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貫洲,我們快去吃飯,媽媽餓壞了。」巧巧打開房門,有氣無力地喊了聲。她甩掉高跟鞋,學電視上自然涼快到底……那種姿勢,啪,四腳朝天,身背垂直往床上一仰。
舒服…??哦!好舒服…??舒服得想直接飄入夢鄉,找周公吃飯…??吃飯!噢,對了,她再不吃飯,這兩眼一閉不會到夢里找周公,會直接搭上超速捷運往地獄找閻王老爺。咦?怎麼老半天都不見兒子?
「兒子,快啦!媽媽快餓死了。」
她連喊了兩聲不見應答,不得不把癱軟的四肢裝上馬達再度啟動。
打開廁所沒有?!衣櫃沒有?!床底--沒有?!梳妝台下-沒有?!每聲「沒有」都讓她的心髒連嗆三下。
啊……貫洲不見了!
彼不得雙腳赤果,她三步並作兩步沖往服務台,抓住人就問︰「你們有沒有看到我兒子?他五歲、長得很帥…?」
「八\七號房的小男生嗎?」
八0七?對了!她是住八0七號房。「對、對、對!我就是那個小男生的媽媽。」「他跟一位先生出去了,他說在桌上留了一張紙條給你。」
先生?男人?嗚…??她的貫洲被綁票了。字條一定是歹徒留下來要贖金的,錢全都讓貫洲存起來了,她哪有錢?壞人為什麼不綁架她算了?
「小姐,你還好嗎?你別擔心,他是和他爸爸一起走的。
爸爸?嗚……貫洲哪有爸爸?他是那麼聰明的小孩,歹徒就是看準他想爸爸想瘋了,才假造身分騙走他的。
巧巧一路走一路哭,她氣死自己了。為什麼要把貫洲獨自留在飯店,他才五歲吶,她怎麼可以這麼放心?她是個不稱職的壞媽媽!淚白腮邊滴到冰冷的地板,腳底的冷抵不過心理泛起的寒意。
她用手背一遍遍抹去淚水,但新的淚珠又不斷冒出來,渾炖的腦細胞除了眼淚再也分泌不出有用的物質。她越哭越大聲,嚎陶聲在整個走廊回蕩,卻沒有人開門出來關心,大約人們把她的哀嚎當成鐘道座下弟子的杰作。
巧巧忙著掉淚,在注意力不集中的情況下迎面撞上一個男人。
「還是這麼愛哭。」季墉擋在她面前,伸手一拉,把她帶入懷中。
她還沒意識到自己在男人懷中時,就听見貫洲的聲音。「媽你找不到我嗎?」掙月兌季墉,她雙膝跪倒,將兒子緊緊抱在懷里。「你在這里?對不起。對不起,媽媽不應該把你一個人留在飯店……媽媽嚇死了,都是我不好。我不好……」
「不哭、不哭,年紀那麼大了還愛哭,會被別人笑的!」貫洲接過季墉遞來的手帕,把她滿臉淚痕擦淨。
「我以為你丟掉了。」她抽噎地說道。
「我不會丟掉的啦,你才會丟掉。」他牽起巧巧的手說過︰「媽媽,你看他是誰?」抬起頭來,她的眼楮和季墉的對了焦她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他了!掩住口鼻她又想哭了。
一直認為不看他、不想他,他的身影就會從心版上逐漸褪去,沒想到只是這麼輕輕一眼,那些曾屬于他們的回憶如同尼羅河水,在天狼星出現時一古腦兒漲起,淹蓋了堤防、淹過了村合,淹沒了她許許多多的自以為是。那些甜蜜、痛苦、心酸……又熾烈地敲擊著她的心髒。
「季墉…」她的腦筋失去了思考能力,只能怔怔愣愣地看著記憶中的男人在眼前成形、成真。
「你媽嚇壞了,走我們帶她進房。」季墉親昵地環住她的腰,仿佛他們之間一向如此、仿佛他們之間的六年空白不曾存在。
巧巧垂著頭不敢看季墉,止不住發達的淚腺,滴滴答答的咸水把季墉的手帕弄成混紙巾。「爸爸,幸好我不是女生,不然兩個女生哭起來,這里就會變成太平洋了。」貫洲想轉移媽媽的注意力,免得她對爸爸的手帕太感興趣,不肯抬頭來看看他們這兩位「帥帥葛葛」。
案子心有靈犀地對望一眼,季墉順他的話接下。「那可不一定,你水水阿姨生的那兩個雙胞胎女兒,眼淚還沒掉出眼眶,被媽媽一瞪就自動把眼淚吸回去了。」
‘水水阿姨是不是暴力媽媽?」他對索未謀面的小表妹們產生了同情之意。「水水阿姨認為哭是弱者的行為,她才不喜歡看我們哭」原來,早在若干年前這種強迫人家「吸淚水」的「箴水酷刑」,巧巧已經嘗試過。「水水生寶寶了?這時她才敢稍稍抬頭望向他。
「沒錯,她們今年四歲了,比貫洲整整小上一歲,是兩個漂亮得不得了的芭比女圭女圭,每次看到她們,水水都會感嘆地說--兩個女兒是遺傳自你的美貌。」
「我還覺得貫洲的頭腦是遺傳自水水呢2’巧巧說。
「媽,大阿姨很聰明嗎?」
「她何止聰明,簡直是天才。」一想到水水,她又重拾她的崇拜之情。
「懷孕初期超音波照出來是一對雙胞胎時,水水好嘔,她怕生出兩個像你們這種長相、性指南轅北轍、無差地別的雙胞胎,那幾個月我二哥簡直就像是活在地獄一樣。一直到孩子落地,我二哥才重新搬回天堂。」
他走對棋了,巧巧听著水水的事情,忘掉該和他保持距離,由著他把她攬在胸前。「我爸爸、媽媽呢?」
「我們一直瞞著你離家出走這件事。記不記得他們計畫要環游世界?原定的五年計畫因行程拉長所以大約會在下個月才回台灣,前幾天我們收到爸媽的傳真還擔心好久,現在你回家了,所有的難題都迎刃而解。」
她怎麼可以「回家」?她回了家晏伶怎麼辦?「那…??你呢」’「我?我怎麼了?’她的問題比奧林匹克數學還難解。
「你的小孩多大了?這麼多年他和晏伶也該有小孩了吧!
「我有一個五歲的兒子,他又聰明又帥,簡直是我的翻版。」他驕傲地拍拍貫洲的肩膀。他的話導入她的耳膜,臉上的舊痕跡上又沾了新淚水。
「巧巧,別哭,有什麼委屈告訴我,我來解決。」季墉不由分說地把她整個人抱上膝蓋,硬將她的臉壓入他頸窩間。
「你不回家陪老婆孩子留在這里做什麼?」她推開他的籍制,想努力隱藏住護意卻難如登天。
季墉听出她的誤解,唇角一場,心情也跟著飛揚!她還是在意他的!
「我已經在陪老婆孩子了,你還要把我趕到哪里去?」
「你是說……」瞬間她組織不出他的話意,張開口,腦筋卻打上千千結。「我的老婆雖然有一點任性有一點不听話,雖然她想離家散心卻沒跟我商量?,…?但是,我從來沒有一天忘記過她,我還是每天守著門等她回家。」
「你沒有和晏伶結婚?她……弄錯了?季墉沒娶晏伶?她退位了不是嗎?為什麼這對有情人還是成不了眷屬?
「我從來就沒說過要和她結婚。」
貶洲湊了上來。「媽媽,我很不想罵人,可是你知道嗎?你沒有弄清楚爸爸有沒有新太太就把我帶走,害我當了五年的單親孤兒。幸好我夠聰明,自己把爸爸找出來了,所以我決定要搬到台北和爸爸一起住。在這里上小學,你呢?要不要跟來?」
貶洲理直氣壯的霸進口吻跟季墉簡直同出一轍,看到兒子這種咄咄逼人的模樣,季墉想起當年自己也是用這種口氣指使巧巧的。
巧巧委屈地看著這兩個站在同一陣線的男人,這樣兩張酷似的臉龐、這樣相同的表情,誰狠得下心拆散這對父子?他--今天是為兒子來的吧!
「你為什麼要搶走我的兒子?」
‘我不只要搶兒子,也要搶老婆。」他的霸道較之兒子有過之而無不及。他撥好號碼、遞過大哥大給貫洲。「兒子,照你下午對我辦公室里那些叔叔演講的話,再表演一次給二伯和水水阿姨听。」
雖然這種非常時期,他迫切想和巧巧獨處,但是他還是需要大量的親情將她留住,對巧巧,他不再像六年前那有把握。
「沒問題!」等電話接上線,貫洲立刻對著話筒說︰「嗨!仲墉伯伯,我是賀貫洲,剛過完五歲生日,上個月我考上……」他自動刪改兩句台詞也擅自為自己改了姓。「天哪!」听完他的演說,巧巧簡直羞愧的無地自容了。他就是用這種方式在展華企業里找到爸爸的嗎?
季墉驕傲地接過手機。「喂!二哥嗎?剛剛說話的是我兒子,如果你和二嫂、大哥、大嫂對我兒子、老婆感興趣,清在十分鐘內趕到喬國飯店八零七號房,逾時不候!
總算把大哥、二哥兩家子人給趕出門,順道要求他們把功成該身退的兒子帶出場。季墉抱住那副朝思暮想的橋軀,緊緊牢牢的不舍得放開。
請你放手!’巧巧正色地說道。
「我動用了一屋子的親情,你還是耍我‘放手’?無論如何你都決定了要恨我一輩子、怨我一生一世了?’他垂下肩,無力感攀上他的眉間。
「我、我沒說要恨你啊!」巧巧支支吾吾地解釋。總是這樣,他一擰眉她就無法堅持。「那麼為什麼不肯敞開胸懷再接納我一次?」
「婚姻…??講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想我無法勝任。」她對婚姻存了恐懼,她寧可躲在暗處偷偷想念他,也不要在枷鎖中兩入鎮日怒目相向。她是多麼愛他呀!一刻也不願意讓他對她生氣。
「你一直是勝任的,以前是我觀念錯誤,才會把經營婚姻的責任全交到你手中,讓你一個人孤軍奮斗。」
「不!是我的配合始終達不到你的要求,我猜……我並不適合你,你該找個旗鼓相當能與你並駕齊驅的太太,才能在需要時助你一臂之力。」她把晏伶的話當成真理深深烙過潛意識。
「巧巧,除了你以外,這世界上再也沒有人適合我,再也沒有人可以包容我粗魯暴躁的壞脾氣,這六年來我不斷、不斷的找你,等了六年、盼了六年,就是在等待這個機會,讓我重新贏回你的愛。」」
「有句話我一直想告訴你。」她有些微遲疑。
「你說、我听!」他把她鎖在胸前,下巴抵住她的發際,嗅著自她發間傳出的談香,提醒自己今夜不是在夢中。
「有件事水水說對了,而你說錯了。」
「哪一件?‘水水說愛情在婚姻中佔有很重要的位置,沒有了它婚姻就會很容易變質、就會相看兩相厭。即使它不科學、即使它容易被吹于、風化、升華,但是少了它,婚姻就會不完整。」
「這是你第一次反駁我的話,也是第一次說出你對事情的看法,我很高興也很心疼,高興的是你終于成為一個有獨立思考的人,心疼的是在這六年間你吃過多少苦,才磨就出這樣的性格?」
「獨立是一個單親媽媽必須具備的條件之一。」
「所以我心疼、我不舍,在你最苦的時候為什麼不回來?在你需要支持的時候為什麼不回來?
「我不希望我的出現破壞你們的平衡。
「這六年來我從來沒平衡過。當時我一定給了你很大的錯覺,你才會誤以為我愛晏伶。」季墉感慨不已,錯誤的情緒處理免造就出多年的分離。
「我看到那些照片,也想起你的道德觀,你是那種會為了承諾而放棄幸福的男人,我不要用婚姻拘禁你的心,因此我放你自由,讓你選擇所愛。」
「既然知道我有強烈的道德觀,為什麼沒想過我的暴怒、我的無理取鬧都是因為做錯了事,卻無法對她有所補償而衍生出來的?」
「那一晚,你選擇了她。」
「我不是選擇她,我是選擇拯救一條性命。當年兆文死在我的雙臂中,我不要晏伶也在我眼前死亡。巧巧,你說對了一件事。」
「哪一件?」
「缺了愛情那一部分,婚姻就會不完整。因此,我若為了補償而逼自己娶晏伶,只會創造出另一個悲劇。巧巧我想問一聲,你還愛我嗎?在這些年,有沒有另一個更好的男人進駐你心中。」
「我當然愛你,除了你我的心再沒住進過任何人,可是……你…??」
「我愛你!在六年前我就有了這層認定,可是我太駕鈍、發現得太遲,來不及留住我的愛,你願意讓我再一次愛你嗎?你願意好好教導我如何去愛人,就像你在教導學生一樣嗎?
「季墉……你說你……」
「是的!你沒听錯,我說我愛你,好愛好愛。這些年我不完整的生命等著你為我縫補,你肯再度幫我嗎?」
他俯下頭,搜尋到她的唇瓣,輕燭著她的柔軟……他的舌頭在弧線優美的唇上來回舌忝吮、輕探。
他珍惜地捧住她的臉,粗粗的指紋在她細致的臉龐上摩跑優觸,引出她陣陣酥麻……他的氣息吹噴在她的臉上,她的眼里、鼻尖、肺壁里處處充斥著他的專屬氣味。他的身體為她帶來安全感,多少個孤枕難眠的夜晚、多少次午夜夢回中幻想的體溫成了真實,巧巧牢牢地抱住他,再也不肯讓她的愛從指縫中流去。
她的身軀在他的撫模里逐地加溫,緩緩上升的紅潮傾訴她的。;’巧巧輕唔出聲,他趁機探入她小小的檀口中,與她誘人的丁香共譜情戀。巧巧痴軟在他身上,感受著兩人急速的喘息……
他不安分的手拉開她的衣裳、褪去她的隱蔽,他那健碩胸膛,輕輕摩蹭她的柔軟豐挺,他修長的雙腿圈環住她,在他的包圍下巧巧笑了,她怯怯地伸出縴手撫上他的線條。屬于男人的肩膀、屬于男人的胸膛…??那平滑堅實,蘊藏豐沛能量的身體在她夢中飄蕩了好久好久,緊緊貼靠著他,讓依戀的兩具身軀相依相偎……她依然眷戀……他的唇刷上她的黛眉、鼻梁、下巴……來到修長的頸項間,在上面灑下一串串細密的碎吻……
激情過後,她躺在他身側,額頭貼在他頰邊,任由他堅硬的臂膀把她鎖在身邊。「季墉,晏伶她……」
「她走了,在謊言被拆穿後。」
「謊言?」
「我和她沒有上床、沒有征信社威脅,全部的事都是她自導自演。」他簡略帶過不想多說,尤其在愉悅的重逢時候。
她肯定是愛慘了你,才會想出這種計策得到你。
「你認為這是愛?」
「不是嗎?」巧巧反問。
「這叫佔有欲不是愛,如果今天你愛上了別人,即使我再愛你,我都會放手,愛是讓對方幸福而非囚禁。」
「你把我的幸福看得比你自己的幸福重要?」
「是的,當年你不也以為我和晏伶在一起全幸福才離開我?」
「對!」
「所以這才是愛的真諦。唯有真愛才能讓兩個人長長久久!」
夜深人靜,兩顆心緊偎相依,從此他們的婚姻有了真切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