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不對了,竟然開口邀他住進她家。
就算他真的沒地方住,台北飯店、賓館多如牛毛,就算要報恩,也不需要大方的提供房間讓他住。
但她就是這麼說了——
「我家有空的房間,如果你不嫌棄,可以暫時住我家。」
反正,她為旭森準備的客房,空著也是空著。
想到初戀情人,她的心頭又是一陣淒酸苦楚。
她帶回來的,不是她的情人,但這個英國貴族公子,卻比旭森還要符合Nr.Right的好形象。
茵茵和蘿樺誤以為他是她要等的人,她在她們眼中,看到了贊賞,可她卻心澀的連解釋都說不出口。
澳天,她會找時間向她們解釋。
現在,她頭痛的是要如何處理這個陌生的新房客。
「你的兩個鄰居也都是美人。這里該不會是美人社區吧?」雅旭好奇的觀望四周。「這是你自己的房子嗎?」
「是,這是我自己的房子。茵茵和蘿樺是我的好朋友,我們三個人一起找房子,找了半年多,覺得這社區的房子設計,很適合我們,所以,我們便一起買了房子,成了鄰居。」
她倒了杯茶給他。
他身上有一種很自然的君子風範,加上他溫柔揚的笑容,和紳士般的言行舉止——對他,她沒有防範的心,很自然的對他多說了很多話。
「台灣的女孩,在經濟方面,已經能這麼獨立了?看來,我外婆的年代,果然久遠了!我記得小時候,家里的錢,都是爸爸掌管的,外婆也說,男人是天。」
她輕笑,沒有回應。心口沉甸甸,還想著那個和她通了三年E—mail的初戀情人,怎麼一夕之間,就不理她了。
這里是客房,你就住這房間。」她帶他到她事先為旭森準備的房間。
「很干淨的房間,看得出來,你特別整理過。」
雅旭站在她身後,足足高出她一個半頭。
「你去機場接人嗎?」他猜,她在機場昏厥,一定是為了某個男人!
黯然的垂眼,心口幽悶,她沒注意他擋在她身後,一回頭,撞上了他的胸膛。
他西裝里藏的強壯胸肌,令她撞上之後,倒彈了一步。
他伸出一只手臂,強壯有力的勾住了她的縴腰,讓她.的腳步穩住。
但她的淚,卻又開始悄然落下。
岑思抑制不住心酸的淚水,只能任由它恣意泛流,流出她滿心的苦悶、流出她滿肚子的酸澀。
為了見他一面,她等了三年。
三年來,他給了她無限希望。
他冷的時候,他會傳電子郵件問她,有沒有多加一件衣服?他餓的時候,會問她吃過飯了沒?他很想、很想她的時候,會要求她一張照片給他看……
對了,上個星期,她才傳一張照片給他,所以,他不可能認不出來——
憶起這個,又催出她兩串心酸。
旭森明明認出她,可是卻對她視若無睹——
他真的狠心與她斷絕嗎?
佳人的心酸淚,讓他看了心生不舍。
雅旭兩手一攬,將岑思進了懷中,放縱她在他的名牌西裝上,涕淚縱橫。
那寬闊溫暖的胸膛,讓她的心頭添加一抹幸福、一抹感動,淚水更加抑不住——
縴細的手臂,圈住他的頸項,她哭得肩胛抽動,臉頰緊貼在他的胸膛上。
在他的懷里,她完全解放自己的情緒,哭得梨花墜淚。
他的胸膛,是接收她淚雨的最佳場所。
「乖女孩,是誰讓你這麼傷心的?」他厚實的掌心,在她細柔的發絲上,輕揉著。
她將臉埋在他胸膛上,默然了半晌,抬起頭,她抽噎的道︰「對不起。」
語落,她奔進浴室內。
雅旭望著干淨的客房,輕喟了聲。
不一會兒,岑思由浴室走出來,紅著眼眶,但情緒已緩和了許多。
看到他西裝和領帶濕了一大片,她神情縮縮。
「對不起。你把西裝月兌下,我幫你送去干洗。」
他把西裝和領帶月兌下,但沒交給她。
「你不用忙!我看你今天也夠累了,好好休息吧」
「那……」她真的是累了,但她擔心他不熟悉這近的環境。「你想吃什麼,不如我請蘿樺幫你買回來。」
「不,我什麼都不想吃,坐飛機坐了十幾個小時,我想先睡一覺,可以嗎?」
他不希望她身心俱疲之下,還要麻煩他的事。
「當然可以!那,晚安了。」
和他一個對笑,她走上三樓,進入房內。
淒楚的心,陷入黑暗中,她在夜里哭泣,淚水,在夢中飄灑著。
jjwxcjjwxcjjwxc
天方亮,大地還籠罩在一片白霧中,秋天的早晨微涼,岑思披了件薄外套,蜷坐在三樓陽台的高腳藤椅上。
一幢幢的建築物,擋住了天空,她眼中所看到的情形,只有那麼一丁點。
以前住鄉下時,一眼望去,天空無邊無際,早晨若起大霧.騎著腳踏車上學,到學校時,就會看到許多白眉道長
她喜歡在霧中,找尋旭森的身影,算準了他何時出門,能在哪個地方等到他,她總會起個大早,騎車追上他。
在白霧的籠罩下,他們並肩騎著車,偶爾對望一眼,滿滿的甜蜜,就會涌上心間。
想了一夜,她猜,自已是不是陷在言情小說的圓滿結局模式中,認定她和旭森的愛情,也會如她筆下的故事一般,王子陪著公主,共度幸福的一生。
或許,現實中的愛情,就是變化莫測,也許前一刻才甜甜蜜蜜的一起吃著爆米花、看著一部感人的愛情電影,但下一刻,又會為了芝麻綠豆小事,吵嚷著要分手——
她的戀情太單純、太單調,從一開始,就只有旭森。
沒有轟轟烈烈,平淡如白開水,但她以為,這樣的愛情,才能長久,如湉湉的流水一般。
杯起兩膝,她的下顎抵在膝蓋上——
旭日東升,唏微的光線灑在她身上,回神,伸伸酸麻的兩腳,不知自己蜷坐了多久。
緩緩的站起身,往下一望。她的屋子前,怎會有一兩黑色房車?
站在房車前的一位戴眼鏡的男人,似乎也仰頭看到她,朝她略略頷首,依舊文風不動的筆直佇立著。
霍地,她想起她的「新房客」——
難道,那是來接他的?
匆匆回身,稍稍梳整一下,她急忙奔下二樓。
jjwxcjjwxcjjwxc
一下樓,正好遇上剛走出房門的雅旭,緩下步伐,她淡柔一笑。
「早。」
「早。你的氣色比昨晚好一些,看起來還是很虛弱的樣子。」雅旭神采奕奕的一笑。「或許吃一頓早餐,會讓你的氣色紅潤些。」
他知道她心里藏著傷心事,是那些憂傷的因子,吸去了她的血色。
避談她的傷心事,早晨,應該有個快樂的開始。
邀她一起共餐,就是一種快樂,至少,對他而言,是這樣的。
「你早餐想吃什麼?」他不只是她的新房客,還是她的恩人,對他周到,她視為理所當然,何況,她也要吃早餐。
「隨便什麼都OK!」他聳肩,隨性的答。
「很簡單的喔,兩片吐司,夾肉松和蛋。」她揚著笑眼。
他的存在,一點都不突兀。他像她筆下溫柔多金的男主角……
「听起來不錯。我很餓,你可能要多準備幾份。」他抱著餓扁的肚子。
「沒問題,那我先下樓去準備。」她突然想起。「喔,對了,外頭有個人,是你的朋友嗎?」她指著陽台。
雖然猜也猜得到是誰,但雅旭還是移動腳步,走向陽台,朝下一望。
才望一秒,他又折回,半分的沮喪,散布在他的俊臉上,
「我的假期結束了。」
「假期?!」對,她忘了問他來台灣做什麼。「你不是昨天剛到台灣,才一天,你的假期就結束了?」
「我不是來度假的。」他自然地牽起她的手。「我可以要求先吃早餐嗎?」
他寬大的手掌握住她的手那一刻,她的心頭,為之撼動。
也曾有一只大手,緊緊的包復她縴細的手,真誠的要她等他回來——
「我這個小小要求,你不幫我實現嗎?」他朗若清風的笑聲,揪回了她的思緒。
「呃,嗯,沒問題。」她笑。他給她很自在的感覺,雖然他的手引起她的悸動,但就讓他牽著吧!她非常喜歡他的君子風範。
「走吧。」
他牽著她走下樓,笑容始終在他臉上。
他喜歡這個女孩,溫溫柔柔,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如果他是魔法師,他一定舍施法,把她心中的傷心事趕走。她應該是一個快樂溫柔的公主才對!
「要不要也幫你的朋友,做一份早餐呢?」進廚房之前,她問。「或者是兩、三份。」
物以類聚的原理推斷,他要吃兩、三份早餐,可能他的朋友也一樣。
「我的兩、三份早餐,就已經包含他的份了。」他揚笑著。「我來幫你的忙。」
「不用了,這很簡單的,要做幾十份也難不倒我。」她搖搖手,把高大的他,擋在廚房外。「你去請你的朋友進來吧!」
「他不是我的朋友,他是我的家僕。」
「家僕?!」她清亮的眼一瞠。
「他一進來,就代表我的假期,完全結束。」他苦笑著。
「不過,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讓他進來。」
她點點頭。
她的小說中,主僕都是親如兄弟,親如姊妹的。
朝著他的高大背影望去,他果然符合她小說中的溫柔多金男主角的角色,回頭她得想一想,在她寫的四十多本小中,他最像哪一本書的男主角——
jjwxcjjwxcjjwxc
「你是來接管那家要倒閉的金龍銀行?!」
听他說了他來台灣的工作,岑思的兩眼再度瞪大。
喝了一口鮮女乃,她眼眨也不眨的望著他。
「沒錯,就是金龍銀行。」他手中的雙層吐司,吃掉了一大半。
她的反應和他外婆、媽媽,起初听到他接下這間銀行的反應是一樣的。
他在英國,有很成功的管理經驗,事業方面,非常順遂,但就是太順遂,讓他覺得人生乏味。
踫巧這間金龍銀行,透過一些管道,和他聯絡上,希望他能伸出援手,把銀行拉回正軌,再創起死回生的記錄。
「可是……」
她的擔心,在他的笑容中消散。
「我在英國,曾讓幾家銀行起死回生過,我相信在台灣,我一樣有這個能力!」他信心滿滿。
銀行的資料,他審閱過,所有的問題,在他看來,都不是問題。
她再幫他倒了一杯牛女乃。「你很有自信,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我猜,你沒有在金龍銀行開戶。」
她點點頭。「買了這幢房子後,我沒有太多存款,所以,只固定存在一家銀行。」
「如果我把金龍行救回,你會不會考慮,讓它成為你的固定銀行?」
「當然,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的。」和他談話,她的心情輕松無比。
「你將會是我接手後,第一個VIP。」他說的是肯定句。
詫異的望著他,他的自信,拉出她的笑容。「我期待。」
他們笑著用鮮女乃,干杯對飲。
擦掉唇上的半圈白乃漬,岑思悄悄的往外一看。
「你的家僕很盡職,也很倔強,說不進來就不進來,還一直站在車邊等你。」
「他習慣了。我猜他一定覺得你做的早餐,非常好吃,就算在外面站一整天,也值得!」
他凝視著她,黑眸流泄著一曲深情旋律。
在溫柔的注視下,她眼睫羞怯的低垂。「如果你喜歡,隨時歡迎你來。」
「你的客房,不讓我住了?」
抬眸,她眼里添上一抹詫疑。「銀行應該有安排你的住處吧?我這里房間不大,你一定不習慣吧?」
他有家僕,照理來說,他在英國的家,應該非常豪華,房間也應該很大。
她的小客房,哪容得下他這個英國貴公子?
他輕笑著。「房間雖小,可是睡得很舒適,我想,我會懷念的。如果我想念它的時候,可以回來再住一晚嗎?」
他知道銀行給他一幢別墅住,自然沒道理賴在她這里不走。
「隨時歡迎你!」她點頭輕應。
「你……」他還想和她多說一些話,但他的手機鈴聲響起。看了一眼,他把它關掉。「我必須走了。你願意當我是你的好朋友嗎?」
「當然!」她毫不猶豫的點頭。他的翩翩風采,相信任何女人看了,都會願意和他做朋友的。
「那給我你的手機號碼。」他幽默一笑。「我要通知你,什麼時候可以來存款。」
「我會認真等的。」她把手機號碼抄給他。
她跟在他身後,送他出門。陡地,他停下腳步回身,俯首在她額上印落一個友誼的吻。
「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要想辦法讓自己快樂,知道嗎?」他語氣輕松,但心里有一絲絲擔憂,擔心他一不在,隱藏在她心內的傷心事,又會開始作祟,揪扯出她串串淚水。
他的關心,暖上她的心頭。「嗯,我會的。」
「如果你想不出辦法讓自己快樂,記得打電話向我求救。我有一籮筐的辦法,會讓你快樂的,別浪費我這些資源。」
她輕笑著。「我知道,我會善加利用你豐富資源的。」
他安心一笑,再度握著她的手。
「我喜歡握著你的手這種淡淡幸福的感覺。」仿佛是牽著妻子的手,那般溫馨。「如果我想念這種感覺,你會讓我再握你的手嗎?」
她的職業使然,他的話,讓她特別有感觸。
莫名的鼻頭一酸,抑住那翻攪的多愁善感,她咧唇一笑,「你這麼說,好像要離開台灣,回英國去了。只要你想念這里,隨時都歡迎你來。」
笑睨著他,他隨時散發的浪漫特質,比她更適合當言情小作家呢!
他笑。「好了,我真的要走了,再見。」
「再見。」
看著他坐上車,看著他隔著車窗和她揮手,看著車子離去。
心頭涌起悵然的感覺,回身,她要翻翻書櫃里的書,看看他迷人的特質,和她塑造的哪個男主角,最為相似——
「如果我想念這雙柔若無骨的手,你會讓我再握你的手嗎?」悲涼的眼種,淒淒切切的凝望著,佇立在他眼前的淚人兒。
他是個武夫,而她是富家千金,他們的愛情,不被允許,所以,在她成親當天,新郎倌不是他……
鍵盤的聲響,頓歇。
望著電腦螢幕,酸澀的感覺涌上心頭,眼眶泛濕,她的淚滑落了臉頰。
向來,她的愛情故事,都是歡歡喜喜的,沒有嗆人眼眶的淚水——
但今天,她的故事,走向悲坎之路。
雅旭的話,原是帶著幸福的期待,但在她的情緒牽引下,他的話,成了她故事中,男女主角的訣別話語。
桌旁的一角,一本昨天上架的商業周刊里,宣布一對佳人的喜訊——
瓣旭森,她的初戀情人,要和成東營建集團總裁千金訂婚,新郎倌是他,但新娘不是她。
她不去找他,也無從找起;想忘,但不是三兩天就忘得掉的。
懊去向他索個理由嗎?知道了,又如何?
照片上的旭森和那富家千金,看來是挺登對的,也許,什麼都別說、什麼都別問,對他和她,才是最好的。
只是淚啊,不懂成全是種美意,依舊不甘心地泛流、不甘心地控訴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