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明月在 楔子

溫柔小鎮悠然咖啡館

「歡迎光臨,請問幾位?」

「三位,我要七號桌,還有兩個人晚點到。」

秋日的涼風徐徐,不知打哪兒來的消息,鎮上流傳悠然咖啡館的露天咖啡座七號桌是月老桌,只要約會、相親的男女佔到這位子,未來都會結婚。

所以幸福紅娘社的李媽媽就特別愛這個位子,經常把社里的會員安排來這里相親。

今天過來的男主角可是一位大人物,她一接到健康醫院的院長打來的電話,當下就決定要把這個對象留給她外甥女。俗話說,肥水不落外人田嘛。

「歡迎光臨,請問是幾位呢?……一位嗎?里面請。」

咖啡館剛開門,客人三三兩兩進來。

「明蝦套餐,藍山咖啡。咖啡先來。」

「好的。先生,為您重復一次,您點的是明蝦套餐和藍山咖啡,請您稍候片刻,我們會先幫您把咖啡送過來。」

七號桌在庭園的屋檐下,和里頭貼著一扇窗相隔。她坐在能看見窗口和大門的位子,忽然被里頭的聲音吸引,拉回定在大門的目光往那扇拉開的窗戶瞧看。

罷才點明蝦套餐的客人就坐在窗戶邊,他點餐方式簡潔有力,嗓音低沉帶有磁性,底氣沉穩,開口就吸引她的注意力。

憑她經營紅娘社多年經驗和觀察,這副誘人的好嗓音能把很多女孩子迷到臉紅心跳。

這聲音听起來挺年輕,如果有一身好皮相,那肯定會把天下女孩子電到魂都飛了。

她好奇地往里頭瞄,可惜上頭的米白色羅馬簾拉下來了,她左看右看,也只能看到那一身行頭,看不到那張臉。

倒是,這身行頭也令她眼楮一亮,細細品味起來。她對名牌服飾一向頗有研究,這一看就曉得他身上那件熨燙平整、相當合身的白色襯衫,還有那條銀灰色領帶都是名牌貨,尤其是隔壁位子上,他順手擱在椅背的那件深藍色西裝,可是手工縫制,非常不便宜。

她突然看見他端起水杯的那只手相當好看,手指修長,指甲修剪整齊又干淨……突然,從他袖口滑出手表,令她一怔。

那只表一看就是便宜貨,而且戴得相當舊了,和他一身名貴行頭怎麼看都很不搭。

她正奇怪穿了一身品味非凡的人怎麼會去戴那只表,眼角瞥見大門有人進來,是她外甥女,這才收回好奇心。

「小月,這里。」她笑著招手,看見外甥女前腳進來,後頭跟著的一名男子同時看過來。

她起先以為兩個人是一塊兒來的,雙眼迅速把人打量一番,穿得皺巴巴的白色襯衫,領帶也沒拉緊,還塞在口袋上,松垮的黑色西裝褲,襯衫也沒扎好,一副急急忙忙出門的模樣看得她直想皺眉。

她還來不及瞧那張臉,突然被他臉上的黑色鏡框,還有頂上淺褐色自然卷的鳥窩頭給吸引──

「康主任!」她趕緊站起來,眉開眼笑朝對方招手。

今天的男、女主角全到齊了。

「康主任,初次見面,我是幸福紅娘社的李媽媽。」她安排兩人面對面坐下以後,先和康主任短暫寒暄,才開始介紹說道︰「康主任,這位是我外甥女,她叫陽靚月,今年二十六歲。她是餐飲大學畢業的,以前在學校就參加過不少國內外的比賽,還拿過世界面包賽的獎牌。鎮上有名的‘陽光面包坊’就是她父親開的,我妹婿的名字就叫陽光,呵呵。現在這家店是小月在經營,每天限時限量推出的地瓜吐司,就是她的獨創口味,也是拿過獎牌的。」

康主任直看著陽靚月,滿臉欣賞的笑容。

「阿姨──」陽靚月有話要說,只是開口就被打斷了。

「小月,我要特別跟你介紹,這位是健康醫院院長的公子,他本身是健康醫院的外科主任。他可是醫院里的大紅人呢!你今天能夠見到他機會難得,一會兒多聊聊,多認識、認識。康主任,我這外甥女很乖,又有上進心,平常都在店里忙碌,每個禮拜還抽空……」李媽媽接下來開始滔滔不絕捧自己的外甥女,把好話說盡了,才停下來喝水。

陽靚月等她說完,看對方遞上來一張名片,她點點頭,伸手接下來,淺淺微笑……

她默默把名片放到一旁,招服務生過來點餐,順手拿起菜單遞給他,自己對服務生說道︰「我要明蝦套餐,餐後飲料改藍山咖啡……還是果汁好了。」

「好的。」

「康主任、阿姨,你們呢?」

「跟這位小姐一樣好了。」康主任似乎對吃的不講究,菜單連翻都沒翻直接還給服務生。

「呵呵,我不用了,我有事要去找你媽,我不打擾兩位了,你們慢慢聊。」李媽媽站起來,擺明了寶貴時間要留給「新人」互相認識。

陽靚月看見康主任站起來目送阿姨離開,直到阿姨走出去了,他才坐下來,對著她靦微笑。

「今天真熱。」他喝了口水,推一下眼鏡,感覺有點緊張。

「……嗯,大中午,外頭沒有冷氣。要換位子嗎?」她順著話說,倒不特別感覺熱,反而覺得在她後頭的窗口不停吹出一股陰森森的冷氣,直襲她盤起頭發的後頸,吹得她脖子直發寒,是她比較想換座位。

「沒關系,坐這里就好。」康主任猛喝水,頻頻看著她笑,直到她後頭有一片羅馬窗簾緩緩升起,他才回神,不好意思地趕緊低頭,繼續喝水。

陽靚月瞥他一眼,想了想,笑著問他︰「切開人肉是什麼感覺?」

「啊?」

「我很難想像拿刀子劃開層層的皮肉,需要很大的勇氣吧?」

「啊……你是指手術。的確,初次執刀時……」說到他的專業部分,他鏡片底下一雙黑眸泛出光彩,接著開始說起手術室里曾經發生的趣事和糗事,愉快地和她聊起來。

陽靚月偶爾微笑,偶爾點頭,感覺她好像是「相親」多次後,處理起這種場面來得心應手了。

等到餐點送來,她就邊吃邊听,偶爾應聲,偶爾模模受涼的後頸……冰冰涼涼的。她突然想起她頭發盤著,干脆把長發放下來擋風。

她用一支大U形夾固定發髻,隨手拔起很方便。她手伸到頭發上找到發夾,正要拔起時──

「你敢!」

後頭,傳來冷颼颼的聲音,喝住她的手。

「陽小月,趁你男人不在出來相親?」

低冷的聲音伴隨一股陰森森的冷空氣吹拂她的後頸,她的手停在頭發上僵硬著。

「有說有笑,很開心?」

她這時才發現……難怪她從坐下來就覺得後頸一股陰風森寒,原來是他坐在里面。……他怎麼會在這里,什麼時候回來的?

「怎麼,脖子僵了,轉不過來嗎?還是夜路走多見鬼了,不敢跟你的男人打聲招呼?」

她的男人……她的男人是從別的女人床上撿來的,身邊還有一個把他伺候得服服帖帖的「私人」秘書。

這個男人老是在吹他的風流史,卻不許她身邊有風吹草動。

沒想到,最後的下場是被他逮個正著,如果她說這純粹是一場尷尬的誤會,她是到現場才知道是來相親……她回想剛才和康主任有說有笑的態度,他坐在里頭都看到了,現在跳入幾條黃河也洗不清吧?

何況,別說他不相信,這種謊話她也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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