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和地簽下離婚協議書,丹萍堅持不哭,不嘆氣。
「我希望妳能幸福。」趙育勤看著前妻,誠懇說。
「你真殘忍,先是親手帶走我的幸福,再轉身祝我幸福,我不曉得自己該怎麼回答你。」搖頭,說好不抱怨的,還是忍不住讓抱怨出口。
她並不想簽下離婚協議書,更不想結束費心經營的婚姻,問題是……她也不想讓他更恨自己,十年了,這樣懲罰不管對誰,都太多。
「丹萍,我很抱歉。」一個沖動,育勤握住前妻擱在桌面上的手。
造成這個結局,錯在他,他不該娶了姊姊又愛上妹妹,不該讓兩個女人同時為他受孕,更不該為了愛情,選擇放棄責任。十年了,他穿梭在兩個家庭中間,眼看兩個女人為他煎熬受盡。
「不要抱歉,你能給我其他的?」丹萍問。
他給不起,搖頭,育勤沉默。
苦笑,還不明白?他們當了十年的夫妻,他的心在哪里,她怎不知情?放手吧,放他也放自己自由。
「回去吧,丹荷在等你。」丹萍說。
從小,她特別寵愛丹荷,總站在丹荷面前,替她擋去委屈不平,她沒想過有朝一日,謀殺自己婚姻的竟是最親密的妹妹。
「我的東西……」
「我會整理好,請快遞送過去。」丹萍截下他的話。
別回來了,要走就走得徹底,她心中傷呵,痛得再徹底,總有結痂之期,別讓他一次次來,一次次揭去新皮。
「小憫……」
「她是個極其敏感又早熟的孩子,這些天,她似乎感覺到什麼,我需要多花一點時間來陪她。」丹萍說。
「丹萍,謝謝妳。」
「不客氣。」她沉穩平靜,不像剛簽下離婚協議書的女人。
「這是小憫的生日禮物。」他把綁了緞帶的小紙盒推到前妻手邊。
小憫和小悅同一天生日,今晚,他和丹荷將舉辦盛大宴會,宣布兩人的婚事,同時慶祝小悅生日。
「她想要一條狗。」小憫想要一條能牽著去散步的好狗狗,可惜,她提過幾次,趙育勤從未認真把她的話听進去。
育勤起身,丹萍像往常般送他到門口,怔怔地望住他的背影,是依依不舍嗎?是吧……是生離,是人間難續……
平地一聲雷,悶了整日的灰暗天空落下第一束雨絲,台風真要來了。
徹底結束了,眼前,她最重要的學習是遺忘。
忘了吧!忘記自己開始陣痛時,接到丈夫電話,他支吾說,丹荷早產了,必須趕到醫院去,當時她來不及告訴他,肚子里的孩子也想出來見見父親。
忘了吧!忘記在產台上,她痛得聲嘶力竭,忘記血崩讓她差點失去生命,忘記她哭喊著想要一雙大手握住自己,一遍遍告訴她,別害怕,我在這里。
統統忘記吧,忘記抱小憫到醫院打預防針時,踫到丈夫陪著丹荷帶小孩到醫院看感冒,忘記小憫第一天上學,回到家中,哭著問她︰「為什麼爸爸帶別的小女生去學校?」
忘記他為了同時照顧到兩個家庭,讓丹荷住在三條街外,那是多麼明目張膽,又多麼教她無奈。
統統忘了吧,重新再出發需要多大的心力,她不能把力氣浪費在自怨自艾里,她還有個女兒需要她花雙倍心力去疼惜。
丹萍拿起傘準備去接女兒,甫打開門,小憫像失速火車頭似地沖撞進來,她淋得一身濕,澄澈的大眼楮里滿是歡愉。
「媽咪,快點,爸爸要回來了,今天是我的生日,爸爸答應要送給我禮物。」說著,她就要沖往二樓洗澡,把自己打扮成最可愛的小鮑主。
小憫知道在三條街外的高牆里,有個女孩和她同一天過生日,她知道那個女孩搶走爸爸全部的愛,奪走她每個需要爸爸的日子。
可是今天情況不同,她用一迭獎狀換得爸爸一聲承諾,承諾他會為她過生日,還要親自挑選禮物,今晚,她將贏過高牆里的女孩,佔住爸爸全部心情。
「小憫。」丹萍拉住女兒,把眼角淚水逼回肚里。她起身,走到桌邊,拿起禮物。「爸爸要我把生日禮物轉交給妳。」
「為什麼要媽咪轉交禮物?爸爸說過,今天要陪我。」
「快打開,看爸爸送妳什麼?」丹萍企圖轉移女兒的注意。
趙憫依言打開盒子,是一條鑽石項鏈。
丹萍看到禮物,忍不住喟嘆,多敷衍呵,居然給十一歲的女兒鑽石項鏈。
「這不是我要的。」她搖頭。
「媽咪知道小憫想要什麼,明天我們去找家寵物店,媽媽給妳買白色小狽。」
「不用,等爸爸晚上回來,我自己告訴他。」
有幾分猶豫,忖度半晌後,她決定把話說明白。「小憫,爸爸不會回來了。」
「為什麼不,就算他要去那邊替趙悅過生日,明天總要回家。」
「媽媽已經和爸爸離婚,這里不再是爸爸的家,不過,妳還是爸爸的女兒,想念爸爸的話,隨時可以過去,丹荷阿姨會歡迎妳的。」
「為什麼要離婚?」她不懂。
「媽咪愛爸爸,不希望他不快樂。」
「為什麼妳不給爸爸快樂?」
「很抱歉,媽咪無能為力。」十年了,她日日夜夜為這件事情努力,她秉持持著一分努力、一分收獲的至理名言,把所有的心思用在讓他幸福這件事情上,哪里曉得,她的耕耘不見收獲,她不是個好農夫,無法把荒漠化的土地恢復生機,于是她退讓,讓做得來的人去耕耘。
「我不管,妳去把爸爸找回來,我不準你們離婚、不準他和壞女人結婚。」
「小憫,妳講講道理。」
「我不要講道理,妳去把爸爸叫回來。」她賭了氣,背對媽咪。
「听清楚,爸爸不會回來了。」不是故意對小憫大吼,只因心底委屈翻涌,她痛呀!
「我要爸爸,妳去把爸爸換回來,我寧可不要媽媽,也要爸爸。」
不經大腦的話自喉間滑出,一時間,母女對望,沉默、尷尬。
是這樣嗎?她寧可要爸爸,不要媽媽?
緊咬下唇,丹萍無話可說,緩緩起身。這次,她徹底被打敗了。
小憫知道自己說錯話,她看著母親落寞的背影,後悔在胸口澎湃,伸出手,她想拉住媽媽的裙襬,想說對不起,但手在半空中停了幾秒鐘,垂落,她下定決心,倔傲地說︰「我去找爸爸。」
「路上小心。」抑住淚水,丹萍點頭,女兒選擇了父親,她沒權利反對。「如果妳決定住在那里,打個電話給我,我幫妳把東西送過去。」
沒關系,她愛育勤,所以給他選擇快樂的權利,她一樣全心全意愛小憫,那麼……那里可以帶給她幸福,就去吧……
「我會回來,我要帶爸爸回家。」這里才是家,那里不是爸爸的家,永遠都不是。小憫打開大門,不管門外風雨正烈,她昂首挺胸,沖進雨中。
短短十分鐘,她冒著雨跑到高牆邊,從鏤花大門往里頭張望。
為什麼里面漆黑一片?不對啊,往年她生日,躲在牆外,總能听見里面人聲鼎沸,她甚至听見許多人為趙悅唱生日快樂歌。
踮起腳尖,她的個頭不夠高,按不到門上電鈴。抓著欄桿,跨出腳,她一步步往上爬,雨水很大,打得她的臉頰發麻,無法睜眼張望。
不怕不怕,她是好勇敢的女生,手腳並用再往上爬,一次爬、一次摔,手痛、痛她全不怕,終于,在幾次失敗後,她的手指接觸到電鈴,她死命按,一刻都不松手。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是三分鐘?或者更久?總之,在她瘦弱手臂撐不起身體重量,整個人摔到柏油路面時,電鈴聲才戛然終止。
她昏厥了,屋里沒人出來應門,因為他們到大飯店里,為今晚的宴會作準備。
台風登陸,街上沒有半個行人。
小憫是被雨水澆醒的,她攀住欄桿,一點一點爬起來。
天暗了,風大得讓她站不住腳,再望一眼高牆。
這刻,她總算理解,爸爸不要她,不管她花費多少心血,不管她有麼優秀杰出都一樣,吸吸鼻子,驕傲的她再也控不住淚水,拖著疲憊軀體,花了近三十分鐘才走回家里。
門打開的同時,坐在客廳的丹萍跳了起來。
小憫回來了!她沒拋下自己,獨自享受幸福,她畢竟和她父親不一樣啊!
丹萍沖上前去,摟住她、抱住她,親親吻吻,吻她失而復得的幸福。
「媽咪,爸爸不要我……」全身濕答答的小憫狼狽得像條流浪狗,散亂的頭發全黏在身上。
「沒關系,媽咪要妳,妳要媽咪,我們彼此需要,好不?」撥開女兒的頭發,她努力安慰女兒。
不再把重心放在愛情,不再把努力放在不願對自己回饋的男人身上,從此從此,她要為自己也為小憫走出康莊大道。
「是不是我不乖,爸爸才不要我?」小憫睜著迷茫雙眼問。
小憫的話問得丹萍好心酸,同樣的話,她問過自己無數次,是不是她當不了稱職妻子,才引得他的心外向?是不是她的溫柔不足,讓他感覺不到家庭溫暖?是不是她性格有缺陷,教人難以相處?
她把問題全推到自己頭上,自問自責,現在……同樣的自責落到女兒心底,她怎能不心疼?
「小憫是世界上最優秀的好孩子。」
「我是最好的?」
「對。」丹萍抱起女兒,從今以後她們相依為命。
「爸爸不要我,不是我太壞?」
「當然不是,何況爸爸要妳,他只是無法和媽咪共同生活。」
「爸爸太笨,他不知道妳是全天下最好的媽咪……」話說到底,她氣虛,攀住媽咪的頸項,她全身無力。
「小憫,妳還好嗎?」丹萍觸觸小憫,她發燒了,難怪臉紅通通。
「媽咪,我想睡覺。」
「先別睡好不?換下濕衣服,媽咪帶妳去看醫生。」
她用最俐落的動作替女兒更衣,用最快的速度從車庫開出轎車,從今天起,她必須自立自強,她要把育勤沒辦法給小憫的親情,全數補足。
只是她沒料到,天,往往不從人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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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太平間里空蕩蕩,一張寂寞的床、一襲白布,裹住沒有體溫的人體。
小小床邊,女孩從白布下面拉出母親的手,輕輕搓揉,輕輕貼在自己頰邊,她試著使它恢復些許溫度。
「媽咪,我不發燒了,妳醒醒好不好?我不喜歡醫院,我們回家。」
睜著大眼楮,淚水無聲滾下,她的手搓得很酸了,母親的手仍然冰冷。
「媽咪,我不去找爸爸了,我只要妳,其他人都不要好不好?」
她把臉偎在母親的手心上面,這雙手常常為她更衣沐浴、為她梳理頭發、抱住她,一遍遍說,妳是我最愛最愛的心肝寶貝。
「媽咪,妳有沒有听見我說話?」軟軟的童音聲聲問,問得身邊的護士小姐忍不住落淚。
「妹妹,我們到外面等爸爸好嗎?」護士小姐問。
小憫搖頭,太平間里,冷氣陣陣吹過她的肌膚,竄進她的骨髓,紅唇刷白,但她感覺不到寒冷。
今天不是她的生日嗎?
她幻想過幾百次生日,幻想爸爸抱起她,為她唱生日快樂歌,說︰「生日快樂,我的小鮑主。」就像他對高牆里的小女孩做的一樣。
「媽咪,對不起,我不任性了,從現在起,我不去『那邊』,不去偷看爸爸做什麼,不偷听他們的快樂好不好?如果好的話,妳坐起來,抱抱我、夸獎我,可不可以?」
她想笑,卻是嘴角一扯,淚水順勢翻落。
「媽咪,這里好冷,待會兒我又要發燒了,妳醒醒,我們一起回家。」她拉扯著母親,護士小姐忙上前阻止。
「妹妹,妳別這樣。」她抱住小憫。
掙月兌護士小姐,她尖叫起來︰「媽咪,以後我乖、我听話,我再也不耍脾氣,我努力當好小孩,只要妳醒來,妳醒醒,醒醒好不好……」
門推開,育勤、丹荷、小悅和一同前來的養子鐘無忌,看到的就是這個場景──一個渾身濕透的女孩,推著、拉著、搖著,想把床上的尸體搖出生命力。
混亂間,白布被拉扯下來,怵目驚心的干涸血液留在丹萍額間。
抱住母親的頭,趙憫放輕音量,囈語般地說︰「呼呼,媽咪不痛,我們回家,醫藥箱里有藥,我幫妳擦。」
濃濃的悲憫在鐘無忌眼中,痛失親人的哀傷,他經歷過,緩緩地,他走到小憫身後,笨拙地拍拍她的肩背,相安慰。
丹荷沖到床邊,拉起姊姊的手哭號,這輩子,她從沒有像現在這般後悔過。
「姊,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是我的錯,我不應該搶走姊夫,不應該剝奪妳的幸福,請妳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保證會躲得遠遠,保證再不出現你們中間。」
是後悔呀,她不該在今天大張旗鼓慶賀自己苦等多年的婚姻終于來臨,不該選在姊姊最痛苦的今天快樂。不該不該呀,她做了那麼多不該做的事,上帝,請指引一個方法,讓她彌補自己的過錯,讓她的自私得到救贖。
小憫看丹荷一眼,冷冷地推開丹荷的手,用充滿恨意的眼光死盯住她。
「走開,她是『我的』媽媽。」
「小憫,別這樣。」育勤走過來,抱住小憫。
心大亂,他沒想過事情會變成這樣,沒想過方從丹萍手里接過離婚協議書,又要從醫生手中接來丹萍的死亡證明書。
小憫不答話,直直望進父親眼底。
她敏感縴細、聰明早熟,她一眼就能看出爸爸眼里的關心,曾經,她企盼過那樣的眼神,現在……不要了,不要關心、不要疼惜,她只要上帝還給她媽咪。
「小憫,對不起、對不起,我說不出我有多麼抱歉。」丹荷從丈夫手中接過趙憫,兩手圈住她的身體,把小女孩擁在胸前。
小憫不語,卻低頭張嘴,用盡所有力氣,狠狠咬住丹荷的背。她恨!
丹荷呼痛,小憫卻死不松口。
育勤沖過來,大聲斥責︰「小憫,嘴巴打開。」
所有人都想拉開小憫,但她鐵了心,打死不張嘴。
「小憫,妳放開我媽咪,我媽咪在流血了……」小悅跑到小憫身邊,扯住小憫的手放聲大哭。
「小憫!」育勤厲聲大喊。
「我知道妳好生氣,是我的錯,全是我的錯,對不起。」丹荷沒推開她,姊姊的死,她的痛不比別人少,罪惡感泛濫成災,她快被淹沒了呀!
「我叫妳松口!」育勤急了,伸手掃過,狠狠的巴掌落在她頰邊。
重重的力道讓小憫張開口,她摔到床邊,額頭撞上床腳邊欄桿,瞬地泛起一片青紫。
她沒哭,抬起臉,驕傲的表情讓鐘無忌震撼。
她是狼狽的,小小的臉上,除了干涸的血跡外,還增添了額間青紫和頰邊的腫脹,即便錯愕驚惶,她仍高高仰著頭,不服輸。
「媽咪,妳痛不痛?」小悅的哭聲響起。
「乖,媽咪不痛。」丹荷緊抱住女兒,低聲啜泣。
小憫腫脹的臉,讓育勤好後悔。她才從死門關前走一圈,他怎能對她殘忍?
蹲,他對小憫說︰「小憫,妳這是在做什麼?妳生氣該沖著我來,不是針對丹荷阿姨。」
她死瞪住案親,不回答。
「以後,妳需要丹荷阿姨照顧妳,妳不能這樣對待她。」
「我要住甭兒院。」不顧父親的難堪,她拒絕。
「妳有爸爸……」
「我沒有。」她桀驁不馴地截下父親的話。
「我明白妳的憤怒,沒有人希望發生這種事,那是意外,妳不能把錯全怪到我們頭上。」育勤試著和她溝通。
不!她把錯歸到自己頭上,要是她別任性,別冒著大雨沖出門去,就不會發生後續一大串事情。她才十一歲,尚未學會分析心情,于是,她只能忿忿不平。
「爸爸,媽咪流血了。」小悅跑過來,拉住育勤。
育勤看小憫一眼,無奈嘆息,走回妻子身邊時,才發現妻子的傷口好深。
「傷口必須馬上處理。」護士小姐插話。
「丹荷,我們先去處理傷口,小憫……再想辦法。」說著,他扶起丹荷出去。
育勤夫妻離開,小悅跟在他們身後,連護士小姐也走了,小憫依舊驕傲、依舊桀驁,她死命撐住的肩膀仍高高挺住。
有幾秒鐘猶豫,最末,無忌走到她身後,拉拉趙憫的手,「我們一起出去。」
「不要。」她抽回手,帶著敵意的雙瞳瞪視無忌。
「妳想和全世界為敵?」他問。
「我不怕。」為敵就為敵吧,反正,她什麼都沒有,還能損失慘重?
「天底下,失去母親的孩子很多,他們一樣活得很好。」再次拉起她的手,無忌想強迫她離開陰森房間。
「我不是他們。」像只猛獸般,趙憫見人就攻擊,抓住無忌的手,她猛力咬住他的手背。
他不動,靜靜地看住她的動作。
沒有驚叫、沒有用力推開,小憫咬人的力道在無忌的缺乏反應之後,漸漸變小,遲疑須臾,她松口,抬頭看無忌。
他瞄一眼手背,瘀青了,無忌不理會疼痛,凝視她的堅持表情。
「我們出去好嗎?」他再問。
仍然搖頭,她的固執比牛更嚴重。
半晌,他退出太平間。
他的背影拉遠,他長長的兩條腿走出她的世界,淡淡後悔涌上。
不!不後悔,她很勇敢。
踮起腳尖,小憫在母親額間吻了吻,說︰「我們都不發燒了,媽咪,今天我陪妳睡。」
把母親身上的白布往下挪移,小憫費力地爬到狹窄的鐵床上,躺到母親身邊,手環住母親的腰,把臉偎在母親胸口。
沒有讓人安穩的心跳聲,沒有溫暖鼻息吹拂在她的發際間,媽咪真是睡得太熟了,好吧,換她來說睡前故事。
「從前從前有個小鮑主,小鮑主的媽咪在森林里迷路,小鮑主在森林外面呼叫,媽咪、媽咪,妳快點出來好嗎?可惜媽咪沒听到小鮑主的聲音,小鮑主很害怕,她拚命告訴自己要當個勇敢小孩,大起膽子走進森林里尋找媽咪……」
這天、這個晚上,趙憫在她人生中央迷失方向,她找不到出口,只能憑借模糊的觸覺模索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