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魂格格 第五章

冬末春初,華順王府的院落,一如往常幽深靜謐。

白發皤皤的太夫人在一群女眷的簇擁下,老手搭在丫環小梅的手背上,雍容散步在花園之中。

「我說小梅,听說煒雪剛娶進門的小妻子,昨天鬧出一場跳湖記,是不是真有這回事?」太夫人問。

「當然有這回事嘍,听僕役說,格格當時像瘋了似的,執意要跳湖,她的老嬤嬤拉都拉不住,還被她狠狠推了一把,老骨頭都散了,現在還躺在床上申吟呢!」

「這麼沒教養?」太夫人的直覺反應是一臉嫌棄地皺起眉頭。

「太夫人,小梅不想把話說得太難听,可是不說我又?同身?女人的她感到慚愧,她啊,何止沒教養,幾乎到了粗俗的地步。」小梅故作閑聊狀,乖乖巧巧說著話。

「粗俗?她做了什麼?」

「她把裙子高高撩在腰上,毫不在乎地將綢褲露出來,飽

了一大群僕役的眼福。」

「這成何體統?」太夫人詫異極了。「她好歹是個貝勒爺的少福晉,在眾人面前做出如此可恥的行徑,叫丈夫的面子往哪擱?她有沒有羞恥心?」

小梅聳聳肩,假意地說︰「她有沒有羞恥心我是不曉得,不過小梅倒是清楚,只消貝勒爺跟她在一起,她就鬼吼鬼叫,唯恐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她正跟貝勒爺翻雲覆雨,好不知廉恥?。」

「這是他們夫妻間的事,我們不必過問。」

「我們自然是過問不得了,但不表示傳出去外人也不過問。您是知道的,門外的那些老百姓,就愛茶余飯後亂嚼貴族間的丑聞。一傳十、十傳百,傳到後來根本不堪入耳。」

太夫人猶豫起來,不覺停住腳步。「是嗎?」

「人多嘴雜、蜚短流長勢所難免。」小梅頭頭是道地分析著,牽著太夫人的手繼續往前走。

「確實有理。」

「有道理的事情小梅才說。否則壞了太夫人的心情,豈不太罪過?」她淡淡聲明,再深深巴結地討喜歡。

「你喲,就這張嘴甜。」太夫人歡心地拍拍她的手。

「小梅說的是肺腑之言,跟嘴甜不甜沒關系。」

「我明白你的用心。」太夫人點點頭。「不過,這種事管教起來無疑太多事了,畢竟是夫妻間的私事。總不能叫我義正詞嚴命令她不出聲吧?」

小梅暗暗翻白眼。「您決定不管了嗎?」她問。

「不管教又怕傳出去壞了王府的名譽。一門富貴,是絕對不容許有一絲絲的污點存在。這……該如何是好?」

「罷了,這件事咱們先擱下。」否則沒完沒了。「我說啊,這個淳親王府的小榜格,一點都不懂規矩,以為自己是格格,就可以任性驕縱,咱們先甭提她不守禮教的日常生活,瞧,今天是第幾天了,剛進門的媳婦也沒見她給太夫人奉茶請安,她擺明了不把您放在眼里嘛。」

「她敢不把我放在眼里?」太夫人側過頭看她,眉頭頓時緊鎖。

「難道不是嗎?」小梅伶牙俐齒地反問,完全抓住老人家喜歡教人又畏又敬的心理。「太夫人,以我之見,您該給她一點?色瞧瞧了,不然她大概就要爬到您頭上撒尿了。」

「哦?」

*>*>*>當日近午,寧兒就被帶到正堂大廳。

大廳內早在她來到之前,便已聚集了一大群的姑嫂。她沒見過誰,也不認識誰,自然不可能招惹誰,然而廳內那一股冷冰冰的氣氛,著實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不安全感。

她慢慢走上前,低著頭瞧瞧這個、瞄瞄那個,然後停在大廳的中央,面對即將到來的一場風暴。

「你就是煒雪的小妻子?」大座上的太夫人翹高她蔥管一般的長指甲,雅氣地將茶碗落蓋,遞給一旁服侍著的丫環。

「是。」寧兒回答,絹帕的一角無助地在指間繞著。

「你可知道我是誰?」太夫人的眼神透露出一絲怠慢。

「不知道。」寧兒誠實地搖搖頭,她何止不認識她,連現在是什麼狀況她都還模不清楚呢。

「我是煒雪的女乃女乃,這宅子里的太夫人。」

她這麼一說,寧兒就懂了,她柔婉地掠起絹帕,輕聲燕語地向太夫人行屈膝禮。「寧兒給太夫人請安,祝太夫人吉祥如意。」

太夫人眼尖地打量她的儀態,覺得倒是合格,聲音也挺美的。這樣的姑娘真會不知羞的婬叫嗎?

「起來吧。」

「謝太夫人。」

「我問你,你嫁進我們華順王府已經三天了,?何不見你主動給老身奉茶問安,還得勞動老身去請你來,你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寧兒眨著不解的雙眸,頓了頓才突然意會過來。

她膝蓋一彎,急忙跪下來,誠懇地反省道︰「對不起,是寧兒疏忽了,請太夫人責罰。」

「什麼責罰不責罰的?我可不想落入口舌,說我欺壓淳親王府的小榜格。」

她嘴里說不欺壓,但冷如冰的口氣,卻徹頭徹尾是警告,擺明了不給她好過。

寧兒有心理準備了。

還好老嬤嬤不在這兒,否則她挨打挨?,老嬤嬤肯定被牽涉進去,難以幸免。這些愛擺貴氣的官宦人家,就愛老的、少的罰一大票人,她司空見慣了。

當然今天的事,她也有錯,錯不該把注意全放在煒

雪身上,忘了華順王府還有其他人。

「煒雪的阿瑪、額娘出遠門去了,短期內不會回來,身?太夫人的我,年紀一大把,本該養心修身,不管你們這些年輕人的事情。但由于你的規矩禮教太離譜,逼得我不得不出面替他們管管你,你可明白?」

「嗯。」寧兒點頭。心想,才說不責罰她呢,馬上翻供,沒信用。

「格格,請你听清楚,我們華順王府是有頭有臉的人家,你身?王府的少福晉,無論如何請你自重,不要做出有違禮法的事情,否則難保老身不會以‘七出’之名,讓煒雪休了你。」

太夫人雙手交握在月復前,莊嚴鄭重地警告著。

「七出?」她只听過出菜、出湯、出魚、出肉、出甜點,七種都湊不全,什麼七出八出的?

「你連‘七出’都不懂?」太夫人輕蔑地問,見她無言以對,索性借題發揮地數落起她。「你額娘是怎麼教你的?難怪你能跳湖、能坦然表現,原來是個沒教養的野格格。」

太夫人講到最後,就像在宣布事情似的,揚嗓下了結論,四周的女眷見太夫人存心給她難堪,也樂得咧嘴譏笑,一屋子的人是一個德性。

寧兒還跪在地上,無力地看著這群不友善的女人。

「小梅,你來告訴她,什麼是‘七出’?」

小梅順從地說︰「七出之條?︰無子、婬佚、不事舅姑、口

舌、盜竊、妒忌、惡疾。因為條例十分簡單,所以休妻的理由反而廣泛多了,不限于此。」

「你簡直比一個普通的丫環還不如。」太夫人唾為她。

寧兒愣愣地垂眼盯著自己的指頭,她在上面看見了粗陋的紋痕,和無數個小小的硬痂。

她的手這般滿目瘡痍,小梅的手一定好不到哪去,大家都是丫環,她卻被評?比丫環還不如。做格格不像,做丫環不如,她做人還真失敗。

但,至少……煒雪承認她是他的妻子,這點就夠她驕傲的了吧?

一點小小的驕傲。她不覺笑了一下,趕緊拉下嘴巴,恢復先前一副虛心受教的小媳婦模樣。

「太夫人,我猜格格既然不知道‘七出’,八成沒听過‘三從四德’。太夫人,讓我替您問問吧!」小梅睜著明亮的雙眼,存心拿她的「無知」大作文章。

「你問吧。」

「格格,請問你有沒有听過三從四德?知不知道三從四德、明不明白三從四德?別說你不曉得,否則連我這丫環都要看不起你了。」

寧兒皺了皺眉頭,這個小梅跟那天倒茶給她喝的小梅是同一人嗎?心地好壞啊。

「對不起,我真的不曉得。」

「哎呀,格格回答得如此坦率,害我都不知如何接話了。

你是格格、我是奴婢,怎麼說奴婢都不能看不起主子,實在不應該。這樣好了,我奉杯茶給你喝,表示我的歉意,希望格格原諒奴婢說話不經大腦,千萬別跟我生氣。」

依言,她捧了杯茶,緩緩來到她跟前。眼一挑,她又對太夫人道︰「太夫人讓格格起來吧,她跪在地上好些時候了,別傷了膝蓋才好。」

「好吧。」

太夫人終于「願意」讓寧兒起身了。

寧兒僵硬地站直腿,一?眼竟看見小梅漾著笑奇怪的瞪她,然後小梅手上的茶在她眼前倒了,濺出灑了一地茶水,更濺濕了自己的衣袖。

她直覺反應地往後退開,卻听見小梅大聲哭訴。「太夫人,格格不賞臉,把人家奉上的茶水推翻,您快替小梅出口

氣,你送人家的新衣這會兒泡湯了。」

太夫人一掌重重擊在案桌上,上前便狠狠甩了寧兒兩巴掌。

寧兒被打得啞口無言,呆愣地杵在原地,只有震駭人心的巴掌聲依稀回蕩耳邊。

「你沒听過打狗得看主人嗎?」太夫人露出猙獰的臉孔。

「你給我听著,我不管你以前在家阿瑪、額娘如何放縱你、如何疼你,嫁進華順王府,你就得學這里的規矩。我給你半個月的時間,半個月之內限你學會一個妻子該有的道德禮法,否則你給我滾出華順王府。」

「冷靜!太夫人冷靜點。」一屋子人趕忙上前扶住怒氣沖沖的太夫人,唯恐她一口氣順不過。「為她的事氣壞身子太不值了,我們扶你回房里休息,來!」

女眷們一邊忙撫平太夫人的怒氣、一邊扶她出去,理都不理無辜挨了兩巴掌的寧兒。雖然她們全瞧見茶不是她倒翻的。

「唉呀呀,臉都腫了,好可憐哦。」小梅貓哭耗子假慈悲地心疼她的傷勢。「我再說個‘常識’給你猜猜,哪一種動物管吃、管住、管睡、管任人宰割?」

寧兒不理她,捂著麻掉了的臉,久久不說話。

「豬啊!炳哈哈……」她志得意滿地走開。

「瘋子。」

直到她的聲音完全隱去,整間大廳空蕩蕩時,寧兒才霍然反唇相稽。

別以為她沒脾氣,她也是有的!

*>*>*>「七出、三從四德,道德禮法。有!藏書閣要什麼有什麼。

少福晉,請在這里等等,小的給你拿書去。」

專門看守王府藏書閣的小侍,听完寧兒的需求,馬上熱絡地上樓翻書。沒過多久,便拿了兩本書下來交到她手里。

「就這兩本。」他笑嘻嘻地說,藏書閣大多時候只有府里的男主子來,沒見哪個格格、小姐來過,她是第一個,害他好高興。

「我想知道的事情,里頭都有寫嗎?」寧兒一邊問著、一邊打開書翻了起來,里面密密麻麻,一篇接一篇,偏偏她一個字兒也不認識。

「有。少福晉,你拿回去慢慢研究吧,不急著一時半刻還,沒關系。」

「哦,好,謝謝你。」

她純稚地向小侍道謝,低頭邊走邊看,當手中的書籍是無字天書似地瞧得可仔細了。唯那種眼神,包含了心跳、膽怯、想合上卻不得不正視它,正視它又覺得分外剌眼……等等諸多矛盾的情緒。

小侍訥訥地杵在原地目送她,有一晌的時間無法將視線移開,一半因為她好玩的模樣,一半則是她居然向他道謝?

主子向僕人道謝?太破天荒了!

「這個字……好像念成……‘天’……還是‘地’?」

事實上是個「父」字。

寧兒翦水粲粲,長睫揚揚,陽光下娉婷身影,心不在焉地走在園林中。

忽然間,一個傾靠在涼亭石柱上睡覺的熟悉身影,攫取了她的注意力。

她小聲地走進涼亭,彎下腰細細打量這名男子的睡容,見他沒動靜。干脆在他面前蹲下,支著臉好奇地看他。

「煒雪、煒雪,你睡著了嗎?」

「睡著了。」她伸手戳戳他的臉頰。

「看起來好像很舒服的樣子。喂,下次也帶我來試試好嗎?」

她喃喃自語地說著話,在莫名情緒的驅策下,不知不覺地竟以一種近乎縱容的眼光看他,將他看得好仔細。

她肆無忌憚地注視他的嘴唇,發覺它曲線優美得不可思議,性感中帶著神秘的吸引力。說話的時候,它顯得分外難接近,然而當它狂情品嘗她的身軀時,宛如邪魔的化身,過分火熱地侵犯她的身體。

那是……一種專制到令人窒息的。

熱情一點,將你的胸貼著我,我喜歡這種感覺……格格,我要你的全部……想到自己曾不著衣衫地躺在他面前,好整以暇被他擺布與擁有,她的臉頰就熱得快燒掉。

不行,她得快點轉移話題。

「知……知道嗎?咳,今天我才曉得,原來你家的女眷比淳親王府的難纏多了,她們像審問犯人似地排排站,把我圍在正堂里,審我這不是那不對,嚇死我了。」

她把下巴頂在交疊在膝蓋的手腕上,自顧自地說著。

「那時我就在想︰煒雪,你到哪里去了,快來救我呀?你可愛的小妻子被欺負了!結果你竟然在這里睡午覺,該打。」她把手伸了出去。

她當然不可能真打他。

不過,沒料到腦中那個原本做做樣子的主意,到達他的臉頰前,卻莫名的變成了熨貼。

于是,她口里的「打」在他臉頰上便成了「撫」。一種縴膩而小心的「撫」,像怕吵醒他,亦像看待一朵青蓮般。

煒雪沒有醒來,依舊睡得很沈,所以她放心地逡巡他。

她真的覺得煒雪像一朵青蓮。青蓮高貴而爾雅,凡人因為它月兌俗的美流連忘返,然而只能靜靜站在岸邊遠觀不能靠近。

因為,它出?、它卓然,更因那股自然流露出來的超然氣質,使凡人粗暴的手指相形見拙,一不小心就可能傷了它鮮明的花瓣,毀了它的蕊──她赫然如觸電般的猛地收手,無數的繭子正在她的手中發燙、發熱。

「我……我騙你的,其實我並不害怕,因為過去見過類似的狀況太多了,有些時候,鞭子、藤條都出來了。今天的情況不過要我念念書,小事一樁,寧兒罩得住!」她不覺將手藏進衣袖里,趕緊起身。「我走了,不吵你了,再見。」

她離去的身影在林蔭間穿梭,漸行漸遠,越行越小。

長繭的小手或許藏得起來,卻步的姿態或許逃得開,然而柔聲中那份落寞卻是如何也帶不走。

煒雪這時才緩緩睜開眼,興味地揚起嘴角。「罩得住嗎?」

*>*>*>「你們都下去。」

「喳。」

當晚,晚膳過後時分,煒雪遣退所有僕役,獨自一人留在書房中參閱公文。

緊闔的門扉松動了一個角落,再緩緩推開。

寧兒站在門口,手里握著兩本書,客氣地問︰「煒

雪,你忙嗎?我可不可以打擾你一點時間?」

「進來。」

他閑散地靠向椅背,雙手擱在兩旁,靜靜看著她走進房間。

「喔……好。」寧兒走進書房,闔上門扉,門外風好強啊。「我有一些問題想問你,你知道的,嬤嬤生病了,我不能去吵她,可是王府里的人,我誰都不認識,所以只好找你,希望你不介意。當然嘍,如果你不方便,我可以回去,我並不急著今晚就要問出答案,可以明天、後天或者大後天……」

「我現在有空。」他扼要的一句話,便止住了她冗長的一大串話。

「請你教教我書里面的知識,我看不懂。」她來到案桌旁,將書遞給他。

煒雪接過她的書,大概翻了一下第一本,輕扯嘴角地笑說︰「以我們現在的情況來說,閱讀這本書早了一點,你確定要學嗎?」

「原來讀書有分早讀跟晚讀的?」

寧兒睜著杏眼,好奇地繞到他身旁彎腰打量他手中翻開的書頁,想看看晚讀的書長什麼樣,雖然不懂,就想瞄一瞄。

「知道書的主旨是什麼嗎?」煒雪沉穩地問,一邊恣意觀賞她純真的嬌?,一邊聆听她在他耳畔無心的柔言軟語。

這份柔情似水的親匿,令人鐘情其中,他想。

「不知道。」

「教你怎麼生孩子。」

「啊!」寧兒尖叫一聲,搶過書直接將它扔開。「這不是我要學的東西,我不想知道書的主旨。不想知道了!」她雙頰酡紅,羞得想挖個地洞鑽進去。臭書、爛書、破書、什麼東西不教,教人家生孩子,丟臉死了!

煒雪格格低笑,消遣她道︰「我以為你感興趣呢?」

寧兒覺得自己的頭頂在冒煙。「才……才不是呢,我不知道它這麼色,要知道打死都不看。」

他微哂地看了她一眼,再打開第二本。「這本書分??育篇、教育篇、勞動篇、婚戀篇,講得全是婦女生活的禮教,你想學哪一篇?」

「除了?育篇!」寧兒尷尬地接口,赫然發現自己聲音太大,連忙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我太大聲了。

「沒關系。」他低沉的語調,深具誘惑力。「教育篇主要述說婦女教育以‘女教’?主體,教育女子懂得男尊女卑之道,甘居下位,柔順服從,嚴遵三從與四德的道德準則。除此之外,她們必須學習孝經、論語、禮記、列女傳、女誡等等。」

「你剛剛說嚴遵三從四德?煒雪,它就是我要學的,你快告訴我什麼是三從,什麼是四德?

她像挖到寶一樣,喜上眉梢地瞠大眼,催他趕快告訴她。

煒雪則透過濃密的睫毛盡情賞玩她的一舉一動,大概不知道她那兩片紅暈的女敕頰,有令人想咬上一口,試試她甜

度的沖動,這個小女人。

他不懷好意地想著,將注意力掉回書上說道︰「三從指的是︰從父、從夫、從子;而四德則是︰婦德、婦容、婦言、婦功。」

「咦,什麼意思?」她憨憨地問。

「意思是要你听從丈夫說的每一句話,丈夫叫你往東,你不能往西;丈夫要你坐下,你不能站起來。」他的眼楮盯著她說。

「這樣啊……」

她煞有其事地點頭,正欲問下去時,卻沒想到他突然摔不及防地攔腰將她拉進懷中,強悍地鉗住她細軟的腰肢,硬將她定在他強壯魁梧的大腿上,逼她動彈不得。

「煒雪,你做什麼?」寧兒羞慚地想扳開他鐵臂,卻被他更加縱情以大掌用力按住她的背部,教她的胸部密密地壓在他的鎖骨上,寧兒羞得差點沒昏過去。

「請你坐下。」很平靜的語調。

「我……我不要坐,這麼曖昧的動作讓人看見不好,快放我下來,我不要這樣跟你貼著,煒雪!」

一張一合極力發嗔的小嘴,又羞又氣地在他耳邊傾訴。她不敢亂動一下,他的嘴在雙峰谷間,依在那里一吸一吐呼吸著,雖然隔著衣衫,但熱熱的氣息還是噴得她渾身火燙。

「我以身體力行的方式教授你書上的知識,你敢抗拒我的好意?」

他冷冷的聲音從她胸前傳來,森寒的口吻令人不敢反抗。

他太習慣以冷漠的姿態處理事情、藏匿自己的情感。任他對她這個代嫁的妻子有再多憐惜、喜愛之意,也絕不明明白白坦露。

他喜歡控制一切的事情,掌握所有勝算,尤其感情方面他更要小心拿捏。再說……他的新嫁娘,似乎只要稍稍一煽惑,總有令人滿意的表現,他樂在其中。

「我……」寧兒愣住。

他說得好像是真在教她,如果此時她執意他放開她,她就太不知好歹,而且會惹毛他,可是……可是……好難?情!

「我……我不抗拒你的好意,但你至少松開我一點點,一點點就好了,我們繼續學四德,四德我還沒弄懂呢!」她決定混淆視听,轉移注意力,如此一來不會得罪他,也不用繼續這樣被抱著。

「一點點?」

「是啊,一點點就好。」縱使不看他,她仍舊感覺得到他沉靜的氣勢壓倒性地流竄在書房中,令她不敢放肆逕自從他腿上跳下地,也許……等他腿酸了,主動出聲要她下地比較好。

煒雪相當冷靜地判斷她的神情,知道她在害怕,就像其他人怕他的冷漠一樣。

他笑笑地松開她一些,十指她腰背,寵幸地說︰「四德就是清閑貞靜,守節整齊,行為有恥,動靜有法。我的小喜寧,除了跳湖外,大致上一切合格。」

他凝視她的笑眼如夢似幻,嗓音低低的好好听,像春天涼涼的風,吹得人好舒服,寧兒不自覺的痴了。

「煒雪,我覺得你好多變哪,有時候好尊貴,講每句話、說每個字莫不自信滿滿,仿佛你從不犯錯。有時候則好幽深,一舉一動都充滿神秘氣息,教人猜不透你的內心世界,而現在……好完美。」

她呆傻地回凝他的臉龐,看得好專心、好沉迷,全然不能自己。

完美?煒雪愣住。

從來沒有人用這樣的字眼形容他,完美的領域太廣闊了,不只包含一個人的武藝騎射與品德修養,更包含人格的高尚與志節的光明。他高尚嗎?他光明嗎?

不。他的心境太污濁了。

「你說我是壞人,既然是壞人如何能完美?」他柔柔地挪移指月復,探視她嘴角的傷口。「嘴角為什麼會裂開?」

「沒什麼,不小心弄破的。起先我還擔心不能吃飯呢,結果連湯都能喝,好幸福哦。」她神采奕奕地跟他聊起天。

「不痛嗎?」他問,無聲無息捧住她甜美的艷容輕輕拉向自己的唇。

「痛啊,可是魚湯吸引力更大,忍痛都要多喝上幾口,呃……煒雪、煒雪?」

她……她是喜歡看他似笑非笑,若冷非冷的靜謐神情,但?

什麼兩人會越來越靠近,他的眼楮好深,她的靈魂快被他吸走了。

不行,太近了,唇要踫在一起了。「煒雪,我們……我們……」

「閉上眼,寧兒。」

寧兒?她一震。「你從不喊我寧兒,你──」

煒雪不容抵擋的唇瓣攫上她,?所欲?品嘗那玫瑰花般柔女敕的唇形,綿長而繾綣地吸吮她口中的芬芳。

陌生而熾然的感覺,開始在她下月復凝聚,不斷盤升糾結,她覺得自己迷失掉了,什麼都看不見,只有不著邊際的黑暗,那份記憶中莫名的恐懼又來了。

好嚇人!

她兩手抱住煒雪的肩耪,身子依偎著他,在他的熱唇下不住輕顫。「煒雪,不要!這里是書房,讓人看見不……」

「不會有人來。」他搓揉著她豐潤的一邊,讓她的胸脯完全被他熾烈的掌溫燃燒,層層衣衫早在他掌中形成不自然的縐褶。

寧兒喉間發出一聲輕吟,在他急于焚燒一切的禁忌下,將頭偏向一邊,藏在他頸邊驚悸地搖頭。「可是……可是……你說要行為有恥,我們這樣沒有恥……」

「有。」他寵溺地貼在她耳邊輕哄著。

「沒有……」

「喜寧!你在干什麼?」一陣老邁的吼聲,怔住了房內二人,煒雪覺得沒什麼,反倒是寧兒將視線轉向房門時,嚇得心髒差點兒從嘴巴跳出來。

「太夫人!」

寧兒趕緊從煒雪的腿上站起,拉平縐成一團的衣服。丟死人了,竟然被看見她跟煒雪在亂七八糟的樣子,不多挨兩巴掌才怪。

「你難道不清楚書房是何等肅穆的地方,你居然……居然……」太夫人氣得話都說不出來。「走!苞我到正廳去,我不當面教教你該有的禮法,你真要丟盡我納拉氏的臉。」

「不是的,太夫人,我可以解釋……」

「你現在就給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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