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淚娃兒 第四章

玉歆格格去世後,赫連暄燁收了青兒為侍寢。

當然,除了她之外,將軍府里還有好幾個侍寢,這些女人都有一個共通點——她們身體的某一個部位和格格相似。

比如雨樓里的亞娘,她有兩道酷似格格的眉毛.仙兒有一雙和格格一樣的修長十指,蘇姑娘的唇形和格格很像,而柔柔有頭像格格般的烏黑亮發。

他在將軍府里收集許多長得像玉歆的女人,然一屋子的女人、一屋子嬌儂軟語,仍然暖不了他心,因為他明白,盡避收集得再多,玉歆都不會再度復活。

他是寂寞的,在對著王歆的眉毛、嘴唇或是頭發的時候;他是傷心的,在床第交歡間;他是悲慟的,在春日揚花飛過,回憶涌上心間時……

惟有在玉歆閣里,他的心才能稍稍獲得安慰。

玉歆閣是由青兒一手布置起來,里面有工歆穿過的衣裳,有她把玩過的小玩意兒,有她用過的胭脂水粉,還有青兒親手繪制的十余幅玉歆的畫像,栩栩如生的玉歆背牆而立,盈盈秋波深情地望住暄燁。

在這里,他獲得短暫的恬靜幸福;在這里,他可以不受干擾地回憶過去、回憶他們之間的深雋愛情。

對著畫,畫中玉歆手持一把菊花,金黃色花瓣在陽光下照增生輝,暄燁記得那幕。

當時她說︰「笑問花好儂顏好?」

他回了句︰「花雖艷不如人嬌。」

她笑彎了腰,抱住他說︰「儂顏勝花嬌,君顏似冰霜,凍得我傷痕累累。」

她的話惹出他的笑容,他是個不太愛笑的男人,從小時候起就是這副模樣。

大部分的人都敬畏他卻不喜歡親近他時,玉歆是個特殊女子,她非但不怕他,還老賴在他身旁,時時想逼出他一彎笑眉。

這就是緣分,緣分牽系了一對有情男女,教他們放不下彼此。

門開一聲打斷他的沉思,蹩眉、回頭,看見青兒縴細身影。

暄燁眉頭放松,一抹淡淡的笑意在唇邊成形,他喜歡看見她。

「對不起,青兒不知道將軍在這里。」她一手拉門,猶豫著該進或該退。

這些年,青兒長得更形美麗,削肩細腰,溫柔沉默,舉止言談不俗,雖弱不勝衣,卻有一股風流態度。

「進來吧!」冰冰的三個字,純粹是指令。

「我新繪了一幅格格畫像,想拿來這里掛起。」她將錦盒呈上去。

暄燁打開畫,上面的玉歆正逗著她的小貓兒玩,縴縴玉手上抓了條小魚,引得貓咪連連往上勾跳。

玉歆就是這調皮樣,好幾次惹得小貓火大,抓傷她小手,每每看見,他心疼得想將小貓扔出窗外。

總在他們爭執不下時,青兒走來,偷偷抱走小貓、悄悄在他們身邊奏起一曲清平樂,消弭他和玉歆間的劍拔弩張。

「這只貓好久沒看見了。」

暄燁撫過畫中人的小臉,在青兒的畫里,玉歆只有喜悅快樂,沒有病痛憂愁。

「雪球兒在將軍離家的第三年死了,格格很傷心,連連哭過兩天,我和彩隻姐姐托人找來只一模一樣的小貓,格格卻不願意再養,她說她受不了生離死別之痛。」

「她受不了生離死別,卻將這種滋味獨留給我,青兒,你說我該不該怨她自私太過?」嘆口氣,視線又轉向畫中人。

他只有在懷念格格時,臉上線條才會轉為柔和,語調才會不再冷若冰霜。

將軍府里的侍寢總聯合起來排斥她,說將軍獨獨對她特別,殊不知這是因為除了她有一張和格格極為相似的容貌之外,將軍只能在她面前暢談格格——她參與了他們的往事。

「如果格格有機會選擇自己的壽命,依她的個性,她絕對會跳著腳跟玉帝爭取,她絕舍不得讓將軍獨自傷心。」將軍的深情讓她心折,卻也心碎。

「說不定她還會大鬧天庭,讓一干神仙頭痛。」他笑了,因為玉歆正在他心中。

「可不,她是繼花果山的猴大王之後,第二個敢大鬧天庭的人了。」

「會不會到後來,玉帝為安撫她,封她一個弼馬溫。」

「格格肯定不要的,跟馬一起,染了滿身臭,洗都洗不掉。」青兒也跟著笑開。

她喜歡看將軍的笑容,雖說這笑容並不是為她。

「難講,她是個那麼野的女孩子。說不定整天和馬玩,她會樂不思蜀……青兒,她會不會玩過頭,把我忘記?」轉過頭,他盯住青兒問。

青兒明白,他眼里的影像是格格,不是她。

「不會的……她愛你……這麼深刻的感情,怎能說忘就忘。」垂頭,拭去眼角水氣。

說殘忍,他是不是比任何人都來得殘忍?他時時刻刻要她為他保證起,格格對他的愛情不變,卻忘記她多感縴細的心情,也需要別人來向她保證——保證他的心里有她。

不願意當影子的,即使身份卑微,她也希望有一個男人專心愛她;而不是永遠在看著她時,幻想著另一個女人的他。

揉揉揪起心髒,假若命運能由人更換選擇,她願當個被寵愛的薄命女,擁有的愛情雖短暫,卻是永恆。

暄燁看見青兒起霧的眼眶,他輕笑,走過來擁住她。

「你也和我一樣想念玉歆是不是?」要不是青兒的畫像,他很擔心,終有一日,玉歆會在記憶中逐漸模糊。

靠在他寬寬懷抱,青兒放任自己的淚水長奔。

「我想念格格,也……」想念你的心啊!

要到什麼時候、要花多大的力氣,她才能從他身邊走進他心里?

她沒把握。

對暄燁、對她的愛情,青兒連一分分把握都沒有。

好幾次,她在他懷抱中,想抬頭問他︰「分得清楚,你手中抱的人是誰嗎?」可是,沒有,她連一次都不敢張口問,怕這一問,問出他的憤怒、問出心碎事實。

以前,她慶幸過自己有張和格格相似的臉,這張臉救下自己一命,這張臉讓將軍在眾多女人中偏寵她,可……卻也是這張瞼,讓她弄不清,他眼里看不看得見她?

低下頭,他親親懷中女子,然後將她貼進胸口。

暄燁的雙手抱得很緊,怕松手,她就要蒸發不見,然後在每個午夜夢回,翡翠案寒無人共。

他害怕那種抓不到東西的孤獨感,在玉歆逝去的那段日子里,這感覺他嘗過太多,怕了、駭了,他夜夜輾轉不成眠,堂堂鎮北將軍在孤枕中俯首哭泣。

要不是那夜青兒闖進來,興奮地拿來第一張玉歆的畫像,問他畫得好不好;要不是他強留下她,逼著她扮演起他的新婚妻子,他到現在仍然害怕黑夜。

可是,天亮他就後悔,推開床上的青兒,他恨自己對王歆的背叛,于是他走入大街,尋找另一個和玉歆相似的女子。

這種舉動是否就保證了自己對玉歆的忠貞?

他不知道!但他孤擲地這樣做。

他搜集一屋子女人,搜集一屋子玉歆的東西,仿佛在向天上的玉歆昭告,他的愛從未改變。

可是,他的愛真的沒變質嗎?他喜歡抱青兒、喜歡看著她、喜歡不斷不斷听她說話、喜歡到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最嚴重的是,他清清楚楚知道,懷里人是青兒、不是玉歆影子。

這樣的喜歡會不會促使他的愛情變質?他不敢想、也不願意多想,就因他害怕背叛二字,在他和玉歆中間成形。

躺在他懷中,閉起眼,這一刻青兒很幸福。

閉著眼她可以假裝很多事,比如,假裝他是愛她的,畢竟她和格格的性子差了十萬八千里;比如,他們會在一起一生一世,因為專情的他,容不下一個不像格格的正牌妻,而那些家世良好的女子,誰肯委屈自己當影子……

這些假裝帶給她很多快樂,有人說人生如戲,只要她甘心當影子,那麼她就可以繼續假裝、繼續演戲,那麼一年、兩年、三年……一輩子很快就過去了,這回她要搶在玉帝面前,央求著下一世讓他先愛上她,就算要因此付上代價,她也不悔!

「青兒,陪我去打獵好不好?」暄燁柔聲問。

苦笑,他又拿她當格格看待了。

明知道她身子不好,一趟打獵會讓她在床上躺過好幾天;明知道她看見鮮血會頭暈惡心,他還是要她去打獵,只因為那是他和格格最喜歡的活動。

唉……算了!當影子就當影子吧,如果只有當影子才能讓她留在他身邊,除了當影子之外,她還有其他選擇嗎?

☆☆☆

不適幾日,青兒好不容易才起得了床,梳洗罷,她走出圈子。

門外風冷,一陣咳嗽,青兒扶著門柱站直身,半倚著柱子,淡淡笑起。

上回已嫁為人婦的彩隻來看她,劈頭就是一串嘮叨,她罵她格格不在,就不懂得照管起自己,多年下來好不容易養出的幾兩肉,居然被風吹化,轉個頭就不見蹤跡。

可不是,那些年,格格天天把參藥補湯往將軍府里送,總在她皺著眉喝下一堆黑色的「好意」後,格格才會笑著帶她上街逛逛。

上了街,格格總愛買許多珠翠給她,她沒戴過,全身上下,只有一條瓖了銀鏈子的斷玉,那是娘留給她的東西。

春花在枝頭綻放,風吹,花瓣迎風舞動,一個不小心舞得太過,艷色繽紛落地,張揚的青春、張揚的美麗,能張揚……多麼幸福……

「你就是青兒?」一個年約十六、七歲的女子走來,美目里滿含挑釁。

青兒一頷首,但笑不語。

這女子她沒見過,不過只消一眼,她就知道對方的身份。

那雙和格格一個模樣的靈活大眼,顧盼間皆是風情……她是……將軍的新收藏吧!

「你幾歲?十八、九歲了吧!老姑娘一個,就不懂將軍為什麼會特別寵愛你?」

因為她像格格的地方最多呀!想說這話,又覺自己太刻薄,同是淪落紅顏,何苦再去相欺?

「將軍這幾天都在我的春瑩樓過夜,你失寵了。」

她雙手橫胸,驕恣地斜眼看向青兒,那張揚的笑容……好美麗……

青兒看呆了,那年格格一生氣,也是用這樣的眼神看人,直要人家百般道歉,哄過半天,她才笑眯眼說︰「哈!你們都被騙了,我才沒發脾氣呢。」

「看什麼看,你沒見過人吶!」她推過青兒,害她差點站不住腳。

「你做什麼?」將軍冷冷的聲音自她們身後傳來。

「羽裳沒要做什麼……剛剛我是在和青兒姐姐說笑。」她被暄燁的冷肅表情嚇壞。

「是嗎?」喧燁斜眼看過,等著青兒回答。

青兒仰頭對上,往昔她曾誤以為這是將軍關切,多次之後她懂了,並不是;將軍只是不喜歡女人在府里吵吵鬧鬧,甚至于他還會厭煩起她老招惹別人挑釁。

「是。」青兒不想惹事,更不想再挑起眾人對她不滿。

「那就好,你隨我進來。」話說過,他領身走進她的房里。

必上門,沒人理會門外氣鼓鼓的羽裳。

「羽裳是新來的,你要多照應她。」一入門,他先開口言。

「是。」他未免高估了她的能力。

「不要讓她在府里惹是生非。」

他習慣對她下命令,她則習慣順從他的命令。

「是。」連續幾個是字,她連自己允過什麼都不知道。

「記不記得你跟我提過的吳知才?」頓了頓,他想起請托福家兄弟的事情。

「青兒記得。」就算再過十年、二十年,她都不會忘記這個名字。

「他因貪污被捕入獄,家產全數充公,家人發配邊疆。」

乍然听見這消息,青兒忽地懷了,這是……天網恢恢?爹爹的冤屈得償?

淒然一笑,她感覺不到絲毫快意,只覺松口氣,憋了多年的一口氣終得抒解。

「青兒謝謝將軍,也感激皇上體貼黎民百姓。」

「皇上怕失去你這顆‘民心’。」嚴肅表情退去,他開玩笑說。

他還記得那天夜里的對話?青兒感動萬分,他心中並非全然無她的,是不?

「對了,您要的錦囊繡好了。」青兒掃去心中竊喜,慌地轉身,從抽屜里尋出新做好的錦囊。

「這是福家小榜格想要的,她听說我們有個織工賽過京城鑿芳齋的青兒,硬要我跟你要來一個。」福家兄弟總是跟他要來青兒制作的東西,四處做人情。

「如果不夠,我可以多做幾個。」她喜歡自己對他有用處。

「不用了,好好養著身子吧!彩隻告訴我你又瘦了。」

她瘦不瘦,日日相處的他看不出來,反而要久久才見一次的彩隻來告訴他?對于自己有沒有在他心里,青兒又起了質疑。

不過,這是不能計較的,想留下、想平順度日,她就無權在乎這些,計較只會計較出心底晦澀。

「我沒事,將軍要不要吃點東西?青兒幫您去做茶點。」

「也好,福家兄弟待會兒要過來,你順便準備琴箏,他們喜歡听你彈琴。」

以前暄燁愛听青兒彈琴,是為貪看玉歆開心,現在愛听她彈琴,是為貪看她的身影,他喜歡她時時刻刻在他視線里,一刻不離。

埃家兄弟是赫連暄燁少數好友之一,他們經常來來回回,對這里熟得跟自己家一樣。

「是」

看著他別過身的孤寂背影,她心疼,即使他身邊有眾多女子,他仍然孤獨。

他走不出格格的死亡,他沉重悲慟而不快樂,不想由著他在往事中沉淪,但她能期待他忘卻格格,展開新生活嗎?

假設哪一天,他真正走出來,是不是……影子的存在再無意義?

青兒矛盾了她希望他忘記格格,卻又害怕他忘記格格;她期盼他過新生活,卻又害怕他的新生活中沒有她……怎麼辦?她連自己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了。

☆☆☆

春山煙欲收,天淡星稀少。殘月股半邊;別淚臨青曉。

語已多,情未了;回音猶重道。記得綠羅裙,處處憐芳草。

一首生查子道盡青兒心緒。

涼亭里,幾壺酒,幾聲笑語,羽裳倚在將軍胸前,柔美似有若無拂過。

之于他們的親昵,青兒早該習以為常,可是心一陣一陣痛過,她做不來視若無睹。

青兒明白,她和羽裳屬同一種人,都是將軍為記取綠羅裙而憐惜的芳草,春風幾度,他的憐愛能維持多久?

這些事情羽裳不知道,她可以無憂快意;青兒不行,她時時痛著、憂著,害怕寒冬至,青草將凋零。

到時人萎花殘,誰來助他記得綠羅裙?他是不是又要另尋一片青草地?

也罷!別想太多,至少眼前,將軍再不攢眉千度;至少夜深,他不用害怕起東窗未白孤燈滅。

幾個輕咳,青兒停下手中弦,順順氣,她準備新起曲子。

新曲未成,陰影擋住琴上光亮,青兒抬頭,是福家老二——福承泰。

「你病了?」

他端來一杯熱茶,青兒接不是、不接也不是,局促地轉眼看向赫連暄燁,他臉上原有的幾分笑意不見,表情轉而僵硬寒冷。

暄燁偏過臉避開她的注視,一口喝下杯中物。

莫名其妙的憤怒、莫名其妙的高張情緒,暄燁不解自己心態,強烈地,他感覺自己的重要遭人掠奪;強烈地,他想斬去那雙捧住茶水的手。

重要?青兒成了他生命中的重要?

不、不對!她成了重要,那玉歆呢?玉歆變成次要?

不對不對,他弄錯了,青兒只是侍寢,和他身邊名喚羽裳的女人一樣——不重要。

壓下憤怒,他提醒起自己,青兒並不重要。

垂眉,她知道他不高興了,卻不曉得自己做錯什麼。他在生氣她招惹注目?一哂,掛起客氣笑容。

「謝謝福貝勒關心,青兒沒事。」

接過茶水,她擺在桌側。

「每次見你,我都仿佛看見王歆,你們長得很像,只不過一個活潑奔放、一個卓靜恬適,你們的性格南轅北轍。」福承康說。

榜格……大家都習慣在她身上尋找格格影子,再從中理出她們之間差距?

她想回話,其實她也可以活潑奔放的,在格格病的那大半年,她不是成功地扮演起活力健康的格格?不過,青兒沒說話,她腦子里還映著暄燁偏過頭那幕。

有趣了,一個小心翼翼,一個臉色難看,福承泰起了玩心。

「先謝謝你幫我們家小寶做的錦囊,她一定喜歡極了,往後你有時間可以到我家走走,府里有座蘭圈,正值春天花開正好。」他笑嘻嘻在她身邊坐下。

青兒不搭話,垂頭,開啟新曲。

埃承泰可沒打算這樣就放過她。

「上次你幫暄燁做的鞋子式樣很別致,有空時能不能也幫我做一雙?」

「是。」她努力讓自己專心于琴曲上。

「別這麼拘謹,我是在央求你幫忙,又不是在對你下命令,你要是有困難的話,大可以拒絕我。」說著,他突地湊近青兒,在她耳邊說︰「那家伙是不是都用命令口氣對你說話?」

這姿態分明暖昧,青兒皺起眉,尚未離開座位就听見羽裳的聲音傳來。

「將軍,福貝勒似乎對咱們家青兒姐姐很有好感。」

「可不!哪天你顧到了兄弟情,就把青兒給我吧!我很樂意迎她為妾。」他撂下重藥,挑挑眉,對暄燁拋下招。

「迎她為妾?福貝勒,您弄錯了,青兒只是一個暖床侍寢,要了便是,何必麻煩?」羽裳說。

「她值得我麻煩。暄燁,說句話吧!傍不給?」福承泰不顧哥哥拼命使眼色,偏要挑釁于他。

「行啊!等我玩膩了,你就把她帶走。」喝口酒,他不讓憤慨現形。抱緊羽裳,俯身親吻,他破例在大家面前表現他的熱情。

鏗然,琴音止,心弦斷,他的話直直撞進她的心。

她留著……只是為著等他玩膩?咬住下唇,咸咸的滋味竄進喉間,是血是淚她分不清。辨不明。

深吸氣,青兒將硬咽留在心頭。

本來就是這樣啊,她還能期待更多?不能了……再貪心妄想她都貪不到他的情。

不去看他、不去想他,過一天是一天,少了期盼。少了心澀……繼續等著吧!等到他驀然回首,或者等他……膩了……

弦挑起,她無心無情。

尊前提把歸期就,未語春容先慘咽。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關風與月。

離歌且莫翻新闋,一曲能教陽寸結。直須看盡洛城花,始共春風容易別。

春容慘咽如何?柔腸寸結又如何?她的情痴風月不關、無人惜憐……

笑吧、笑吧,她要裝得越不在意才越能不受傷笑吧,笑得甜些,她才會忘記心碎會教人魂裂。

笑吧,她要笑得開懷,有人等著迎她為妾不是?

身價,她孟子青還是有的,她何必為一顆無情心去疼、去痛?

青兒不停笑著,揚高的嘴角旁掛上一串串新淚,琴弦越撥越急,像她紛亂情緒……

埃家兄弟詭異地看著兩人,他們……有情還似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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