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後,朱玉凝滿足地枕在烏又深的臂彎之中。剛剛他們在歡愛的時候,天空下起一場雨,至今尚未停歇。
她靜靜地聆听雨聲,雨滴落在屋頂上彷佛在打鼓,卻又不若鼓聲那般吵雜,真是奇妙。
她抬頭仰望烏又深,他雙眼緊閉好似在睡覺,但她知道他沒有那麼容易睡著,他的睡眠總是很淺,好像隨時準備跳起來直奔戰場,想來這就是長年征戰養成的習慣。
「你在偷看我。」
神奇的是他不必睜開眼楮,就知道她在看他,好厲害。
「你怎麼知道我在看你?」她才沒有偷看,是光明正大的看,越看越覺得自己好幸運,竟能擁有他這麼出色的男人。
「我會讀心,你不曉得嗎?」他仍是閉著眼楮,朱玉凝雖然懷疑他是吹牛,但仍然好奇的問他。
「那,我現在心里在想什麼?」他不可能知道。
「你在想,我一定是吹牛。」
哇,他真的會讀心呢!以後在他面前自己可得當心點兒,千萬別想事情。
朱玉凝強迫自己什麼事都不能想,烏又深偷偷睜開一只眼楮,就看見她一臉緊張的表情,差點沒笑岔氣。
「噗!」他忍不住笑出聲,朱玉凝起先不曉得他為什麼發笑,會意後羞得臉都紅起來。
「你好壞,欺負人家!」她拎起小拳頭捶打他的胸膛,力道不痛不癢,比被蚊子叮還沒感覺。
「誰教你這麼好騙。」他一點兒歉意也沒有。「我隨便說說你還當真,這世界上真的有人會讀心嗎?」
是沒有,除非那個人天賦異稟,但這在現實中不容易發生。
「你知道我很好騙,以後盡量不要跟我開玩笑。」她會分不清真假。
「好、好,不開玩笑。」反正他也不愛說笑,正好。
朱玉凝又往他的胸膛更靠近一點兒,烏又深發現她很會撒嬌,應該跟她受寵有關系。
「你怎麼可以不必裹腳?」雖說他並不在意這個問題,但他還是會好奇。
他一個不小心說到朱玉凝的痛處,雖然他說不在意,但她自己可是很介意的。
「其實是因為年幼無知。」她幽幽地答道。「小時候我娘有試著幫我裹腳,但是因為我怕痛,爹不忍心我受折磨,就要我娘不必幫我裹了。」
「難道你爹就不怕你嫁不出去?」雖說她是王府千金,一旦被人知道她沒裹腳還是難以出嫁,而且消息傳出去有辱家門,十王爺此舉可說是相當冒險。
「所以他老人家才會趕在其它姊姊們都還沒有出嫁之前,先幫我訂好親事,恐怕也是考慮到這一點吧!」畢竟雅紀哥哥最有意願,兩家又門當戶對,她爹基于種種利益上的考慮,最後終于答應他們的婚事。
「別在我面前提起那個臭小子。」他事先警告她,就怕朱玉凝哪壺不開提哪壺說溜嘴。
「是你自己先問起的,怎麼反過來怪我?」她委屈地噘起小嘴,烏又深很快親了她一下當作道歉。
朱玉凝更加擁緊他,坐實了她真的很會撒嬌。烏又深滿足地摟著她的香肩,愛極了她此刻的表情,特別甜。
他們一起聆听雨聲,听著听著,她想起以前她總喜歡在下雨的時候,和小梅到院子里踢地上的積水,已經是最刺激的游戲。
她突然想知道他小時候都是怎麼玩的,會不會像她這麼無聊?
「你是京城人氏嗎?」她同時想起她對他的一切都不了解,有必要好好探究一番。
听見她的話,烏又深的身體突然僵了一下,過了許久才緩緩回答。
「不是。」他並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但朱玉凝就是很想知道。
「那你是哪個地方的人?」不是順天人也不打緊,反正都是大明國的子民,沒有差別。
「我打從一個你听都沒听過的小村子來。」他看著她天真無邪的臉苦笑,她被保護得太好,恐怕除了京城以外什麼地方都沒去過,他要怎麼解釋她才會懂?
「小村子?」她的確不懂,也沒離開過京城。
「也許不能說是村子。」烏又深的眼神轉趨迷蒙。「只是一間位于山上的小茅屋,我和我爹娘還有弟弟,一家四口就住在那個地方。」
「你還有弟弟?」她從沒听他提過。
「我有一個和我相差兩歲的弟弟,我跟他的感情非常好。」
「你怎麼不把你爹娘和弟弟一起接到順天來住?」也好有個照應。
「不是我不願意,而是沒有辦法。」他淡淡解釋。「我爹娘以及弟弟,都在一場大瘟疫中去世了,烏家如今只剩我一個人。」
「又深。」朱玉凝用手捂住嘴,好抱歉提起這個話題。
「因為我的身體夠強壯,所以才逃過一劫,但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我了解到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斃,所以我毅然決然的下山,來京城找機會。」往事雖痛苦,但還是必須面對,這就是人生。
「你找到機會了嗎?」她又問。
「找到了。」他笑笑。「剛開始的時候,我到一家釀酒坊當學徒,那家酒坊的少東年紀跟我差不多,我和他很有話聊,沒多久他就推薦我入軍營,追隨張將軍。」
「你真幸運。」能有一個年紀相仿的貴人。
「可不是。」烏又深點頭,一輩子都感激柳絮飛,如果沒有他的幫忙,到現在他還在酒坊,當個平凡的釀酒師傅。
「之後你就一路平步青雲,一直當到將軍了嗎?」朱玉凝把事情想得很簡單,烏又深不禁失笑。
「當然不是。」果然是沒經過歷練的小泵娘,問這種外行問題。「這期間我經歷過大大小小的戰役,靠著一次又一次出生入死立下汗馬功勞,也曾受到同袍的排擠,就連我的恩師張將軍也幾番想干掉我,但我還是存活下來。」這就是實力。
「太可怕了,居然還有這種事。」她想都不願意想。
「官場也是如此,都是靠爭斗。」斗贏的人就能繼續往上爬,輸家則永遠在底層,幾乎已成鐵則。
「我了解你的意思。」她爹也十分熱衷此道,只是下場淒慘,她始終不明白,為什麼她爹不能安分守己做他的王爺,非要奪權不可?
「別再想了。」他看她哀傷的面容,就知道她八成又想起十王爺,不準她再想下去。
「嗯。」她點點頭,明白她爹是罪有應得,但還是很難過。
她靜靜地靠在他的胸膛聆听他的心跳,發現他的心跳竟比雨聲還要好听,充滿了生命的律動,一如他火一般的性格。
「能夠這樣真好。」朱玉凝有感而發。「我一直想象現在這樣和你聊心事,盼了好久終于實現。」
「你喜歡和我聊心事?」他看起來有些意外。
「是啊!」很奇怪嗎?「我喜歡和你聊心事,了解你內心的想法。」
「可惜,我比較喜歡其它方面的事。」他故意面露失望之色。
「哪方面的事?」干嘛露出那種失望的表情……
「我喜歡……搔你癢!」他用手指搔她的胳肢窩,她邊笑邊閃躲,兩人好不快樂。
「不要再玩了,我認輸!」她很沒志氣的率先投降,是烏又深征服過最沒有骨氣的敵人。
「真沒意思。」這麼快就投降。
他喃喃抱怨,一邊笑著低頭給她一吻,濃情密意羨煞旁人。
烏又深將她擁得更緊,在環住她的過程中不小心接觸到她肩膀上的傷疤,眼楮不由得暗淡下來。
「怎麼了?」她注意到他的表情不對勁。
「沒什麼。」他不自在地答道。「只是在想自己有多差勁,竟然在你完美的肌膚上留下傷疤。」
「你不需要自責,這件事我也有不對的地方。」她當初要是把事情的真相告訴他,說不定就可以免去這場誤會。
「玉凝……」
「所以咱們再也不要互相隱瞞,有什麼事就坦白告訴對方,這樣子才可以避免傷害,你說好不好?」
她臉上所散發出來的光芒,足以照亮黑夜,他是走了什麼好運,今生才得以有她陪在身旁。
「好……」她的心腸就跟菩薩一樣。「當然好。」有妻如此,他夫復何求?
「我愛你!」她知道這對他來說多困難,他並不是一個樂于與人分享心事的人。
烏又深下巴抵在她的香肩上,喃喃說︰「我也是。」
雖然他說得很小聲,但朱玉凝已經很滿足,他看似霸道堅強、情感豐沛,卻是個不善于表達自身感情的人。
「玉凝,嫁給我好嗎?」他鄭重地再跟她求一次親。「我不想讓別人有說你閑話的機會,請你答應成為我的妻子。」
「我不在乎別人怎麼說。」她在意的只有他,其它人的想法沒有那麼重要。
「但我在乎。」他不要人家在背後笑她只是暖床的,她是他的妻子,從頭到尾他一直都是這個想法。
「好,我答應。」只要能夠讓他高興,她可以點一百次頭。
「玉凝!」他激動的抱住她,多年的夢想這一刻才得以完整,他的夢想才算真正實現。
他們相視而笑,共同感受愛的喜悅,不停打在屋頂上的雨滴,彷佛也在為他們慶賀。
之後,他們理所當然采取最熱烈的方式做為慶賀。
不久,就听見紗帳內傳來喘息聲,和如落珠般的雨聲相應和。
就在烏又深和朱玉凝兩人你儂我儂,準備成親的時候,汪雅紀卻狼狽潛入天牢之中,去跟十王爺說這個壞消息。
「伯父,大事不好了!凝兒真的要跟那個姓烏的成親——」
他花了大把銀子,好不容易再次來到天牢探監,卻發現十王爺氣若游絲的躺在茅草堆上,情況明顯比上次還糟。
「伯父?」汪雅紀不確定地呼叫了一下十王爺,他困難地睜開眼楮,瞧見是汪雅紀,奮力從茅草堆里爬起來,困難地移至鐵欄桿邊。
「伯父,您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上次看他還挺有精神,雖然受了刑,大致還算硬朗,今日看卻像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只剩一口氣。
「唉,甭提了。」十王爺邊咳邊說,連說話都很吃力。
「……是。」汪雅紀看十王爺這個樣子很為他擔心,依他瘦骨如柴的身形判斷,他可能撐不了多久。
「你剛才說什麼,我沒听清楚。」十王爺自個兒也曉得他可能等不到秋決,就得死在這天牢之中。
「啊?」汪雅紀回神。「小佷說,凝兒和烏又深即將成婚的消息,已經在京城的大街小巷傳開,現在人人都在談論此事。」
「什麼,凝兒要嫁給那混帳?」十王爺大驚。
「是的,伯父。」汪雅紀可著急了。「小捏就是知道您也討厭那小子,特地來問您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阻止這樁婚事?」
「我現在自身難保,哪有什麼辦法可以阻止他們兩人成親?」他也不願意細心呵護多年的女兒嫁給仇敵為妻,但形勢比人強,他又有什麼辦法?
「我以為只要見著伯父,您一定能想出辦法。」汪雅紀說不出有多失望,枉費他想盡辦法來天牢看十王爺,結果也是白花銀子。
「唉!」十王爺自己也很痛苦,自從烏又深那天帶著朱玉凝來天牢當著他的面耀武揚威,他便怒火攻心,身子一天比一天差,累積到今日,已經如風中殘燭,再也沒有力氣做任何事。
但是他不甘心哪!
想他叱 風雲多年,竟然要在天牢里度過余生,而且有可能還熬不過秋決,這教算計了一輩子的他情何以堪?
一想到終生榮華富貴如過眼煙雲,十王爺就悲從中來,難過得不能自已……等等!或許事情還有轉機,還不至于到絕望的地步。
有個計劃在十王爺的腦中成形,若是順利,他不但能重新獲得年輕的生命,還可以報復烏又深,但這一切都得先拿到續魂劍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