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冰、烈火、寒冰又烈火。
從轉醒的瞬間,管三國的心情就在這冰與熱之間擺蕩。
不知幸或不幸,他並非那種清醒後會忘記酒後失態種種的體質,是以他一轉醒後,省悟到昏睡前的酒後失態……那真教他猶墜寒冰地獄,凍得他連腳底都發涼了。
可忽地,卻又讓他發現懷中的柔軟。
她、她、她……怎會在他床上?在他懷里?
不可置信的喜悅,令他猶如投入火海,緩和下那片刻前的冰冷感。
當然,身為一個心思機敏之人,他很快醒悟被緩和下的冰冷感是從何而來……不就是他那醉酒的糗樣、教人想撞牆的酒後真言嗎?
回頭想到自揭底牌的真情大告白,那猶如自尋死路的行為使得一瞬間燃起的火苗又盡數熄了。
不同表面上看來那般和善可親,管三國的思路向來就清楚得很,對艷冠人的感情,用盡心機去騙去拐是一回事,可只消把話說開來,教她知曉了他的感情,這事就再也沒退路了。
接受。
不接受。
結果就只有這兩種。
而,只消她有丁點的不樂意、無法接受,那麼在這之後,他再怎麼用盡心機也沒用。
因為她這一退避,回的是千山鳥飛絕的御華宮,屆時,他就算退個一萬步、重新擬定策略,佳人遠避于與世隔絕之地,即使是想到了再好的計謀要奪取芳心,那全是白費心機。
所以,若是現在的他沒有任何機會,那他就再也沒有以後了。
這醒悟讓管三國再次墜入寒冰地獄。
轉醒的短短瞬間,他的心情就這麼大起大落、來回擺蕩著。若非意志力夠頑強,只怕他早已抱頭慘叫出聲……但幸好,他的意志力就是這麼堅強,而且一只手讓那混亂之源給枕著的事實很實際地壓下他所有的反應。
冷靜,習慣擬定對策的管三國逼自己冷靜下來,結果不冷靜也不行,在他不期然對上她沉靜的美眸之際。
她、她、她……何時醒的?
此時此刻,在那冷靜外表下的內心當然是糾結的,因為管三國不確定片刻前心情起伏不定時,表情是否面目猙獰?又,到底給看了多少去?
想起來,不管是從哪個方面去想,感覺都很丟臉,但這時已經顧不得丟臉這一項,重要的是……她到底是怎麼想的,情勢又會如何發展?
避三國等著接招,他等……
那天仙一般的人兒毫無動靜,一雙美目靜靜地瞅著他,渾然不覺他的心驚膽顫,良久,素手輕撫向他的面頰……就這樣輕輕的撫弄著……
「冠、冠人?」放棄了不變應萬變的策略,管三國當機立斷地改為主動出擊。「那個……天亮了。」
沉靜的美眸朝透著微微天光的窗口望了眼,再看向他時,依然波瀾不興,倒是應了他一聲︰「嗯。」
避三國捉模不清她到底在想什麼,但念及她至少不是拂袖而去,甚至現在還穩穩躺在他懷中,若樂觀來想,情勢走向應該不至于是太絕望的那種,這讓他心里踏實了些。
「那個……嗯……我們……」太多的可能性讓管三國一個腦袋直運轉著,遲遲找不到合適的開場與切入點,讓他顯得笨拙,只能一再的口吃、停頓,雜亂無章的說著︰「我想……嗯,你應該要知道的……」
「嗯,我知道。」艷冠人竟然接了聲。
避三國瞪大眼看她。
他不太確定她現在是知道了什麼,因為連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平地人極講究男女之防。」閉上眼,艷冠人神色恬靜,狀似極為放松。
避三國懵了,看著近在眼前的她,對她閉目養神的自在之姿,越來越不確定現在到底什麼情況,只能順著話說︰「嗯,那個,男女授受不親,禮也。」
「我會負責的。」她說。
「……」無言,管三國難得的反應不過來,一時之間,不能確定她所謂的負責,是要負什麼責?
「我會負責。」艷冠人閉著眼重申道,語氣清冷,卻直指重點地說︰「你的名節,我負責。」
「喔……」管三國應了一聲,尾音不自覺地拖、拖、拖得老長。
突然間沒人說話,他那孩子氣的面容看似冷靜,學著她的不動如山,可空閑的手卻是不動聲色地往自己的面頰重重擰了一下。
噢!痛啊!
猶枕臥于他懷中的艷冠人察覺到那細微的肌理活動,睜眼,看見他疼得直吸氣,慢條斯理地拉下他確定自己清醒與否的那只手,兩手順勢將之環抱于頰邊,枕著他的臂膀,再次安適的閉上眼。
「永遠,你可知道,那是一個很長遠的承諾。」她說。
避三國眨了眨眼。
看著好似要入睡的沉靜美顏,他太過困惑,無法確定眼下所發生的一切到底是真實還是夢境?
他忍不住又眨了眨眼,凝神細思所發生的種種,試著從種種古怪中找出合理的脈絡……
「所以你現在有一次後悔的機會。」那恍若要入睡的人兒這麼說了。「想清楚,機會就這麼一次,如若不願,只要你說,我可以當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不會勉強對你負責。」
是夢吧?
避三國合理懷疑,其實他還沒清醒,那讓他無法反應,不知該怎麼應對眼下這一切的匪夷所思。
「可一旦你作了決定,那就再無任何後悔的機會……」
「我不會後悔的!」就算是夢,管三國也能斬釘截鐵地回應這問題。
開什麼玩笑,兩人要真能長相廝守,他作夢也會笑,怎可能讓這機會白白錯過?
「在一起,我想永遠永遠跟你在一起!」他氣勢如虹地說道。
「你可得想仔細。」艷容依然不見情緒,輕合的雙瞳未啟,猶如要入睡那般清冷說道︰「君子有成人之美,姥姥跟霍大夫那種自我犧牲只想成全對方的事,決計不會發生在我身上,一旦作下決定,日後你再無後悔的余地。」
回應她的,是極有力的一個擁抱,卻又不止于一個擁抱。
避三國半轉了身,整個人撲了上去,猶如惡虎撲羊那般從上而下的看著被壓制在他身下的她。
那又總能迷得他神魂顛倒的美目張了開來,正定定地看著他。
「冠人,我想跟你在一起,這念頭不可能改變。」從上而下看著枕著他睡枕的她,管三國慎重無比的宣布。
但他覺得她不會明白,並不會因此就明白。
「我喜歡你。」所以他又說了︰「我從沒這麼眷戀過一個人,喜歡得不知如何是好,每天惦念著,就是希望你的眼中能夠有我,希望你的心里能挪出一些些我的位置,就算只是夢,我也想永遠永遠跟你在一起。」
說完,一口直接親了上去!
身、心、靈全部大解放的管三國決定要任性妄為,過一回隨心所欲的癮頭。
反正是夢、就只是他的一場美夢啊……
那些個理智,或是逼得人非得循規蹈矩不可的禮教束縛,都滾到一邊去吧!
他親,用力、用力地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