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逸清走進涼亭,看著早已在亭那等候多時的清心,語氣略顯不悅道︰"李大人,你找小王,不知有何事?"
這里是位于強盜山下的驛館,晉逸清所率領的假糧兵,本該昨日抵達這里,卻因為清心的刻意拖延,而延遲至今夜才抵達。
晉逸清不知道清心心想對他說什麼,但他對這個狀元郎可是有滿月復的不滿。皇上派給他的事已經夠多,采查叛黨和追捕刺客就夠他忙了,何況他還要撥出一些私人時間,尋找他失蹤的未婚妻李清語,沒想到李靖新還找事給他座。不過看在這事為民除害,他也就不與他計較,一心只想快快把事情辦完,才能繼續打听未婚妻的下落。可是李靖新從一出京城就刻意延緩行程,本來只要三天的路程,卻走了五天才到達驛館,真是氣死他了。
"小王爺對下官是否有什麼不滿?"清心心平氣和地問,順手為他倒了一杯茶。
"不滿倒是沒有,只是小王是在不懂李大人為什麼拖延行程。"清心笑著啜飲一口茶,"打從接聖旨,小王爺不就只想跨上馬,趕快到達強盜山,把那群強盜殺個落花流水,然後回京面聖,就算交差了事嗎?"
"你……"晉逸清本想開口反駁她的話,忽然心有所悟的笑了一下,"李大人知道小王的不悅,所以刻意用這種方法來引起小王的注意?"
"不,下官沒有這個意思。"清心搖搖頭,"故意拖延行程是因為下官在等人回應消息。至于小王爺不悅,早在離京的當日下官便知道了,只是這一路上,下官本是希望小王爺能主動找下官談談,不過下官好像對小王爺期望太高了。"
"你是故意這麼說的。"他發現李靖新的膽子並沒有他想的那麼小,若說他對他不滿,倒不如說李靖新對他更不滿,所以才故意說這種話來引他生氣。"如果小王這幾日的表現,不合大人的意,還請李大人多多包涵。"
"小王爺,你太客氣了,下官心情再怎麼不痛快,夜不敢說是因為小王爺的表現不好。"哼!不敢說?現在不就說了嗎?看來這個狀元郎果真不簡單。晉逸清不悅的暗忖。
清心一點也不在意他的不悅,淡然一笑道︰"小王爺找李清語姑娘,找得可辛苦了,不知小王爺可有李清語的下落嗎?"
晉逸清甫听"李清語"這三個字,便被入口的茶水嗆了一下,心中十分訝異。李靖新為何會知道他悄悄地在尋訪李清語的下落?"呃,李大人,你問這話是什麼意思?你該知道李清語乃是李國忠將軍的女兒,她可是朝廷欽命要犯。"
"她是欽命要犯沒錯,但小王爺還是四處探尋她的下落不是嗎?"
"沒錯!"晉逸清干脆坦然承認,他想要弄清楚李靖新到底在打什麼注意。"小王奉皇上之命,尋找叛黨的余孽,而李清語她是——"
"你真的是因為李姑娘是欽命要犯,才四處尋找她的下落,而不是因為她是你未過門的妻子才找她的?"清心截口道,她希望能明白晉逸清真正的心意,她可不要好不容易把人救出來了,卻又將她們帶入另一場苦難里。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晉逸清微微動怒,他感覺得到李靖新似乎在套他的話。
清心不語,直直望進他眼里好像在搜尋什麼,片刻後她微微一笑,"小王爺,你多心了,我並沒有惡意。我只是想知道,如果有人告訴你李清語姑娘的下落,你會怎麼做?"
晉逸清聞言,不敢置信的望著她。難道眼前之人是……不可能!雖然他沒看過李清語,但他相信李靖新絕對不可能是李清語。
她從他震驚的表情猜到他的心思,大笑著說︰"小王爺該不會從下官這張面皮,便認為下官是李清語姑娘吧?"
"呃……"晉逸清一時語塞,尷尬的看著她。沒想到這個年輕輕輕的狀元郎,竟然能洞悉人心,真是不可小覷。
"對不起,小王沒有冒犯李大人之意。"他真誠地道歉。
"無妨!容貌乃父母所生,天生自然如此,小王爺不必道歉。實不相瞞,下官確實有李姑娘的下落,不過下官不想讓李姑娘成為刀下亡魂,所以遲遲不敢說出。"
"你真的有清語的下落?她在哪里?"晉逸清一臉急切的問道。
"小王爺別急,能否先告知為何要打探李姑娘的下落?"她相信晉逸清是個坦蕩之人,所言絕不虛假才是。
"小王承認她確實是我未過門的妻子,這些日子我不停的找她,是希望能早日娶她過門,能讓我好好保護她。李大人,你真有清語的下落?"
"小王爺,你是否想過找到她之後,怎麼安排她的去處?還有她的罪又當如何?"
"其實關于她的罪,小王早就找皇上談過了,小王暗中探查叛黨的下落和找出證據,皇上則免去李家母女的罪名。不過關于李將軍的罪名,因為還沒有找到他被誣陷的證據,一時之間還無法還李家一個清白。"他的語氣里有著深深的感慨,為自己未能幫岳父家洗刷冤屈而懊惱。
清心尚未開口,另一道聲音已先響起。
"李賢弟,鐵大哥來了。"話聲甫落,一道黑影從牆上翻下,來人迅速走入涼亭內。
清心對來人報以一笑,"小王爺,下官要等的人來了。關于明日攻山的事,以及尋找李姑娘下落一事,鐵大哥可以對你說個明白,我們坐下好好的談一談。"
晉逸清微微挑一眉的看著來人,從眼前這個高大的黑衣人沉穩的步伐和閃著精光的雙眸看來,想必是個武功高強之人。接著他又看著眼前的狀元郎,他這時才發現李靖新是個很神秘的人,瞧他雖然一副文弱的樣子,但胸有成竹、臨危不亂的氣度,卻不是普通人所會有的,難怪皇上會如此寵愛他。
清心為兩人彼此介紹,然後便將掃蕩強盜山和救出李清語母女一事,仔細說明,同時她要求鐵漢將所探查到的狀況對晉逸清說明,最後調配該如何配合行動。
在討論的過程中,清心偶爾會抬頭望向涼亭外的月亮,這幾日的月亮如同她離京前那般明亮,她希望明日的事能順順利利的完成,好讓賑銀、賑糧能順利送到南境。若是失敗了她就對不起那些急需救援的百姓,更對不起那個期待她平安回去的人。
皇上,他好嗎?
"皇上,您要臣辦的事,已有消息了。"宋明士站在晉御閿的身旁,低聲道。
"噢,說來听听。"晉御閿無精打采的說。
宋明士見狀,在心里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自從李靖新離京後,皇上便陷入這種委靡不振的狀態。不過這也不能完全怪李靖新,皇上會如此一半要歸攸欲前幾天染上的風寒。這次風寒的癥狀很奇怪,白天時皇上的身體會慵懶沒精神,但還是可以上朝,與朝中群臣商討國事。可是一到晚上便會高燒,一連數日皆是如此,讓皇上英氣勃發的俊臉,變得憔悴很多。
由于皇上龍體偉和,太後一再交代,要皇上入夜後不要在外頭吹風,偏偏皇上自從李靖新離京後,每夜都要來觀月園飲酒呆坐想念李靖新。他知道皇上很喜歡李靖新,但兩個人都是男子,這樣的戀情又豈能被人所接受?"皇上!"
"嗯?"
宋明士再次暗嘆口氣。沒想到他靜默這麼久沒說話,皇上竟沒有察覺,這情愛果真害人不淺。
"皇上,您要屬下去調查李大人的事,外頭的探子已傳回消息了。"
"什麼消息?快說!"晉御閿一臉急切的催促著。
宋明士見主子終于轉頭看向他,心里不得不承認,"李大人"這三個字還是比他有魅力。
"皇上,李大人從上次準備應考到現在為止,一直都住在安國將軍府的廢墟里,探子認為李大人可能與李將軍有所關聯。李將軍生前有兩位夫人,各生有一女,但二夫人產下女嬰後即過世,不久那名女嬰亦夭折。所以李將軍膝下只育有一女,名喚李清語。李將軍在獲罪處死前,曾將李清語許配給逸清小王爺,後來李將軍遭先帝以叛黨亂賊緝拿時,李清語與其母趁夜掏出將軍府,目前兩人下落不明。"
"你的意思是,愛卿有可能是李清語嗎?"晉御閿淡淡的問著,但眼中卻閃著希冀的光彩。
"皇上,屬下的確是如此猜測,但並沒有確切的證據可以證明。只是皇上,您不覺得一切都那麼剛好嗎?自皇上登基後,雖曾下令有冤者可以翻案洗清罪名,但李將軍膝下並無兒子,知曉李家一切的人又少,除了逸清王爺勉強算的上是個半子,為李清語來替李將軍尋找反證外,根本沒人會去理李將軍的事。"
"是嗎?"晉御閿對于他的推論,先蹙眉沉思片刻,方才開口道︰"但愛卿入朝以來,不曾對朕提過有關李將軍的事,若他真是李清語,應該不會不提起此事啊。"
"皇上,屬下也想過這個問題,不過屬下猜測,李大人想必知道,李將軍的罪名之所以未能洗清,是因為那一封並未具名給誰,卻有狼主署名的叛謀信。這封信是由靖康王爺所舉出,但誰都知道靖康王爺和李將軍之間由嫌隙,所以這封信的真實性也就有待商酌。若不是先帝的心不曉得被——"
"明士,先帝就算再怎麼不是,也是你能指責的嗎?"晉御閿不悅地打斷他的話。
"屬下該死!請皇上恕罪!"宋明士連忙下跪請罪。
"算了,朕知道你有口無心,雖說這是事實,但畢竟有損先帝的聖名,以後當心點。"
"是,屬下謹記在心,謝皇上不責之恩。"
"不必謝了。"晉御閿不耐煩的揮揮手,"繼續說下去。"
"想要幫李將軍洗刷冤情,就必須有人來為李將軍尋找反證。加上李大人身上有一股屬于女子才有的香味,正因為這股香味,所以她不愛與人靠近,故意和所有人保持距離,這不正顯示出她想隱瞞身份的事實。探子還說,在李將軍的書房牆上有李將軍生前的題字。"
"喔?題了什麼字?"
"牆上寫著-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這些字被一幅畫所遮住,探子說李大人常在夜闌人靜時,取下畫來觀看許久。"
"是嗎?"晉御閿心里默念著︰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愛卿時常觀看這句子,他的心里是做何感想?真如明士的推論,他真的是李將軍的女兒李清語嗎?如果他真是李清語,也就是逸清未過門的妻子。
晉御閿想起逸清為了她,自願擔起探查叛黨的事。為了她,這些日子以來東奔西跑,四處探尋她生死的下落;為了她,寧願反抗五皇叔的催婚。逸清做的許多事,全都是為了"李清語"這個女子。
若愛卿真是李清語,那就算他饒他不死,可是他舍得放手讓他走嗎?但若不讓他走,臣之妻君不可戲,更何況還是逸清的未婚妻,他能不讓他走嗎?唉!沒想到他已經愛得這麼深了,只是不管他是男是女,似乎都與他無緣,這教他情何以堪!宋明士見晉御閿哀嘆一聲,知道他心里在想什麼,立刻出言安慰道︰"皇上,這事尚未經過證實,李大人目前人也不在宮中,我們無法證實這事是真是假,您就先不必想那麼多了。夜涼如水,您龍體今日欠安,明日又要上早朝,您還是早點回宮休息吧!"
晉御閿仿佛沒听到宋明士的話,沉默不語地飲酒觀月,良久之後,他緩緩開口,"明士,愛卿離京至今也有半個月了,前些日子不是派人回報,強盜山那群強盜已經順利剿滅,為何朕還遲遲不見他回京呢?"
"回皇上,李大人命人回報,隨同前往剿滅強盜的士兵甚多,因此他留下來分派人馬給後面送糧的兩路人馬,所以回程會耽擱一些時日。不過算算時日,他們明天應該就會回到京城,請皇上不要擔心,還是先回寢宮休息吧。"
晉御閿斜睨他一眼,喝完手上的酒,才道︰"也好!朕就回宮歇會兒。"說完,他站起身,身形卻搖搖晃晃的。
"皇上!"宋明士立即上前扶住他,明顯感受到隔著衣服所透過來的炙熱體溫。"皇上,您又開始發燒了。"
晉御閿閉著眼楮任由宋明士扶著他回寢宮,在宋明士要悼偃快去請御醫時,他又如同前些夜開始囈語︰"愛卿……愛……愛卿……"
"皇上,晉二將軍傳來消息,北方的夷狼國最近常有舉兵犯邊擾民的情形。此外晉二將軍也發現,朝中似乎有人與他們互通聲息,不少重要消息走漏,所以晉二將軍請求皇上派援,以杜絕夷狼國進一步的動作。"寧靜王爺上書奏稟。
"晉二將軍信上可說這種情形大概多久了?"晉御閿一手支著頭,一手輕敲著椅臂,似乎很苦惱的樣子。
"回皇上,這種情形大概已有兩個多月了。"
"這麼說,夷狼國那邊的兵力已經集結妥當,但我們卻出現內賊。眾卿,你們說,朕該如何應對,才能抱住祖先所建的百年基業呢?"晉御閿口氣軟弱無力,半睜半閉的眸子,卻閃著精光看向不語的群臣。
"臣稟皇上,"靖康王爺出列呈奏,"依臣之見,皇上不妨先派兵馬去支援晉二將軍,至于朝中的叛黨可交由右行書大人調查,如此一來內外掃蕩,相信定可保住皇上的江山。"
"喔?"晉御閿不予置評的應了一聲。
靖康王爺听見皇上的應聲,以為皇上贊同他的提議,又繼續說︰"皇上,臣認為朝中具有統御千萬兵馬能力者,唯有臣之子爾聰可勝任,皇上——"
"啟稟皇上!"站在殿外的侍衛匆匆跑進打斷靖康王爺的話,"寧靜王府晉逸清小王爺偕賜文牘士李靖新大人凱旋歸來,兩位大人目前在殿外要求覲見皇上。"
晉御閿聞言,鄒蹙的眉頭立刻舒展開來,在心里喃道︰回來了!終于回來了!"臣啟皇上,"楊相國躬身呈奏,"請皇上宣旨讓逸清小王爺與李文牘士進宮,一來可知強盜山一事處理得如何。二來關于夷狼國興兵犯邊一事,逸清小王爺曾與皇上在北境共同防御過夷狼國。臣認為方才所談之事尚未決定,皇上不如讓逸清小王爺知曉,看看他是否另有主張。"
晉御閿听完楊相國的話,在心里想了一下,腦海閃過清心溫柔的身影。多日來的奔波,不知愛卿可否承受得住?他真受不得讓他如此勞累,卻又想听听他對此事的意見。
平日在批閱奏章時,愛卿不僅在一旁幫忙整理,同時也會對朝中所發生的事,適時提出一些諫言,雖然有時他的意見令他不喜,但往往公布實施後,才發現愛卿的意見是對的,不僅造福百姓,也為他增添不少美名。
"來人,宣他們進來。"
片刻後,兩名俊挺的男子從容不迫的走進鑾殿。
"微臣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晉逸清和清心同時對晉御閿跪地行禮。
"兩位卿家平身。這些日子以來一路奔波,兩位卿家辛苦了。朕想听听這次行動的經過,逸清,你是主帥,就由你來對眾卿說明。愛卿,你先回朕身邊。"
"臣遵旨。"清心立刻舉步不上台階,恭敬站在龍椅的右側,听著晉逸清說明這次剿滅強盜山的經過。
晉御閿從清心站在身旁,問道她身上的談香,讓他的心神鎮定了不少,雖然沒法子令他的身體康復,但已經讓他因思念而起的煩躁消除了。
"李大人要微臣在出征的前一晚將兵馬分成五隊,並囑咐要以黃、黑、青、紅來分隊,黃兩隊守假糧銀,黑、青、紅三隊則去圍攻強盜山,並依山路旁各自的顏色標示往山上攻。最先微臣不知李大人的用意,經過李大人說明後,微臣著實佩服李大人的深謀遠慮。"晉逸清頓了頓,繼續往下說︰"原來李大人早在強盜窩內設有內應,內應的人早將強盜山的地形、人員部署模索得清清楚楚,且要內應的人在我們攻山時,穿著和士兵同色的衣服,方便接應。而為了讓士兵不因臨時分隊派色起了混亂,早在京城分好隊,並利用在到達強盜山這段時間來適應。圍剿時,軍隊臨危不亂,加上接應的人早將山上情形在會面時說明,所以這次的行動仿佛早就演練過好幾次,自然是勝券在握。"
眾人听完晉逸清的說明,不禁贊嘆清心行事的嚴禁和聰穎的思維。晉御閿听到眾人紛紛對清心發出贊美,嘴角也微微挑起一絲絲笑意。他的愛卿果然智勇雙全,只是這樣出色的人,會是一名女子嗎?"皇上,在這次圍剿過程中,臣發現李大人一個少為人知的秘密。"晉逸清語氣神秘的說。
"什麼秘密?"晉御閿好奇的問。
"臣在離京前曾在坊間听說,京城來了個-狀元大夫。原來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李大人!這次在與盜寇的交戰中,我軍有一些士兵受傷,而盜寇也有人受傷,然隨行的軍醫只有一個,一時間忙不過來,李大人見狀,不忍傷患受傷無人醫治,便動手為傷患治療,臣這才知道這個秘密。皇上,這個-狀元大夫-對李大人是不是實至名歸啊?"
晉御閿點點頭,"愛卿這次表現得好,朕重重有賞。當然逸清功勞也不小,朕一樣有賞。"
"謝皇上。"晉逸清立刻叩謝皇恩。
"皇上,龍體微恙是嗎?"清心小聲的問。她听那平日沉穩有力的聲音,此時卻有氣無力,以往容光煥發的模樣,現在則顯出病態。
"沒有。"
"皇上,何必騙微臣呢?"
"怎麼,難道愛卿也想幫朕醫病嗎?"晉御閿迎視她擔心的眼光,"愛卿多心了。"
"皇上,您確實是受了風寒,怎麼說李大人多心呢?"站在晉御閿左側的宋明士也低聲說道。
"朕的事,什麼時候要你多嘴了?"晉御閿不悅的低斥。
"皇上赦罪,微臣只是……"
"好了。"
"皇上,今日早朝已經拖延許久,皇上龍體若感不適,不如退朝回宮休息,有什麼事明日早朝再議不遲。"
晉御閿本想拒絕她的提議,卻在面對清心盛滿擔憂的水眸開不了口,他輕嘆一聲,"好吧,朕先退朝,不過愛卿要隨朕回宮。"
"微臣遵旨。"
晉御閿輕輕略緊的嗓子宣布退朝回宮。清心與宋明士跟在他身後,離去之前她偷偷向晉逸清遞了一個眼神,晉逸清回她一個了解的眼光。
在回寢宮的路上,清心突然向晉御閿表示要先離開一會兒。
"愛卿有什麼事急著離去?"晉御閿不喜歡她要離開的念頭。
"皇上,微臣今日進宮,本想請求皇上見一個人,但皇上龍體微恙,微臣心想還是改日好了。不過微臣先前入宮時,擅自作主將人帶入公,並請宮女將此人安頓至御花園等候,微臣擔心……"
"愛卿擔心那人等候太久,怕他發生什麼事嗎?"晉御閿接口道,他見清心低頭微紅著臉不語,忍不住誘惑伸手抬起她的下顎,發現她的肌膚真的很粉女敕、細致,他往前靠近想看得更清楚,清心驚得往後退了一大步。
"皇上!"宋明士與清心同時低喊一聲,阻止他的動作。
晉御閿停下手,"既然愛卿如此擔心,那朕就先到御花園見見那人吧。"
"皇上不需……"她話尚未說完,晉御閿已轉身朝御花園走去。
清心見狀,輕嘆口氣。她本想皇上的身子既然不舒服,不如將清語姐姐見皇上的事暫時擱下。
算了,反正早晚都要見,如果他認為身體還可以撐得住,她又何必杞人憂天呢?
當清心他們三人來到御花園時,晉逸清也擺月兌鑾殿那群七嘴八舌的大臣,打算帶李清語離開。之前他接收到清心給他的訊息,表示今日時機不適合,為了不讓李清語在宮中發生意外,他決定盡早將她帶離皇宮。
"皇上!"晉逸清對于來人是在意外,"微臣叩見皇上。"
"罪女李清語叩見皇上。"李清語有些驚訝,但仍立刻上前行禮。從逸清口中她本以為今天是白來一趟,沒想到皇上會突然出現眼前。
"罪女?"晉御閿受到前面兩個字吸引,而忽略了後面的名字。
"皇上,此事由臣來說。"晉逸清立即將找到未婚妻的經過,簡略地向皇上說明。
原來,李清語和母親在李國忠將軍被捕之前已逃出京城,從此流落他鄉。有一天他們經過強盜山,母女兩人被強盜們擄上山。而那些強盜的二寨主在多年前,曾受過李將軍的救命之恩,雖然他沒有因此洗心革面,但對于李將軍的恩德卻謹記在心。
二寨主原想將她們母女送下山,但大寨主看上李清語,不準她們下山,並要李清語嫁給他,他願意保護她們的安全,不過這項提議被李清語拒絕。
二寨主擔心大寨主會殺了她們,于是居中調停,他向大寨主保證勸說她們同意,私下則派人保護。不過大寨主愈等愈不耐煩,逼她月底承諾,沒想到卻遇上晉逸清率兵攻山,讓她再次僥幸逃過這次的逼婚。
"你真的是李清語?"晉御閿有些難以接受。原以為他的愛卿會是李清語,盡避這個結果,她會犯了欺君之罪,會是逸清的未婚妻,但這些他都可以想辦法解決。
但愛卿若不是李清語,那就表示愛卿是李靖新,是一名年輕有為的男子!晉御閿痛苦的笑起來,臉色變得更加蒼白。
"皇上!"清心和宋明士擔心的喚了一聲。
"不要緊。"晉御閿揮揮手表示不礙事。"愛卿,朕可以明白逸清要朕見李姑娘的用意,卻不懂愛卿的意圖。"
"回皇上,微臣多年前曾受李夫人救命之恩,當微臣在強盜山救出李夫人母女時,微臣立即拜李夫人為義母,李姑娘為微臣的義姐。由于義母有病在身,無法親自前來皇宮覲見皇上,所以微臣陪同義姐進宮,以來叩謝皇恩,二來請求皇上赦免之前的罪名,三來代義母請求皇上欽賜良緣。"清心跪地請求。
"愛卿起來。朕念在愛卿此次的功勞上,準許愛卿的請求,朕會下皇榜詔告世人赦免李氏母女的罪名。至于婚事,逸清,你自行擇良辰吉日迎娶李姑娘。愛卿,朕這樣……這樣……"
"皇上!"清心大喊一聲,不知所措地扶著昏倒在她身上的晉御閿。
晉逸清和宋明士立刻將晉御閿扶回宮,清心則匆忙叫侍衛通知御醫,然後才與清語隨後趕上。
"御醫,皇上昏睡這麼多天了,怎麼還不醒呢?"太後端坐在床畔,心疼地看著她的皇兒。
"回太後,皇上受了眼中的風寒,之所以會一直昏睡,乃因之前沒有調養好身子,今日又為國事憂心繁忙,到之身體虛上加虛,肝火上升,故而昏睡不醒。"御醫躬立一旁解釋道。
"為什麼哀家听悼偃說,皇上的身子在入夜後,不僅持續高燒,甚至常會陷入昏迷囈語的狀態,難道御醫不知道這情形嗎?"太後不悅地問道。
"太後,微臣當然知道皇上的情形,只是皇上這病、臣還是第一次見著。照理說受點小風寒,只要喝下幾貼藥應可痊愈,為什麼會昏昏沉沉這麼多日,而起還每到入夜就高燒不斷,臣正努力弄清楚,定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將皇上醫好,請太後放心。"御醫誠惶誠恐的說。
"大膽!你把皇上當成什麼,這麼多天了,居然還沒有查處真正的病因,萬一皇上有個……"
"太後請勿擔心,皇上吉人天相,這點小病只要休息幾日,定能康泰。"清心連忙開口安慰太後。
"李卿家,哀家曾耳聞你也略懂歧之術,不如你來為皇上看看。"
"太後,這……"清心覺得這樣對御醫太過藐視,想要拒絕。
"李卿家不願意?"太後看著清心,原已鄒起的柳眉,此刻更加深鎖。
"太後,微臣怎會不願意呢?只是微臣害怕有負太後所托,對皇上的病情沒有幫助。"清心解釋道。
"靖新,你不妨試試。"進宮探望皇上的寧靜王爺開口道,"你先把把脈,看看皇上的病情到底怎麼樣,能幫忙就說出來,不能的話,相信太後也不會怪罪才是。"
"這……"
"李卿家,你就試試吧,真不能幫得上忙,哀家也不會怪你。"太後催促道。
無奈之余,清心只好點頭答應,"臣遵旨。"
晉御閿自從在御花園昏倒後,病情便持續加重,最初的一、兩天,白天還偶有清醒,只是全身無力,無法離床起身下床。但一入夜身體依舊高燒不退,通常半夜時的熱度最高,直到五更過後,溫度才會緩緩下降。
不過這種情形到第三天突然改變了,高燒的時間提早且加長,多數時候晉御閿皆處于昏睡的狀態,即使醒來也不太認得人,除了識得太後,說著抱歉及希望太後安心的話外,只有清心是他唯一認得出來的人。
這些日子來,晉御閿只要能醒著喚人,一定是喚著"愛卿",若是沒看到清心的人,就又昏睡過去。半夜因高燒而囈語,多數也是喚著"愛卿",若抓不到清心的手,則睡得不安穩。所以這幾日來,清心不曾出宮一步,大都是陪在一旁,若真是累極了,才會到御書房稍作休息,同時也幫皇上處理這幾日來各大臣所呈遞的奏章。
清心將手輕搭在晉御閿的脈搏上,那時快時慢的跳動,顯示他的脈象紊亂。她將耳朵輕貼在他胸前,听到那時輕時重的呼吸聲,振動胸、月復的氣流快而重,她面色凝重低頭不語。昨天的情形並沒有這麼嚴重,看來皇上的病情又加重了。
"卿家,皇上的情形怎樣了?"太後見清心眉頭愈鄒愈緊,心情亦更加沉重,語氣不安的問。
"回太後,這幾天在高燒的肆虐下,皇上的氣脈非常衰弱,微臣非常擔心,若高燒不退,恐怕皇上的病情會日趨嚴重。"清心盡量實話實說,但也不敢把真想全數清明,她擔心若高燒不退,皇上的身體會出現其他的病癥。"太後,依臣之見,只要能讓皇上退燒,相信皇上的病情會馬上好轉。"
"卿家是否已有良方可醫治皇上?"太後張著充滿希望的眼看著她。
"呃,御醫,依你之見,有何良方可為皇上退燒?"清心轉向一旁的御醫。
御醫思索著這幾日醫治皇上的情形。若是吃藥,燒退的很慢,且時好時壞;放血呢?也已經放了兩次,皇上的臉色愈來愈差,若在放一次,皇上的病情還是不見好轉的話,只怕再來就是換他流血了。
依這幾日的情形看來,現在他只要一說錯話,隨時都有可能被太後下旨拖出宮外斬首,他該怎麼辦?到底有什麼方法可以解救皇上的病和他的命呢?清心見御醫低頭沉思不語,心知他也想不到方法,她略一思忖,腦中閃過一道靈光。嗯,或許這個辦法可行。
"啟奏皇上,微臣在民間曾見過一種療法,對于驅除病人體內的高燒成效頗大,微臣認為值得一拭,不過這方法需視入夜後,皇上是否一樣高燒不斷,再來斟酌適不適用。"
"如果真是這樣,那哀家就等到今晚看看。"太後勉為其難的說。
"那微臣先行準備用具,若今夜用的上,便可為皇上進行治療。"
"好,看卿家不要什麼,盡避開口。悼偃,李大人需要什麼,你立刻去準備,不得有誤。"
"奴才遵旨。"悼偃躬身回道。
入夜後,晉御閿的體溫又逐漸升高,一直握著兒子手的太後,憂心、煩悶和疲憊的眼光,再度被哀愁所佔滿。
"卿家,皇上白天所吃的藥,一點效用也沒有,皇上這病到底還要拖多久呢?"太後憂心忡忡的問著清心。
"回太後,依皇上目前的情形,臣所提到的療法可以一拭,不過今晚必須請太後回宮,同時微臣也請太後下旨,今晚任何人皆不需進入皇上的寢宮。"
"卿家,哀家是否可以知道卿家要如何一直呢?"
"回太後,微臣是想用民間的水療法,也就是先煮兩桶熱水,一桶為姜水,一桶為趕緊的熱水。先以姜水為皇上淨身並浸泡,約一個時辰後,改泡干淨的熱水,待水溫下降時,看皇上排出的汗水及身上的熱度是否下降,再決定是否二度浸泡。"
"這個方法真的有效嗎?"御醫有些懷疑的問道。
"這個方法有沒有效,必須試過才知道。如果皇上是清醒的,可以直接以煮水方式來排出體熱,效果應該會比較好,但因為皇上病的太久,身體十分虛弱,所以臣改以蒸泡法。方法雖簡單,但听說療效不錯,且不管有無效用,對皇上的身體都不會造成傷害。只是微臣在進行治療時,必須先將寢宮門窗關上,免得讓熱氣跑出去,也不能讓任何人進入寢宮,以免外面的冷風吹進來。只要皇上明天清醒過來,就表示這個方法有效。"
"好吧,既然目前也無其他好法子,就先試試李卿家的方法,若真的不行,再想其他的法子。"太後無奈的同意。
"謝太後,微臣一定小心為皇上治療。"清心保證道。
"卿家,是否需要哀家派人幫忙。"
"不必了,治療時寢宮悶熱難耐,若無適當的準備,同處一室的人容易被傳染,微臣相信自己足以應付。"
"嗯,好吧。"太後也不勉強,現下她只求有人可以醫好她的皇兒。"那哀家現在就先回嵐頤殿宮,哀家會在那里等候卿家的佳音。"說完,她便和服侍的宮女離開皇上的寢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