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婉約,嬌鬟搔頭斜墜
肌質晶瑩,宛君琉璃
手挼細竹絲
惜問惜節,君心可有奴
憐我憐卿
兩相依偎,共立嚙臂盟
——拓拔月亮題
臂音寺皓月齋
在觀音寺南側的一隅,有一間小廂房,是當今皇上命其住持為愛女皇七格格所興建的。
因為皇七格格從小體弱多病,除了仰賴御醫開藥方調理身子外,自然也想借著宗教信仰,保佑七格格身強體健。
除了在皇宮內有專為七格格而設的禮佛殿外,北京城內各大廟宇,大都設有專讓七格格禮佛上香的皓月齋。
其中,觀音寺是七格格走得最動的廟宇。
「格格,格格……」
一名穿著宮中婢女服的小女娃,上氣不接下氣,喘吁吁的沖進皓月齋內。
「小雪,你干啥跑得這麼急?你這樣反倒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皇七格格皓月跪在蒲墊上,手中拿著香,神情略為緊張不安。
「格格,你放心啦,我平常不也都是這樣莽莽撞撞的。」皇七格格的貼身婢女小雪,壓低聲調,自嘲地解釋,想緩和主子的緊張情緒。
「我……我看,還是不要好了……」皓月的手,因緊張而顫抖不已。
主子原本身子就虛弱,現下螓首低垂,柳眉輕鎖,更加讓小雪心生憐意。
小雪蹲,雙手扶住主子瘦弱的肩胛。
「格格,我們昨兒個不是商討好了?我費心地安排了這一切,慧心師父也馬上就來了,你怎能又說要放棄了呢?」
听到「慧心師父」四個字,皓月的手,顫動的更加厲害,心口也狂跳如擊鼓一般。
「我……小雪,找怕……我好怕——」
「格格,別怕,拿出你的勇氣來啊——」小雪急道。如果勇氣可以借人的話,她一定把自己的勇氣,全部借給主子。
「可是……」皓月蹙起眉心,神情哀憐。「如果我說了,他會不會認為我是……是個不知恥的女人,他會不會從此——」
「格格,你擔心太多了——」小雪緊緊握住主子的雙手,試圖穩定主子動蕩的情緒。
皓月咬著下唇,那楚楚可人的哀怨模樣,令人看了真是心疼不已。
「格格,你想一想芊禧格格嘛,她年紀比你輕,可她竟敢在皇上賜婚要雋永貝勒娶你後,還大膽地向雋永貝勒示愛。芊禧格格不也同你說過,她原就不希冀雋永貝勒能與她共結連理,只是憋不住心中的愛意,無論如何,她都要讓雋永貝勒知道她的心意——只因為她愛他呀!」
小雪把前例說出,希望能鼓舞主子不要退怯。
「可是,雋永是芊禧能嫁的人,她去向雋永表明愛意,也算是她真情流露——」皓月徐徐站起身,把香插入香爐內,回頭朝婢女幽幽地說道。
「小雪當然知道格格和慧心師父,今生是不會有結果的——可格格你不也說過,今生你該是嫁不了人了,你的身子虛呀,皇上和淑妃娘娘也舍不得讓你嫁人。」
小雪頓了一下,看了仍顯不安的皓月一眼,又續道︰「既然你和慧心師父,一個不願嫁、一個不能娶,那不是更契合嗎?我看慧心師父一定也喜歡格格你,否則為何每回他來準備香燭時,都低著頭,手忙腳亂的,不知道在害臊個什麼勁!」
「我……我還是怕……」
「別怕嘛,當初千禧格格要向雋永貝勒表明愛意時,他們之間還隔了七格格你,芊禧格格心中的罪惡感一定很重。可現下你和慧心師父之間,沒有第三者,你只要向他表白,我想,不管慧心師父內心是怎麼想,以他的為人,他一定不會說出去的!」小雪扶著主子坐下。
「可這不是我所擔心的……」皓月拎著手絹的蔥白玉手,緊緊貼在心口處。
「我怕他瞧不起我,那……以後我來觀音寺,哪有臉面對他?」
「格格,你不用擔心這些,如果慧心師父當面斥責你,那大不了,我們以往都別來觀音寺了!」小雪孩子氣的說道。
「這……那還是不要了,免得給慧心師父帶來困擾!」皓月內心的掙扎難休,淚也緩緩滑落。
小雪突然低聲痛哭,「格格,你就別再折磨自己了!你身子向來虛弱,受的病痛也夠多了,小雪不要看你再受情感的折磨!你知道嗎?這一年多來,我每每見你低首蹙眉,時而泛笑、時而凝眉,愁意甚濃,知道你在想著慧心師父。你喜歡他,可心中卻又明白此生不能和慧心師父相伴一生;你吃不下,我看了不忍;你睡不著,我暗地里陪你偷偷流淚……」
說著、說著,小雪的淚眼著滑下臉龐。她吸了吸鼻,拿出手絹,幫主子擦拭其臉上的淚水。
「格格,你別哭。小雪是希望格格你能藉此明了慧心師父的心意;或許他也默許了你的心意呢?即使明知兩人不能一生相伴,但能知道彼此心意,不也甜蜜在心頭!?反倒,若是慧心師父斥責你的不該,那你也就別再把心思全放在他身上,一味的單相思,只會害自己深陷在苦戀的泥沼中,不能自拔。」
皓月水柔的雙眸,直勾勾的凝視著從小服侍她到大的婢女。
小雪都這麼盡力的幫她了,自己怎能一味地縮在殼中,懦弱的不敢去面對呢?
「格恪,拿出你的勇氣來。」小雪抬起眼,滿懷期望地看著主子。
皓月的眼睫一眨,徐緩而堅定的點了頭。
「七格格,你……你有什麼需要嗎?」
在大殿上頌經的慧心,听聞七格格找他,在頌經告一段落後,連忙疾步趕來皓月齋。
平日,為保護七格格的安全,皓月齋外會有一大群的侍衛守著,今兒個非但沒有,連七格格的婢女小雪也不在。
原本見到七格格就會害臊的慧心,現下只有他和七格格獨處,除了憑添一份尷尬的氣氛外,他的呼吸也逐漸急促起來。
眼前的靈秀佳人,在他眼中是神聖而不可侵犯的,她嬌弱卻尊貴,那靈氣逼人的柔美,似天上神女一般,教人望之痴迷,卻不敢狎近端看她……
打從他一年多前,從山上下山到觀音寺來為大眾點燈祈福,遇見了她,他的心竟也有絲迷亂,每每在打坐之際,她的身影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浮現腦海。教人魂牽夢縈的,竟不是他的孿生大哥,而是她縴弱的身影——
他知道自己不該如此,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
他也曾一度想回山上去清修,但終究還是不舍于她「我……我沒有——」皓月的心紊亂狂跳,氣息淺促。
「沒有!?那……那可能是我听錯了,我還以為……以為格格你找我有事。」慧心低著頭斷斷續續地說道。「那……我出去了……」
慧心低頭走了兩步,皓月見他就要跨出門外了,連忙喚住他。
「慧心師父,請你留步!」
那輕柔的聲音,飄進耳膜內,慧心霎時頓住腳步,略一怔忡,半晌後,才徐徐回過頭來。
那清澈帶著祥和之氣的黑瞳,直勾勾的對上她水波晶亮的柔眸,兩人對視——久久無言。
察覺了自己的失態,慧心連忙別過眼去,失措的奔至案桌前,借著收拾桌上的祭果,掩飾自己迷亂的心。
但愈想掩飾,心就愈慌亂……
桌上的祭果,零零落落的掉下地,慧心忙不迭的蹲去拾撿,皓月也過來幫忙。兩人的手,因同時拾撿一顆柑橘而踫觸上了——
忘了該分開,那貼合的手仍舊貼合著,四目再度相望——
那祥和的神情、那柔美的面容,分別映在兩人眼底,彼此眼中傳遞出的,是一種淡淡的愛慕,是欣賞、是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