男人仿佛被她逗樂似地大笑出聲。
她不明白他突然這麼大笑的原因,微微錯愕住。沒想到就在男人的笑聲漸歇後,他接下來的話,卻讓她悄然握緊拳頭。
「再加上你,我可以考慮。」帶著淺笑的淡聲狡邪。
這男人……
她微微垂下眸。「你的意思是……」
「我要你的人。」干脆直接。
呼吸略頓,接著她輕吐口氣。「我不以為,你欠缺女人。」
瞬間,他的低哼已經貼近她耳畔。
她一驚。
「你是第一個有勇氣跟我談條件的女人。」低沉醇吟非喜非慍,他結實有力的巨掌鉗制住她雙臂,將她的身子提起,再緩慢似調戲地將她壓進自己胸前——兩人之間,毫無間隙。「但是我不相信你。你說的神丹,也許只是個陷阱。不過就算我相信你,那東西對我也不一定有用,這麼看來,我得下很大的賭注,所以你說……」他邪惡地埋首在她頸畔,忽地吮咬了她小巧的耳垂一下,引得她不由自主地一陣顫栗後,他這才壞壞地笑了。「我有沒有先得到一個獎勵的權利?」
早在被這男人壓在他結實偉岸的軀體時,她便心驚膽跳又思緒翻涌。直到這一剎,她略僵的身子才漸放松。微閉眸,拉回正常的氣息節奏,她立刻輕易地摒除自己的喜怒哀樂。
「告訴我,你究竟是什麼人。」
「別急,我會讓你知道……」邪邪一笑,接著,他攫獲了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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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隱約傳進耳際的鶯聲燕語、劃拳狎鬧的雜聲忽地令舒淨回過神。而當她一回神,眼前看到的,是一張英俊粗獷的陌生男人臉龐,她一怔。雖是第一次見著這張面孔,但,她卻知道他是誰——
夕陽剛落,最後一道光線灑在他似笑非笑的臉上,他邪氣的炯眸垂睇愣然仰望他的女人。
「初次見面,對我還滿意嗎?我的美人兒。」輕佻。
一醒,這下舒淨終于徹底回到現實,也總算意識到自己整個人仍趴在這男人身上。她驀地轉頭向船外湖面看去——那艘小舟不見了。
她不禁輕吁口氣。當她收回視線,也順便將這艘畫舫掃視過一遍後,她這才明白,為什麼她的出現、這男人的舉動一點也沒引起其它人的騷動,因為,這船上的男男女女已經有一半醉到東倒西歪,至于另一半的人,則繼續飲酒作樂、醉生夢死中。
看來整艘般最清醒的兩人,就是她和他了。
心口氣息微窒,她回頭,慢慢將目光上移到那男人臉上,接著一邊從容地將雙手抵在他胸膛上,準備從他身上退開。她已經嘗過這男人簡直像迷藥似、讓人深陷到忘了自己的力量;正因為這樣,所以她才要逃開,她可不想再迷失一次。
「我很高興你已經平安無事了,易宮主。」刻意在兩人之間劃下一道防線。
男人——易天爵,放在她腰背上的臂膀只略略施力,便令她動彈不得。他若無其事地對著她的惱眸挑挑薄冷的嘴角。「我可不太高興哦,我的美人兒。」橫過一臂,他以長指似似懲罰地由她的額角一路緩慢地滑下。「我想你是忘了我們當初的交換條件了。沒關系,我現在可以幫你回憶起來……」手指來到她早已濕透的衣衫領口,邪惡呢噥。
由他的眼神和舉動中看出他想做什麼,舒淨一驚,雙頰微緋,捉住他的手,她羞憤地咬著牙,但仍試圖冷靜。「我……沒忘,可你也沒有完成我要你做的事。」
「是嗎?」任她捉住手,易天爵懶哼。
「白聖教的教主和其它一些人根本沒死。」舒淨對他蹙眉而視。
他神情淡淡,聲音慵懶。「照你的意思,我的人接到的命令是讓白聖教永遠消失。如你所願,在那一天之後,這江湖上再也沒有白聖教。」他的另一手竟開始在她的縴背上游移。「也許你應該說得更清楚一點,你要白聖教的人一個也不留,是嗎?」
沒錯。半年前引起江湖上軒然大波、直到現下仍未有定論的白聖教被滅之事,幕後的主使者便是他——天門宮的宮主。而所有江湖人絕對猜想不到,白聖教的飛來橫禍,竟是因為天門宮宮主和白聖教聖女之間暗中達成的利益交換。
其實就連當初知道男人身分的舒淨也很震驚。她沒想到綁走她的是江湖上最神秘的天門宮,但也因此,更令她確信長久以來的復仇大計終于得以實現。只不過,她怎麼也沒料到,向來不在那段時間離開聖地的白姆竟會在那一天忽然有事出門。
這是她最深的遺憾。
他的手立刻引得她一陣輕顫,她輕喘口氣,但馬上趁他放松在她身上的鉗制時,迅速推開他坐起,並且連忙後退,直到她的背抵到了船板,再無路可退為止。
易天爵沒阻止她,反而一臉趣味似地看著她的動作。
「你說得對,我應該要求你下達趕盡殺絕之令……不過現在已經來不及了。」雖然遺憾,她卻十分明白自己已經沒有另一樣足以換得天門宮宮主為她除掉白姆的東西。她連人都賠給他了,還有什麼可供利用的價值听。
舒淨諷刺地微笑,平靜回視悠閑斜躺在那里,看似頹靡,實則潛藏著強大段威力量的男人。
隨手勾起小桌上的酒杯,易天爵一邊享受地啜飲、一邊毫不掩飾地朝她睇去極具侵略性的目光。
「我向來很保護屬于我的東西。」聲音有些低調慵懶,但語意卻不容人懷疑。
舒淨一雙明艷杏眸眨也不眨。「所以?」原來她只是屬于他的「東西」。
就在這時,一個醉得腳步懸浮、全身只剩一件肚兜褻褲的年輕女人,手里抓著一支酒瓶,歪歪斜斜地從那群醉倒大半的人群中走過來,並且直接撲倒在易天爵偉健的胸膛上。「……易公子……呃……您怎麼……自個兒在這兒喝酒……讓妾身……陪您吧……」醉態可掬的美麗臉上毫不遮掩對他的痴迷。
易天爵倒沒拒絕自動投懷送抱的軟玉溫香。邪邪一笑,他低頭便在她暴露的雪白胸脯上嚙咬了一口,並且呢喃出令人臉紅心跳的話;「哼,喝酒有什麼樂趣,我比較想吃你……」
被他輕易挑起的女人嬌喘著,一雙藕臂隨即如蛇般纏繞上他脖頸。「嗯……易公子……您是說真的……」
看到這里,一旁的舒淨終于忍不住轉過頭,心髒不爭氣地狂跳了幾下。只是,她雖然不想看,可那女人抑不住的喘息聲卻不斷侵入她耳里。
這男人,是故意用這種方式來羞辱她嗎?
舒淨既怒又惱,更怕自己回想起他曾對她做過的事。一咬牙,她忽地起身就要離開。但就在下一瞬間,她的一只手被人抓住,往後一拉,一時反應不過來的她只來得及發出一聲低呼,接著腳下一陣踉蹌,往後跌下迎接她的,是一具男性陽剛精壯的軀體。就這一下,她已經被結實扣鎖住,動也動不得。
舒淨一驚,先是僵住,然後開始試圖掙開身下的男人。
「放開我……」扳不開他強而有力的臂膀,她只好努力地捶他。
可惡!他不是忙著「料理」那女人嗎?干嘛又來招惹她!
不經意轉頭瞥向一旁,意外發現那女人已經躺在甲板上呼呼大睡……她有些傻眼了。
「你想去哪里?再跳下湖嗎?」他用他微冒青渣的下巴摩挲著她嬌女敕的雪白頸肌,而隨著他的開口,陣陣屬于他的氣息也搔癢著她的耳根。
舒淨忍不住縮了縮肩,控制不住地全身泛起一陣輕顫。握緊拳頭,她不再做無謂的掙扎。
「我只是不想打擾到你的玩興。」閉了閉眼,她深吸呼一下,調勻混亂的氣息。
他在她耳後淡淡一哼聲。「我還沒開始玩,你就想走,這對我來說又有何樂趣可言?」
意思是,他故意玩給她看的?
舒淨好不容易平緩的呼息又亂了。她咬了咬下唇。「我該跟你道歉嗎?」
她的頸側肌膚突地遭受攻擊——被狠狠噬咬了一口。
她的身子立刻重重抖了下,再次僵住。
「你的勇氣依然存在,很好。」很滿意她的反應,垂眸盯住自己在她雪肌上留下的印記,易天爵臉上勾出一抹近似惡魔的微笑,手指滑過她的下巴,將她的臉輕輕扳向他。仿佛具有催眠魔力的瞳眸直釘入她妖媚的眸心深處,他的笑容擴大。「至今為止,你是唯一讓我回味再三的女人,趁我還沒厭倦你之前,也許你可以再從我這里得到任何你想要的東西。求我。」誘惑她,也同時玩弄她尊嚴的底限。
在她還沒令他厭倦之前,他能給她任何她想要的東西,是嗎?
舒淨淡垂下眼,試圖在他面前掩去真正的情緒。
「看著我。」沒想到男人卻霸道地喃聲命令她。
她微驚,但還是慢慢地抬起眸,回應他仿佛能透視人心的魔魅眼楮。
「你知道我想要什麼。」她以沒有高低起伏的聲音說。
沒錯。她曾對自己說過,為了報血海深仇,她可以付出一切代價。只是她不知道,原來她的身子還有剩余價值,她還可以從天門宮宮主這兒得到她想要的。
努力控制住思緒從眼中透露出來,她毫不遲疑地接著說;「殺了白姆,我求你。」
鱉譎眯眼,但接下來,易天爵陡地發出一聲意外溫柔的輕笑。
「好,我答應你的請求。」手掌扣住她的後腦勺、再托上前,他攫住迎向他的誘人朱唇,將濕熱的舌頭侵入她的、近乎狂野貪婪地反復在她唇齒間翻攪,直到他終于誘出了她一直壓抑住的輕喘嬌吟,他才猛地放開她被吻腫的唇,但他的唇仍貼著她的,以幾近耳語的醇嗓輕喃;「在我放開你之前,你是我的,記住了?」
宛如被狂風暴雨侵襲的神智,總算逐漸恢復過來。舒淨因喘息而劇烈起伏的胸口總算慢慢和緩下來。睜開迷蒙的眼,清澈的眼神很快取而代之。她的頭直覺向後仰,躲開他仍貼著她親密摩挲的唇。
她看著眼前的男人。「只有我的人。」這是她唯一的回應。
易天爵深邃莫測的黑眸定定凝視住她。「只有你的人?」
「你只要我的人,不是嗎?」目光移向畫舫早已掛上的燈和甲板上幾乎完全醉倒的男男女女。「這是你的船,那些是你的人嗎?我們要跟他們一樣飲酒作樂到醉死?」有著淡淡的諷意。
對了!他的出現對她來說是一大驚奇,她到現在還不知道他堂堂一個天門宮之主,怎麼會跟這看似放蕩頹廢的場景扯在一起——雖然他此刻的模樣看起來就跟這船上彌漫的頹懶氣氛沒兩樣。
突地,一只斟滿酒的酒杯湊到了她唇邊。
「人生難得幾回放縱,你也可以試試。」身後男人的聲音充滿了煽動的吸引力。
舒淨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接著伸手接過酒杯,卻同時趁勢從他懷里翻身坐到離他一步外之處。
易天爵挑眉,不過他只是撐肘支著下頷,閑適舒懶地睇向她。「嗯?」
「喝酒,能不能忘了所有煩惱?」她把玩著酒杯,幽幽深眸瞬也不瞬地看著杯中映上破碎月光的液體,淺淺地牽動唇角。「如果喝了酒可以將世上的事全部忘掉,那麼喝酒還真是沒什麼不好……」比她要下毒把人變白痴還不費力。
舉杯,她將酒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