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是你 第三章

悲慘的記憶仍在延續,穿透雲層的阻擋,躍上指針的末端,迫使時間的指針繼續行走。

那年,她高二,正是人生最慘淡之際,他卻還來雪上加霜。

盡避才剛經歷了一場血淋淋的教訓,余貝兒依然不計前嫌地和游子商繼續保持來往。畢竟他們是多年鄰居,還禁得起一場小小欺騙,更何況她也是因為他找她去賣花,才能遇見她心儀的學長,她不會忘恩負義。

時間的指針,從不曾停止它的轉動,轉眼間一個學期又過,堂堂進入二年級下學期。余貝兒的體重,也從原本的六十公斤往前又推進兩公斤。跆拳道的腰帶亦換成了黑色,開始以段計算。

在這令人憂喜參半的青澀歲月里,余貝兒除了得煩惱不斷增加的體重之外,還得煩惱該怎麼引起心儀學長的注意。從那次偶然相遇之後,他就沒有再正眼看過她……

啊,好煩。

她煩到幾乎快撞壁。

學長為什麼不能再多看她一眼呢?是因為她身上的肥肉嗎?她要怎麼甩掉身上的肥肉?她已經盡力、用盡所有方法減肥,為什麼那些肥肉就好像跟她有仇似的怎麼樣都甩不掉,她該怎麼辦才好?

好煩惱……

「貝兒,你干嘛拿你的頭去撞壁?想試試看這家的圍牆夠不夠堅固啊!」身邊猛然傳來游子商好奇的聲音,余貝兒這才發現自己竟然真的去撞壁了。

「別管我,讓我撞死算了。」怎麼樣都瘦不下去。

「神經兮兮。」受不了。「我看你最近不正常哦,老是發呆。」

他自詡為醫生地模模她的額頭,擅自判定癥狀。

「嗯,有病。」而且病得不輕。

「什麼病?」他要是敢說肥胖癥,她非打得他哭爹喊娘不可。

「中暑。」他令人意外的說。

「我沒有中暑啊!」她莫名其妙的看著他。

「那就是中邪了。」他取笑她。「通常像這個時候,我會建議你做點不一樣的事來消消邪氣,比如說——」

游子商指向他們頭頂上方。

「芒果?」余貝兒昂頭仰望覆蓋在上方那一片青翠,圓潤的臉上滿是疑惑。

「正是,貝兒。」他笑得好賊。「這家的芒果又圓又大,肥肥的模樣看起來很像你,吃起來的感覺應該也會不錯,所以你去摘。」

不愧是辯論社的社長,下結論的功夫一流,三兩下就帶到句尾——你去摘。

對,她去摘,她也愛吃芒果……但為什麼?

「為什麼是我去摘?」她指著自己。「你比我高出整整一顆頭還有剩,應該是由你去摘才對吧?」輪不到她。

「錯了,貝兒。」他搖搖手指。「先不說這些芒果跟你長得很像,跟你可能有血緣關系,就說你的爬牆功夫好了。我認識的人之中,沒有人有你這麼敏捷的身手。」

听起來有理,可是……

「可是我穿裙子耶,恐怕不方便。」怕被人看到。

「不要緊的,貝兒,我幫你把風。」這有什麼問題?「你只要爬到牆上,伸出你的小手,把上面的芒果統統都摘下來給我,我就答應做情人果給你吃,你看這個交易怎麼樣?」

他露出惡魔式的笑容,勾引她這個善良的天使,天使的圓臉霎時光亮起來。

情人果……她最愛吃的情人果。外面隨便一盒也要賣好幾十塊,他做的卻是免費,而且又很好吃。

「我……」一想到好吃的情人果,她的口水就忍不住滴下來,滴得整個地上都是。

「我……」有死傷這家伙十項全能,樣樣精通。其中一樣最令她艷羨的,即是過人的烹飪才華,天曉得他的手藝簡直比餐廳的大廚還厲害,特別是粥晶方面。

「我——好,我去摘。」魔鬼獲勝,天使一腳栽進情人果的誘惑之中。

「這才對,貝兒。」他贊許地模模她的頭。「我在下面幫你把風,你趕快爬上牆去把那些可愛的芒果摘下來,我們就有清涼的情人果可以吃了。」

時正五月下旬,正是驪歌待唱、艷陽大獲全勝的非常時期。在這炎炎的夏季,要是有清涼的芒果可吃,自會消去不少暑氣,更何況她本來就嘴饞。

受冰涼好吃的情人果吸引,余貝兒二話不說,相準磚牆的空隙,便開始攀爬起來。

像他們居住的這種老式眷村,房子一般來說都不算大,院子的面積卻很驚人,才有空間用來種樹和建磚牆。

她非常努力的把自己弄上牆頂站好,肥肥的身體,險些無法平衡。

真的該減肥了。

余貝兒一方面在心里勒令自己要想辦法減重,一方面舉高雙手,從匯匯的果實中挑選尚未成熟的幼果,做為情人果的材料。

當她懷里捧著滿滿的芒果,想轉交給底下的游子商時,卻赫然發現︰他不見了,不曉得跑到哪里去!

怎麼辦?她懷里還有一大堆芒果,要交給誰?

甭立無援地站在原地,余貝兒拿也不是,放也不成的瞪著空無一人的牆下發呆,不曉得該何去何從。

「厚——你偷摘芒果。」

她的苦兒流浪記才剛上演,不曉得哪里冒出來一個小表,仰頭對她咆哮。

「你慘了!」

小表手持一台傻瓜相機,喀喀喀當場留下她的倩影,以及——她的學號。

「34201。」小表笑得可開心了。「我要把這張照片寄給你們學校的訓導主任,看你下次還敢不敢偷我家的芒果。」

晴天一聲巨雷。

余貝兒萬萬也想不到,自己生平第一次當小偷,就被當場逮個正著,人贓俱獲,還被拍照存證。

「等一等,小朋友!我把芒果還你,你不要抄我的學號——」

砰!

她原本是要把懷里的芒果倒進圍牆還給人家,沒想到卻失足跌下圍牆,還把人家的芒果都帶走。

完了!

她欲哭無淚。

這下子成了現行犯了,她要被捉進警察局了。

「貝兒,你怎麼了,跌下來啦?」失蹤的王子,這會兒終於回過頭來關心落難的公主,卻已經來不及。

發福的公主呆坐在原地,幻想監獄里面的情形,還有,院子里面的小惡魔。

「我被記下學號。」她茫茫然地看著現在才出現的游子商。「我剛剛想把這些芒果拿給你可是你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正想該怎麼辦這家的小孩就跑出來對我胡亂照相還說要寄給訓導主任你說怎麼辦?」

也不知道是不是嚇呆了,向來豪氣干雲、霸氣十足的余貝兒,這下連話都說不清楚,所有字都連在一塊兒。

「講慢一點,貝兒。」就算他是辯論高手,也不必這樣折磨他。「你是說,你被記下學號了?」

她點頭。

「記下學號的小孩子,還威脅要將證據交給訓導主任?」

「對,就是那些照片。」也不知道他拍了幾張,每一張都要人命。

「嗯……」游子商低頭沈思,重重嘆氣。

「沒關系的,貝兒。」他抬頭安慰道。「我想那個小孩純粹只是嚇唬人,不會真的跑到學校告發你,你放心好了。」

「但萬一那個小孩子是認真的呢?」她還是擔心。「萬一他真的把照片寄給訓導主任,我就完蛋了。」說不定會被記過。

「沒那麼嚴重啦!」杞人憂天。「搞下好那小子連底片都沒裝,哪來的照片可寄?你盡避安啦!不會有事的,我保證。」

他左一句放心,右一句安啦,教她放心不少。

「希望如此。」她雙手合十,請求老天讓她安全過關。

「對了,你剛才跑到哪里去了?我都找不到你。」害她被記學號。

「呃,這個……」他賊兮兮地轉動眼珠子,一副逃避的樣子。「我去……我去……你摘的這些芒果都很大很肥,品質又很好,一定可以做出很好吃的情人果,我們馬上回去做!」一面撿起摔落在地上的芒果,一面陪笑,游子商的笑容非常可疑。

「現在就做啊?」被「情人果」三個字吸引,她什麼疑慮也沒了,只想到吃。

「是啊!」他猛點頭。「我得趁這些芒果還沒完全摔壞前,將它們削皮切塊浸鹽瀝乾和加糖,所以我們馬上回去做!」

他這話有語病,摔都摔了,難不成他現在馬上把它們帶回家急救,這些芒果大哥就會再度活起來?

很可能哦!

想到他無遠弗屆的烹飪才華,余貝兒不禁佩服得五體投地,兩眼婆娑。

他根本是廚神再世,做什麼都好吃,什麼玩意兒都有辦法變成一道美味的佳肴。

「那我們趕快回去做!」一想到又有好吃的可吃,她連忙高聲附和。

兩人就在做不做之類的曖昧字眼下,決定早早撿起芒果回家進行急救。余貝兒腦子里雖然想著吃,心中卻隱隱掛念著方才被記下學號的事,心里頭一直忐忑不安。

一天過去,還好,沒事,害她嚇得半死。

兩天過去,萬歲!那小表只是說說而已,沒什麼可怕的。

天下太平。

站在操場,頂著張熾的烈陽,余貝兒不禁暗自拍拍胸脯,慶幸自個兒的糗事還好不必攤在陽光底下,不然她一定一頭撞死。

好慢哦,今天的朝會。

兩手交握在後,踮高腳尖窺探前方的動靜,余貝兒真想請求升旗台上的校長住嘴算了。都什麼年代了,還在講忠孝仁愛信義和平那八字真言,煩不煩啊?他們這些可憐的學生都快中暑了,他卻還講個不停。

「身為學生的你們,有義務扛起支撐國家的重責大任。等你們畢業之後,要在各個行業中有所發揮,做一個有用的人……」

台上的校長,仍用他慷慨激昂的語調陳述他個人的理想,滔滔不絕的程度,教人直想哭。

到底要講到什麼時候?他們好無聊……

強忍住打呵欠的沖動,余貝兒決定化悲憤為力量,用來觀察她最愛的李學長,隔空傳達她無言的思念。

李經綸,連名字都這麼文雅、這麼好听,不愧是全校女生崇拜的偶像。他的家世很好,祖父母都是老一輩的知識份子,在社會中享有很崇高的地位。雙親又是政商界的名人,時常出資捐贈學校的建設,據說圖書館那棟大樓就是他父母捐贈的,但他卻從來不居功。

外表英俊挺拔,為人謙虛有禮。難怪他會成為全校女生的偶像,就連她這個從來不輕易動凡心的鐵娘子,也忍不住心生向往,可見他多有魅力……

余貝兒就這麼盯著幾十公尺前的一個小黑點,沒頭沒腦地幻想起來,一點也沒察覺講台上的主角已換人,這會兒正輪到訓導主任登場,準備奸奸修理某人一頓。

「各位同學,我知道大家在太陽底下站了這麼久,一定想趕快進教室,大家辛苦了。」

嗯嗯,這話講得有理,校長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深明大義……

猛回神一看,余貝兒這才發現,原來校長早已下台回校長室休息,現在升旗台上說話的人是訓導主任,正用和他們一樣慘白的臉色,看著所有同學。

「太陽很大,主任也不想耽誤大家的時間,害大家中暑。」說到這里,他停頓一下,口氣不好不壞的說。「所以,二年三班余貝兒同學,請立刻到台上來。」

訓導主任的話剛落下,全校同學的眼楮就跟著轉過來,搜尋余貝兒的身影。

「我?」她莫名其妙的指著自己。

「對,就是你。」台上的訓導主任眼尖的回道。「快點上來。」

既然都已經被點名,余貝兒只好硬著頭皮上台,靦腆地面對全校師生。

「你知道主任為什麼叫你上台嗎?」手持麥克風的訓導主任,用比平常溫柔一倍的語氣跟她說話。現場立刻吹起一陣寒風,余貝兒直覺大事不妙,待會兒可能會下雨。

「不知道,主任。」余貝兒回答。

「我想也是。」訓導主任稽稍拉高分貝。「全校的同學都知道你的體育很好,代表學校得過好幾次獎,這點值得肯定,要好好表揚一下。」

耶?訓導主任這話說得公道,她的確為學校摘下不少獎牌,其中甚至包括許多全國性的比賽,她都有很杰出的表現,是值得肯定。

「但是我們都不知道,原來你除了跆拳道和柔道打得好以外,牆也爬得不錯,可以一下子就站上別人家的圍牆。」

是啊是啊,她真的很會爬牆呢,再高的牆都難不倒她……

「余貝兒同學,你被記過了,你看看這是什麼?」

一張顯像清晰的照片倏然浮現在她面前,還有,訓導主任不甚友善的眼神。

他手上的照片是……

「你居然穿著制服偷摘人家的芒果,還被人拍了照片和記下學號,寄到學校來。」訓導主任恨恨地將手中的照片公諸於世,讓全校師生爭睹她的英姿。

照片中的她身穿制服,兩手和胸前塞滿了芒果,正站在圍牆頂上四處張望,一副不曉得在找誰的模樣。

眾人笑翻。

他們不知道她在找誰,但她那張驚惶的臉孔很有趣,一點也不像平時的她。

「好好笑哦,你看她的表情……」

「對啊,看起來好笨的樣子……」

「還穿著制服干壞事,丟學校的臉……」

「就是說咩……」

看得到照片的人,逮住機會拚命偷笑;看不見照片的人,也跟著開始批評起余貝兒的行為,讓她好生尷尬。

她毀了,那小表真的把照片寄來,她不要活了……

余貝兒滿臉通紅地注視著全校師生,感覺上快要被大家的笑聲淹沒,更糟的是,她最仰慕的李經綸學長也在笑她,他看見那張照片了。

霎時她覺得天旋地轉,恨不得地上有個洞,把她吞沒。但可惜大地沒有這麼仁慈,反而是訓導主任快把她吞了倒是真的。

「小餅一支。」訓導主任無情地送給她一份大禮。「等一下朝會結束後,到訓導處來把這張照片帶回去。順便教教主任,該怎麼爬上比你的人還高出一倍的圍牆。散會!」

天打雷劈。

人生最悲慘的事,莫過於當小偷被捉到,還被當面公布其英勇事跡。如果再加上一支小餅,那就更完整了,活月兌就是莎士比亞筆下的悲劇,悲慘異常。

帶著萬分沮喪的心情,像只喪家之犬地垂下頭。余貝兒不只要擔心她的操行成績,還得煩惱李學長對她的印象,會不會因為這偶發的事件而改變。

唉,煩惱……

所謂少年十五二十時,她剛好夾在中間,正是情竇初開的年齡,最在意的就是心上人的眼光。

「你們看,是二年三班的余貝兒耶。」

正當她陷入前所未有的愁苦之際,走廊的另一頭遠遠殺出一小撮人馬,朝著她迎面走近。

「你們有沒有看見訓導主任手上那張照片?」

所有人一致點頭。

「笑死人了,都幾歲了還爬牆偷摘芒果,丟學校的臉。」

然後,幾個高俊亮眼的大男生就當著她的面和她擦身而過,余貝兒當場僵在原地。

罷剛走過的那幾個人,是學校最著名的男性集團,女生私底下為他們偷偷取名為「潘安a8ain」。其中最帥、最受女生歡迎的領導人,便是李經綸學長。

笑死人了,都幾歲了還爬牆偷摘芒果,丟學校的臉。

其中一個人的殘酷批評,深深刺痛了余貝兒的心,和李經綸學長打趣的眼神及揚起的嘴角重疊在一起,在她眼前旋轉。

李學長在笑她,他在笑她,在笑她……

霎時她感到天旋地轉,東西南北都分不清楚。

她被心愛的人恥笑,她不要活了,不要活了……

「貝兒,你怎麼一個人站在走廊發呆,上課鐘響了,你還不趕快進教室去?」

突然間,一只冰涼的大手覆住她的額頭,她呆呆地抬頭看,是游子商。

「你是不是發燒了?額頭好燙。」

她搖搖頭,她才沒有發燒呢,而是……

「對了,貝兒。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情,希望你不要生氣。」

游子商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余貝兒的表情依舊呆呆的,像個木頭人一樣。

「我把我們的情人果賣了。」他笑得好開心。「本來我想拿去你的教室給你,但是被中途攔截,我只好以一盒五十塊錢的代價賣給小胖,你知道他最貪吃。」

他說得一副很無奈的樣子,但只有她知道事情不是這麼回事。只要有錢賺,他什麼都可以賣,包括從小和他一起長大的她。

「這生意不錯,貝兒。」

他果然開始打起算盤來。

「以後你就負責摘芒果,我負責加工。我們一盒賣五十塊,十盒就有五百塊,一百盒就有五千塊,哇!比代寫暑假作業還好賺。」

一想到紅通通的鈔票,游子商不由地得意,余貝兒的臉不由地脹紅,快要腦溢血。

他根本是個惡魔。

在他的慫恿下,她不知干過多少蠢事,吃過多少悶虧。如今他都快畢業了,還不饒過她,還在作他的春秋大夢。

一盒五十塊……

猛地想起李學長嘲笑的表情,她就欲哭無淚。

她為了吃他做的情人果,卻賠上了未來可能的情人。她已經這麼慘,可這姓游的惡魔,卻還揮動著邪惡的尾巴,不停告訴她——一盒五十塊錢,很好賺喲!

爛人。

緊緊握住拳頭,余貝兒決定從此和他一刀兩斷,老死不相往來。

「貝兒,我們今天下課後再去那家摘芒果吧。那家的芒果,品質真的很好……」

「你去死!!」

游子商的話還沒講完,迎面就揮來一記右勾拳,差點把他打到地上去。

「我告訴你,爛人。我們的梁子結定了!這輩子我不會再跟你說話,而且我奉勸你不要因為窮就做出一些讓人瞧不起的事情,至少,我就看不起你!」狠話撂盡,余貝兒隨即跑回教室去,從此不跟他來往。

時間的指針,滴答滴答走完一個循環,轉眼又跳回到現在的時間。

收起呆滯的眼神,余貝兒慢慢回到現實。昨日的是是非非,早已在她腦海中沈澱,要不是他再來攪亂一池春水,她也不會再想起高中時期那一段青澀歲月。

他說要補償她……

「給我這個補償你的機會吧,貝兒。」看穿她心中的猶豫,霍爾循循善誘。「過去我實在太對不起你,利用你的單純和善良為我做牛做馬,最後卻得到一場空。」錢也沒有,名譽也沒有。「但我已經知道錯了,貝兒。以前我是因為不得已才利用你,現在我終於有回饋的能力,你就讓我留下來,補償以前的過錯吧!我會好好善待你的。」

多誠懇的懺悔詞,就算是連續劇里回頭的浪子,都沒有他說的話來得動听。

這剎那,余貝兒的決心動搖了。

她該不該給他一次機會?他看似無垠的懺悔,會不會只是演給她看?如果是的話,她豈不是又得當一次傻瓜?

「你還是……」她掙扎著該不該叫他滾蛋……

「我現在馬上去提水讓你泡溫泉。」霍爾眼明手快地堵住她到口的拒絕,勤快得像只小半子。

掙扎失敗。

看著他熱切的背影,余貝兒知道她會讓他留下來,因為……她想泡澡……

可恨啊——

當天晚上,她一面咒罵,一面泡了個香噴噴的澡,不由自主地懷念起文明的生活來。

另一方面,在竹屋里頭忙碌的霍爾,卻是忍不住吹起口哨,口哨的內容很妙,是順子的歌曲。

回家……回家……

好嘹亮的口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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