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妞裝可憐 第五章

餅去她也許很愛他,但「過去」她都忘了。

和他之間所有屬于「愛情」的記憶,都是經過他口述建立起來的。

現在,她愛他嗎?

她不知道……

她想了好幾天,想不出答案。

「老公,我已經是你的妻子了,這問題還重要嗎?」

在她眼里,這座島處處開滿花,綠意盎然,她喜歡和他在夜晚微涼里出來散步。

她看不見人,無論定到哪兒,他總是握牢她的手,不讓任何人踫著她。而她,很喜歡這種感覺,她想這才是最重要的。

「……你覺得不重要?」

她听著他迷人低沉的嗓音,不知道他現在會是什麼表情,但他是一個很溫柔曲人,她想象過他看著她時,嘴角彎著迷人笑月,眼神如春風拂面,神情俊朗柔和。

她點頭,很老實的說出她反復思索後的想法。

「我知道我們是相愛結婚,你為我犧牲了音樂生命,我過去很愛你,我們是一對恩愛夫妻,所以我不知道我現在愛不愛你……會有什麼差嗎?」反正看不見他,她低頭數著步道兩旁的燈飾。

白無辰望著她,扯起眉頭。如果他們真是一對夫妻,他們之間真的擁有回憶……那確實不會有太大差別。

所以說,他是作繭自縛了嗎?

「梅兒,你先別管我說過那些話。如果我們不是夫妻,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你愛我嗎?」他停住,拉住她。

她即使站定,也不知道該把視線擺在哪兒,在她的眼里,就是一座島,島上的景物盡收眼底,一座看起來「很安靜」的島。

「但是,你是我老公啊。如果我們不是夫妻,就不可能住在一起……老公,如果我們不是夫妻就好了,你不用背負我這個麻煩,甚至……我連一個妻子應盡的義務都……老公,不如你跟我離婚吧?」她黑靈的眼瞳瞬間亮了起來,突然茅塞頓開似的,好長一段日子以來堆積在心內的烏雲將能夠因此一掃而空。

步道旁的林子里有人假寐乘涼,有人喝茶,有人聊天,這會兒該醒的醒了,喝茶的差點噴出來,聊天的豎起耳朵閉了嘴,掛在樹上那盞燈早熄了,幾雙眼楮全好奇往這兒看來。

瞧夫人,話一說完,一瞬間豁然開朗,表情清爽無比,都不知道站在她面前的老爺已經變臉了,整個臉上罩滿陰霾,像悶了一肚子火,更像吞了一整顆榴連,那表情當真其臭無比。

「老公……你為什麼不說話了?」她的手差點被松開,她趕緊握住,伸手模索他。每當此時,心總是微微抽痛,她想看見他,看不真切也無妨,有個模糊的影像也好,但什麼也看不到,她明明觸模得到他的人,他的體溫,為什麼無法看見他?

她可以看不見所有的人,只好想看見他……

「老公,你生氣了嗎?」

「沒。」

沒才怪,都七竅生煙了,就只有夫人相信他,還放心地笑了。咦!茶杯還拿在手上,一口茶都涼了。先喝掉。

「我只是不想成為你的負擔,如果我一輩子就這樣了……那很委屈你。」

委屈?是哪里委屈了,看不見的是夫人,又不是老爺,該感到困擾痛苦的應該是「生病」的人,像他們看夫人就是好好一個賞心悅目的美人兒,一點也不委屈啊。尤其這種時候還有個好處,只要老爺不在身邊,反正夫人看不見,更可以看個過癮哩。

「跟我離婚,你會比較快樂嗎?」

看吧、看吧,這就是好處,都氣得七竅生煙了,還可以拿那種溫柔的聲音來騙出夫人的心事。

夫人可別點頭啊,別上當啊,老爺沒那麼寬宏大量,當真會跟你離婚的。

「我……也許。」會嗎?但心泛起莫名的疼,是怎麼回事?

完了、完了,這下不只是七竅生煙,整個人都冒火了!得快去滅火啊……是說,天這麼熱,靠近火源危險哩……靜觀其變。

「梅兒,如果離婚你有什麼打算?你……出了這座島,有辦法生活嗎?」

好、好令人頭皮發麻啊,看看那臉色!聲音……卻出奇的溫柔、充滿憐惜和體諒,看得好麻啊!夫人,謹言慎行啊!

「我不想離開這座島啊。我可以搬去跟貝媽和菲莉住,然後幫你工作。老公,你一定肯雇用我的吧?」島上工作的人都知道她「有病」,會自動閃開她。出了這座島……她知道她沒辦法生活,可能會被關進瘋人院。

情願當佣人,不願當夫人,這種話……很傷人耶,夫人。唉,不忍看,那張俊美的臉龐都扭曲了!

「不過,島上已經不缺人手了……甚至,我還打算裁掉一些啃瓜子、喝涼水的人員哩。」他揚起嘴角,目光落在黑暗的林子里。

鳳梅破听到窸窸窣窣的雜音從林子里傳出來,訝異地望了一下……不過她也看不見人,看也是白看。

「那……我問問克里斯,他醫院缺不缺人好了。」

「白鳳醫院啊,人員也過剩了。」

「老公,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是醫院的老板啊。」

「老公……你在生氣,對不對?」

「沒。」

「……那你為什麼甩開我的手?」

「都要離婚了,還牽什麼手。」前提是,他們有結婚才離得成!

「你果然生氣了。」她重重嘆了一口氣。這是為他好啊,不想委屈了他……

回答她的是一陣死寂的聲音。微風輕拂,路燈只照她一人,她連他的影子都看不見。

「老公,跟我離婚,你再娶一個健康的妻子,才可以過正常人的生活,免得、免得……明明是我的錯,你還要被人取笑是……那方面有毛病……」她輕語,漲紅了臉。

沉默。

良久的沉默。

無語。

直到她熱燙的臉兒都涼了下來,還听不到他的聲音……

「老公?」

誰去告訴夫人,老爺已經被她氣走了啊?

這種時候去好嗎?原來老爺那方面有毛病啊?

不、不,夫人說是她的錯……是夫人的問題吧?

這麼說,原來他們只是「住在同一間房」而已啊?

這老爺還真能忍……

可憐哦。

喂,你們說話太大聲了,夫人都听到了。

咦……對啊,夫人看不到,不過听得到說……常被她當透明人,我也搞胡涂了。

「夫人,走慢點啊,你腳不能跑,會跌倒的——哎啊啊,才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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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島上,最快的不過流言。

短短幾天,老爺性無能,夫人性冷感,兩人正在鬧離婚,夫人不當夫人要當佣人,鬧到人盡皆知的地步了。

島上,最多的是熱心助人。

沒有多久,三叔公的偏方、林家祖傳的秘方、愛頓家包生男的藥水,一大堆雜七雜八的東西,全被收集起來堆進了主人房里。

「所以說……是他們誤會了。」她望著床的另一邊,枕頭中間下陷那一塊。

他已經氣得不想理她了嗎?說得也是,再怎麼溫柔好脾氣的男人也不能忍受如此誣蔑。

「老公……對不起。」

白無辰始終盯著她看。她穿著白色棉質背心,寬松短褲,握著兩手跪坐在床上,一臉做錯事的表情。

他的確生氣,但不是為了外面傳得滿天飛的誹言.他是氣,即使她沒有失憶,他認識她也並沒有比他多一天,他再怎麼心有不甘也無法否認對她早有了一份憐惜和渴望的心情。

面對她的笑容,他想要擁有她。

牽上她的手,他也開始覺得和她攜手一生的想法很甜美。

然而她對他的感情呢?她竟可以用如釋重負的口吻問他離婚!

「老公,你出點聲音好不好?我老覺得我在對空氣說話……你在的吧?」她忍不住伸手踫他,確認他真的還在。枕頭中間那塊不是自然的下陷,確實是他枕著的。

她的手模上他的臉,手指冰冷,一觸著他溫軟的臉龐,就忙抽回手。

他看見她臉上染暈。

他始終不言不語。

她還是跪坐在身邊,不久,神情生出困惑,變得喃喃自語︰「該不會……睡著了?」

眼里略有埋怨,柳眉微顰,嘴巴吊得老高,眯眼瞪著他,但焦距卻沒對準他。

喉嚨里滾動著好氣又好笑的無奈,對她生氣又能如何?瞪穿了她,她也看不到。

一個人生悶氣真不值得!

長長吐出一口氣。「好老公」都已經不容易擄獲她的心,他天生來騙女人的臉皮對和瞎子無異的她又不管用,現在能博得芳心的武器就剩下他的「聲音」和他的「溫柔體貼」了。

他起身,拉過她冰冷的手握在手里,「你的手這麼冷?」

「老公?……你醒著嗎?」

「嗯?我渴了想喝水,看你坐在床上。你怎麼還沒睡?」

「……那你剛才是睡著了?」

「不,我一直听到聲音,不怎麼睡得著。」

那就是睡著了。搞了半天,她剛剛一個人自言自語?她低頭看著手上傳來他的溫暖,一顆心也跟著暖了起來。

「老公,我以為你在生我的氣,所以都不理我。」

「生氣?怎麼會呢,有那麼多人關心我的‘身體健康’,我只感覺這小島上還真溫暖。」他拉了被子把她兩條光果的手臂圈了起來,避免她穿得這麼清涼影響他「身體健康」。

「不過梅兒,以後不要再提離婚了好嗎?我雖然沒有生氣,可是很傷心啊,我們結婚時你對我說兩個人廝守一生,還跟我相約來世,就算你都已經忘記了,可是我刻骨銘心啊。」深深嘆了一口長氣。她看不見,也要讓她「听見」他「心碎」的聲音。

看見她一臉的感動和愧疚,乖乖點了頭,他嘴角揚起快意的笑。

「那麼,睡吧?」

「嗯。」她點點頭,剛要轉身躺下,可心里始終掛心著一件事,忍不住又爬來。「老公……我……我問你一件事好嗎?」

「好啊。」是好,可是她不拿被子把自己包好,他實在不保證能認真回答。

「但你不可以生氣?」她低頭望著被子又拉到她肩膀上來了,心里著實好暖和,忍不住又想起他謙和溫良的神情……好想看見他。

又要說會教他生氣的話?她可真是學不乖啊!白無辰拉下臉。

「好,你問吧。」

他等著,但看她嘴巴才張開,臉就已經漲得通紅。他眯起了眼,笑了起來。

「我、我先聲明,我並不介意……就算、就算……我真的不介意哦。」她很認真的先消毒。

「我也不介意,梅兒,有話盡避說。」支支吾吾,我就看你怎麼問出口。白無辰嘴角扯著戲謔的笑。

「……那,我問了?」

「好。」

「……真的問了?」

「梅兒,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蟲,你把話含在嘴里,我可听不到。」一句話,她是打算含到天亮才說?

「我、我說了……」

「嗯。」

「你、你、你……是不是不、不……不行?」結結巴巴,也好不容易吐出口了。

他望著她,瞧這張臉滾燙的程度,打個蛋上去蛋也熟了。只是一句話有必要臉紅得像熟透的西紅柿?

「什麼不行?」他的聲音無辜極了。

「就是……就是……」她一怔,眼楮瞠著,直視著前方,已經吸了好幾口氣,臉翻紅了好幾遍,一句話還是說不完整,最後更泄氣地惱道︰「……你知道的嘛!」

他努力憋住笑聲,人早已經笑得兩手捧月復痛到不行。她怎麼這麼可愛!

「老公?」她模他,發現他整個人在顫抖,一聲訝異,緊張地模他的臉,「老公,你怎麼了?」

「沒……沒事。」

「沒事嗎……可是你在發抖啊。」該不會生病了?

「冷氣太強了,有點冷。」喉嚨笑得好酸。

「我去調整。」她連忙起身。

「不用了。」他拉住她,好心的不再逗她了。「梅兒,你盡避放心,我好得很。」他從身後抱住她,兩手在她腰前交握。

他的聲音含著火熱的呼吸吹吐在她耳里,她頓時臉紅耳熱,「你是說,你的身體……沒有問題?」

「我在外面也沒有女人。」

「哦——你……你听到了?」

「嗯。還有你身體的傷痕,我心疼都來不及了。」他俯身親吻她手臂上的一條疤,心口微微泛疼。他這個人一旦愛上了,就無法再忽視她的一切,即便那是他們未曾相識時的過往。他從未有過如此憤恨的心情,想痛宰了對她造成傷害的人!

他的聲音微微變了調,那莫名觸動她的心。

「那……你為什麼不踫我?」等她回過神,她已經月兌口而出了!她的聲音也在不知不覺變了調,但她並不是埋怨,她、她是……

她搖頭,仿佛不想要他誤會。

他知道,她只是被周遭的聲音影響了,起了疑,如此而已。

起碼……他不踫她的理由,他不想騙她。

他放開她,轉過她的身子,捧起她的臉兒……這雙眼里沒有他。

「以前,曾經因為一個錯誤,我傷害了一個女人。現在的你,並不愛我,我不想再造成遺憾了。」

看不見他……但為什麼她感覺得到他此時的神情很哀傷?她知道那個女人不是她,她更听得出來他曾經深深愛著那個女人……她的心為什麼這樣疼?為什麼她會這麼希望她就是那個女人?

「我……我了解了。」她了解什麼?她什麼都不了解。他說什麼不想再造成遺憾……可她不是他的妻嗎?她不是過去很愛他嗎?會有什麼遺憾?

她心髒起伏著、鼓噪著,但她也不想問,不想知道……為什麼她的心又酸又疼?

「晚安。」她撥開他的手,背過身子躺下了。

「梅兒?」他狐疑地眯起了眼。

「老公,晚安。」

「……晚安。」

女人,說變就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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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砰!

白無辰抬起頭,不悅地瞅著他。江京鴻站在書房門口,對他瞪大眼楮,張大著嘴巴,半晌說下出一句話來。

……想也知道他「听說」了什麼。

他關掉電腦螢幕,起身。

「門關上,我有話問你。」

砰!

白無辰一怔,惱火地瞪著他。他最好不要在他面前再提起那件事!

他眯起眼,看見他掏出手機,手指飛快地按鍵。

「你干什麼?」

正經八百的打電話給誰!

「我馬上叫克里斯安排你住院檢查。你放心,現在醫學發達,你很快能夠重振雄風。」

白無辰青筋怒爆,直接走過去抓過他的手機,往地上狠狠砸碎!

江京鴻看著他,喉嚨里悶著好癢……但是笑出來肯定下場苞手機一樣慘!他死也要撐住,絕不能讓嘴巴噴出情緒來。

白無辰瞪著他,死家伙敢玩他!

「江京鴻,你不想躺著出去的話,最好嘴巴給我閉緊!」

是!江京鴻猛點頭,眼楮瞪得奇大,緊緊咬著牙齒。他可想不到,當初撂下狠話要鬧出「人命」來的主子,居然純情到不行,哈哈哈!嗚……真痛苦……內傷,他一定會悶到得內傷。

「我叫你調查的事情,查得怎麼樣了?」

他點頭。

白無辰瞪著他,轉身緩步走回位子去。

噗……江京鴻立刻就笑彎了腰,可一點聲音也不敢出來。

他坐好,抬起頭來,眼里緩緩進出殺意——

「咳,嗯、哼!」他挺直了腰桿,拼命清喉嚨,「主子,有重大發現。」

他一怔,心里起伏,「……說。」

「十年前鳳小姐就住餅白鳳醫院,當時並沒有登記名字,是由前主子安排住院的,那時候院長正好是克里斯的外公,我去問過他了。他說當時鳳小姐十三歲,全身都是鞭痕和擦撞傷,肌膚沒有一塊是完整,血跡斑斑,還是被從海里撈上來的,差點——」

「夠了!」他整個頭皮發麻,心緊緊揪在一塊。

江京鴻望著他,注意到他緊握在桌上的手指深陷掌心里。

「我說重點好了。當時鳳小姐是由這島上一位姓貝的女人救上岸的,至于鳳小姐的來歷,前主子希望他不要過問,所以目前還是個謎。鳳小姐出院以後,也是由貝姓女人帶走……主子,你有在听嗎?」

白無辰一怔,望著他……滿身傷痕泡在海水里,海水……她竟嘗過那種痛……那種痛不欲生!

「主子,你在冒冷汗……果然刺激很大吧,我剛听到時也是拼命掉眼淚,才一個十三歲的女孩……」唉!就不難想象白無辰現在的心情,那可是他的愛人啊。讓他知道是誰如此對一個小女孩痛下毒手,他也想去宰了人,何況是白無辰。

室內,一陣靜默,好半晌,才終于有了聲音。

「你,剛才說什麼?」他穩定了情緒,抬起頭來。

江京鴻上前,把剛才的話說了一遍,然後說︰「所以,現在只要找到姓貝的女人,就真相大白了。」

……貝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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