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屋家具店里,一個角落正彌漫著低氣壓,好在此刻是陰雨午後,氣候不佳,客人也少。
柳軾晨盯著曾源光,眼底透著責怒、怪他多事;轉投向冉秦儀,他緩柔的神色只剩下無奈和一絲看不透的情愫。
「你們什麼時候認識的,我怎麼不知道?」
當他知曉,秦儀希望認識曾源光,是為了打探嚴堂的消息、和他交往後,他一口拒絕了秦儀的請托。有哪個男人會把自己想追求的女人拱手讓出去的!
「我也不知道原來秦儀在你這里上班,世上就有這麼多巧合,你說是不是?」曾源光故意忽略柳軾晨的責備目光,猶帶著笑容,以「不知者無罪」的無辜者身份高昂著下巴。一向善于透視人心的他,豈會窺不出好友的感情,只可惜,知之已晚,做下的事情挽不回了,他也無能為力,只好佯裝無辜。他是昨天詢問仲儀,才知道秦儀在楓屋上班。
「說來真是很巧。軾晨,原來源光是仲儀的男朋友,他們都交往好一陣子了,前些時候我妹妹才介紹我們認識。」也因此,她才有機會透過曾源光,得知嚴堂的住所。秦儀很感謝妹妹,也感謝曾源光。
柳軾晨睨向曾源光,"前一陣子你告訴我,要教訓一個潑辣的大三女生,該不會……就是仲儀吧?"
「喂,你別胡說,我可沒說過要教訓仲儀。」曾源光趕緊在秦儀面前澄清,他素知她們姊妹倆的感情好到什麼程度。雖然很清楚秦儀不會在仲儀面前搬弄是非,但就怕萬一,她們無話不談的當口,秦儀把它當作趣事扯出口……那時候他可就慘了,仲儀的脾氣不像秦儀溫和,不發飆個三年三月才是怪誕。
柳軾晨還是第一次看到曾源光顯露緊張的神色,平時他總是一副諸葛孔明的臉孔。
「原來孔明變成猴子就是這副德行,改天我要仔細瞻仰如來佛祖的真面目才行,順便請教她的高深法力是怎麼練來的,也教教我,怎麼教訓猴子。」柳軾晨睇睨著曾源光,終于抓到嘲笑他的機會可以發泄心里的怨氣,難怪他一字一句都滿含譏諷。
曾源光不怪他,反而很能理解地擺出同情他的神色,並且指點道︰「你如果不想落個老大徒傷悲,是該去拜拜如來佛祖,有-她-幫忙,貓不但能成虎,說不定還能添翼,飛達目的。」
曾源光話中的玄意立刻點醒了柳軾晨。
對啊!他真笨,一直知道秦儀對妹妹仲儀情深意厚,卻不會善加利用,巴結仲儀幫忙他,笨得只會死守,不懂得采取主動攻勢,才會讓秦儀有機會看上別人,而忽略了近在眼前的他。
不知道現在去找仲儀幫忙,是否還來得及,秦儀只說見到了嚴堂,未知結果發展成如何?
「又是孔明,又是猴子、如來佛祖,還有貓和虎,你們在說什麼,我怎麼都听不懂?」秦儀茫然的表情透著問號。
她一直把柳軾晨當作好朋友,兩人同住台中,又是大學同學,如今更為同事,認識了五、六年,這樣的緣份是難得的;可是秦儀絲毫沒有察覺到柳軾晨異樣的特殊感情。
一來柳軾晨怕突然表白會嚇著她,一直在等機會,結果時間一久,他反而更難開口;二來他想近水樓台先得月,秦儀早晚是他的,他太篤定了,著實沒想到一向沉靜的秦儀會去愛上只見過一面的男人,並一反被動的個性,積極主動追求。
柳軾晨第一次發覺,自己不似所以為的那般了解秦儀,她典雅溫婉的外表下,潛藏著一顆熱情的心;他覺得自己更愛她了,他不放棄她。
「秦儀,你別管我們說什麼,我想知道你見過嚴堂以後呢?發生什麼事?昨天早晨之前……你在哪里?」柳軾晨傾身靠向前,雙手枕著開成V字型的大腿緊握成拳,焦距定在對面的秦儀臉上。
秦儀不由自主地想起昨日清晨那一幕旖旎畫面,頰上泛起紅潮,垂下眼瞼避開了柳軾晨的視線,再怎麼熟識的朋友,她也不好意思開口就告訴他,她在第一次見面的愛慕對象家里過了一夜,那是令人難堪且難以啟齒的。
柳軾晨久久等不到答案,心里焦急,開始有了不祥預感。
懊不會……他們已經……可惡!嚴堂如果真踫過他的秦儀,他……他……柳軾晨激憤地握住拳頭,怒在心里,有口難言。
曾源光以旁觀者的姿態把一切看在眼里,並且適時開口,"我今天來找秦儀,其實是想道歉。"
秦儀抬頭挑起詢問的眼光,等他接口。
「我本來告訴你嚴堂前晚應該會在十點左右回家,誰曉得他在宴會中踫上客戶,被拉出去喝酒;直到快凌晨我才找到他,幫他解了圍讓他回家。對不起,你一定等了整晚吧?」曾源光給秦儀找了台階下,「無意」中透露出秦儀前晚只是空等嚴堂,兩人接觸的時間不多,好讓柳軾晨安心,也掃除了窘迫的氣氛。
秦儀愣了一下,她等得雖晚,可沒有曾源光說的夸張——一整晚!她不明白曾源光為什麼夸大其辭,不解的目光迎上他,曾源光回以深意的一笑,她會意過來,原來他是在幫她化解尷尬。
「呃……不用道歉,是我自己願意等的。」秦儀訥澀地道。
「秦儀,你在嚴堂家門外站了一整晚才見到他?」柳軾晨立刻關心地追問,語氣里滿含不舍與心疼。
如果是他,絕不可能讓秦儀受一點委屈;為什麼,秦儀從來就沒有發現他的感情,卻對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男人如此執著?
他嫉妒,嫉妒嚴堂!
「嗯……我……直到早上才等到他。」秦儀低垂著頭,為自己的謊言而心虛內疚。
「你對他提出交往的要求了?他怎麼說?」柳軾晨壓抑著滿腔妒火,語氣沉著地問。
曾源光也想知道結果,伸長耳朵在一旁等著。
秦儀羞赧的眸色掠過他們,臉更紅了。
「他……他答應了。」她的聲音很輕,仿佛不想多談,也仿佛隱瞞了什麼。
柳軾晨如被人當頭敲下一棒,僵直了好半晌。原來以為還有的一絲機會,溜得蕩然無存。他深信秦儀是人見人愛的女孩,嚴堂如果有眼光,當然不會放過,但內心里又期待傳聞花心的嚴堂不會把秦儀看在眼內,畢竟他的身邊不乏美女,不可能為秦儀而放下他的花花世界。可事實……與願違!抱喜的話,他是說不出口的,祝福他們,他也絕對做不到;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埋藏自己的一份深情,不出來攪局,不讓秦儀困擾。
柳軾晨站起身,無言地走出楓屋。
「軾晨?你去哪里——」秦儀追出去想問清楚,怕客戶有事找不到他,但車子掉頭就開走了。秦儀疑惑又納悶地踱回店里。
「秦儀,嚴堂答應和你交往,是只和你,還是把你也列進約會名冊里,讓你成為他的約會對象之一?」曾源光目光緊鎖著她問。他太了解嚴堂,不會像柳軾晨單純得以為嚴堂的答應交往,就是只和秦儀一個人。
秦儀很明顯地瑟縮了一下。她故作瀟灑,咧開嘴角笑道︰「我們說好各自有交異性朋友的自由,我覺得這樣……對彼此都好。」
曾源光倏地沉下臉,他們彼此都了解真正好的只有誰,秦儀其實不必在他面前掩飾。
嚴堂會答應和秦儀交往,是教他意外的事,他一直認為嚴堂只和那些追求名利的女人約會,彼此只是各取所需,不值得非議,但現在……他只能說自己看錯了朋友。
「我原來就不贊成你去追嚴堂,我太清楚他對女人一向只抱持玩玩的態度,如果不是仲儀要求,我絕不會幫你。」曾源光對自己、也對嚴堂生氣,接著勸道︰「秦儀,對這段感情,你最好不要放得太深。」
「謝謝你,源光,你別為我擔心,一開始我就清楚自己的立場,能夠和他交往,我已經很滿足了,我不奢望和他有結果。」秦儀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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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等了七天,沒有他的電話,秦儀幾乎要懷疑,他已經忘了她。
「姊,你發什麼呆呀?」冉仲儀到廚房泡了茶端出來,就看見秦儀還是維持原來的姿勢,坐在沙發里,盯著茶幾上的電話,連眼珠子都不會轉一下。
「我……沒有呀。」秦儀回過心神,心虛地直搖頭。
仲儀睨她一眼,倒了兩杯熱茶,把茶壺擱在茶幾上,坐進雙人沙發里。地方小,客廳擺了一張沙發、電視、小茶幾,就只剩下一條走道。
「姊,我搬過來和你住好不好?」仲儀兩手捧著熱騰騰的茶,側頭看著她。
「你不是跟同學住得好好的,怎麼突然想搬過來?」秦儀輕啜了口茶。
「我和同學住,是因為你以前有室友,所以不想打擾你,可是現在不同,你的室友結婚了,這兒多出一間房,我正好可以搬過來和你一起住。姊,你說好不好?」仲儀朝秦儀做出期待的臉孔。
「當然好了。只是,你的同學怎麼辦呢?她們也會少一個室友。」秦儀當然希望仲儀搬過來陪她,但不希望仲儀因為怕她一個人住寂寞而疏離了朋友。
「這點你放心好了,我們系上正好有人在找房子,我把房間讓給她,都是同學,我那兩個室友也同意了。」仲儀眨了眨靈活的大眼楮。
仲儀和秦儀的外表幾乎就像一對雙胞胎,尤其發型又相同,只要仲儀願意,她可以扮成秦儀蒙過外人,但秦儀就無法假扮她,因為仲儀太過于活躍了,光芒四射,活潑、灑月兌的性子,不是溫婉沉靜的秦儀模仿得來的。
「原來你早打點好了,那還問我干什麼?說不定你連行李都打包好了。」秦儀糗她。
「嘿,讓你猜中了!東西我都收拾好了,明天源光會幫我搬過來,我今天來就是要知會你一聲,明天起有可愛的妹妹我來陪你住了。」仲儀完全展露行動派的本質。
秦儀微微一笑,「我真高興我們又可以一起住了,爸媽要和我們聯絡也方便多了。」
「是啊,省得他們老是抱怨。」仲儀嘟嘟嘴,眸子一轉,擱下茶杯,抓著秦儀的手臂,裝出神秘兮兮的樣子問︰「姊,你和‘唐代’的老板交往得怎麼樣了?」
提起嚴堂,秦儀又沒了笑容,她失望地搖搖頭,「可能他早忘記我了。」
「怎麼,他沒再跟你聯絡?」仲儀跟著扁嘴。
又是一個搖頭,秦儀沉默著沒開口。
「那你跟他聯絡呀。」仲儀一副天不轉地轉的口氣。
秦儀瞥她一眼。她沒有告訴任何人,她和嚴堂之間的約定,更不會告訴仲儀。仲儀太關心她,一旦得知,絕對不會坐視不管。
「我想,還是等他主動聯絡好了,說不定他最近忙,沒時間找我。」這也是秦儀用來說服自己的理由。
「他忙?忙就可以連女朋友都不管了嗎?如果源光敢這樣,我早和他絕交了。」仲儀不屑地撇撇嘴角。
「傻瓜,我和你不一樣,你姊姊是主動追人家,不像你,被源光捧在手心里。」秦儀露出淡淡的笑容,語氣里多了一絲羨慕。
「笑話,你追他是看得起他,他應該掩嘴偷笑才對。我從小到大沒見過你對哪一件事情積極主動,唯獨他。」仲儀想起秦儀向源光詢問是否認識嚴堂時,眸底泛起的光彩,那是她從不曾在姊姊臉上見過的。
「我自己也不懂,為什麼他會帶給我這麼大的改變?總覺得,只要有他,我任何事情都能做。」秦儀心不在焉地盯著捧在手中的茶杯。
仲儀瞅著她看,眉頭微微皺起。
「我在雜志上見過他,論長相、品味和氣質,他的確屬一流,但我听源光說,他對女人一向不認真。源光也要我勸你,別對他太用心。」仲儀露出憂心的神色,拉著秦儀的手,「姊,我是第一次看到你主動的態度,相信你的眼光,這才要求源光幫你,現在我卻後悔了,萬一他……對你也不認真,我豈不是害了你?!」
「我很感激你和源光的幫忙,真的。你不要把這件事情看作是自己的責任。」秦儀拍拍她的手,向她溫柔地微笑。
仲儀沒有告訴姊姊,她會突然想搬過來,就是因為覺得自己有責任,她要在一旁看著她和嚴堂的進展,絕不容許嚴堂欺侮她。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
秦儀霎時轉過身,當手伸向茶幾時,她反而遲疑了,如果不是他,她又是一場空歡喜。
「姊,怎麼不接電話?」仲儀看見她手停頓在半空中,狐疑地問。
秦儀瞥她一眼,心髒卜通卜通地跳,只好告訴自己︰鎮定點,可能不是他,不要緊張。
她把手伸向話筒,緩緩拿起。
「喂?」
「秦儀,你好,請幫我接仲儀好嗎?」
話筒的另一頭傳來低沉的聲音,卻不是他。秦儀垮下肩膀,心髒已恢復正常跳動,她把話筒遞給仲儀,起身讓出位置。
「你的電話,是源光打來的。」
「謝謝。」仲儀接過電話,並沒有忽略秦儀臉上明顯寫著失望的表情。
看見秦儀走進浴室,她才凶巴巴地朝話筒嚷,「曾源光,有事快說!」
「仲儀,你又跟誰打輸架不成?火氣這麼沖,小心爆血管哦。」
「爆你的頭炒米花啦!這時候打電話來干什麼?該打的偏偏不打……」
仲儀叨念了曾源光一會兒,也不管他打來有什麼事,啪喳一聲,掛斷電話。
秦儀走出來,看見她已經把電話掛上。
「講完了?我好像听見你和源光吵架,你們沒事吧?」
「他哪里敢和我吵?是我叫他沒事不要隨便打電話來煩我。」仲儀擺擺手,晃進洗手間。
電話又響起,秦儀看看浴室關上的門,搖搖頭,伸手接起電話。
「喂,源光嗎?對不起——」
「我找冉秦儀。」
低沉有力的嗓音,一下子教秦儀愣住了。
是他!秦儀緊緊抓住胸口,心慌意亂得不能自已。
「請問,我是不是打錯電話了?」等不到任何訊息,對方又開口了。
秦儀連忙搖頭,又想到對方看不到,趕緊說︰「不,你沒有打錯,我……我是冉秦儀。」
對方頓了一下,然後才以覺得有必要的語氣報出姓名。
「我是嚴堂。」他沒有忽略她剛才叫出一個男人的名字,是以口氣略顯嘲諷。
「我知道。」秦儀輕輕說,她知道他是誰,也知道他誤會了什麼,但是她不想解釋,反正……是多余的,他不會有興趣听。
嚴堂的確沒有多加追問。
「明晚你有空嗎?我請你吃飯。」
「明晚……有。」本來打算慶祝仲儀搬過來,出去好好吃一頓,恐怕得延後了,幸好剛才沒有對仲儀提。秦儀心里想著。
「我六點過去接你,可以嗎?」
「好。」秦儀輕聲允諾,兩手緊握著話筒。
「那麼明天見。」
他掛斷電話,秦儀呆呆地站著,話筒還貼在耳朵旁。
他打電話來了,而且訂下約會,她真的要和他約會了!秦儀有如置身夢中,和他約會,是她日夜期盼的事,而今,終于如願以償。
※※※※※※※※※※※※
「嚴先生,歡迎、歡迎,快請進,我給您帶位。」餐廳經理堆著滿臉笑容出來招呼。
「陳經理,好久不見了。」嚴堂摟著秦儀,走進餐廳。
「嚴先生您久沒來了,今天是和嚴老夫人約好的吧?」陳經理走在前頭,頻頻做著請的手勢。
嚴堂煞住腳步,秦儀感覺腰側被鎖緊,疑惑地抬起頭以眼神詢問他。
陳經理也跟著停下來,"嚴先生,您怎麼了?"
「你剛才說,嚴老夫人也會過來?」嚴堂皺起眉頭。
「是的,嚴老夫人已經訂了十人的桌位。」陳經理報告道。
「她人還沒到吧?如果她來了,別告訴她我來過。」嚴堂拉著秦儀快步走出餐廳。
留下一臉錯愕的陳經理。
嚴堂很快地把他的白色跑車開上大馬路。
「抱歉,有點事,我們換一家餐廳。」他側頭給了秦儀一個歉然的眼神。
「沒關系。」秦儀牽起嘴角,包容地一笑。
那位嚴老夫人是嚴堂的女乃女乃,雜志上曾提過她是一位非常精明能干的人,自從隱身嚴氏財團幕後,每天都期待著盡早辦完幾個孫子的終身大事,听說她已經物色了不少合意的對象等著撮合,所以最近仍未婚的孫子都盡量躲著她——和家里一群"閑來沒事"的女人。
冉秦儀沒有不悅的表情,也沒有追問原因,頗令嚴堂詫異,換作其他女伴,不是對他窮追猛打,硬要問出個理由,就是已經知情,擺出一張臭臉給他看,表情明白對著他說︰「我又不是見不得人,為什麼不能見你女乃女乃?」態度更積極的,會拉著他不走,硬要見到他祖母,異想天開地期望他的祖母為他們"證婚"。
嚴堂對秦儀投以贊賞的一瞥,把車子停在一間法國餐廳門口。
「這家餐廳的東西很不錯,有口皆碑。」嚴堂牽著秦儀的手下車,對她微笑。
「哦?」秦儀望著他的笑容,心里面漲滿幸福的感覺,不由自主地跟著笑。
「嚴先生,歡迎光臨,今天真巧,嚴聖先生也在里面用餐。」餐廳經理在里面看到他,連忙出來招呼。
「我大哥?他跟誰來?」嚴堂頓時收起笑容,心里已經有不祥預感。
「嚴聖先生是和夫人一起來的,嚴先生,請問您要和他們同桌嗎?」
「不了,我想起還有事,改天再過來。」嚴堂掉頭就走,沒幾步,他又回頭交代︰「你不要告訴他們我來過,明白嗎?」
「是、是,我明白。」經理馬上頷首恭送他。
車子再度開上大馬路。
嚴堂側瞥一眼,秦儀默默坐著,臉上沒有顯露任何情緒,教他模不透,她是否生氣了?
「很抱歉,我大嫂和祖母最近轉行當起媒婆,我不想踫上她們,請你別介意。」他半是揶揄地向她解釋,眼尾余光留意著她的反應。
秦儀表示不介意地搖搖頭,微笑起來。
「真巧,連續兩個地方都遇上你的家人,可能貴府今晚都不開伙,全到外面吃飯了。你說,我們待會兒還會不會再踫上誰呀?」
她輕快的語調,沒有一絲不悅,還能夠拿它開玩笑,這教嚴堂也跟著輕松起來。
「如果再踫上一個,那我們今晚就得到路邊攤解決了,不會這麼倒霉啦。」嚴堂跟著打趣。
「到路邊攤吃也不錯呀。」秦儀並不反對,只要是和嚴堂在一起,到哪里她都無所謂。
「天氣這麼冷還會不錯?你真是異類。」嚴堂笑著搖搖頭,手中的方向盤往左一旋,道︰「你喜歡吃日本料理嗎?前面有一家不錯——」
他突然住了口,車子的速度也跟著緩下來。
「怎麼了?」秦儀注意到他瞠目結舌地愣視前方右側一家日式餐廳的門口。
接著,車子駛過去,嚴堂沒有停下來。
「看來,我們今晚真的要在路邊叫東西吃了。」他表情認真且認命地說。
秦儀立刻睜圓眼楮,回頭去看那間日式餐廳,「不會這麼巧,你的家人真的在里面吧?!」
嚴堂睨她一眼,「我剛才看到我家的司機。這次可能是我媽和一群采購團。」
秦儀簡直不能置信會有這樣巧的事,驚愕卡在喉嚨里,說不出話來。
「也許真給你說中了,我家今天不開伙。」嚴堂悻悻然地說,又無奈地瞥了秦儀一眼。
秦儀慢慢地牽起嘴角,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哈哈,沒想到第一次約會就踫到如此有趣的事。你最近帶女伴出來都得這樣東躲西藏嗎?」她不經意地月兌口而出,並沒有吃醋或嘲諷的意思。
「是有過幾次,但沒像這回,一連踫上三個。」嚴堂沒有告訴她,通常他會避開家人,主要原因是約會的對象有可能是家人也會滿意的女孩子。
冉秦儀,他的第一直覺告訴他,祖母見到她,一定不會放過。
「踫上如此巧合的事,還真是我的榮幸。只是,肚子可餓慘了,你說,我們隨便找一家店填飽肚子好不好?」秦儀可憐兮兮地撫著肚子。
「你真的不介意?」嚴堂以為她剛才只是在開玩笑,平常他的女伴,不上高級餐廳就寧願餓死。
「如果你不介意,這次由我來選地點好嗎?」秦儀反問他。
嚴堂挑起一道眉毛,頗感新奇地點點頭。
「請帶路。」
「下一個路口左轉,就在……」
※※※※※※※※※※※※
秦儀帶他到一家面館,店面很小,只有幾張桌子,老板是退休的公務人員,和妻子一起經營。
這兒只賣拉面、小菜和今日湯。
「什麼是今日湯?」嚴堂坐下後,好奇地問。
他是第一次到這種面館來。
「這家店的老板每天只煮一種口味的湯,但是每天的湯都不一樣,所以就干脆叫今日湯。」秦儀向他解釋。
「那不是沒得選擇?」嚴堂的表情寫著︰老板到底會不會做生意呀?
「的確是沒其他選擇,不過老板煮的湯很好喝,廚藝一級棒,所以生意一向很好,老主顧也多;而且,老板志不在賺錢,他和老板娘開這家面館,其實只是打發時間,可以和客人聊天、交朋友。」秦儀似乎很喜歡他們夫婦倆的悠閑生活,一臉羨慕的神情。
「看來你也是這里的熟客之一?」嚴堂不用猜,光看到剛才他們進來時,老板招呼秦儀的態度就知道了。只是他心下奇怪,那老板第一眼瞥到他時,眼底似乎閃過一抹詫異的神色,不知道是因為他的穿著與這兒格格不入的關系,還是有其他原因?
「這里距離我上班的地方近,我時常過來……」
「秦儀,你來了呀,老頭子怎麼也不會通知我,我正想找你哩。」一個略顯豐腴的婦人由里面走出來,臉上的笑容擴得大大的,親切地直拉著秦儀的手。
「老板娘,你找我有什麼事嗎?」秦儀微笑。
「我最近看到軾晨總是無精打彩的,想問問你們是不是吵架了?」老板娘關心地說。
「我和軾晨吵架?怎麼會呢!不過,最近軾晨真的是沒什麼精神,明天我會問問他。」秦儀沒有細想就說。
柳軾晨也是這兒的常客,還是秦儀帶過來的。
「這也好,你們小倆口要說話比較方——這位是誰?」老板娘這時候才注意到秦儀不是一個人來的。
「他是我的朋友,姓嚴。」秦儀簡略地介紹,小心翼翼地留意嚴堂,怕他不耐煩。
「你好,老板娘,秦儀一再說這里的面很好吃,可惜我一直沒什麼時間,今天總算有機會過來了。」嚴堂朝老板娘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微笑,寬大的手掌很自然地蓋住秦儀的小手,做出一般情侶的親密狀。
秦儀僵了一下,臉色泛紅,不過她沒有把手抽回來,任他握住。
老板娘顯然很驚訝,嘴巴張得開開的,好半晌才稍微恢復正常,勉強拉開嘴角,「嚴先生,歡迎,以後有空要常來,我都不知道,秦儀有這麼-緣投-的男朋友,還一直以為她和軾晨是——不是,沒什麼啦,你們坐一會兒,面馬上就好了。」
老板娘局促地走開。
秦儀羞赧地輕輕抽回手,伸到桌子下絞握著手指。
「你這樣做,會讓老板娘誤會的。」她低聲抱怨。以後她可能不敢來吃面了。
「她沒有誤會,我的確是你的男朋友不是嗎?」嚴堂的音調似乎顯得不悅。
秦儀听出來了,狐疑地抬頭看他。
「嚴堂,你怎麼了?」
他一愣,意識到自己莫名的煩躁,居然是被老板娘口中那名喚軾晨的男子給惹出來的……吃醋?!
「不!沒什麼。」嚴堂搖頭,否決掉心里浮出來的可笑字眼,同時回答秦儀的疑問。
秦儀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只能猜測,他可能不喜歡來這種小地方,下次,自己還是別自作主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