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倫和喬妍一行人,在隔天一大早便啟程返京。
許四川當然很樂于送走丹倫這個大麻煩,心想這嘴上無毛的年輕小伙子,果然就如同他所想的查不出個什麼名堂,他多慮了。
「佟賬房,您慢走。」許四川偕同管家、賬房一起送丹倫上車,笑容無比虛偽。「回京城後,還請佟賬房幫我向丹倫貝勒問安。」
「一定。」丹倫同許四川頷首,一頭鑽進馬車,一行六人浩浩蕩蕩離去。
丹倫的馬車還沒走遠,許四川已經同總管、賬房在大廳里喝茶閑聊。
「就我來看,這新來的佟賬房也沒有什麼了不起嘛!」許四川邊喝茶邊取笑丹倫。「查了兩天的帳,也沒瞧見他指出什麼錯誤,我還以為他有多行呢!」
「是呀!」總管在一旁附和。「他連算盤都不會撥,能查出什麼端倪?」
「總管說的是,咱們白操心了,哈哈!」許四川以為丹倫只是空殼子,沒什麼真才實學,只有賬房一個人持相反意見。
「老爺。」賬房不知道該不該說,不說怕事情會越鬧越大,說了怕會挨罵。
「什麼事?」許四川瞄了賬房一眼,把剩下的半杯茶全往嘴里倒。
「佟賬房臨走之前,抽走幾本重要的賬本,說是帶回京城慢慢對。」
「什麼?!」許四川滿口茶被賬房這一席話嚇得噴出來,濺濕昂貴的地毯。
「你、你說那小子帶走了賬本?」許四川沒想到丹倫還留這一手,眼珠子都快掉出來。
「回老爺的話,佟賬房是帶走了賬本。」賬房答。
「為什麼沒告訴我?」許四川急了。「不,是你為什麼把賬本給他?」
「小的也不想給。」賬房一肚子苦水。「但佟賬房是丹倫貝勒派來的人,他要我給,我又能怎麼辦呢?」只能給了。
「可惡!」許四川重重放下茶杯,站起來在大廳來回踱步。
「他都帶走了哪些賬本?」
「有問題的賬本還有帶田投充佃戶的名冊,合計共八冊。」
完了。
听見賬房的回話,許四川的腿都軟了,沒想到那小子這麼厲害,能在近百冊的賬本中挑出問題。
「老爺,那些賬本若是到了丹倫貝勒的手里,咱們都別想活了。」這不僅是革退的問題而已,弄不好還得蹲苦牢。
「那你說咱們還能怎麼辦?」他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所以才急呀。「賬本都給帶走了,難道還能追回來不成?」
「一定得追回來。」總管點頭。「這不只是關系到咱們,還有馬賬房,倘若連累到馬賬房,您在京城置的那些房產可就都不保了,您光京城那些房產,就值上千兩吧!」
沒錯,擔任丹倫莊頭這兩年,他撈了不少油水。一旦東窗事發,他賺的那些錢勢必會被追回,還會淪為階下囚,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那些賬本曝光。
「但是他帶了五名護衛,而且听說都是鏢局的高手,想搶回那些賬本並不容易。」總管也是同流合污中的一份子,許四川若出事,他也跑不掉,也同樣著急。
「只要咱們派去的人多他個兩倍、三倍,還怕搶不回那些賬本嗎?」許四川一肚子壞水,欺騙主子的事都干得出來,還愁沒辦法對付區區一個賬房?
「老爺,但是人手太多也是會惹麻煩的。」總管皺眉。「萬一若是不小心失手殺死佟賬房,咱們該怎麼跟丹倫貝勒交代?」
「就推說半路被強盜殺死了,只要不是在莊園出事,丹倫貝勒就算懷疑,也找不到證據,咱們也可趁著這段時間銷毀證據。」看來許四川都計劃好了,不但要追回賬本,還想要殺人滅口。
「老爺高招,如果能因此解決掉佟賬房,可謂是死無對證,一切都在咱們的掌握之中。」
「誰叫那個毛頭小伙子要同本莊主作對,死有余辜。」許四川陰笑,儼然把莊園當成自己的。
「那麼小的立刻去安排人手。」總管也是狠角色,同樣下手不手軟。
「嗯,別忘了吩咐那些人關緊嘴巴,半點兒風聲都不準給我走漏。」
「小的明白。」總管行禮後,馬上去安排刺客。
另一方面,丹倫和喬妍一行人經過半天的趕路,來到他們之前曾經路過的空地,在此地稍做休息。
「停!」
幾乎在負責駕車的青峰喊停的剎那,喬妍便沖下車,隨口說了聲。
「我去那邊看看。」然後一晃眼跑得不見人影,青峰連喊她的機會都沒有,人就給跑了。
「奇怪,總鏢頭到底在急什麼,難道是尿急?」青峰胡亂幫喬妍找原因,注意到一早出發前她就坐立難安,一坐上馬車,好像永遠都不想下來,之前她明明一想到搭乘馬車就會皺眉頭的。
「怎麼啦,青峰,你怎麼是這個表情?」經過這十多天的日夜相處,丹倫和鏢局的兄弟雖然還不到稱兄道弟的地步,卻也沒有隔閡。
「沒什麼。」青峰用手搔搔頭,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覺得總鏢頭怪怪的,在自言自語而已。」
「喬姑娘怎麼個奇怪法?」丹倫打量喬妍的背影問。
「總鏢頭她馬車還沒靠穩就急著下車,下車了以後又急著跑開,好像在躲誰一樣。」青峰把喬妍奇特的行徑說給丹倫听,丹倫邊听邊笑,啊?看來只有他知道她在著急什麼,真是有趣。
「二爺,您是不是喜歡咱們總鏢頭?」青峰眼力好,一眼就瞧出來。
「這不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嗎?」丹倫打開折扇搧了一下,大方承認。
「我就說唄!」青峰猛點頭。「大伙兒都瞧出來了,我就不信總鏢頭沒感覺。」
「就是因為有感覺,才要躲呀!」丹倫收起折扇敲了一下青峰的腦袋,青峰咧嘴一笑。
「反正也逃不出您的手掌心,躲什麼躲呀?」他有多厲害,整座京城的人都知道。「不過二爺您雖厲害,咱們總鏢頭可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二爺您也不見得一定贏。」
青峰顯然已經完全變成喬妍的人馬,一談起喬妍,除了崇拜以外還是崇拜,說是把她當成偶像看待都不為過。
「我听說你還和喬姑娘交過手。」丹倫當然知道喬妍不好搞定,所以多知道她一些事才好擬定追求對策。
「沒錯。」說起這件事,青峰不免一陣得意。「總鏢頭第一天來到咱們鏢局,就是我跟志通同她過的招,不是我愛拍總鏢頭的馬屁,她的功夫真是了得,我跟志通又是刀又是槍的,總鏢頭隨便一抬腿兒,就把我和志通擺平。」志通是鏢局另一個年輕鏢師,當初就是他們兩個人發現喬妍的,這次也有跟來。
「喬姑娘的功夫有這麼厲害?」丹倫還無緣親眼見識喬妍的身手,但光听青峰說就入迷。
「我和志通根本無法踫到總鏢頭一根手指頭,其他兄弟也是。」青峰笑道。「總鏢頭功夫好,用的東西也夠古怪,一把掃子伸縮自如,我和兄弟們見都沒見過那種掃子,恐怕也是洋玩意兒。」
「你們總鏢頭還有其他洋玩意兒嗎?」丹倫注意到青峰使用了「也」這個字眼,于是問。
「多著呢!」青峰同丹倫咬耳朵,怕被別人听見。「總鏢頭穿的用的都和咱們不一樣,說都說不完。就我看過的,除了掃子以外,還有形狀很奇怪的風箏,總鏢頭就是乘那風箏來的。」
「風箏?」
「嗯,就這麼輕飄飄從天上飛下來。」青峰用力點頭。「那風箏大得離譜,又奇形怪狀,光明鏢局的人曾想搶走,被總鏢頭打得半死,還撂話說要找總鏢頭報仇,不過也是嘴上說說,沒敢真的來。」
「沒想到風箏真能載人。」丹倫好希望能親眼目睹喬妍的降落傘,如果能嘗試那最好。
「可不是?」青峰也覺得很神奇。「我還偷听到總鏢頭對著大風箏自言自語,說回家就靠它了,您說,是不是很不可思議?」
是很不可思議,听起來就像是神話,如果他不知道青峰不可能騙他,會以為他在編故事。
「二爺,我知道的事兒都同您說了,您千萬別讓總鏢頭知道是我跟您報的信兒。」他會被打死。
「知道了,我不會說出去,改天二爺請你喝酒。」丹倫拍拍青峰的肩膀,答應絕不出賣他。
「謝謝二爺!」青峰高興極了,京里有誰不想成為丹倫的座上賓?可他就是不開金口,想也沒有用。
「那麼二爺,小的要去忙了。」青峰想起他還得負責打水給馬兒喝,拿起木桶趕快去旁邊的小溪提水。
丹倫點點頭,要青峰別招呼他,他會自己找樂子。至于他的樂子呢?就背對著他坐在前方的草地上,不曉得在想什麼。
他悄悄走過去,一步一步朝她接近……
啊,丟臉死了,她怎麼會如此失態?
把臉埋在雙膝之中,喬妍真的覺得自己沒臉見人,至少沒臉見丹倫。
今天早上,她竟然是在丹倫的床上醒來,這還象話嗎?
回想起自己今天早上的驚慌模樣,喬妍巴不得能跟哆啦A夢借時光機逃離古代,或是暫時失憶也可以。
包離譜的是,丹倫竟然不叫她起床,還單手撐起身體,睜大眼楮等她自己清醒,壓根兒把自己當成愛情小說中的男主角,害她差點兒沒有當場跌到床底下,不過,她倉皇逃命的模樣也差不多啦!鞋子都忘了穿,還是靠丹倫提醒她,她才像個機器人往後倒退,從他手中搶回鞋子。
……她去跳太平洋算了,省得留在世上繼續丟臉。
喬妍忘了,這里是北京近郊,離太平洋還有一大段距離,時空背景也不一樣。
「今兒個不唱歌了?」
「嚇!」
喬妍正想著丹倫,腦海中的男主角冷不防在現實出聲嚇她,差點把她嚇出心髒病來。
怦怦怦怦,心跳瞬間破百。
「是你啊!」她拍拍受驚的心髒,好奇它何時變得這麼脆弱,在現代時明明很堅強的。
「別告訴我你在等別人,我會嫉妒的。」丹倫笑呵呵地打開扇子在她身旁坐下,開玩笑地說道。
喬妍下意識就想往旁邊挪動,然而她只要一想到自己今天早上是如何丟臉的醒來,馬上定格。
「少胡說八道。」她不自在地回嘴。「不要以為我在你的床上過夜,你就可以——」啊,笨蛋喬妍,你干嘛主動提起這件事啊?笨蛋笨蛋!
「說的也是。」他搧了一下扇子,不懷好意地回道。「畢竟我們都已經睡同一張床了,還說這話是有些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