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堆行李跟著她坐上車,準備往下一個旅程而去。
柳芷芸只手靠著車窗,目光遠去。
離開花蒲英後,她四處旅行,算算時間都快一年了。那個男人每天都打電話來質問她回去的時間,天天都氣得大吼大叫,感覺他性格都變了呢。
其實她也不是不想回去,她也愛他、想他,但一想到「回家」,她就顯得意興闌珊,找不到一股催促她回到他身邊的力量。或者她其實還有猶豫吧,這一回去,接下來她就要步入另一個人生旅程了,結婚以後,她和花蒲英真的能攜手走一輩子嗎?這倒真要好好考慮了。
咦……匆匆一晃眼過,她似乎看見有個人躺在路邊。
「司機,停車!」她以為眼花,下車察看,卻是個小女孩,雙眼緊閉,嘴巴微張,綁著辮子的頭發凌亂,小臉髒兮兮,衣服被扯破,仰躺著一動也不動——
尸體?
「司、司機……」她回頭找救援,但她卻不知道自己瞬間蒼白的臉色嚇到了人。
「一大清早,拜托不要觸我楣頭!我不收錢了。」膽小的計程車運匠從車子里扔出她的幾箱行李,車門砰地關上,揚塵而去。
柳芷芸呆呆地愣住……不會吧?
「哈、哈……哈啾!」忽然一個噴嚏聲從那具「尸體」發出來。
柳芷芸連忙轉身。老天保佑,人還活著!
「小妹妹,你沒事吧?」趨前搖醒她。想想不對,這模樣一看就不像沒事,她應該問她——
髒兮兮的小臉忽然跳開了一雙靈動的大眼楮,黑白分明、生氣十足地張望著她。
「天亮了嗎?」稚女敕的女圭女圭音,比她嬌媚的聲音要來得細致清亮。
她望著她的活潑和朝氣,一時忘了開口。
女孩揉了揉眼楮,從草地上爬起來,朝她淺淺一笑,「大姊,我沒事,不小心在路邊睡著了。」
柳芷芸一臉錯愕——不小心睡著?
女孩大大伸了懶腰,一副精神飽滿的模樣,低頭看看自己身上又破又裂的淺藍色長衫,忽然像想起什麼,這時才愁容滿面。
「這是我最後一件衣服了,怎麼辦?」
「啊……我有,你先套上。」她連忙從行李里挖出一件輕便的棉衫就往她頭頂上套,幫她穿好。
女孩怔了一下,低頭望著干淨略帶香氣的衣服,抬頭望著她,看了好久、好久,仿佛在想著什麼,最後才羞怯怯地說︰「大姊,其實我的行李被搶走了,我也沒有錢買衣服……謝謝你。」
「被搶?那……有沒有對你怎麼樣?」這就對了嘛,瞧她衣服都破了,身上還有傷,一個人躺在馬路邊,說她沒事,那才叫奇怪。
「沒,我跑得很快,沒有被追上。」細致的聲音像一只小鳥兒在吟唱,听得人很舒服。
柳芷芸仔細看著她,髒兮兮的小臉上卻有著清爽的神色。仔細一想,是她的聲音給人的錯覺。
「你怎麼一個人?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女孩似乎又被她的親切嚇一跳,愣了愣,直直望著她。一個大美人呢,聲音柔媚嬌滴滴,好像是電視劇里常演狐狸精角色才會發出來的聲音,不過那雙圓滾滾的大眼楮卻又純潔得像小鹿……好奇怪組合的一個人,她要相信她的哪一面呢?
不過,看見她這身、這副模樣,她居然沒掩鼻子瞪眼楮,還把香噴噴的衣服給她耶……
「大姊,謝謝你。不過我沒有親人了,婆婆過世後,我也沒有家了。前兩天我離開打工的美容院,搬出宿舍,我本來想另外找地方住,卻在路上遇到搶劫……」她表情一變,話到一半忽然打住,白著臉翻找口袋。
「怎麼了?」在找什麼?
小女孩穿著一條洗得很舊的牛仔褲,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的透明夾鏈塑膠袋,里面封裝著一條橘黃條紋相間的手帕,四四方方折疊整齊地擺在里面。
「只要這條手帕還在就好了。」一找到她就安心了,平貼在掌心上,兩手合十貼著胸口,嘴角終于逸出甜甜的笑容。
「這手帕對你很重要?」
「嗯。」笑容揚起,她很快點頭。
瞧她當寶似的……可能是過世的家人留給她的遺物吧。柳芷芸看她家當都被搶光了還如此開朗,真是看得開呢。
「你叫什麼名字?幾歲了?」她忍不住想多關心她,看她像還沒發育,應該十五不到——
「十七歲,我叫小帝。不是小弟弟,是很氣派的帝。婆婆說雖然我是女生,但她希望我有小皇帝的命格,一輩子不愁吃穿,富富貴貴,樂天快活,以後她就靠我當一個享福的老太後……」話到一半,她似乎想起了過往的傷心事,目光飄遠了,臉上多了淡淡的愁緒。
十七歲?柳芷芸望著有些錯愕,見她滿臉愁容,可能是想起她死去的婆婆來了。她喚婆婆,大概是她的祖母或外婆吧。
「姊姊姓柳,我叫柳芷芸。那小帝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小女孩一怔,目光拾了回來。似乎並沒有想到下一步,只是她看著手帕,嘴角又漾起笑容,好像有手帕在她身邊,她什麼都不怕似的。
「我想趕緊找一個地方打工,我只要有吃有住就好了。」嘴里喃喃,她好像只是說給她自己听的。
柳芷芸望著她,想起自己的十七歲,剛好是母親過世,她開始一個人過日子的年紀。那時她有方亞斯幫助,這女孩呢?听起來是已經舉目無親。真可憐,連個安身之所都沒有……
「那你要不要跟我回家?」憑著一股沖動月兌口而出,她卻沒有後悔的感覺,立刻就笑了起來,好像開始涌出一股回家的動力了。她很快接著說︰「我正在旅行要回家的途中。我們家只有我跟未婚夫兩個人住。那是一個社區,有警衛,很安全,你可以先跟我回家看看。」
女孩呆了一下,似乎嚇了很大一跳,有一些警戒,但聲音怯怯軟軟的說︰「可是我這樣子……你不怕嗎?你真要帶我回家?」
她的外表非常髒亂邁遢呢,她會不會被帶去賣了啊?雖然她現在很親切熱情……不行、不行,她不能隨便懷疑人家的好意,不可以這樣!但是……
「怕什麼?你又不是鬼。要跟我回家嗎?」柳芷芸笑著揉揉她頭發……油膩膩,身上還有一股味道,她是幾天沒盥洗了?
小帝驚訝地仰頭,望著一只細白的手模在她骯髒的頭發上,突然胸口好熱、好滾燙啊……
她緩緩點了頭,答應跟她回家,她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嗯,那你以後叫我芷芸姊吧。」柳芷芸看她強撐著一眶眼淚在打轉,忍不住心窩也跟著熱了起來,趕緊笑著輕快說道。
「謝謝……芷芸姊。」
「嗯……我看先找個地方休息,明天我再帶你回家。」得先把她弄干淨,給花蒲英一個好印象,別嚇到他。
「好。」小頭顱依然點個不停,有些恍惚,有些激動,縴瘦的身子甚至有些抖。
是對的嗎?還是又錯了?她緊緊抓著手帕,幫忙拖起行李。
兩人拖行李走了一段路,終于才攔到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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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芷芸帶她住進飯店,她本來還不肯洗澡,說了好久,她才終于肯進去。趁她清洗的空檔,她就趕緊到樓下的服飾店。
小帝比她矮一些,骨架相當縴細,整個人又瘦得像紙片人,看起來像一陣大風來就會被卷走似的。
「小帝,我買了衣服先給你換,等回家我再帶你去逛街。」她提著紙袋回到房里,拿出一套衣服,笑著轉向剛從浴室里出來的女孩。
望著小帝,柳芷芸愣住了。
洗去一身髒污,一頭濕發披在肩膀,穿著白色浴袍,露出一雙筆直修長的細腿……若不是過瘦,整個人瘦得像皮包骨,眼前這女孩是會令人驚艷的。
想象一下,再長大一點,如果這副身子多長一點肉,發育得好一點,身材就會有曲線;如果多點營養,臉頰不那麼凹陷,嘴唇再多一點顏色,毛燥缺水的頭發會更滑順烏黑亮麗,皮膚會更水女敕,那麼,搭配上她天生立體精致的輪廓,黑亮亮的大眼楮,她光是站在那兒,就足夠迷倒全天下的男人……
「芷芸姊,怎麼了?」她臉紅紅,心莫名地跳。不會真要把她賣了吧?
「小帝,你長得真漂亮,我想你是發育晚了,再過兩年,會有一堆男生為你痴迷。」她想著、想著,腦袋里列出了一條條「養成計畫」,不由得一雙手開始癢了起來。
小帝望著她,「芷芸姊才漂亮呢。」
柳芷芸一頭短發,一雙又圓又亮的明眸,紅艷唇色,美人兒臉蛋,魔鬼身材,全身上下散發著一股柔媚的女人味。
「你放心,再過兩年,我會讓你變成窈窕淑女,到時候你就知道眾星拱月的滋味了,只怕你還嫌困擾呢。」柳芷芸摩拳擦掌,等不及出手改造她了。
小帝只是跟著笑。兩年後的世界會變成怎麼樣,她現在無法想。如果給她一個能夠實現的願望,她只要能夠遇上一個好人就夠了……或許再給她一個安心睡覺的地方,那她就心滿意足了。
唔……這樣的願望,會不會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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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吹黃了兩旁楓葉,車子通過警衛室大門,開進了所謂的「社區」。
她看著大門旁的「綠邑」兩字在後頭遠去,接下來映入眼簾的是一片「人間仙境」,綠油油的草皮,整齊的行道樹,筆直的大馬路,整潔的紅磚人行道,叢花點綴,獨門獨戶,歐式鄉村風格的高級建築。
她瞪大了眼楮,屏息地看著自己所進入的地方!
是因為她的太狹小嗎?這樣的地方,她會害怕啊!
「芷、芷芸姊……我只是個洗頭小妹,我什麼都不會,我還是……」
看她一臉想逃的模樣,柳芷芸笑著摟住了她,「那你就幫我洗頭好了,別擔心。」
「但是……我、我笨手笨腳,只、只會蛋炒飯,我連洗衣服都不會,拖地打掃也都不行……」她跳車會不會比較快?
「沒關系、沒關系。」柳芷芸拍拍她的頭抱住她,拚命給她笑容安慰。
只是她還沒跳車,車子已經在指定的門前停下。
「來,小帝,幫忙把行李搬下來。」柳芷芸打開車門。
小帝怔怔發呆,仰頭望著別墅,三層樓建築,有大面窗和露台。
「小帝,快啊。」柳芷芸催促著,拿著鑰匙開了門。
她還在猶豫該不該跑啊……還是找機會再溜?一轉念,她趕緊幫著把幾箱行李搬下車,讓司機離去。
「好啦,小帝,你先到廚房去炒一盤蛋炒飯好了,我去後院看看。」柳芷芸拉著她,把她推進廚房里,自個兒跑開了。
小帝愣了愣,莫名地有一股安心。趕緊卷起袖子,從冰箱里找材料……很空的冰箱,能做什麼?
她好不容易才在櫥櫃里找到還沒開封的面條,都不知道擺多久了……煮面,她其實有學到了,應該可以吧。
好吧,就來盤炒面。
她也不知道芷芸姊在想什麼,一來就推她進廚房……不過有事做,只要有事做就好了。
她在廚房開始忙了起來,直到有人大叫一聲「芷雲」——
她還沒來得及回頭就被抱個滿懷!
「芷芸,你終于回來了……芷芸……」
拿著鍋鏟,兩手動彈不得,忽然被人從身後轉過下巴,一張嘴湊了上來,嚇得她臉色蒼白大叫——
「啊……救……救命……非……非禮啊——」她後悔了啦!
苞錯人回來,後悔沒逃……最後原來,這只是誤會一場。
飽受驚嚇後,她認識了花蒲英,芷芸姊口中的未婚夫。听說芷芸姊離開他獨自去旅行,一年了。
一年的相思苦,難怪她和芷芸姊身形差那麼多他也會看錯。
蒲英?唔……好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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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她到現在還沒有逃,暫時住下來了。
住在三樓的房間,之前是芷芸姊在使用,現在是她們兩人共用。
這房間好大、好美,淺色原木地板,白色窗戶,大面窗外的景色像一幅畫似的。簡直像公主住的夢幻房間,頭兩天她都睡地板,後來一天晚上,芷芸姊忽然抱著枕頭進來,看見她睡在地板上,以為她還不習慣這兒的環境,就陪她一起睡,這一陪,就過了兩個禮拜。
在她眼里,花蒲英就像是一個「長輩」,事實上他比芷芸姊大七歲,三十三歲的年紀比自己大上十六歲,英俊外表冷厲嚴肅,十足威嚴。在他面前,她常常大氣都不敢喘一聲,一起吃飯時,她也都低著頭不敢看他。
所以直到最近她才發現,芷芸姊和「先生」兩個人似乎在冷戰?雖然芷芸姊總說叫他蒲英哥就好,但她覺得還是保持距離好。
芷芸姊總是對她有說有笑,但是對「先生」的笑容就少了很多,不像剛回來那兩天那麼熱絡……
「芷芸姊,你們吵架了嗎?」一起午餐時,她試著開口問了。
「啊,被你發現啦?」柳芷芸也不否認,淡淡地嘆了口氣,順手夾了塊鹵肉放進小帝碗里。帶回來養了兩個禮拜也不見她長多少肉,看樣子她還要再加把勁。
「是不是……因為我?先生是不喜歡你帶我回來住嗎?」其實她離開無所謂,真的。
柳芷芸一怔,又往她碗里放進鹵蛋,才解釋兼抱怨起來,「不是你的緣故,是我在生氣,我的好朋友車禍重傷都半年多了,他竟然說他不知道,都沒通知我。」
唔,是這樣啊……她直直望著柳芷芸。所以她才經常往外跑,是去看她的朋友嗎?那芷芸姊還真是個好人……
「他明知道綠墨幫我很多,是我的良師益友,而且她就在外面那家‘芸姬十方’當主廚,他竟然連主廚早換了人都不知道……我知道他很忙,很多小事沒時間關注,但一想到綠墨受那麼重的傷,我卻到回來才知道!……他有沒有錯不重要,只是我現在還不想和他說話。」林綠墨不想讓她知道,小辣椒就那麼听話也跟著隱瞞,方亞斯更因為和花蒲英有過節,緊閉著嘴巴不說,一群人全都惹惱了她,而她更氣的是自己的沒神經,幾次和林綠墨講電話都沒發現。
小帝拿著碗筷停在那兒,除了听听她發牢騷,她也幫不上忙。
柳芷芸忽然望著她,「別停下來啊,快吃。趁發育期,要多吃點,多長點肉,你真的太瘦了。」
「哦……」老實說,每次吃飯時,她老會聯想到芷芸姊拿她當「神豬」養的畫面。但芷芸姊說多吃點,她就多吃點。現在吃,已經不要緊了……只要芷芸姊不是為了養肥賣了她就無所謂。「芷芸姊,你煮的菜真好吃,是我吃過最好吃的味道了。」
柳芷芸深深嘆了口氣,「那是你沒嘗過真正的大廚做的菜。我的手藝全是綠墨教給我的……現在一場車禍毀了她的手,以後不知道還能不能嘗到她做的菜。」
「這麼嚴重?那她一定很傷心,以後怎麼辦?」
「她正在做復健,還好身邊有個人照顧她……綠墨受傷後,住的地方是蒲英的表弟家。」她一連夾了三、四樣菜,全放進小帝碗里。
眼看她好不容易消化完,碗里又滿了,她只有又吃吃吃,放大膽的吃——啊?住在先生的表弟家?唔,那難怪芷芸姊會生氣了。先生也真的是太……太忙了吧?
人家供她吃、供她住,即使是在心里她都沒資格批評那位一句話都沒說就讓她留下來的先生。雖然是很嚴肅的先生,雖然很可怕,但不知道何故,他反而讓她安心呢。
叮咚——叮咚——
門鈴忽然響了,沒有接到警衛室那里的通知,應該是鄰居來串門子。
「我去開門。」小帝就像好不容易有事做,趕緊放下碗筷,跑出去開門。
「奇怪了,吃飯時間誰會來啊?」柳芷芸起身,跟著出去看看。
小帝拉開淺灰色大門,一大束香水百合迎面而來,不由分說塞入她手里,讓她捧得個滿滿,視線都給擋住!
「哈,九九九愛的花束快遞。中午吃什麼啊?」低沉輕盈嗓音仿佛哼著愉悅的曲調從她上頭落下來。
「嗯……鹵肉、鹵蛋、糖醋魚……」她想了想一一數出來,花束重得她頻頻往後仰,差點站不住腳。
听見聲音不對,一把花束拿高了看——
「咦,怎麼是只小猴子?」小小的個子,綁著馬尾巴露出飽滿額頭和兩只耳朵,整個人瘦巴巴,雙頰凹陷,眼楮奇大,皮膚干燥偏黃,還穿了一件土黃色衣服,看起來就是一個像小猴子的小妹妹。
小帝仰高頭顱,視線越過一把花束,對著中午的烈陽眯起的目光對上一張俯視的臉龐——陽光幾乎穿透一層白皙的肌膚,讓她迎面對上一張白里透紅的好氣色,挺直的鼻梁上架著一副藍色墨鏡,往上微翹的嘴角帶著自信的痕跡,瘦削的輪廓有著完美俊逸的線條,高大體格,短發旁分,劉海飄落……她一顆心,狠狠跳了一下!
「香芹?原來是你啊!」柳芷芸走出門來,一只手搭住小帝肩膀,望著他而笑。「好久不見了。」
香芹……
「好久不見。我今天是愛的快遞員,特地幫蒲英哥把這束名為愛的花朵送來給你。」萬香芹把花束遞了過去。
香芹……
柳芷芸捧了滿懷,愣了三秒鐘。她不相信這是花蒲英送的,到早上之前他都還認為她莫名其妙,亂發脾氣,和她維持著冷戰,以他那副冷傲又毫不浪漫的個性,絕不可能會買束花來講和……以前是萬薄荷代他送花,這回換成萬香芹了嗎?
香芹啊……
她還沒開口,萬香芹已經聞到椰香咖哩的香味。
「太好了,你就這道咖哩煮得能吃,我今天運氣不錯。」他喜形于外,繞過兩人就往屋里餐廳去。
「香芹,這束花是你自己買的吧?他不可能會想到要送花給我。」柳芷芸轉過身,跟著進去。
香芹……原來是叫香芹……是叫香芹啊——
兩人前後進去,留下小帝像座雕像傻在那兒!
雖然頭發剪了,雖然又換了副眼鏡,雖然聲音有點低沉了,雖然三年多來他似乎變得更成熟……但是那勾著自信令她垂涎的燦爛笑容一樣,那高大挺拔的身材不變,那張俊美得傲慢的臉早已經深深嵌進她內心深處,烙印在她腦海中了——
香芹……原來他叫香芹!傍她手帕的是叫香芹!
張大著嘴巴,眼里激蕩著復雜的眼神,她至今難以相信……她竟然再見到他了!
這是老天爺開始眷顧她了嗎?她在走投無路時做了選擇,而這一回她選對了,芷芸姊是她的幸運女神,把她帶到他身邊……香芹!原來他叫香芹!
「小帝!你在外頭干嘛?快進來吃飯啊。」柳芷芸在里頭叫道。
「哦!好……」一眶眼淚差點滿了出來,卻叫她硬生生給壓下了。
心髒跳得好快,都快從喉嚨跳出來了……她捏了捏長不出肉來的臉皮,狠狠痛了一下。
不是夢,真的不是夢呢……是真實不是夢!她的願望實現了一個,她終于遇上了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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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雙干扁的小手在桌底下抖個不停。
對面……這幾年來支持著她的心靈一路走過來的人,給了她手帕,成為她的勇氣來源的人,現在就坐在對面吃飯……
她沒發覺,自己一雙大眼楮直盯著對面那張俊美的臉龐,而他還不曾停下筷子,一下子就把桌上的菜掃去一大半,那道椰香咖哩更讓他幾乎把白飯給盛完。他吃得津津有味沒空搭理她,她看著他,口水都快流下來。
柳芷芸進廚房把鍋子里的椰香咖哩端出來,這是三個人晚餐的分量。也幸虧她中午一向都會多煮一些飯。
這時候,萬香芹才有空檔抬眼,掃了下對面直看著他流口水的小猴子,特別看見她那雙大眼楮。
「這只小猴子是跟著你回來的?」他問柳芷芸。不知道為什麼這只小猴子整個臉紅紅,這下子更像猴子了。
「什麼小猴子?你很沒禮貌哦,人家都十七歲了。她叫——」
「我叫朱可安!」她沖動地打斷了柳芷芸的話把真名喊出口,隨即一怔,眼底隱下絲絲懊悔的痕跡……但她的目光卻無法從一張吃不停的臉上移開。
柳芷芸望著她,愣住了,被她的聲音和激動嚇了一跳。
萬香芹只是掃她一眼,挑了道眉,「十七歲?我還以為你十二歲哩。現在小孩子不是都發育得很好,你怎麼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
顯然他對她的名字絲毫不感興趣,對她「欺騙年齡」的外表還比較有意見。不過話說完,他的目光又集中在柳芷芸端出來的那鍋咖哩,把剩下的一碗白飯也掃進碗里,一點都不客氣。
「我不小,我已經十七歲了。」她不是小孩子。朱可安輕輕地抗議,內心里激起了一波波浪潮。
「沒飯了。有面嗎?」萬香芹只顧著吃。
朱可安一怔,張大了嘴巴。他已經吃四碗飯了耶!
「有,水已經在煮了,等一下。」柳芷芸是已經習慣了。她瞥一眼小帝那張紅通通的臉,笑著說道︰「‘可安’,他是蒲英的表弟萬香芹。香芹,可安是我的遠房親戚。」總不能說是撿來的,小帝可能也會不好意思,看她挺在意萬香芹的呢。
表弟……原來如此啊!原來「蒲英」這名字她猜過,東風舅有提過,她竟然忘了。
「好,快去下面。」萬香芹揮揮手,一張嘴巴像生來就只是用來吃飯似的。
「‘可安’,你也快吃啊。」柳芷芸笑眼里滿是曖昧的痕跡。
小帝雙靨滾燙,趕緊端起碗筷,直到柳芷芸進廚房里,她一雙眼楮又不由自主溜到對面去。
萬香芹無意中掃到她的視線,低頭瞥一眼碗里的半碗飯,「不好意思,把你的飯都吃光了,不然這半碗還你。」
他越過桌面,爽快地把吃剩下的半碗飯倒入她碗里,眼里盡是「善良」的笑意。
「啊……」她想說不用,但又說不出口。光是看著他,她就好緊張、好緊張……又好激動……
「快吃吧,我可不想欺負小孩子……好啦,我知道你有十七歲了,雖然外表看不出來。」看見她眼里立刻有抗議的痕跡,他補了句話,又伸長筷子夾菜進她碗里,「雖然她做的菜不是很好吃,不過你那麼瘦,就別太挑剔了,多吃點吧。」
「謝、謝謝……你好親切,你人好好……謝謝你……」果然……是個好人,他果真是個很好的人,很好、很好的好人!朱可安望著他,嘴角抖著看不見的激動,眼眶迅速熱紅,端著碗的雙手不停顫抖。一望,再望,止不住看他的渴望……
萬香芹緩緩扯眉,怪異地瞥她一眼。該不該老實告訴她,他只是忽然不想吃飯,想等著吃面啊?而且他從頭到尾都沒想過要把餐桌上唯一好吃的椰香咖哩分給她……
考慮了半晌,他才默默拿起湯匙,舀了一小湯匙的咖哩到她碗里,「吃吧。」
「謝謝、謝謝你……」雙眼閃亮,痴痴地咧嘴笑。
萬香芹看著她,愈看愈覺得她像只小猴子……像是一只拿到香蕉的小猴子。想到那畫面,他忍不住笑了。
他這一笑,小帝口水又差點滴下來,凝望著他的眼神更痴迷了。
「來,面好了。」柳芷芸把熱騰騰的面條端上桌。
「謝了。」萬香芹立刻霸佔了咖哩,淋上面條愉快地大吃了起來。
柳芷芸笑著瞥一眼小帝,卻忽然愣住——
直望著萬香芹的一雙黑亮眼眸淚光閃閃填滿情緒,就像她已經認識萬香芹好久、好久……
朱可安?這到底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