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外面倒了個人。」
「冰天雪地倒了人,那肯定是個死人,報官埋了吧!」
「咦!……是。」打雜的小李走出店鋪,全身一陣戰栗瑟縮。其實老板說得沒錯,天寒地凍,這人肯定凍死了,只是老板也真是無情啊,這外面躺著的可不是貓狗,是個人哪!
他滿眼同情,略帶畏懼,瞥一眼躺在店門口被冰雪覆蓋的人,遲疑地緩緩蹲下來。
他抖著手,伸了出來,輕輕拍掉一層雪,拍著、拍著,忽然見地上的人動了一下。
他一愣,趕緊回頭喊︰「老板,人沒死啊!」
「還沒死嗎?」一個高大俊逸的男人走出來,蹲子,伸出手去,探向那人鼻息。
有點熱氣。
「嘖,要死不活真麻煩。要倒也不挑對地方,這里是當鋪,又不是醫館。要不倒到『君子飯館』門口去,也還能要口飯吃。」
小李听著老板叨念,看他兩手拍掉了那人身上的白雪,抬起那人的身子,一把抱起。
虧老板生得一張好看的臉,又有一雙很酷的眼神,五官立體深邃,體型健美,膚色健康,看上去精神十足,血性果敢,粗獷豪放。
外表處處是優點,迷倒了滿城女人心,不管是年輕姑娘、大婆、大嬸,家里有錢、沒錢的,全都沖著老板這張臉,有事、沒事就拿些東西跑來當鋪里晃。光靠老板這張臉就讓店里生意興隆了。
老板這張臉很招搖,不分年紀把一群女人迷得團團轉。這些女人全不知道老板的真實性格,愛碎碎念,愛吼人,脾氣差,骨子里帶了涼薄冷血的性子,沒有施舍精神,錙銖必較……咦?
「老、老板,人還活著啊……」老板抱著人打算上哪去?該不會想在外頭繞一圈,真把人給凍死了省掉麻煩,直接帶去報官吧?
「廢話,我沒眼楮看嗎?回店里去打掃,快過年了,要調頭寸的人多,給我好好招呼著!」唐本草回過頭來,瞪他一眼,踏著雪地離開當鋪。
小李听見老板走遠了嘴里還在念︰「這女人還真輕,沒凍死遲早也會餓死,要死也不走遠點……」
是個女人啊,那應該不用擔心了。老板這人雖然冷血了些,對女人倒是挺好的,看起來是會帶回家好好照顧。
小李這才放心,轉進店鋪里去。
「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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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東王朝,羅氏天下。
宋帝繼位四年多來,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此地是睿陽城,京城離此千里遠。
睿陽城內,最大的是睿陽郡王;最有口碑的酒樓是老宇號的「君子飯館」;最出名的典當處是「故人當鋪」。
本該如此的,哪知自從春來打了一記響雷過後,一切開始變了樣。
睿陽城內最大的睿陽郡王處處遷就睿陽郡王妃。「君子飯館」由小老板白禮讓接手後,他在「故人當鋪」的斜對面開了一家更大的「君子當鋪」,結合「君子飯館」祭出許多優惠,因此搶走「故人當鋪」不少生意。
「故人當鋪」的老板唐本草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踩我一腳,我踩死他!
這下,他可氣了。
「故人當鋪」在各地共有十三家分鋪,唐本草一怒之下收掉了七家,籌足資金,買下「君子飯館」對面的土地,蓋起了兩層樓的飯館,裝潢得富麗堂皇,硬是要把老字號、老招牌的「君子飯館」給比下去!
他的「故人當鋪」之所以能出名,做得穩當,全憑他有一雙識人的慧眼,雇了一批能干精明的識貨人來幫他守鋪。
但是經營飯館卻不一樣了,他得找個長袖善舞、算盤打得精的掌櫃,更重要的是要找到一個能把「君子飯館」的劉廚子給比下去的大廚,這可不容易了。
「君子飯館」之所以遠近馳名,扛得起老字號這塊招牌,都多虧劉廚子一家三代精心專研佳肴,盡心為白家工作,對白家忠貞不渝。
眼下,唐本草是把飯館蓋好了,也在鄰縣里找到一個會打算盤,喜愛美食,又可靠的掌櫃。
全靠這位白發蒼蒼、笑容滿面的鐵掌櫃的福,他剛好有忘年好友在京城六王爺府里當廚,近日告老還鄉,已經答應過來再做兩年。
這六王爺愛美食,曾經來到睿陽城,大駕光臨「君子飯館」,不過對劉廚子的手藝雖無挑剔,也未多加贊揚,因此唐本草對這位即將到來的彭大廚深具信心。
春末牡丹開,城里牡丹祭,再過十日「故人飯館」即將開張,彭大廚也快到了。
如今萬事具備,就等待東風。
唐本草這回砸下重本,誓言要把白禮讓的「君子飯館」打到趴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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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城門附近有座宅院,大門口高掛著「唐府」門牌。
數月之前,她饑寒交迫病倒在「故人當鋪」門口,是唐本草把她救了。
他為她請了大夫,收留了她,讓她待在唐家休養,直到她病愈,已經是兩個月後的事。
她痊愈之後本欲離開,他問起她的去處,她坦言她四處流浪,居無定所。
沒有想到,唐本草馬上拿起算盤撥給她看︰她生病居住此地期間,他為她請大夫,大夫所開全是上等珍貴藥材,已經花去他不少銀兩,加上她生病這段時間,他還叫丫鬟貼身照顧她,另外她的食宿費、裁衣費,雜七雜八的費用加起來,她這兩個月花掉的銀兩是一筆很大的數目,她若還不出銀子來,便得在此工作十年才能抵銷。
她訝異之余,想想自己身無分文,暫時也無處可去,便點頭答應了,主動從客房搬到唐家的下人房里和小薏住到一塊兒,當了唐家的丫鬟。
听小薏說,老爺十年前才搬到睿陽城定居,在此地開了「故人當鋪」,本來生意很好,但是後來被新開張的「君子當鋪」搶走不少生意。
小薏一提起「君子」,馬上兩眼發光,滔滔不絕講起「君子」的年輕主兒白禮讓來。
她說睿陽城里兩大美男子,就是老爺唐本草和「君子」的白禮讓,兩人一樣年紀,都是二十七歲。
白禮讓是「君子飯館」第五代傳人,尚無妻室,有一名小妾。小薏形容他生得白皙俊美,身形修長,縴細儒雅,舉手投足皆風範。
小薏更贊他為人風趣,充滿幽默戚,有智慧,有生意頭腦和手腕,溫柔體貼,是城內名媛們擠破頭想嫁的對象,可惜他至今無意娶妻。
至于他們家的老爺,小薏提起他來就有點沒勁了,只說了老爺無妻無妾,是城里多數姑娘們心中的夢想。
雖然不曾見過白禮讓,不過對于老爺,她想她可以理解小薏的心情。
她昏迷醒來,初見唐本草那一刻,望著他一雙深邃目光和俊逸非凡的外表,也曾經被他給迷惑,看著他心跳加快,滿臉燙熱,更有些不知所措。
不過隨著相處日久,她深深體會幻想破滅的感覺,也很明白一切都只是錯覺,她很快就清醒了——
砰!
啊……慘了。
「小……花——」一聲咬牙的切齒咆哮,不意外的從頭頂上傳來,吼得她縮著身子,把臉垂得更低,兩手緊抓著托盤。
視線落在地上,數了數,這回被她打破的有一只茶壺、一只茶杯,還有兩個點心盤,還好這回打破的不是古董。話說回來,古董應該都被她打碎了吧,除非老爺又從當鋪帶了「新品」回來。
她看著破碎的茶壺上還冒著熱氣,心虛得不敢抬頭,更望著碎成一地的百花糕和酥餅,可惜地咽了下口水。
「你到底在搞什麼,一天到晚跑來撞我!你對我是多有意思啊!啊?」吼聲靠近她的耳朵,把她吼得耳里轟隆響。
她眯眼偏頭,沒有回話,只在心里想︰誤會,我對你完全沒有「那個意思」。
「第三十八只茶壺,五十七只茶杯,七十八個茶盤!你以為我開當鋪好賺啊!別人做好事善有善報,我這麼倒楣收留你這個賠錢貨!你是不是故意的啊?」唐本草捧起她的頭,不準她東張西望,非要看看她這張臉上寫著什麼,在想些什麼?是不是心懷不軌,故意要來敗光他的家產!說不定她還是白禮讓派來的細作!
一雙漆黑圓瞳對上了他,看著他一張英俊面龐半點不心動,眼神里冷冷的,沒有熱光,鵝蛋臉白皙透靈氣,唇似菱角彎彎。
淨透的臉龐捧在手里有點涼冷,每回看著她這雙冷亮的眼神,他總莫名地有一股說不出的感覺,心口悶悶地。每次看見這雙眼,已經到了嘴邊要把她趕出去的話又吞回去。
他放掉她的臉,兩手擦腰怒道︰「還不快收拾乾淨!這筆帳我繼續記下,我看你這輩子都走不出這個門了!」
她默默低下頭,蹲子,把一地碎片撿進托盤里,任著老爺繼續叨念。剛留下來做丫鬟時,是賣身十年,做了丫鬟才兩個多月,已經打破不少古董,欠下的債更龐大了。
他上次說半輩子走不出這個門,這回是「一輩子」了啊?真不愧是開當鋪的,這「利息」收得可真高,根本是放高利貸的。
「老板!」
一個慌忙的聲音傳來,老爺的數落停下來了。她蹲在門邊,轉過頭去,看見一個白發蒼蒼、面色紅潤的男子匆匆行來。
原來是年輕白頭的鐵掌櫃。
她低頭繼續撿著地上的碎片和殘食,看見鐵掌櫃一大步跨進門檻,走進大廳來。
「無心,彭大廚到了嗎?」唐本草抱著胸膛,看鐵無心身後無人。他應該出城去接彭大廚了,怎麼這麼快回來?
「我晚了一步。彭老托人帶了口信,說是『無能為力』,無法過來幫忙了!」
「他說什麼混帳話!再十日飯館就要開張了,這節骨眼他才說不能來!」
「老板,我追問帶口信過來的人,他說彭老人已經到城門外了,有看到那時白老板出了城門,和彭大廚有幾句寒暄。彭老後來臉色大變,連城門都不敢踏入就匆匆離去了。」
「白禮讓!又是他從中作梗,這卑鄙無恥東西!我去找他算帳!」
「老板,沒有時間了,我們得趕緊另覓大廚。」鐵無心拉住他。
唐本草怒氣騰騰,磨牙切齒,卻是以大局為重,忍下了這股氣。「無心,你還有人選嗎?」
「若只是廚子,要幾個都不成問題,但是手藝要能比得上『君子飯館』的劉大廚,實在是有困難。」鐵無心嘆了一口長氣。
唐本草緊緊扯眉,沉吟半晌後道︰「我就不信重賞之下找不到能夠打敗劉廚子的人。無心,你去貼條子,『故人飯館』請名廚,薪俸加三倍!」
三倍?小花立刻抬起頭,望著兩人。
「老板,這不敷成本啊!」
「放心,我自有辦法。」唐本草揮揮手,已下決定。
名廚薪餉高,如今又加到三倍薪俸,她若能拿下這份工作,做個一兩年,就不必在這里賣身一輩子,說不定還能存些銀兩,繼續找人。
小花有意嘗試,正想要開口,唐本草卻突然對她瞪了過來,吼道︰「你這個笨手笨腳的東西,還不快點收拾好下去工作!你是打算在這里吃我一輩子嗎?」
反正被他吼習慣了,早已經听得麻木。
她起身,自薦道︰「老爺,如果你找不到廚子,我手藝還不錯,可以頂替一兩年。這薪俸是不是——」
「我是請名廚,不是請煮飯婆,下去!」唐本草不耐煩地打斷了她。這個平常完全沒有聲音的丫鬟,居然挑在這節骨眼來煩他,真不識相!
鐵無心望她一眼,看她眼里生著光芒,在老板的怒吼下黯淡,她似乎還想爭取,欲言又止。
「君子飯館」她沒去吃過,住在這睿陽城里,該也听說過劉大廚的名氣,一個小丫鬟敢毛遂自薦,該說她初生之犢不畏虎,還是自不量力?
他回過頭來,拱手道︰「老板,那我現在去辦。」
見老板點頭,他便匆匆的離開,身後繼續傳來老板對那丫鬟的吼聲。
他嘆了口氣,有點同情丫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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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倍薪餉,實在是不小的誘惑,她很需要這份工作,她也應該能夠勝任,只是需要唐本草給她機會。
講實在話,唐家的廚子李伯煮的東西只能勉強入口,稱不上美味。她幾次受不了,自己跑到廚房去弄點心。
李伯烹調手藝不佳,不過人很不錯,並不介意她一個女流之輩踏入他神聖的廚房。他說自己老了,哪兒也不能去,多虧了老爺不嫌棄,肯讓他繼續待在府中工作。
話說回來,唐本草常常罵她打破東西,不過也只是嘴里吼,從來不曾責罰她,更不曾開口趕她出府。
她也想過,也許唐本草只是個嘴巴壞,其實心腸很好的主子?
否則,他大可把李伯遣退,請一個更年輕、手藝更好的廚子,不必勉強自己吃一些難以入口的東西。
她趁著空檔,跑到廚房去幫忙,過去只做些小點心,現在她想拿下那三倍薪餉,便有意大展身手。
一連幾天,她在李伯的同意之下,煮了幾道菜端上桌。
李伯對她的手藝倒是贊不絕口,不過似乎沒有對上唐本草的胃口。一連幾回,她站在一旁看他吃,他依然狼吞虎咽,不曾細細品嘗,眼里也沒有驚喜。
小花百思不解,甚至懷疑自己手藝退步了。以前爺爺常夸贊她是天才,說她對美食佳肴的烹調掌握已經到爐火純青的地步,普天之下無幾人能及了……
她垂下目光,強迫自己揮別過去。她站在一旁,等待收拾餐盤,對于爭取三倍薪餉一職,終于死心。
唐本草臉色並不好看,一面吃飯,一面在想著事情。
「老爺,鐵掌櫃來了。」管家走進來。
「他應該還未用膳,叫他進來一塊兒吃吧。」
「是,老爺。」管家定出去。
「小花,去拿副碗筷出來。」唐本草瞥向她。她站在一旁,頭低得讓他懷疑她根本是站著睡著了。反正對她的工作能力已經不抱任何希望,她別再破壞他的「家產」,他已經很欣慰了。
他瞅著丫鬟轉身進去,悶聲不響,連應一句都沒有,忍不住叨念︰「要不是你偶爾還會開個口提醒我,我真當你是啞巴了!沒見過這麼大牌的丫鬟,到底誰才是主子!」
「老板。」鐵無心走了進來,在門口就止步。
「無心,一塊兒吃飯,邊吃邊聊吧。」唐本草招呼他。
「多謝老板,我吃飽才過來的。」鐵無心陪笑道,目光連桌上的餐盤都不曾看去。他也不知道究竟是他太挑食,還是唐本車太好養了,他實在對唐家廚子的手藝敬謝不敏。
小花把碗筷拿出來,擺上餐桌,一言不發,面無表情,又站到一旁去。
唐本草白她一眼,目光才轉回到鐵無心身上,「最近李伯可能精神不錯,每天都煮了一桌子菜,我根本吃不完,你就坐下來吃吧。坐著也好說話。」
沖著最後一句話,鐵無心只好坐下來。
「老板,這幾日來了幾名廚子,手藝都不錯,但是比起劉廚子來還差了一大截。再五天『飯館』就要開張了,現在怎麼辦?是不是要將就一點,暫時選一人錄用呢?」
唐本草緊緊扯眉,隨即拍桌怒道︰「你要我花三倍薪俸請一個手藝平凡的廚子來!你當我是闊大爺嗎?」
砰地一聲,餐盤上的菜肴差點灑了出來,鐵無心面前的空碗騰空滾落,他趕緊伸手接住,擺回餐桌上,目光這才和餐桌上的菜肴接觸。
「但是老板,你要求能勝過劉廚子的名廚,要在這麼短時間內找到,實在難如登天。」他嘆了口氣,瞥見面前餐盤里有道魚片拼盤,這魚片色澤微紅,拼成一朵花,猶如初開牡丹,令人驚艷。鐵無心盡避心思擺在老板身上,喜愛美食的本能,還是促使他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魚肉放進嘴里。
「那就延後開張,再延十天。」唐本草吃了一碗飯,把空碗遞給丫鬟,「添飯。」
小花走過來,取碗添飯。她看見方才喊已經吃飽的鐵掌櫃一連吃了兩塊魚片,吃得津津有味,兩眼生光。
「這道是『玲瓏牡丹蚱』,取用新鮮鯉魚處理過後,再切成二寸長,一寸寬,五分厚的小塊,每塊都得帶皮。選魚要愈大愈好,以瘦為佳。」
經她說明,鐵無心仔細一看,果然每塊魚片都帶皮。這道玲瓏牡丹蚱,不但深具視覺效果,嘗起來滋味更美。
「為何魚片要切得這麼小?」他很好奇,她怎麼會知道這道菜的作法,有意考她,便接著問道。
「無心……」
「若是魚片切得過大,外部容易發酵過度,變得酸烈難吃。」她不疾不徐解釋起來。
「這魚片又加了何種調料?」他瞳孔放大,興致勃勃。
「我用茱萸、橘皮、酒腌漬,使用竹葉密封,放置數月,便能產生新的滋味。」
「無心,我叫你……」
「這道菜是你做的?」鐵無心滿臉驚詫,難以置信。他只以為是唐家換了廚于,廚子教了她,她順口說出來罷了。
小花望著他,忽然把希望轉到他身上,點了點頭,又積極向他介紹,「請鐵掌櫃嘗嘗這一道『雪霞羹』。」
「喂,我的飯……」
鐵無心看見那道羹,又是一道色相很美的佳肴,紅白交錯的顏色,宛如雪後彩霞,他立刻拿起碗,盛了半碗細細品嘗起來。
「這是用芙蓉花去掉蒂心,燙過後與豆腐烹調,其味清素芳香。」
鐵無心頻頻點頭,吃得有滋有味,滿臉喜色。
「無心,正事呢……」
「這一道「牡丹花瓣』,是把花瓣汆燙過,淋上肉汁。是一道以花為主的菜肴。這一道是用全朵玫瑰,以白梅水浸泡,去其澀味,用蜂蜜煎煮,吃來也很有滋味。」小花一一介紹請他品嘗。
鐵無心筷子不停忙,臉上光芒愈熱,簡直喜不自勝。
這兩個人是當他不存在了嗎?叫了半天沒人理!唐本草皺著眉頭,一雙筷子停著,瞪著丫鬟拿著他的碗,不給他添飯,一個勁兒的熱絡全用來招呼鐵無心。這鐵無心也是,剛才說吃飽了,現在像饑不擇食,一道接著一道吃。
原來她能滔滔不絕的講話,他還以為她對說話有障礙。
「小花,添飯!」莫名地一口氣吞忍不下,他大了聲音,扯了她衣袖。
小花回過頭來,冷淡給他一眼,幫他添了飯。
唐本草伸手去接,她卻把碗擱在桌上,轉身又對鐵掌櫃獻殷勤去。他見她很快又拿了一只空碗,也幫鐵無心添了飯,輕輕地擺在他面前,對待他和鐵無心的態度根本是天壤之別!
「這叫『金飯』,用紫睫菊花的正頭,以甘草湯和鹽少許先燙過,待小米飯熬熟時,再放入菊花同煮。金飯常食用還有明目、延年之效。」她站在鐵掌櫃身旁,努力推銷自己的烹調。
明目延年?唐本草瞪著眼前的飯,在他看來不過就是一碗吃飽了餓不死的飯,他看不出有何特別之處。
眼見鐵無心吃得樂開懷,他也端起碗來,刻意的細嚼慢咽,想體會它的過人滋味。但是嚼了老半天,它就是一碗飯而已,一下子他就不耐煩扒光了它,「砰」地一聲擺下碗筷。
終于他的火氣引回了兩人的目光。
小花默默地往後退,站到一旁去。
鐵無心放下碗筷,眼里的熱度卻更高張,他咧嘴笑,對唐本草道︰「老板,『故人飯館』能夠如期開張了!」
唐本草看著他一頭霧水。
他起身,熱切地拉著丫鬟過來說︰「『故人飯館』掌廚之人非她莫屬!」
「小花?」
「對!」鐵無心這時望著小花的眼里充滿尊崇,「小花姑娘,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不知姑娘手藝承襲何人?可願意為飯館掌廚?」
小花眼里綻放光芒,緩緩點頭,神色卻隱隱落寞,淡淡道︰「曾有高人指點,但無師承,大多是靠自己鑽研。」
「原來如此,你真是個天才啊!」
疏兒,你是個天才,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烹飪天才!
一顆心跳動著酸楚和疼痛,她望著鐵無心喜孜孜的笑容,望著他滿頭白發,忽然有些恍惚。
唐本草瞪著兩人眼神交流得熱絡,他起身拉了丫鬟一把,把她從鐵無心手里拉開,他站在兩人中間,背對丫鬟,眯眼瞅著鐵無心,「你要找這個丫頭來當飯館的大廚?你是巴不得我的飯館趕快倒嗎?」
「老板,我以人格擔保,小花姑娘絕對能夠勝任,她的手藝絕不下于劉廚子。」
唐本草回頭,看著那一桌子菜色,看起來是比李伯做的菜顏色豐富、美觀許多,但是他怎麼吃不出來有特別美味之處?
「老爺,你肯給我三倍薪餉,我保證為你的飯館賣命。」為了盡早賺足旅費離開此地,她也開了口向唐本草求職。
他轉身看著她好半晌。
幾個月以來她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看起來魂不附體,像個行尸走肉的啞巴……沒想到這雙眼楮能夠如此閃亮動人。……奇怪,這雙眼楮在哪里看過?
「好吧,姑且讓你一試。三倍薪餉沒有,按照行情來,我仍然給你大廚的薪俸。不過我要先試用你一個月再來決定聘用與否。」
「老爺,這太不公平了!」
「我肯給你機會就不錯了,不要的話,你就繼續留在這里做一輩子丫鬟吧。」
「老板……」
「無心,你閉嘴!」
小花瞪著他,壓下一肚子不平,點點頭道︰「我做。」
眼前她先低頭,等他的「故人飯館」少不了她時,她定要他十倍薪餉!
唐本草斜眼掃她,眼里露出商人本色,嘴里好心道︰「我也不是一個無情無義的老板,為保障你的權益,讓你安心工作,我先跟你簽三年合約。一旦你通過試用期,日後就算飯館被你弄倒,三年之內,我不扣你薪俸,還是會按月付你薪餉。」
換句話說,她通過試用期,三年之內,他也是一個子兒都不會多付給她。小花瞪圓了眼,眼見他一副「老板最大」的德行,她卻不能發作,只能安慰自己,起碼大廚的薪俸要比一個丫鬟高多了。
「老板,這太苛刻……」
「閉嘴!」唐本草抱著胸膛,瞅著丫鬟,「小花,要不要快說!」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