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樣的過,天城光希如常上下學,但月童不見了,就像人間蒸發似的,連著兩、三天都不見人。
滿肚子疑問憋在心里的滋味實在不好受,索性山不轉路轉,雖找不到正主兒,可沒關系,這座深戶大院里的人多得是。
就好比玉棠,這位據說是護法、被指派來護送他上下學的人。
只是很不幸的,該說是個人問題,也可以說是慧根不足吧!就算看來好脾氣的玉棠知無不言,什麼都說了,但天城光希就是有听沒有懂。
他真的很努力試著想了解,但實在有點困難。
以他的中文造詣來說,那些正負、陰陽之間的關系,維持兩者之間平衡的重要性,雖然勉強,但他還能理解。
真正困惑他、讓他難懂的是,整個天地之間的陰陽之氣交由一個人來維持?
輕易看穿那清秀稚氣面容下的不可置信,斯文儒雅的玉棠微笑道︰「沒錯,或者你從沒接觸過,可天下間的祈福師為數仍是可觀,只是大多就像我明月宗一樣,韜光養晦的隱于大千世界,默默做著自己該做的工作;說是祈福,但實際上該說是將負面的氣場轉換成對世人有益的正面氣場。」
停了下,確定光希能夠理解,玉棠才又說道︰「雖然各門各派的祈福師、或是其它名稱的靈能者都做著這樣的事,可真正統合這股正面力量,消去負面力量、達到平衡兩者關系的,就是月符神令的持有人。而一直以來,我明月宗技壓群雄,月符神令向來就由我明月宗所持掌,可以說一直是各門各派的本宗,我們的宗主更是所有祈福師、靈能者的最高領導人。」
「玉棠大哥,我實在不想這樣說,但……但你說得也太玄了一點。」天城光希忍不住說道。
「哦?怎麼說?」玉棠好脾氣地等著他發問。
「不只是月童學長的力量與地位是如何尊崇的事,還包含其它……我不知道該怎麼講,但就是覺得怪怪的,因為听你說的,好象若沒有人為這世界祈福,陰陽之氣不調,這個世界就會大亂似的。」天城光希試著說明感想,卻不知道他這樣說有沒有確切表達出那種感覺。
「正是如此,如果陰與陽、也就是科學中所說的正與負極的力量差距過大,這世界確實是會亂成一團。」玉棠極為認真地確認道。
「亂?總不會世界末日吧?」以為他在開玩笑,天城光希干笑。
「那並非不可能。」身為護法之一的玉棠正色道。「陽間的負面力量過大,氣影響人心,貪、嗔、痴念容易匯集,在怨力、很念作祟之下,當權者只消一個決策錯誤,整個世界因此毀滅並非不可能。」
見他听得認真,玉棠又道︰「更何況屆時會受影響、進而作亂的並不只有陽間的人,陽間的氣弱,表示陰間的力量高漲,缺乏抵制的力量,到時群魔盡出,整個陽世被那股力量吞噬毀滅也並非不可能。」
群魔盡出!?
見他說得這樣認真,天城光希一度有所懷疑,懷疑這個人模人樣的大哥哥若不是在開玩笑就是腦子有問題。
但想想又覺得不對,如果事情不像這位玉棠大哥所說的,那麼他那天看到的靈剛異象要怎麼解釋?
不論是停滯半空中的箭矢、還是月童眉心中發亮的圖形,更甚者還有飛檐走壁、十二樓高還被人當成無人之境般來去的吊詭事件,這些奇奇怪怪的事若不用這種怪力亂神的事來附會,還真是有點說不過去。
只不過……「群魔盡出?」意思是妖魔鬼怪會滿街跑嗎?天城光希試著想象那畫面,但並不是很成功。
「凡人的愚昧在于只相信自己的眼楮。」玉棠微微笑道。「大言不慚地喊著「眼見為憑」,殊不知很多事並非眼見就是真的。」
看向遠方,玉棠幽幽說道︰「即使是喻為靈魂之窗的雙眼,它們也會受到蒙蔽與欺騙,就像妖魔、就像鬼怪,凡人的肉眼看不見,但不見得它們就是不存在。」
這麼說……也是有道理,但天城光希仍有些不明白。
「好吧,就算事情真像你說的那樣,月童學長是身負調和陰陽氣場、維持世界和平重責大任的人好了,那……為什麼是他?我看玉棠大哥跟這屋子里的其它人,很多年紀都大過學長,為什麼你們會讓他當宗主,讓他持有那個惹人眼紅的什麼令?這樣對他來說,不是很危險嗎?」天城光希不懂。
「這是能力問題。」玉棠微微笑道。「並非我們決定月符神令該歸誰所有,而是月符神令選擇誰做它的主人,我們僅只是服從它的選擇,認定它的持有人為表率。」
「……」天城光希想說他懂,但不行,因為他真的听不懂。
「較之于歷代宗主,現任的宗主是能力最強的一位,幾乎是在他甫出世時,月符神令便選上了他;從那時起,他就是我們明月宗唯一的首領。」略過從前那段驚心動魄的過程,玉棠說道。
「意思是,從學長還是個女圭女圭時,你們整個組織就開始服從他了?」天城光希試著了解其中的邏輯問題。
「當然不是。」玉棠失笑。「在宗主明白事理、學習好他該學習的一切、能夠隨心操控所具備的能力之前,一直是由教育宗主的智者擔任代理宗主的職位,並在教育宗主的同時,代為處理所有事務。」
「教育?學習?是指學會所有的特異功能嗎?」天城光希回想起那一日所見的異象。
「特異功能?」玉棠失笑,不過也沒反對。「你要那樣說的話,也行。」
雖然月童失去了蹤影、不仁在先,可天城光希並非不義之徒,想了想之後,他不由得憂心了起來。「像黑崎磷那樣想搶令牌的人很多嗎?」
「別擔心,宗主心里有數,不會有事的。」玉棠露出安撫人心的微笑。
「那、那你知道學長他現在在哪里嗎?」在反應過來之前,天城光希就問出口了。
「呃……」一反先前的有問必答,玉棠面露難色。
體貼的天城光希連忙搖手道︰「沒關系,我隨口問問,他在忙就算了。」
玉棠微笑,因為天城光希的體貼。
見他笑,天城光希白淨秀氣的面容也跟著露出笑容。「玉棠大哥,你有事就去忙吧,我不耽誤你時間了。」
卑手一揖,玉棠從容退去,留下仍然滿頭問號的天城光希。
其實他也知道,玉棠已經很盡力地在回答了,可是很多問題,沒有當事人月童的說明,他還是懵懵懂懂、一知半解的,就比如說他最掛心的一件事……為什麼在那個月童說要好好解釋的夜里,兩人話才請了一半、甚至連一半也沒有,月童突然就用一臉見鬼似的表情死瞪著他。
不只是這樣,緊接著在他問半天之後,一句解釋也沒給的月童就像被鬼追著跑一樣,丟下他就逃了……對!逃跑,天城光希至今仍覺得只有這兩個字能解釋月童的行為。
那樣倉皇失措、那樣避之唯恐不及,恕他中文程度不佳,那種行為不叫逃跑,要稱之為什麼?
但,究竟是為什麼呢?
對著一扇反光的玻璃窗,天城光希下意識的靠上去,細細看著反影中的人。
還好啊,現在雖然換了個截然不同的新造型,但他覺得還頗人模人樣的,白淨秀氣的樣子應該還滿有人緣的。
要不然,怎麼那麼短的時間內,學校里就有人向他告白、還寫情書給他?
而且說真格的,不管其它人的眼光,要他自己說的話,他其實也頗喜歡這次的外型。可他就不懂了,連他這麼嚴格的標準都覺得正常的外表,怎會讓月童看他像看到鬼似的?
而且還一連躲了他幾天……是沒有真正放任他不管啦!可雖然說平日上下學特別交代玉棠護送,好象沒忘了他似的,但那種感覺還是讓他覺得不舒服,他也說不上來,就是莫名的有一種被丟棄的感覺。
還有,除了那種突然被丟下的感覺之外,他也很不喜歡問題沒得到解答的感覺,也不想想,憋著幾個天大的問號在心里無解,那感覺讓人有多悶。
包可惡的是,月童不僅莫名其妙的逃掉,之後還如同躲避瘟疫般地直躲著他、硬是避不見面,累得他要自力更生的想辦法為滿腦子的困惑找答案。
其實這兒的人很好,大家都頗照顧他,也願意回答他任何問題,可那對事情絲毫沒有幫助。
讓人極沮喪的,在他問了每個人的看法、自行模索半天後,似乎有點明白了,但又感覺像是掉進更大的問號漩渦當中,怎麼也爬不起來。
糟的是,現在又沒人能拉他一把,讓他弄清整個局勢,面對這種混亂的情形,他真是一個頭兩個大……可惡!月童到底是上哪兒去了?
☆☆☆
月童哪兒也沒去,隔著一個院落,他在養心室里打坐觀想。
算是所謂的閉關,他一個人關在內室中,謝絕任何人的打擾,言明時間一到他自然會出來,不許任何人打擾他。
但沒用,他的心不靜,就算是躲在養心室里避不見任何人,那也對事情一點幫助都沒有;他什麼也看不清,心里唯一見到的,就是那秀氣到讓人皺眉的白淨面容,那時時擾亂他思慮、讓他被挫折感淹沒的俊秀面容。
霍地一下突然起身,月童放棄了,他決定放棄這無謂的掙扎。
無門的牆壁因為他的接近而出現一道開口,修長的身形跨出,沒想到卻正好對上天城光希見鬼一樣的表情。
天城光希驚愕地看著月童,時間維持至少五秒,隨後轉頭再看看那個突然開洞的牆,呆滯的目光又維持了五秒……天城光希敢對天發誓,沿路走過來的他肯定半分鐘之前那面牆上什麼都沒有!
一切就是那樣的突然。他走過來,突然間面前的牆上開了個洞,然後又很突然的,他找了幾天的人忽然出現在面前,一切是那樣突然卻又自然而然的發生,情況詭異得害他反應不及,只能呆呆地看著那個尚未消失的洞面對著月童發愣。
雖然月童也同樣感到訝然,但那程度絕不似天城光希那樣嚴重……「怎麼了?」首先回過神來的月童微笑道。他若無其事的運念再設下結界,那個讓小學弟看到傻眼的大洞又不見了。
「那個……」再次看傻了眼,天城光希試著用科學的角度來解釋它。「其實洞是存在的吧?只是你用幻術、類似催眠的手法,讓人覺得它不存在、看起來像一般的牆,但只要真正去踫觸,就會發現,那個洞還是存在的……啊?」
伸手去模,天城光希既不解又愕然。
沒有,沒有洞,不論他怎麼模、拍、敲,有觸感、手會痛,沒有洞,牆是存在的。那片牆存在感強烈到他的手拍沒幾下就紅成一片,只差沒腫起來。
「這怎麼可能?」他低喃,困惑的樣子煞是可愛,引得月童忍不住微笑。
僅是一秒之差,方才揚起的笑容驀地僵住,在月童省悟到自己竟被小學弟牽動情緒時,簡直是要嚇壞了。
「學長?」下意識地模模自己的臉,天城光希真正嚴重懷疑臉上一定是長了某種他自己看不見的東西。
「沒事。」不似平日的慵懶灑月兌,月童僵硬一笑。
「學長,讓我們把話說清楚!」幸好月童身穿居家的修行長袍,方便天城光希行動,就見後者一把抓住前者的袖擺,打定主意要把話說開。
「我對同性戀沒意見、不歧視,但坦白來說,我個人並沒有那樣的性傾向,至少就目前來說,我還不覺得我有那樣的性傾向。」太過驚慌的月童順他的意,三兩句就把話說明白。
「什麼?」天城光希狐疑地看他,試圖弄清他的話。
察覺自己的反應過于激動,月童清了清喉嚨,盡量自然地說道︰「你想跟我說什麼?」
雖然月童已盡量自然,但天城光希還是感受到了月童的不自然,以及他一點也不明白的急切。
察覺到這些,體貼的個性讓天城光希條理分明地開口道︰「我不太明白學長的意思,但如果學長很擔心這問題的話,我可以保證,雖然我個人傾向自由主義論,覺得喜歡同性或異性並不是問題,甚至還相當祝福那些喜愛同性的人,可基本上,我個人的性傾向仍是偏向異性戀,所以在這方面學長不必有任何的顧慮。」
就在說話的片刻間,突然察覺到自己已投入過多的精神與心思專注在這事上,月童連忙收斂起所有異樣的、完全私人的心情,旋即又是平日那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
「怎麼突然說得這麼嚴肅?」他笑笑,慵懶自若的樣子跟剛剛比起來,真是判若兩人。
「我以為學長很在意。」天城光希狐疑地看著他。
「有嗎?」月童失笑,漫不經心的樣子看起來沒一點正經。
天城光希看著他,對于當中劇烈的轉變……不知怎地,雖然現下的月童才是較讓人感到熟悉的月童,但莫名地,天城光希就是覺得怪,不由自主地直盯向他,試著想找出當中不對勁的癥結來。
月童不以為意地任由他看。
他發現,只要抽離個人情緒跟隱憂後,不去想「那件事」,一切其實也就沒什麼大不了的。
再說人有失策、馬有亂蹄,吃燒餅哪有不掉芝麻粒的?預知能力會出差錯,也不一定就像他想的那樣,畢竟也極有可能是當天他精神狀態不佳所致……這一想,月童心里更是多了幾分篤定,不但好過許多,也覺得自在多了。
「對了,住在這里還習慣吧?」避免踫觸到他,月童示意,領著天城光希朝庭園走去。
「我就是想跟學長討論這件事。」見他要找地方說話,天城光希求之不得。
「哦?」
「雖然學長是一片好心,但我想一想,自己實在沒理由一直住下來,尤其是我已經叨擾了好幾天……」
「你想離開?」月童截斷他的話。
見他說得直接,天城光希也直言道︰「我不想帶給你麻煩。」
「麻煩?」月童偏頭,長長的發絲隨著偏向一邊,使他那張美顏瞬時流露無限風情。
「雖然學長沒解釋,但我知道,目前學長要面對的問題已經夠多了,實在沒必要再加上我一個。」
「你走,是怕受我牽連?」
「不是!我只是怕增加你的負擔。」白淨的俊顏透著些惱意,天城光希試著完整說明。「學長該知道的,我的事情跟你所要面對的比起來,真的只是小事,我自己能想辦法解決,實在沒理由讓學長再為我擔心。」
月童看著他,像是听不懂他的話似的。
「雖然我還是不懂實際狀況,但我知道學長要應付的事情已經夠多了,我實在沒理由留下來增加你的負擔。」天城光希說得合情合理,但除了那一份明事理的貼心懂事外,月童還看見了……「抱歉。」向光希道歉的話月兌口而出。
無法對那份寂寞置之不理,月童懊惱起自己,氣自己只顧著胡思亂想,卻忘了真正該做的事。
當初他想辦法阻止這個小學弟回日本,不是為了提供另一個任由模索、使之學習獨立的環境,就算不使用任何特殊的異能去探知,月童也能從那雙透著寂寞訊息的雙瞳中肯定這小學弟已經夠獨立了。
他將人帶回來,主要是想除去光希渾身流露出的那份讓他礙眼、不舒服的寂寞感,雖然他還沒想到該怎麼做,但那是他的本意,可瞧瞧他到底做了什麼?
「抱歉,真的很抱歉,我這幾天不該丟著你不管。」月童不敢相信他竟犯下這樣的錯。
「怎麼會呢?學長為什麼這麼說?」天城光希微愕,停下腳步看他。
沒錯,月童不在,使他的困惑一直厘不清,但他雖然苦惱,可那並不會減少他對月童的感激。
會講道理,是天城光希的專長之一,就听他忙著說道︰「你這幾天不但收留我,還讓玉棠大哥照顧我,對我已經很好了,哪有什麼需要道歉的?」
天城光希就站在那兒,背景是一整片綠意,即使其中有幾抹嫣紅奼紫為那背景添色,但他本人,則只是什麼也沒做地站在那兒而已。清秀面容猶帶著點稚氣,一雙澄澈的眼里滿是無辜與不解的直看著人,完全不覺襯著那背景讓他呈現出的角度畫面有多引人遐思,那是一種會讓人想費盡心機以求能留守住的清靈與純潔。
那已經是超越性別的問題,見到這樣的他,月童真有一時失神。
「學長?」天城光希看著恍惚的他,有些擔心。
「沒事。」月童回神,有幾分狼狽。
「學長?你真的沒事吧?」想起他所肩負的責任,天城光希是真的擔心他,忍不住問︰「說真的,我是不懂情況啦,但……但你真的沒辦法找人分擔你的責任嗎?」
他說得突然,月童就算驚訝也不動聲色,一雙惑人的眸直勾勾地看著他,好奇他會講出什麼話來。
「我問過玉棠大哥了,這幾天承他照顧,我從他那邊听到許多……呃……希望你別怪我多事,因為我一直沒見到你,又有很多疑問,所以忍不住問了人,大概知道了一些關于你的事。」怕牽連玉棠,天城光希先說明。
月童正等著,等著看見敬畏或不以為然的表情。
一般來說都是這樣的,尋常人一旦知曉他的成長背景以及他的能力後,看待他的目光不是不信邪的不以為然,要不就當他如鬼神般,懼怕多過于崇敬的敬畏有加,少有像御風行、霍靳等人,不但當他是正常人,還願意跟他交朋友。
所以他正等著看這小學弟在探知他的底細後,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然而完全超乎月童所預料的,一見他沒追究、完全不在意玉棠說了些什麼,天城光希露出一個安心的微笑。
那笑,帶著點赧色,有點兒害羞、也有點怯生生的感覺,是無端惹人憐惜的那種笑。
模模鼻子,天城光希有點不好意思地開口。「呃……我可能沒立場說這些,但我是覺得……這無關什麼能力的問題,學長畢竟年輕,你有你的夢想跟想法,他們不該因為一個令牌還是什麼符的……」
「月符神令。」月童不動聲色地提醒他。
「對,就是那個。」又是一抹帶著點赧色的笑,天城光希續道。「這種事……該怎麼說呢?呃……或許學長真有什麼天賜的、與生俱來的特殊能力,可那又不是你能選擇的,因為一個令牌的選擇而拱你出來當一門之尊,那不是很……很怎麼說呢?」
微偏著頭,天城光希努力想著形容辭。
月童好整以暇地等著。沒人知道他這時的感覺與心情,他也不打算跟任何人分享,只見他高挑頎長的身影佇立于斜陽間,像做日光浴一樣的閑散,任由燦亮的霞光灑落他一身,靜靜等著所有未竟的話語。
知道他在等,天城光希很努力在想,但最終只能化為一朵抱歉的笑容……「抱歉,我的中文程度畢竟沒那麼好。」想半天後,天城光希放棄找尋精準句子,換了個方式說道。「總之,我是覺得不管能力再怎麼樣的強,學長畢竟還年輕,尤其是讓你從孩子起就承擔這麼重的責任,這實在不妥,甚至有點不人道;即使是現在,學長也不過是個高中生而已,讓你獨自一人負擔那種類似維持世界和平的責任,這不是很過分嗎?」
月童依然沒開口,這不單只是因為不想跟人分享他的心情與感覺,更多是因為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沒有,從沒有一個人跟他講過這樣的話!
從他懂事以來,明月宗組織的所有人就視為理所當然地要他肩負起一切責任,沒有為什麼,只因為十八年前那月符神令選上了他,沒有人顧及他個人的意願或感覺,在他懂事之前,他的一切就被注定了。
為此,他常感到困惑,雖然他從沒說出口、也默默地承受一切,但真心里,他常困惑為何他要承受這一切。
從沒有人發現他這一部分的小小迷思,可如今,有人發現了,不只明白講出來,還站在他這一邊,而不是像其它人一樣,在知道他該肩負的重任後,只會無意義地為他喝采或是加油打氣,然後要他繼續維持陰與陽之間的平衡。
那種感覺……陌生,真是太陌生了!陌生到月童不知該怎麼面對那種心情,于是只能視而不見地看著面前的人,那個再次讓他亂了頭緒、甚至已經讓他開始有點不知所措的人。
「學長?」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天城光希擔心地看著他,樣子無辜又無措。
「沒事。」收斂奔騰的心緒,月童失神的微笑道︰「我沒事。」
「我還以為我說了什麼不得體的話冒犯了你,如果是那樣,就真的很不好意思了。」天城光希不好意思地笑笑。
「沒有,你多心了。」是他的錯覺嗎?他怎覺得小學弟看起來又比以往更可愛些了?是種……是種讓人難以移開視線的可愛。
「總之我要說的就是這樣,我覺得你身上的責任太沉重,你該跟其它人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換個方式讓大家都分擔一點,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所有人的期望就寄托在你身上,這樣你所承受的壓力真是太大了。」天城光希說出他認為較合理的方式。
就是在這一刻,月童的心境有了極重大的轉變。
他默默地看著小學弟,像是在思索後者剛說過的話,可實際上,月童現在想的事情是他本人都不敢相信的。
停留在天城光希臉上的視線幾乎呈膠著狀態,對著那張白淨秀氣的面容,他默默想起好友御風行與霍靳,然後覺得……對象。其實對像才是最重要的!
只要「人」對了、感覺對了,那其它的問題就都是次要的了,所以……同性戀,其實也沒什麼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