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他依然選擇回避!錢水意大嘆了口氣。
「你打算就這樣一輩子躲在角落守護她嗎?」
「只要是為她好。」低沉的聲音帶著輕快的笑意,彷佛不以為意的口氣,他的內心外人很難看穿。
錢水意表情一沉,雙手抱起胸膛。
「你真的能眼睜睜看著她成為別人的?」是故意刺激他。這得怪他在他這死黨面前還裝模作樣。這麼多年來,他自以為他的心事掩藏得很好嗎?
「如果她能放掉過去,她快樂……未嘗不可。」話是這麼說。他卻瞇起了眼,眼神中匆匆掠過教嫉妒啃噬的痕跡。白皓人很快的從沙發起身,走入吧台,從冰箱里拿出幾個水果。
這里是黑家的建築公司蓋的房子。獨門獨戶的三樓別墅,一百多坪的建築,一共蓋了五十多棟,形成一個小型的社區。
在最角落看得到夕陽的這一面,黑家自己保留了一戶,鑰匙則在白皓人身上。
錢水意放眼環視二樓這間客廳。牆上掛滿了一對雙胞胎的照片,二十年歲月的點滴幾乎全在這兒了。不只是照片而已,這房子里二樓以上到處看得到黑道人的遺物。三樓的房間更是黑道人在世時使用的臥室重現。
尹紅菱以為黑家和白家燒掉了黑道人活過的痕跡。事實上,全部都在這兒了,全部被白皓人收藏起來放在這兒。
放不掉過去的,何只是尹紅菱而已。
「但是我們都嘗試過,已經很清楚明白她放不掉。現在的她,表面上沒什麼,事實上內心里已經沒有了喜怒哀樂。」錢水意移往吧?前面的高腳椅來坐,看著他利落的切著水果,準備調果汁的動作--
他忍不住的猛皺眉頭,伸手撫模喉嚨的不適感。這是喝過白皓人的「特調果汁」的每一只白老鼠的普遍反應。他總覺得很難懂這個人的興趣。到底調出一杯兼具幻麗色彩和營養價值,但是卻很難下咽的果汁,其樂趣何在呢?
老實說,有的時候他忍不住以小人之心暗暗忖度,這家伙該不會以虐待人為樂?
他的目光往下瞄。平台上已經擺出各種水果、濃縮果汁和各式調味,器具方面有量杯、果汁機、攪棒,還有--兩只高腳杯。看得他忍不住頭皮發麻,極有想逃竄的沖動。
「呃,我說……」
白皓人忽然抬起了頭,一把鋒利的水果刀拿在手上。
「好不容易才過了這麼多年,如果現在又勾回她的記憶,到時候誰能擦干她的眼淚?」他從來不否認心里確實對她有一股疼惜,一股呵護。他想,只要見了她,那是任誰都會有的。
錢水意望著他,心里很想先告訴他,他一點都不渴,不用特別準備一杯給他。他是極度抗拒這杯滋味似「毒藥」的果汁,但是每回一對上那雙眼楮,那彷佛滿載了尹紅菱的悲傷和疼痛又無奈的眼神,他便老是有一種如果不願意和他「同舟共濟」,便很不夠義氣似的內疚感--
唉!
深深嘆了口氣,最想老實告訴他的話又吞了回去。甩掉頭皮發麻的感覺,暫時不去想,還是先說服他為重。
「我深信即使是一段刻骨銘心的感情也會經由歲月沖淡。」天曉得他在說些什麼,這種話連他心里都抱持懷疑。「在紅菱的周圍每一個人都擔心她再度落淚,老是在她的面前遮遮掩掩、避重就輕,擔心一句話牽扯到黑道人而惹她傷心,但是結果反而更讓她走不出過去。因為憐憫她而寬宏她,默許她的時間繼續停留在哀悼黑道人的悲傷里,我現在認為這麼做反而是過度寵溺,遲早有一天她會被我們害死。」
白皓人瞇起了一雙相當不悅的眼神凝視他。
「……你現在說的,全部是真心話嗎?」改天也許他會提醒他,要說服一個人,不見得一定得使用強硬和夸張的說詞,有時柔軟的態度和舒緩的口氣反而能獲得認同。
錢水意面上略有尷尬。的確因為一次成功的經驗,讓他有點得意忘形了。他忘了白皓人不是金仙子,這家伙精明如練就一雙透視眼,幾乎他腦袋里能夠抖落出來的主意都很難瞞得過他。尤其,這麼多年了,白皓人雖然不曾與尹紅菱相處過,但是可想而知,他的金仙子那本尹紅菱日志,一定是對尹紅菱的性情還有生活點滴巨細靡遺詳加描述。他的直率又認真的仙子就是這一點可愛。
「我承認紅菱不是一個脆弱沒有個性的女孩,不管我們如何想寵她,她總是有自己的想法和做法,不過我說的話也有一半是真的。皓人,我會這麼說也是為你著想。」
「我明白。再說吧。」白皓人低下頭繼續切水果。
錢水意瞅著那些水果,想起成形後的紅黃液體,那顏色和交錯參雜的層次感的確如夕陽般美艷迷人,但是它的滋味絕對是會令人落淚到想去洗胃……
「我……說……皓人……」無論如何總得有一次鼓起勇氣拒絕喝這杯「毒藥」啊,不然他的味覺早晚有一天會如那幻麗顏色的下場--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水意,老朋友了,很多話不必說,你會明白,是嗎?」他感激的眼神僅只是一瞥,落腮胡底下相信絕對是一個迷死人的微笑。
「是……是啊……」能夠明白他的苦心就好。但是--怎麼他就看不出他的「苦衷」呢?
嗚嗚……只有回去再抱著心愛的仙子哭泣了。
冷鋒來襲,連日來開始有了一些冷意,雖然沒有寒冬的感覺,起碼能夠搭上一件薄薄的外套了,天氣不再怪異得引發人莫名的聯想。
尹紅菱抬頭望著迷人的陽光穿不出層層厚重的白雲,絲絲的涼冷服貼在臉上,她拉上了外套的拉煉,漫無目的地在路上走著。
對于偶爾的休假,不知道為什麼她反而感覺無措,好像無處可去似的,不需要再忙碌的腦袋和身體,反而更疲憊和空虛。
她其實不需要休假。但是這種話她不能說出口,不然錢水意和金仙子都會擔心。
其實他們不必這麼擔心她的,這麼多年了,眼淚早已流干了,補不合的傷口盡避再深再痛也都已經麻痹了,她或許已經習慣了失去黑道人的溫暖懷抱的生活了吧。
無論如何她都深信,黑道人的靈魂一直陪伴身側。即使經過這麼多年,他灑月兌的笑容、他自信的霸氣,他大剌剌的個性,他的一切都清晰如昨。她已經能夠接受只能擁抱兩人的回憶一個人繼續走下去的事實了。
人生就是如此吧,不可能盡善盡美,鴛鴦也會失伴,一輩子孤身的又不只她一個,她有曾經愛過,有美好回憶,這便比別人幸福多了。接下來她願意等待,等待這一輩子的結束,等待黑道人來接她的日子來臨。戴著他的戒指,幻想著和他團聚的那一刻的美好願景,是她活下去的動力,即使那不在這一個世間也是一樣。
八年了,她現在的心情其實很平靜。
「喂!別搶啦!」
「好啦,先看一下--咦……抱歉。」
「沒、沒關系。」她頭低低的走在一條步道上,還不曉得發生什麼事,忽然就被撞了一下,一個不小心,本來就有些松月兌的眼鏡就這麼順勢掉到地上去了--
砰!啵、嚓……
「糟啊!你踩到她的眼鏡了!」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真對不起,都怪我們不小心!」驚訝又歉疚的同時,兩雙眼楮瞪大了驚艷的眼神,張大了嘴巴忘了要把下巴拉上來。
她的視界頓時一片模糊,兩個男生的聲音在她面前顯得慌張,她自己也更加無措了,忽然一只手伸過來拉住了她--
「不要!」她彷佛燙手山芋般猛力揮了一下,整個身子踉蹌地往後跌!
「小心……」
好痛……
「對不起,我本來是想提醒妳,再往後退會撞到樹的。」听起來很年輕的男孩的聲音充滿委屈和窘迫。
她的眼淚滾落了下來,從被踫觸到的手腕開始疼痛傳遞全身!
「妳……妳皮膚好紅……沒事吧?」一雙緊張又無措的手想牽扶她,伸到半空中就發現她嚇得往後縮。
「喂,我看你別踫她吧……好像是你剛才抓她的緣故才引起的。」他在一旁看得仔細,是因為目光離不開這張令人驚喜的臉兒。
「咦……可、可是我沒做什麼啊!」
無辜的聲音顯得很冤枉,兩個模糊的身影彷佛很疑惑地看著她。
尹紅菱連忙搖頭,兩手抹著滾落的眼淚,努力提起輕細的聲音解釋,「不……和你沒有關系,是、是我……身體不太舒服。沒有關系,我一下子就好了。」
「可是,我踩壞妳的眼鏡……對不起,我賠妳好了。」
「不,沒有關系。算了。」她連忙搖著雙手,只希望這兩個男生離開她就好。
「但是……妳看得到嗎?」踩破的是厚厚的鏡片,可不是裝飾用的眼鏡。「我看,我送妳回家好不好?」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更何況理由正當。
「不……不用,真的不用……」只要不接近她就好,真的!
「可是--」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混亂之中,忽然又插入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低沉的嗓音充滿驚訝和怒氣,卻極具魄力。
兩個男生循聲望去,視線往上拉,瞥見一個留著落腮胡的男子,瞪著一雙黑炯的眼光,雖然穿著一身輕便的白色衣服,但是他的高大和穩重的步伐,還有那無端端起的怒色卻令人不由自主的畏縮。
「你……你是……」沉穩的步伐逼過來,嚇得牙齒會打顫。
但是兩個男生卻被當作透明人。
白皓人無暇理會他們的疑問和眼神…他一把環住尹紅菱顫抖不已的縴瘦身子,拉開了她,為她避開險些踩滑的石子!
「不!別踫--」極度恐懼幾乎讓她尖叫。
「紅菱?」她奇怪的掙扎嚇壞了他。
低沉嗓音喚出了自己的名字,那是一種彷佛對她熟識已久的語氣,不由得她一怔,遺忘了掙扎,正在疑惑他的身分之時,卻忽然發現自己對這個人--
「你們認識嗎?」兩人之間,插入了掩不住失望的聲音。
「嗯,你們可以走了。」白皓人差一點把這兩人給忘了。瞥了兩人一眼便看穿了意圖。
低沉的聲音,溫柔地支撐在她身後的手,奇異地出現一種她無法解釋的感覺,彷佛這聲音、這雙手她曾經接觸似的,她疼痛的身子和止不住的眼淚都逐漸趨緩,平息……彷佛……
「她好像沒事了,那我們走吧。」在一雙冷冷眼光之下,其中一個男生趕緊說道。
「可是,我踩破她的眼鏡……真的不用賠嗎?」
「不用了。」白皓人冷淡地拒絕。
「對……對不起。」
直到兩人走遠,白皓人回過頭來。他低垂的目光淡掃了一眼碎裂的眼鏡,心里卻有著不應該的慶幸……是很不應該,一點都不應該因為她的視界變得模糊看不清他的臉孔而滋生自私的絲絲的喜悅,甚至因為能夠靠近她,不用擔心她的眼神而安心。面對她沮喪的處境,他競抱持如此心態,連他自己都覺得卑劣可恥……
他瞇起的眼神溫柔的落在一張白淨迷人的臉蛋上。她細致的五官彷佛巧奪天工的杰作,她溫柔沉靜的神態下散發著高雅的氣息。在他的眼中,她既堅強又柔弱,如此令他渴望呵護又不知所措,他甚至害怕她發現他正激蕩不已的內心--
他注視著她也正瞇起眼楮,努力聚焦在他臉上!
他一怔,連忙別開臉,緩緩放開了她。
「我送妳回去吧?」
「你是誰?……我認識你嗎?」為什麼她會覺得自己應該認識他?但是記憶中卻一點印象也沒有,卻又對他充滿熟悉的感覺!包不可思議的是,她對他的踫觸一點都不抗拒,她自己的身體反應連她自己都無法掌控的,她無法明白為什麼就連錢水意不小心的踫觸都會令她感到疼痛的這副身子,卻獨獨對他絲毫不排斥?
她努力的想要把他看得清楚,甚至擔心他走掉似的急切的攀住他的手臂,凝聚的瞇起的焦距完全集中在他別開的臉上!一股難以解釋的恐慌和急切填滿了空洞的心,她死去已久的心彷佛奇跡似的再度躍動了起來--
她不敢承認自己在這個人身上找到對黑道人的思念和熟悉,但是盡避只是一時的幻覺,她也寧願當作是黑道人的靈魂附身在一個陌生人的身上回來看她!她到現在才驚覺自己的平靜和安然都是自我安慰!她是如此寂寞,如此渴望黑道人的體溫和胸膛!
「道人……」她低喃的聲音帶著深情和痴心,一下子就把八年的時光無情的抹去!
她的一句呼喚,硬生生撕裂了白皓人的溫柔深情守候的心!
他頓時全身緊繃,猛然升起一股想狠狠搖醒她的心和腦袋,怒吼她別再痴迷一個死去的人的沖動--但是一下子這股氣便頹然消逝……那個死去的人,是他最愛的兄弟,他的另一個分身……能夠有一個女人如此思念他,他的確感激又安慰……
對尹紅菱無法割舍黑道人的感情,他內心既欣慰又疼痛又憐惜,復雜的情緒,讓他終于嘆息。
「妳……這麼下去好嗎?」對她的痴情心懷感激,但是對她繼續懷抱著一份冰冷沒有呼吸的感情活下去的傻勁,他更加憂心忡忡。
尹紅菱望著他,明明深度的近視看不清他臉容,她卻依稀看見一張熟悉的臉孔……
迷人的陽光穿出雲層照耀在一張迷惘的縴瘦臉上。耀眼的光芒刺穿了她的妄想,強迫她回到現實環境里來看清眼前的這個人當然不可能是死去的黑道人!
在陽光底下,她瞇起了眼,垂下了雙手。
「你是誰?」
為什麼彷佛能看穿她的心思一般,而且毫不掩飾的說出來?為什麼她對他有一種似曾相識的說不出的懷念?他到底是誰?
他是誰……白皓人凝視她的溫柔眼里蒙上了一層闇影……
皓人,如果紅菱知道我有你這個雙胞胎兄弟,一定是嚇壞了吧?哈哈哈!我一定要你親眼瞧瞧她對我的痴情,這也只有她以為你是我的時候,你才看得到哦!所以你趕快回來吧,我真想趕快讓你看見我的紅菱寶貝!
永遠活力十足,愛惡作劇的黑道人,那得意的口氣如此令人懷念又痛苦。黑道人不只是想讓他親眼看見尹紅菱痴情的模樣,他同時也想看尹紅菱的驚訝表情,他抱持著雀躍的心情期待和等待著,卻無從窺見他的背後已經有死神在笑,也在等待給他一個更大的「驚喜」,等待看見他的滑稽表情……
對他而言,也是一個殘酷的惡作劇。一直到現在,尹紅菱都只知道黑道人還有一個兄弟,卻不知道兩人是雙胞胎,甚至相像的程度幾乎外人很難分得出來。
白皓人這個名字,他甚至不確定她是否知道或記得。
究竟黑道人生前對她提起多少有關他的事?再也沒有人敢在她的面前提起黑道人了,而他也不曾主動去問過錢水意或金仙子。
他是誰?他該怎麼回答她?
「妳……剛才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突然臉色大變,而且哭了?」他本來無意靠近她,卻因為她突如其來的慌亂落淚,他在大驚之下才從角落里走出來。
他這一問,更加深了她的困惑。「我……可以握你的手嗎?」
他一愣,心髒猛一跳,喜悅的同時卻也狐疑她提出這要求的理由?觀察著她的同時,他反而忘了動作和響應。
尹紅菱似乎也被自己突如其來的開口嚇了一跳,在他奇異的眼光之下她不安的解釋,「我……好像說了唐突的話,抱歉。我……是因為我……我有不明原因的……對異性的過敏癥,即使是不小心的踫觸,皮膚也都會又紅又痛,淚流不止--」
「妳……說什麼?--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驚訝之下,他差點抓住她的肩膀,不過理智及時壓住一股沖動,深怕又引起她的疼痛和眼淚,他的手停在半空。像這麼嚴重的事,不管是錢水意還是金仙子居然都沒有告訴他--她「生病了」!
尹紅菱瞇眼疑惑地望著他奇怪的慌張,但是深度近視隱約只能看見他一瞼大胡子的模樣,看不清他的眼光和神色。
「我自己也不曉得。但是……剛才你踫到我,我居然一點都不覺得疼痛,所以我才想握你的手看看……」
她對他--不會過敏?
他深邃溫暖的眼神閃著激動波光,內心難以抑制一股莫名翻騰的情緒,一份「也許他對她而言是特別的」的溫暖在心中蕩漾了開來。
「也許你會覺得我很奇怪吧……你為什麼知道我的名字呢?」對眼前這個男人,她有一股無法解釋的渴望了解。是為什麼呢?因為他的身上有黑道人的影子,還是因為他似乎是她現在唯一能踫觸的異性?或者,是因為她對他有擺月兌不掉的熟悉感?
白皓人凝視著她的眼神充滿猶豫和憂慮,腦海里不由自主浮起錢水意那一段話--老是在她的面前遮遮掩掩、避重就輕……但是結果反而更讓她走不出過去。因為憐憫她而寬宏她,默許她的時間繼續停留在哀悼黑道人的悲傷里,這麼做反而是過度寵溺……
就連他剛才都不由得問她--這麼下去好嗎?
但是凍結了她的時間的凶手,難道不是他嗎?不是他的過度保護,反而讓她走不出過去的嗎?
也許,不應該繼續把她留在那棟別墅里?但是……又能為她做什麼安排,而她願意的呢?如果把她重新放人人群之中,他難道能放心?
他內心里沒來由的抗拒立即就反映了他自私的心思……
他深邃猶疑的眼神反反復覆,幾經考慮,終于有了決定。
「……我是水意的朋友。因為這一陣子正打算借住在妳管理的別墅里,所以听他提起妳……我看過妳和他女朋友合拍的照片,剛才一眼就認出來了。」他低沉的嗓音略帶磁性,平穩而輕柔的語調令人難以懷疑。
「是這樣……」她的語氣略有保留。不確定自己的感覺是失落還是……除了相信他,她到底還想怎麼樣呢?她深愛的情人的形體早已歸落塵上,是不可能再復生了,她……在期待什麼呢?
「剛才……我以為妳遇到麻煩,所以故意叫住妳,我希望妳不會介意?」她眼里不由自主浮起的憂傷令他的心疼痛不已。
尹紅菱緩緩搖頭,嘴角扯起絲絲的淺笑,似乎是對著他的,但看起來更像是她對自己的妄想的嘲笑。
「鈕…論如何……我都應該謝謝你……對不起,剛才……嚇到你了,我……我以為……你是我認識的……」他來附身。這種話,說出來會更嚇到他吧。她只好用笑容帶過。
「不要緊。」白皓人瞅著她虛弱沮喪的笑容,瞇起了眼……凝視著她絞握在胸膛的一雙白皙的玉手,他緩緩對著她伸出手……
她低垂的模糊的視線看著他的舉動,卻不明所以。
「妳不是……想握我的手,確認妳不會對我過敏嗎?」低沉溫柔的聲音鼓勵著她。
「我……」她剛才的確是那麼想,但那是因為……她也許真正想確認的是……他到底是不是黑道人的靈魂附身……現在知道他不是,那這個舉動就沒有必要了。但是她先提出來的,不可以潑人冷水……
尹紅菱張開手掌,緩緩地貼近他的手……他既然不是黑道人,她的心口就無法抑制一股緊張和不安,那是對熟悉的疼痛和抹不完的眼淚,引起的心理反應。
她停住的手畏縮的想收回去,白皓人卻握住了她的手。
「不……」尹紅菱立刻慌張,直覺的想甩月兌掉,但被牢牢的抓著了……她不安蒼白的臉色緩緩轉為疑惑,慢慢安定下來,甚至松了口氣。但是下一瞬間,她對他溫暖的手傳遞過來的感覺,又更加疑惑……他明明不是黑道人……「為什麼……對你就不會?……是我的過敏突然好了嗎?」
明明不是黑道人……
「……我希望是。」他的笑容好溫柔。
尹紅菱抽回了手。
「我應該怎麼稱呼你呢?」
短暫的停頓,他輕淡而低柔地開口,「……白皓人。」
她低著頭,看不清臉色和反應,他只看見她緩緩點頭,說道︰「白先生,雖然我還沒從錢先生那里听說你要搬進來的事,不過別墅隨時都整理得很干淨,你無論何時搬來都不會有問題的,」
似乎……白皓人這個名字,不在她的記憶之中……他暗暗喘了口氣,很難說明這是嘆息還是松了口氣。
他唯一清楚的是,她沒有把白皓人和黑道人的名字連接起來,的確是讓他安心不少。
「謝謝妳,我會請水意跟妳聯絡,也許……過幾天我就會搬進去。」
「好的,有需要幫忙的地方請你吩咐。」
「嗯……妳的眼鏡摔壞了,有備用的嗎?」
「沒有,那是唯一的了。不過已經有些松月兌,其實早就應該換了。」
「這樣……我有認識的眼鏡公司,我送妳過去吧?」
「……不麻煩嗎?」
「不,一點都不。」
「那……我先謝謝你了。」本來,她也可以打電話給金仙子出來接她的……但是她為什麼沒有這麼做……
望著一張模糊不清的臉孔,心里隱約有一股莫名的急切想早一刻看清楚這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