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回外婆家住的彤莉莉,原本想藉著過沒有繁雜事務煩心的清靜日子,讓自己清心之余,能慢慢將尚亞克淡忘掉,但三天來,她想的念的,仍然全都是尚亞克的身影。
拿著從巴黎艾菲爾鐵塔上寄回來的明信片,上頭密密麻麻的寫著他帶領她游玩的行程,還寫下她當時的好心情。
那是一段美好的回憶,即使他只當那是—場游戲,但重點是,當時她真的很快樂,這就夠了,不是嗎?
她要知足,對,她不能貪求太多。
不是很多女孩,都希望到國外旅游時,能和最紳士的法國男人有一場浪漫的邂逅嗎?她比其她女孩幸運,能認識尚亞克……
雖然強迫自己這麼想,但她的心卻違背她的大腦。她的心想要愛他、想要一直愛著他……
為什麼要拋開和他有關的一切會這麼難?
「把茶端來這邊。」
垂頭沉思之際,地听見外婆的聲音,抬頭,她看到外婆朝她這邊走過來,身後一名僕人端著茶跟著。
「茶放在桌上,你去拿一些餅乾過來給莉莉吃。」
「是,老夫人。」
「外婆,我不想吃餅乾。」兩眼盯著桌上那組金魚杯盤,彤莉莉的心又被扯痛了。
看到同樣的一組杯盤,令她又想起在尚亞克家的院子里,和他一同吃早餐的情景。
「那個餅乾好吃得很,是你外公的朋友從日本帶回來的,你外公愛吃得不得了,我不許他把餅乾吃完,我就是要留給你吃的。」
知道孫女要回來和他們住一陣子,身為外婆的她,可高興得不得了。
「外婆,我真的不想……」
「等會兒你吃吃看,我保證你喜歡。」
彤莉莉扶著外婆坐下。「外婆,你今天不用去學英文嗎?」
罷過六十歲生日的外婆,外表看起來不到五十歲,活力十足,十八般武藝她都想學。
「英文課是昨天,今天要上的是書法,不過書法老師去參加書法展,今天休息一天。」
「外婆,不管上什麼課,你一定是最有活力的辣嬤!」雖然外婆的穿著一點都不辣,但在她眼中,活力十足比穿著清涼更能稱得上是「辣」。
「很多人都這麼說。對了,我想去學法文。」
「為什麼?」
「我的很多朋友都看到你在巴黎穿的那套霓裳羽衣,她們都想到巴黎去看那套衣服,而且要我帶隊去……」
彤莉莉輕聲道︰「外婆,那是婚紗店,又不是觀光景點!」
她一回來,外婆就追問她在巴黎發生的事,當然也問到尚亞克,但她推說他是雷曜的朋友,穿那件衣裳,只是義務幫忙。
「我也這麼說,可是她們都好想去看。其實大家只是想去巴黎,但如果能夠看到你穿的那件衣服,她們一定高興得不得了。」
看到外婆眼里透著殷切的期望,彤莉莉的心里覺得好難過。
她知道外婆對朋友好,朋友拜托的事,她一定幫到底,這回她去巴黎買的皮件,泰半也都是幫外婆的朋友買的。
可是,她要如何告訴外婆,她不想再談巴黎的事、不想再提尚亞克、不想再听到有關霓裳羽衣的事……
「不如請真真幫忙,叫她跟雷曜說,然後再叫雷曜跟那個法國帥哥說一聲……我的朋友都說,你跟那個法國男人弗朗索瓦‧尚亞克站在一起,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外婆,別說了。」彤莉莉幽幽地道。
「莉莉,你怎麼了?你這次回來,我老覺得你好奇怪。」
「我……」模著瓷匙上的小金魚,彤莉莉低頭。「沒什麼啊!可能是幫忙真真張羅婚禮的細節,有點累了。」
「那你就好奸休息,不要出門。」外婆用食指點點匙上的小金魚,笑著道︰「我跟你外公說,這只小金魚又游回到我們身邊了。」
「外婆,我一直都在你們身邊,又沒離開。」
「你外公說,你總有一天會游到別人家不回來。他也真是的,就氣你媽嫁給你爸,我覺得你爸挺好的呀!改天你要嫁人,一定記得要把那男人先帶回來給他監定,你選男人的條件,最好就像那個尚亞克,我跟他說,很多人都說你和尚亞克很登對,他居然沒反駁,可見他覺得尚亞克有資格當他的外孫女婿。」
外婆說得興高采烈,讓她的心更加沉甸甸的。
像尚亞克那種又帥又多金的浪漫紳士,當然有資格娶她,問題是,他對她根本無心……也無情……
「真真的婚禮,我是一定要去的,我要去和那個尚亞克拍個照,到時我的朋友一定羨慕得不得了!」
在外婆又對她說一大串尚亞克的事之後,僕人突然匆匆的跑來——
「莉莉小姐,外頭有個訪客,是個說法文的女人,她好像要找你。」
「法國來的?誰啊?」外婆好奇地問。
僕人說︰「很高、很漂亮的女人。」
是艾微塔!?
一听到僕人的形容,莉莉馬上連想到艾微塔,可是,她來台灣做什麼?她又怎麼找到外婆家的?
「要不要請她進來啊?」僕人問。
「請她到客廳,我馬上過去。」
「是。」
在滿足外婆的好奇心,讓外婆和從巴黎來的艾微塔雞同鴨講好一會兒後,莉莉帶著艾微塔到後院,方便兩個人私下對談。
「艾微塔,你怎麼會知道我住在我外婆家,又怎麼會知道我外婆家在這兒?」
雖然兩人用法語交談,家里人跟本听不懂,但莉莉還是希望兩人的對話,不要讓其他人听見。
「莉莉,你知道的,亞克他神通廣大,不管你到哪里,他都會找到你的。」這問題,來之前,艾微塔早就想好怎麼回答了。
很早之前,就有台灣的經紀人和她的經紀人聯絡,希望她能來台灣幫一家瘦身中心代言,她根本不想接這個廣告,不過,她倒是充分利用了台灣這邊的經紀人,她要什麼,他一定幫她做到好。彤莉莉住的地方,也是他幫她查到的。
其實,在莉莉回台灣不久,她就跟著來到台灣。
她知道以尚亞克的聰明,很快會猜出她做了些什麼事,因此,她決定先來台灣,一來暫時躲開尚亞克;二來,她要進行她的「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報復。
彤莉莉穿了她費盡心思想穿的霓裳羽衣,她也要奪走尚亞克為彤莉莉親自設計的伴娘禮服!
這樣一來,她不但扳回一城,還可以在各大報紙版面上,和伴郎尚亞克湊成一對,她要證明她艾微塔和尚亞克,才是全世界時尚人心目中的金童玉女,而住在台灣的這個女人,壓根比不上她!
「他要你來找我?」彤莉莉沒有懷疑她的說詞,尚亞克一定是問了雷曜,才會查到她外婆家的地址。
「你誤會了。」兩腿交疊,艾微塔把她攜帶的LV櫻桃包放在一旁。「我可以抽根菸嗎?」
彤莉莉點點頭。
從LV櫻桃包里拿出一根菸叼在嘴里,點上火,吐了一口煙霧,艾微塔說道︰「不是亞克要我來找你的,是我自己要來的。」
僕人重新端來兩杯茶,放下,走後,艾微塔輕呼著︰「亞克家也有這組杯盤,你看過吧?」
還是點頭。
「莉莉,拜托,別這樣,你這樣會讓我以為我不受你歡迎。」
「喔,不是的!我……抱歉!」撈來一個沒有活力的微笑放在臉上,彤莉莉笑得無比牽強。
她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心情來面對艾微塔!
「雖然你在巴黎,我們相處的時間不多,但我可是有陪你逛街……我還以為我來台灣,你會招呼我呢!」
「……」
「莉莉,你可知道你的不告而別,讓尚亞克好傷心……你回台灣後,和他聯絡過了嗎?」艾微塔試探性地問。
「沒有,我沒有和他聯絡。」莉莉低下頭,她不想說太多,怕傷了自己,也怕傷了艾微塔。
聞言,艾微塔撇唇冷笑,但語氣卻輕柔萬分。
「為什麼?亞克對你那麼好,我想,他也很……很愛你的,不是嗎?你沒有跟他告別就離開法國,也不再和他聯絡,你知道他會有多傷心嗎?」
「夠了,艾微塔,請你不要再說了。」彤莉莉兩手搗著臉,痛苦得無法再承受艾微塔所說的一字一語。
「莉莉,我做錯什麼了?」艾微塔假裝關心地按住她的肩頭。「如果你真的不歡迎我,那我走好了。」
語落,熄菸,懷著報復之心的女人假裝起身要走。
「艾微塔,我全知道了。」彤莉莉語帶痛苦。「不要再騙我了。」
「你說什麼?我不懂。」裝傻,這是她艾微塔最擅長的表演。
「我知道亞克他……他根本不愛我,他愛的是你,對吧?」苦笑著,承認真相,她的心比預料中的更痛、更苦。
「這……你可能誤會……」坐回還沒拎走的LV櫻桃包旁,這是她艾微塔想要的速戰速決。
和有心機的女人斗智雖然有趣,但卻浪費時間;而像彤莉莉心思這麼單純的女人,她只消用一根小指頭,就能將她彈倒,這倒也挺爽快的!
「艾微塔,那天你和亞克在設計室內……」心揪疼了下,語頓,彤莉莉深吸了一口氣,把話說完︰「你說的話,我全听見了。」
「天啊!」艾微塔驚訝地搗著嘴。
「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我是……」
「不,莉莉,該說抱歉的人是我。」艾微塔輕笑著聳聳肩。「你大概是第一個我要代替亞克道歉的女人,我看得出來,你很愛亞克。」
「艾微塔,我……」
「別擔心,我不在意,亞克他向來如此,見一個愛一個,這我早習慣了。事實上,很多女人都愛亞克,但我從沒見過像你這麼……痴情愛他的女人。」艾微塔笑著。「也許是西方和東方的觀念不同吧!巴黎或其他西方女子,泰半能接受亞克愛女人的方式,當亞克又有新目標,前一個女人就會主動瀟灑離去。」
听艾微塔如此輕松說著,彤莉莉?地覺得自己愛得太深、痛得太悲哀。
他一定不在乎了吧!
他不斷地打電話找她,也許只是想找她解釋清楚,好讓兩人在雷曜婚禮上見面時,不至於太難堪。
「其實亞克他也未必愛我,也許我能包容他的愛人方式、習慣他的一切,所以,我們在一起,很自然。」艾微塔一派輕松地說,但心里卻恨得牙癢癢的。
即使尚亞克真的沒愛過她,她也不願成全他和彤莉莉。
她深知她有今日的身價,是尚亞克一手將她捧出來的,但她自己也很努力,她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別的女人,取代她艾微塔的一切,坐享她努力得來的成果。
「莉莉,開心點,好嗎?你這樣悶悶不樂,會讓我覺得有罪惡感。」
「我……不,艾微塔,你別這麼說,是我介入你和尚亞克之間,有錯的人……是我。」
「忘了那些吧!「艾微塔伸出手。「莉莉,我可以和你成為朋友嗎?」
莉莉伸手握住她的手。「艾微塔,你真是個好人。」
「我們一起去逛街吧!我早想去台北一○一。如果你真當我是朋友的話,我在台灣這幾天,你一定要當我的私人導游,帶我玩遍台北。」
「可是我……」彤莉莉猶豫了一下,她不確定自己有游玩的心情,但思緒一轉,也許外出走走,能把一些事情忘掉,這樣也是好的。「好吧!我答應你。」
「對了,如果亞克來台灣聯絡上你,別讓他知道我來找過你,也別戳破他的虛情假意,你知道的,男人總是愛面子,你就大方點,別記恨他。」
彤莉莉苦笑著點頭。
她沒有恨他!即使確定他對她抱著游戲態度,也沒恨過他一絲一毫!
在她心中,還有一絲盼他愛她的期望,縱使面對艾微塔,那份傻望仍是揮之不去……
垂著頭,彤莉莉覺得自己愧對艾微塔太多,她也決定,只要艾微塔想去的地方,她一定全程陪著她。
尚亞克提早來到台灣,低調的他在好友雷曜的安排下,住進了雷曜的時尚旅館,除了雷曜和郝真真,沒人能和他接觸。
「我听說這間流行時尚館的巴黎時尚房,是促成你和雷曜步向紅毯的第一大功臣。」當郝真真以時尚旅館的總經理身分進入,尚亞克打笑道︰「我希望這間房也能為我帶來好運。」
「你在塞納河里撈到一條從台灣海峽游出去迷路的天使美人魚,還稱不上好運?」郝真真笑問著。
「事實上,她趁我不注意的時候,又溜回台灣海峽了。」
「這很正常,她總要回家。」
「真真,你可以告訴我,到哪里可以找到我的天使美人魚嗎?」尚亞克帶著笑容問,心里卻有些焦急。
他家的馬夫查過那天莉莉之所以摔下馬,是因為附近有個小孩亂丟石頭,但這行為太奇怪,除非蓄意要傷人,否則不會有人躍過一大片馬場四周用巨石堆砌的高牆,尤其對一個小孩而言,要爬上高牆,可是件難事,除非非常熟悉四周地形,知道哪里可以輕易躍進馬場的人……
丟石頭的小孩告訴馬夫,是個女人叫他丟的,還教他從哪里進入,經小孩形容那女人的長相,馬夫立刻拿了艾微塔的照片讓他指認,結果確實無誤。
後來他才想起,那時候,正是艾微塔打電話向他抗議為什麼把霓裳羽衣給一個台灣女子穿的時候,她發狂地對他大吼,但他隱隱約約听到艾微塔那端,似乎有小孩摔倒痛叫的聲音。
因為當時他只擔心莉莉的傷勢,無暇多想其他,如今想起來,當時艾微塔應該就在附近,她的確很熟悉附近的地形。
而就在他要搭機來台灣之前,貝爾終於找到那個巴西僕人,她已承認,那天她的確在他的咖啡里下藥,而且確實是艾微塔要她那麼做的,隔天莉莉要提早回台灣的事,也是她打電話通知艾微塔的。
雖然巴西僕人承認做錯事,但她並不知道艾微塔做了些什麼事?只說艾微塔可能會到台灣來。
他很擔心,如果艾微塔真的來到台灣,說不定又會做出一些傷害莉莉的事。
「這個……恐怕還不行!」郝真真沒忘記彤莉莉交代她的事,她猜,莉莉可能還在和她外公外婆「協商」中。「不過,我會告訴她,你到台灣了,也許她會主動來找你。」
「告訴她,我真的非常想見她。」不想為難她,尚亞克只好如是說。
「我看得出來。」
郝真真和他閑聊了一會兒,又出去忙了。
在房里坐了一會兒,尚亞克決定打電話問雷曜,也許雷曜會知道莉莉現在人在哪里。
抱著外婆養的巴曼貓,彤莉莉蜷坐在搖椅上,心頭的情緒亂紛紛。
真真打電話告訴她,尚亞克已經來到台灣,現在人就在流行時尚館的巴黎時尚房內,他說,他好想見她。
哀著巴曼貓背部的長毛,她把臉貼上貓咪的背。
「貓咪,我好想見亞克,你說我要不要去找他?」茫然無助的她,低聲問著只會對著她喵喵叫的巴曼貓。
昨天她陪艾微塔去逛街,艾微塔不小心跌了一跤,她說她要去她朋友家休息,不知道艾微塔是不是和亞克在一起……
可是,如果他們在一起,真真怎麼會沒跟她說呢?
她的心一團亂,明知道他對她無心,她還是每晚都看著在巴黎時他每天送給她的花卡,卡片上的字句,是那麼的動人,輕易敲動她的心弦……
「小姐,剛剛有你的電話,是個男的,我照你的意思,回絕所有的電話。」僕人拿雜志來給她看,順便向她稟報。
「他……他有沒有說他叫什麼名字?」莉莉心中漾著矛盾的驚喜,她不想他來找她,卻又想見他。
「沒有,不過,他的腔調很奇怪。」
「喔,我知道了。」
「小姐,下次他再打電話來,要不要請你听電話?」善於觀察主人心情的僕人,確定自己看到孫小姐臉上閃過一絲欣喜。
「……」莉莉考慮半晌,幽幽的說道︰「不用,一樣說我不在。」
「喔,好的。」僕人一臉納悶。「小姐,你要喝茶嗎?」
「不用,我不想喝,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是。」
僕人轉身離去,突然看到草地上的半空中有個風箏,風箏垂著一條長長的尾巴,上頭寫著字。
「小姐,你看,那邊有風箏,風箏的尾巴好像有寫字耶!」僕人指著離她們有一小段距離的風箏。
「好像要掉下來了,啊!真的掉了,快去幫忙撿。」看到風箏摔下來,彤莉莉緊張地叫了一聲。
她猜想,可能是附近的小孩一時興起玩放風箏。
巴曼貓跳離她的懷抱,她和僕人一起走向那架摔在草皮上的失事風箏。
「今天風又不大,誰在放風箏啊?真是的!」僕人邊走邊笑道。
彤莉莉走到時,僕人已經拾起風箏,拉著風箏的長尾巴,笑著說︰「這孩子真可愛,還在上頭寫著『這個風箏是我的寶貝,撿到的人,請把它還給我』。又沒有寫名字,也沒有寫電話,教人家怎麼把風箏還給他?」
「他應該知道風箏落在這兒,也許等一下就會來找我們要。」
「哎呀!風箏線卡在樹上了。」
「小心點拉,別拉斷了。」彤莉莉心想,這個風箏的小主人,一定真的很喜歡這個風箏,才會在上頭寫上「這個風箏是我的寶貝」字樣。
童言童語,天真得令人會心一笑。
「晴嬸,你去叫火叔來幫忙把風箏線收下來,說不定等一下,這小孩就來向我們要風箏了。」
「好,我去叫阿火來幫忙。」
僕人走後,彤莉莉試著想拉卡在樹上的風箏線,一個不小心,卻把線給拉斷了。
啊!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