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拓拔烈飆車趕到慈愛孤兒院時,火勢雖然早在消防隊來到不久便撲滅,但原本破舊的孤兒院卻也被燒毀了泰半。
七十歲的老院長,因為幫忙搶救嬰兒,身體原就不好的她,吸入過多的濃煙,一時喘不過氣昏倒,人已送到醫院去。
初步證實,火災是由于孤兒院後方的農夫燒農田所引起。負責人何姊告訴他,好幾次燒農田的煙味嗆得她們受不了,早向農夫抗議過好幾回,但農夫依舊不听,我行我素。
今天農夫又燒農田,可能風勢太大,延燒到隔壁荒廢的農田,那里準了一些干稻草,火勢才會一發不可收拾。
等她們听到失火的叫聲,忙不迭地盡快搶救小嬰兒,和把小朋友全帶出大門口集合後,孤兒院就在她們的注視下,被大火吞噬。
在大門口集合的小朋友,個個哭紅了眼,童稚的臉上,露著驚魂未定的表情,基金會的人員,正在安撫他們的情緒。
拓拔烈的目光,在所有小朋友里掃視過幾回,未發現他心系的小可,他皺起了眉頭,焦急的問︰
「所有的小朋友是不是都在這里?小可呢?」
「呃,小可……」何姊一臉茫然︰「我忙著搶搬東西,沒注意到……老師,小可怎麼沒在這里面?」
紅著眼眶的老師,似乎也受到不小驚嚇,余悸猶存的她,哽咽地搗著嘴,泣聲道︰
「小可她……她……」
「你們沒有把她救出來!?」拓拔烈怒瞪著眼大吼著,旋即大步往火場里走去,想要去找可能窩在屋里,還沒被找出來的小可。
「三少,不要去。」阿六趕緊拉住他。雖然火已經熄滅,但屋內被燒毀的梁柱隨時有倒塌的危險。
「那個,小可沒有在里面……」哽咽之余,老師急忙說道︰「她……她是跟院長一起到醫院去了。」
「她受傷了?」知道小可有逃出來,拓拔烈松了一口氣,但听到她去醫院,眉心又添上一份擔憂。
「不是,她和一位基金會的人陪院長到醫院去。」
「在哪一家醫院?」沒有親眼見到小可平安,他無法安心。
在得知醫院的位址後,拓拔烈吩咐阿六和基金會的人留下來,幫忙協助孤兒院的善後問題,他則自己一個人心急如焚地驅車前往醫院,探視院長和小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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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長女乃女乃,我要院長女乃女乃……院長女乃女乃,你不要死……」
醫院的加護病房外,小可的哭聲在長廊上回蕩著,基金會的人耐心地安撫她,想把她拉走免得吵到人,但她站在加護病房外,眼巴巴地望著一直不開的門,見不到院長的恐懼,令她哭得更大聲。
「小可,不可以這樣喔,你這樣會吵到在里面休息的院長。」基金會的人動之以情,但小可听不進去,一逕地哭著。
護士來關切好幾回,請她們不要吵到別人。
「小可,你不要哭,小月姊姊帶你去吃冰淇淋,好不好?」本來以為有孤兒院的人陪著來,要辦住院手續會方便些,沒想到眼前這個大女孩,竟然和五歲小孩沒兩樣,基金會的助理執行長小月感到很無奈。
「冰淇淋?」
「對,冰淇淋,我們去吃好不好?」
小可搖搖頭,又哭了起來。
「不要,我不要吃冰淇淋,我要院長女乃女乃。」
小月束手無策之際,轉身看到拓拔烈走了過來,愣呆之余,訥訥的道︰「副總裁你……你怎麼來了?」
她打那通電話給阿六,只是想孤兒院失火一事應該要報告一下,沒料到副總裁竟然親自來關切。
「院長人呢?」
「送進加護病房了,醫生說,還要再觀察一段時間。」耳邊,小可的哭聲未歇,小月汗顏。「副總裁,我……我實在拿她沒辦法。」
點個頭,拓拔烈示意這個難題交給他處理。
「小可——」
一道低喚聲,小可回過頭,見到是他,一古腦地用力撲向他懷中。
「烈哥哥,院長女乃女乃是不是死了?我不要院長女乃女乃死……我要院長女乃女乃……我要院長女乃女乃……」
小可哭得很傷心,小月卻看呆了。
向來吼人吼習慣的副總裁,竟然會對一個小孩……像小孩的小女人這麼包容,不但讓她抱在懷中哭,還輕拍著她的背,輕聲安撫她。
「小可,你是不是不希望院長女乃女乃死掉?」
「對啊,我不要院長女乃女乃死……」
「那麼,從現在開始,你不可以再哭了。你要幫院長女乃女乃祈禱,這樣上帝才會保佑院長女乃女乃活下來。」
聞言,小可哭聲立歇。
「真的嗎?只要跟上帝祈禱,院長女乃女乃就能活下來和小可說話?」淚汪汪的雙眼,充滿希望地仰望眼前的高山。
斑山點點頭。
用手背擦去淚痕,破涕為笑的小可,央求著︰
「烈哥哥,你快點教我怎麼跟上帝祈禱,我要一直祈禱、一直祈禱,這樣院長女乃女乃就可以活到一百歲、一千歲……」
天真卻滿是誠摯的話語,令拓拔烈忍不住模模她的頭,愛憐之意,溢于言表——
只是,祈禱這件事,對他而言有點難,想想,從小到大,他似乎沒對遙不可及的上帝祈禱過什麼,遇有難題,通常是靠自己去蠻沖。
「你來教她吧!」拓拔烈朝小月努努下顎,把祈禱的事丟給她。
「好。」小月拉著小可的手,和善地道︰「小可來,我們一起來為院長女乃女乃祈禱,來,雙手要先合十……」
看著小可雙手合十,緊閉著雙眼,默默祈禱著,清麗的容顏布滿天真的專注神情,拓拔烈一時看呆了——
一瞬間,他突然覺得小可似乎和他的大嫂、二嫂有些神似……
他想了想,應該不可能。
院長說過,小可是她親戚的孩子,因為小時候高燒過度,才會變成這樣,再說,他也從沒听大嫂提過她的小妹有智商不足這方面的問題。
也許是大哥、二哥他們幫忙找大嫂、二嫂的小妹那段期間,他剛好回韓國去處理狄叔的後事,沒能幫上忙,心里多少有些內疚,才會在看到同年紀的女孩,就不自覺地懷疑她是大嫂、二嫂的小妹曲映蘭。
暗自苦笑著,他太多疑了。
無論如何,見到小可平安無事,先前的焦急,全然消弭,此刻,天真無邪的臉,近在咫尺,他感到安心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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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少,你……你怎麼把她帶回來了?」
在拓拔烈的指示下,阿六和基金會的人幫忙處理孤兒院的事後,先行回台北。
住在拓拔烈別墅里的阿六,主子還沒回來他可沒膽先滾上床去睡,好不容易等到主子回來,睜眼一看,主子肩上還扛了一個人,而且那個人就是令他心驚膽跳、擔驚受怕、鳥驚魚潰、骨顫肉驚……
總歸一句,自從13號那天三少為了她差點被蛇咬之後,他就把她歸類為危險的13號人物,三少能離她多遠就多遠……
可,他萬萬沒想到,三少竟然把她扛回來。
是說,眼前這畫面看起來怎像是一個弱女子,被一個山大王扛回寨里當押寨夫人的樣子——
「叫雲媽把客房整理一下……」看到壁上掛的時鐘,時間已過午夜十二點,拓拔烈改口︰「你去整理好了。」
「我……我?」阿六吃驚指著自己。搞亂房間他有自信能做到,但要整理房間……
輕瞥了他一眼,拓拔烈懶懶的回應︰
「難不成要我去?」
「不,我去,我去。」阿六怯怯地指著掛在他肩上的那顆小頭顱。「可是,三少,你……你怎麼會把她帶回來?」
「在孤兒院還沒有重建好之前,她暫時住在這里。」這段話,似在回應阿六的話,但更是一道誰也不容置喙的命令。
見三少扛著睡到不省人事,還外加流口水的「押寨夫人」往樓上走,阿六囁嚅地出聲︰
「呃,三少……你不是要扛她到客房嗎?」他指著客房的方向。
「你整理好了嗎?」
「還沒。」
拓拔烈瞪了他一眼。「你要我一直扛著她,等到你老兄把客房整理好?」
不理樓下那個笨蛋,拓拔烈扛著小可繼續往上走,朝他位于二樓的起居室前去。
完了,危險的13號人物,攻進三少的房間,這下子,真的完了!阿六杵在原地,愣呆呆地望著滴在樓梯上的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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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黑漫漫的天色,渲染上白色膠漆,亮白前的一片白漭漭大色,籠罩上一層迷離的霧氣。
拓拔烈躺在床上,靜靜地看著躺在他身邊的小可。
原本他要把主臥房讓給她睡,他要到客房去窩一晚,可他臨睡前,她突然醒過來,哭喊著要找她的院長女乃女乃,他費盡心力安撫她一番,才讓她又合眼睡著。
她一直緊拉著他的手不放,白天的那場火,許是在她心中罩上陰影,睡夢中的她不時地發出驚喊,睡得頗不安穩。
于是,他留下來,睡在她身邊,陪著她。
粉女敕的嬌顏在眼前,凹凸有致的身材和他壯碩的身軀一起裹在同一條棉被里,說沒有半點踰矩的遐思是騙人的……
只是,擔心她的心情,遠遠超過男性自發的渴望。
把手輕輕放在她身上,讓睡夢中的她有種安全感。瞥了一眼房間牆面上掛的由大大小小的框框,層層疊疊組成的現代精致造型時鐘,笑容在他剛毅的嘴角浮現。
她安穩地睡超過一小時了,驚嚇的心情應該也已沉定了下來。折騰了一夜,他也該小睡一下,今早還有個重要會議要他主持。
見她睡得極為安穩,粉女敕的臉龐彷若陶瓷女圭女圭一般,霎時,黑眸滲入幾絲情愫,他突然有種想吻她的沖動——
火熱的唇往前移,當她的紅唇在他俯首可觸之際,他克制住自己的欲念。
她好不容易才睡得如此沉靜,萬一他吻她,讓她驚醒,那可不好!
逼退了腦子里想一親芳澤的念頭,合上眼,上班之前,他要好好睡一下,不過才幾分鐘,他就听見耳邊傳來她夢魘的申吟聲——
「不要——救命——救命——」
「小可。」拓拔烈輕拍著她,手臂橫在她身上,輕壓著她,讓她能抓著他手,得到安全感。
他蹙起兩道濃墨雙眉,緊張的盯著她看。一整晚她雖睡得不甚安穩,可也沒像這一回反應這麼激烈,甚至喊出救命……
那場火發現之際,院方已先將小朋友們全數領到大門口外集合,她身上也沒燻到濃煙的痕跡,代表她沒受困……可是沒受困,為什麼喊救命?
想了一下,他懂了。
一定是她平日受孤兒院的小霸王欺負,睡夢中又夢見自己被欺負,才會喊救命——可憐的小可!
「救命,放開我……」睡夢中的小可,猛推著他的手。
「小可,醒醒,起床。」牆上的鐘指著六點十三分,他想,最好先將她搖醒,免得她一直身陷恐懼的深淵。
「小可……啊!」
在他聲聲催促中,小可是醒來了,陡地坐起身的她,冷不防地抓著他的手臂,使盡全身力氣張嘴咬著他的手臂——
「三少,怎麼回事?」听到樓上一直傳來救命聲,被吵醒的阿六立即狂奔上樓,一進門,就看見小可緊咬著拓拔烈的手臂不放。「三少!喂、喂,快點放開!」
沖上前,阿六死命地扳開埋在三少手臂上的那顆可惡小頭顱,一個鮮明帶血的齒印在拓拔烈黝黑的手臂上成形,那可惡的小壞蛋可能用力過度,居然直接昏倒在床上。
「三少,你的手流血了!」阿六緊張地瞠目。「怎麼辦?去醫院好了,我看。」
「小可、小可……」忍著手臂的痛,拓拔烈輕拍著小可的臉。「阿六,快叫家醫來一趟。」
「喔,對,叫家醫來,好,我馬上打電話。」得到了指令,驚慌失措的阿六,立刻沖向床邊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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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完公司的重要會議後,在臨去下一個行程之前,拓拔烈要阿六先載他回家去一趟。
早上家醫來過,給小可打了一支營養針後,沒多久小可就醒來,家醫雖說沒什麼大礙,但他仍不放心。
「三少,你還是離她遠一點的好。」看著拓拔烈手臂上裹了一圈紗布,阿六憂心忡忡。
早上他急著請家醫來,結果家醫一到,不是先幫三少看手上的齒傷,而是先看昏迷的小可,讓他頗有微詞。
「不準多嘴!」
瞪了他一眼,下了車,發現小可站在車庫外,她一見到他,高興地蹦跳到他面一叫。
「烈哥哥?我終于等到你回來了,快點、快點,你說等你回來,要帶我去見院長女乃女乃的。」小可拉著他的手臂,興高采烈搖晃著。
「小可……」手臂上的齒傷被她一晃,還真的有點痛,拓拔烈輕輕撥開她的手。
「烈哥哥,你的手受傷了?為什麼包著這個?」小可睜大眼,愣愣地問。
「明明就是你咬……」
阿六不平的話一出,立即招來拓拔烈的白眼。
「沒事。」拓拔烈一笑。
也許是作夢的緣故,醒來後,小可完全不記得她咬了他這件事。不過一個齒傷,沒什麼大不了的。
「對了,你一直在這里等?」看起來像是。
小可點點頭。「我在等你回來呀!」
苞在小可身邊的僕人雲媽,無奈地道︰「三少,小可她一直不進去,我怎麼勸她都不听。」
拓拔烈點點頭,知道雲媽的無奈。「雲媽,你先去忙。阿六,把下一個行程挪後,中午在家吃飯。」
對上拓拔烈威嚴的表情,原本想說幾句屁話的阿六,識趣地不多嘴。「是,三少。」
不知道小可這可惡的小壞蛋,是不是給三少下符咒,要不,向來覺得女人是天底下最麻煩、最纏人的三少,怎會一見到她,就會自動把自己從凶烈的老虎,變身成溫柔的黑豹?
阿六嘆氣離去後,小可拉著拓拔烈的手,圓眼一睜,一臉有「大事」要向他稟報的表情。
「烈哥哥,我告訴你,剛剛我看見兩只麻雀在吵架,它們在車庫的最上面一直吵,兩只麻雀面對面拍著翅膀一直吵嘴,從上面一直往下飛,結果,兩只麻雀一起撞到車頂,砰地一聲,好大聲喔!」
小可邊說邊比手劃腳,向來很沒耐性的拓拔烈,居然耐心聆听,連他自己也覺得詫異。
「然後,兩只麻雀就飛走了。」小可手指著車頂,一臉緊張。「烈哥哥,你快點爬上去看看。」
「看什麼?麻雀不是早就飛走了?」看吧,他真的很用心在聆听,知道麻雀早就飛走。
「不是看麻雀,是看你的車頂有沒有被麻雀撞凹一個洞。」小可很認真地說。
聞言,拓拔烈瞅著她,見她一臉正色,他忍俊不禁笑出聲。
「我想看,可是我不夠高,看不到車頂。」扼腕的表情,浮現在她小臉上。
拓拔烈微笑著說︰「小可,你放心,我的車很強壯的,就算一百只麻雀撞上去,也傷不了它!」
拓拔烈得意地拍拍他的私藏愛車——黑色的JUMMERH3。兩只小麻雀哪傷得了他的悍馬車!
「真的嗎?可是它們撞得很大聲耶,砰地好大一聲。」
看著她天真的表情,他咧嘴一笑。「不會有事的,相信我。我們先去吃飯,好不好?」
見一旁有兩張小椅子,應該是雲媽搬來和她一起坐的——這小丫頭,真的等他一上午。
拓拔烈慶幸自己想到該回來看一看,要不,說不定等到天黑她還不肯進門。
揉揉她的黑發,心疼的情緒在心間泛開。
「吃完飯,你會載我去看院長女乃女乃嗎?」
水汪汪的眼楮,殷切地望著他,縱使知道自己沒多余時間陪她去看院長,但一對上她央求的無辜眼神,如鋼鐵般的心,瞬間被融化。
點頭,他答應了。
明知道院長還在加護病房內,去了也未必見得著,而且一趟路來回將近三、四個鐘頭,那就等于他必須「罷工」一整個下午,所有的行程恐怕得重新再排定,嚴重的話,會對公司造成某些損失……
縱使明知罷工之後的嚴重性,但他就是不忍心不答應她。
「真的?烈哥哥,我好愛、好愛你。」挽著他的手,甜美的笑容在她臉漾開,頭一偏,她的小頭顱蹭上他強壯的手臂。
她天真的話語和舉動,在他心田投下一顆顆的震撼彈,炸得他心花朵朵開——
迸銅色的肌膚莫名地熨燙,他突然覺得自己非常喜歡她依偎在他身邊的這種……有戀愛滋味的感覺。
戀愛?和她?
看一眼她天真的表情,他不敢再多想下去。
「烈哥哥,我肚子好餓,我要吃好多、好多的飯……」她突然停下腳步,像想起什麼似地說︰「對了,我可不可以多帶一個便當去給院長女乃女乃吃?」
「這個……」想和她說她的院長女乃女乃暫時還無法吃她準備的便當,但一對上她水汪汪的大眼,他便自然地服從了她。「當然可以。」
「那好,我要裝很多的豆腐,因為院長女乃女乃最喜歡吃豆腐。」偏頭,她認真的問︰「烈哥哥,你喜歡吃什麼?」
望定她的笑顏人迷,他壞壞一笑,喃喃自語︰
「可以的話,我也想吃豆腐。」
「原來你也喜歡吃豆腐啊!你也跟院長女乃女乃一樣,牙齒都是假的嗎?」她狀似認真的望著他的白牙,一副頗想窺看它真假的好奇表情。
尷尬地一笑?無言,他立即轉移了話題。
「快點,我們吃飯去。」
自然地拉起她的手,那細女敕的觸感,讓他不禁聯想到一件事——他已經在吃她豆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