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黎與撤拉弗的急救終于告一個階段。
幸好撒拉弗的傷勢不重,只須休養幾天便可出院,而蘇黎身上則發現了新的不明病毒,不過病情雖然稱不上好,但至少已經穩定了。
夜深沉,人寂靜,整座天使醫院就像包覆在雲霧中的聖殿,身著白衣的蘇黎靜靜地躺在病床上,身邊的器械不斷發出規律的聲響,突然,她在一幕車禍畫面中乍然睜開雙瞳,驚恐地嚷道︰「撤拉弗!?」
微弱燈光的病房只有她與冷寂的空氣,哪來的撒拉弗?
望著天空,她想撒拉弗應該已經下班了,但怎麼還沒來探望她呢?
忽然,她的心驚跳了下。
不會是……夢境中的車禍真的發生了?
她連忙拉下緊急鈴,值班護士立刻趕了來,「蘇小姐,妳還好嗎?.」
「我想知道之前陪我的撒拉弗先生呢?他下班了嗎?還是……發生意外了?」她焦慮地問道。
護士顯得為難,不知道該如何響應她。
「他出車禍了是不是?」她抓住護士的手不肯松開,「請帶我去看他,我知道他就在這家醫院。拜托——」她十分肯定地哀求著。
「蘇小姐,妳自己都是病人……」
「我只想見他,我想確走他平安。求求妳別說不。」
「蘇小姐,妳別激動,撒拉弗先生想跟妳說話。」一名身材魁梧的美國男子突然走進來,並拿起桌幾旁的電話遞給蘇黎。
蘇黎怔怔地望著對方,接過話機,「喂。」
「我的女孩,妳找我?」撒拉弗的聲音從話筒的一端傳來。
「撒拉弗,你……出車禍了嗎?你現在在哪里?」她握著話機不安地追問。
「我的女孩,我很好,別憂心。」他此刻在外科病房,左腳還打上石膏,自然無法來看她。
「你真的沒事?沒出……車禍?我……」她不願懷疑他的說法,但剛剛的預感讓她感到不安。
最近,她的預感隨著她的病情加重而更加靈驗,她委實怕自己的預感已發生,而撒拉弗因不願她懸念而掩飾這事。
「天使是不說謊的。」她希望這話能阻斷他可能帶有善意的謊言。
他不是個擅于扯謊的人,但他不希望她掛心。「蘇黎,我很好,比妳想象中的好。」
撤拉弗還是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但聰慧的她卻已了解他的用心。
「謝謝你。」
「黎兒,我……」他反倒不知如何解釋。
「什麼都別說,也許是我將你逼得太緊。我相信你這麼說一定有你的考慮與顧忌。」
「黎兒……」
「我知道你對我好,一直都如此。」她微微扯著嘴角滿足地淺笑,「也許我太貪心,總希望月圓人常在,歲歲平安,年年如意,但我們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黎兒,妳的身體……」
他話未盡就又被蘇黎截去,「我母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撒手人寰,我可以說是看著她在清醒、昏迷中輿死種掙扎,最後還是蒙主寵召的過程中成長的.慶幸的是,先父的愛讓我不至太過傷心,直到年長些我才了解有些病是會遺傳,或是傳染給和他生命最親近的人。我一直不畏死亡,不是不怕,而是知道往生後會往何處。」
「黎兒,別說!我會全力救妳的,並還給妳昔日的美麗。」他連忙保證。
「當我最痛苦的時候你出現了,你知道這對我的意義有多大嗎?它讓我死而無畏與無憾。你我都明白生命在子神,取回也在弛。弛真的特別眷顧我,在我喪父又重傷時有你相伴。你就像我的守護天使,也是母親承諾我的撒拉弗,有你一直陪伴,讓我感到好幸福。只是我無以回報,只好獻上誠摯之心,對你說一聲謝謝,撒拉弗。」
「黎兒……」他真想扯掉腳上的石膏,立刻趕去看她。
「不要隨便移動傷口。」她出其不意地說。
「啊?」
「打了石膏小心點。」她說。
他驚詫地無法應變。她怎會知道他受傷而且還打上石膏?
「說來也奇怪,自從與死神擦身而過後,我開始可以感應到一些事。我曾在夢中看見你為了趕來看我而出車禍。」
「妳渾身都是個驚嘆號!」他驚贊道。
「你卻是雙引號的『天使』。」她回道。
「黎兒,我想立刻過來探望妳。」他躁動地說。
「腳傷好了才準過來。」她很堅持,「好好休息,我也想睡了。」
同時她也讓屋里的護士及撒拉弗派來的那名大漢離去。
「晚安,願神賜予妳一個好夢。」撒拉弗不舍道。
「晚安,也祝你有個好夢。」
「夢中有妳。」他這話說得直接。
她的雙頰倏地染紅,支支吾吾不知怎麼回應。匆匆收線後,她突發奇想地從床上爬下來,費力地坐上一旁地輪椅。
二十分鐘後,她香汗淋灕地來到撒拉弗的病房門口,門外的保鑣一見是蘇黎,驚異不已,打算去通報,她卻靜靜地搖頭,「我想給他一個驚奇。」
保鑣便為她輕輕地打開房門。
撒拉弗正在閉目養神,以為進來的是他的保鑣菲利,「蘇黎她的情況好嗎?我很擔心她不像她的聲音那麼健康。」
菲利當然听不見,倒是一身雪白的蘇黎听得十分明白,胸口立時被他的關愛漲得滿滿的,有如在晴空飛舞的翔燕,幸福不已。
「她好嗎?菲利。」他的聲音有了小小的波動,那是一種對未知的焦躁與不安。
「她好,她很好。」她的聲音揚起,響應了他的熱愛。
他倏地從床上坐了起來,看著昏黃燈下有如雪白精靈的蘇黎,甚是詫異與感動,「妳怎麼來了?妳……不可以下床,要多休息。」
她卻不听話地走近他,輕柔地壓下他的胸膛,讓他安躺,並以指尖輕抵他的唇,示意他不要出聲。
他就這麼睇著在光暈中發亮,而且有些蒼白的蘇黎。她瘦了一大圈。
他心疼地撫著她的臉,她也順勢貼近他的大掌,在上方來回地摩挲。
久久之後,她才開口︰「你要趕快好起來。」
「當然。」他回得十分肯定。
「我也會為你好好地活著。」她說著母親病重時曾對父親說過的話,聲音里有著不易察覺的壓抑。
撒拉弗的手又轉向她的頸項,輕柔地撫觸,她卻驚嚇地往後退。
「不要模,那里很可怕。」她指自己的傷疤。
他卻溫柔地拉開她阻止的柔荑,「撒拉弗無懼任何傷口、疤痕,因為弛是治愈者。」
「撒拉弗……」她好感動。
「看過那幅耶穌與門徒相聚地畫作『最後的晚餐』嗎?」他問,手仍不離她的頸項。
她點了點頭。
「那妳就該知道,在那最高層天堂位列了些什麼樣的靈體。」
她又點了點頭。
「熾天使之所以與天父、基督位在那神聖的高天,是因為他們的眼光和世人不同。牠們看的是人的靈性,而非表象。我雖不是天使,也非那些高貴的靈體,但我從小就致力做個不以貌取人的人。」
「撒拉弗……」
「要做到這點很難,它須經過很多的考驗與體會,才能超月兌那種對美的執著。我不敢說如果第一次見到妳,妳已是這樣地蒼白憔悴,我是否會愛上妳,也許會,但那可能是一種帶有同情的愛。」
「你……你說你……『愛』我?」她一時不敢接受這種說法。雖然知道自己是如此地依戀他,他也傾心愛護她,但她並不能完全認同也不敢相信他已愛上她的說法。
「是的。我愛各種出現在我夢中、身邊的妳,但真正讓我心動與心痛的時刻,卻是在漢廷頓墓園妳大呼我名字的那一刻。妳是那麼地無助,那麼地絕望,又那麼地悲愴,質問的聲響就像永不凋謝的生命樹瞬間植入我的心中。那時我便知道,今後不論妳的外表變成什麼模樣,我都不會棄妳而去。」
「撒拉弗……」她的淚水幽幽滑下。
「別哭,這對妳的眼楮不好。」他為她拭去珠淚,憶起她可能因糖尿病而引起視網膜病變的事。
「你都知道了?」她反問。
「思。」
「那要是有一天我瞎了,走了……」她哽咽地說。
他立刻以手堵住她的唇,「當我們在一起時盡量想快樂的事。『心悅,病離』的理論,已經有醫學數據一再獲得證明。」
「思。」她不再哭泣,用力拭去淚光。
「聖誕節快到了,妳想要什麼禮物?」他轉了個話題。
「我已經得到了。」她笑了,滿足地睇著他。
他猶似一個擁有讀心術的天使般,也笑了。「只要這一樣?」暗指自己的出現。
「夠了,你對我面百是全世界最珍貴的『大禮』。尤其像我這麼個不起眼的小女子。」
「不可妄自菲薄。妳的出生不是偶然,妳的成長不是虛空,妳我相逢亦有神的安排。」他肯定地說。
「撒拉弗,我發現和你在一起久了,都快成了不食人間煙火的故事人物,而非在紐約討生活的女孩。」
「我沒這麼偉大,我只是盡力做好我的部分。」
「那……」她突然想知道一件事卻又難以啟口。
「直說無妨。」他鼓勵道。
「天使是單身的,對吧?」她終于問出藏在心中已久的問題。
他先是沉思了幾秒,繼而問道︰「在神學的領域或解釋,天使的確是單身的。」
「那麼……你……」她當然知道這個理論,但她問他的目的,只是想知道他的感情世界是否已有人捷足先登。
「我看過一部電影,片名忘了,是說一個天使愛上了世上的女孩,最後他放棄了原本的天使身分去就那個女孩。」他說。
「你想說什麼?」她的心跳依然如鼓擂動。
「妳想更進一步知道什麼?」他忽然反問。
「我……我……」她雙頰泛紅。
「我不是天使,我是一個活生生的男人,但我願成為妳的守護天使.」他回應了她的困惑。
「那……」他會不會和她走向紅毯的另一端,在神壇前立下誓約?
剎那問,她為這個蟄伏在心田深處卻突然上竄的問題,感到矛盾與驚詫不已。
就某種層面而言,撤拉弗像個天使,卻又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在多次的磨難與考驗後,她明了自己最需要的是真實的臂膀、厚實的胸膛與溫柔相待的真男人。
但他會想成為那個可以成為她的天、她的地、她的枕、她的鋪與她的心靈港灣的男人嗎?他深思過這個問題嗎?
如果他也像那個電影,由天使變成了男人,那麼她可以給他的又是什麼?
她只有生命與愛,但是她的生命……就如風中的蠟燭,隨時會滅,如果讓他降臨「凡塵」,到底對不對?
「中國人有句話說『水到渠成』。不要杞人憂天,把握當下才重要。」他不要她胡思亂想,輕輕地將她摟在胸前,「听,這是我的心跳,」繼而又將自己的頭靠向她的心頭,「這是妳的心跳。」,
她因他親昵的動作,而有那麼點羞澀。
他不察她的害羞,又將她摟至胸前,「溫暖的擁抱就是最美妙的禮物,我也得到我想要的禮物。從今爾後,我要妳為自己,也為我好好地活著。我需要妳的溫度,讓我隨時記住妳不只是我夢中虛幻的女孩,也真實地活在我的身邊。」
「思。」她靠著他的胸膛,滿足地流淚。
然而沉浸在幸福中的蘇黎,不知道危險此時已悄悄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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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吉經由多方探知,撒拉弗是因為急著回去看蘇黎,才會出了車禍,她嫉妒得快要發狂。
而當她听到撒拉弗和蘇黎昏迷時,兩人都像舍不得對方似地,不斷喊著對方的名字,更是護恨得紅了眼︰心中的警覺與不安也同時升到最高點,因為隱約知道大勢已去。
她不懂撒拉弗為何如此深愛蘇黎?
她的姿色也不凡,身材亦是黃金比例,為了接近他,她努力熟讀聖經、學習希伯來文,做盡一切他可能會心動的事,但為什麼撒拉弗的眼中只有那渾身是疤的女人?
不,她無法接受這個結果!她要搶回這一切!
她愛撒拉弗,她得不到,別人也休想!如果上帝不站在她這一方,她會和撒旦立約,毀了這一切!
陰暗的月光正好打在瑪吉的臉上,手執針筒的她邪佞地笑著,殘忍地往身邊的小狽一針刺下。十秒鐘後,那可憐的狗兒口吐白沫,抽筋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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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黎的身體狀況已由昨日的清醒,轉為渾沌。
一直處于半夢半醒之間的她,猜想自己的狀況可能不太好,因為她察覺到自己的聲音發不出來,也听不到機器發出的規律聲響。
她很想和昨夜一樣給撒拉弗驚喜,只是她現在力不從心,無法走近他,不禁感到好沮喪。
鈴……她床邊的分機響起,她卻听不到。
撥打的人卻不死心,電話鈴聲一直響著,直到確定她根本沒听見或無法接听才放棄。
下一會兒,有人將話機拿到她的耳畔。
「黎兒,黎兒,妳怎麼又『睡著』了?」撒拉弗是將「睡」這個字給硬擠出來的,因為他知道蘇黎並不是真的睡著,而是病了。
原本什麼都听不到的蘇黎,奇跡的可以听見他的呼喚,不禁感動不已。
「黎兒,我好想妳,可是泰格不讓我下床,說什麼這樣我的腳會報廢,這家伙真是大驚小敝。」突然他又自嘲地笑說︰「妳瞧,我說了『家伙』,表示我是個有血有肉的男人。妳會比較喜歡這樣的我吧?」
蘇黎好急,幾番想睜開雙目,卻徒勞無功。
「黎兒,快點兒醒來,我……」他說不下去。
早前泰格告訴他,蘇黎這一睡不知何時才會醒來,他听了幾乎崩潰,奮力掙扎起身,打算立刻飛到她的身畔,誰知泰格卻在他的手臂上打了劑鎮走劑,害他昏睡了好幾個小時。
罷剛他才醒來,現在渾身軟綿綿的,下不了床。
突然,撒拉弗听見咚的一聲巨響,仿佛是什麼東西倒下,接著電話就斷訊了,他擔心不已。
蘇黎也听見那聲巨響,但接下來就什麼也听不見了。
不知過了多久,安靜的病房響起一抹森冷且熟悉的聲音︰
「蘇黎,妳千不該萬不該搶走我的撒拉弗!」瑪吉一身護士服,手執針劑,準備注入她的點滴瓶中。
蘇黎听見了,偏偏肢體卻無法反應。
「我要妳死,永遠地離開撒拉弗,那撒拉弗就是我的了!即便因此我的靈魂必須賣給撒旦,我也不會松手。」瑪吉冷冽地笑了。「只要這一針,妳便會走得無痛無息。我還算好心吧!?」
話盡,她便將針頭刺入點滴瓶中。
砰!門扉在瞬間被撞了開來,撒拉弗震耳欲聾的喝止聲立時響起︰「住手!」
瑪吉錯愕地望著身裹繃帶、神情激動的撒拉弗,有些手足無措。「你……你怎麼來了?」
「將這女人給我抓下,移送法辦!」他盛怒地瞪著她。
瑪吉陡然尖笑,「哈哈,就算你打算將我移送法辦,也喚不回蘇黎的生命。leeg只要五毫升就可以叫這女人命喪黃泉。來不及了,太遲了。哈哈!」
撒拉弗不顧一切地沖上前,扯下點滴,用力推開瑪吉,「妳這該下地獄的邪惡女人,如果黎兒真的有什麼意外,我要妳陪葬!」
瑪吉不可置信地張大嘴,「你……你從來不曾說過這麼重的話,你……變了!你……」
「因為我不是神,也不是天使,而是有血有肉的男人。妳蓄意毀了我心愛的女子,難道我不該挺身而出?不該替無力自保的她找回公道?」他的聲調仍然盛載火焰。
頓時,瑪吉哭了。「我徹底輸了……你這個有如天使的撒拉弗竟然屬于這個植物人的……嗚……」她幾近崩潰地哭花了臉,在大批警衛的壓制下,被移送法辦。
泰格在第一時間趕來搶救蘇黎,卻發現奇跡出現。
原本已趨一直線的心電圖,開始有了微幅的曲線,而那張慘白的臉競也流出珠淚。
「黎兒,我心愛的女孩,妳听見了我的呼喚,對嗎?我是撒拉弗,撒拉弗。顯然我又遲到,再度讓妳吃苦、傷心。我要妳醒過來,我要帶妳到我的收藏室,看一看那尊我在巧遇妳的同一天所標得的熾天使雕像。它真是難得的曠世巨作。記得早點醒過來,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一起做!」他吶喊著,早已失去三十年來的平靜與祥和。
因為這一刻他不再是天使,而是一個深陷愛澤中的男人,再平凡不過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